百密一疏。


    失策失策。


    不过阮离是真没想到，妈妈居然认识司辰那辆车的牌子。


    她都不认识。


    “你小宇哥现在卖车呢，每次和你大姨打视频都牛气得不得了，好像那些车都是他的一样。”妈妈语气很不屑。


    阮离失笑：“小宇哥之前不是还在卖房吗？”


    “说是不赚钱，还和领导理念不合，就不干了，和你一样工作换来换去没个长性。”


    阮离默默地走在妈妈身边，听着陌生又熟悉的念叨，心情一时五味杂陈。


    “就是他吧？”妈妈突然问了一句。


    “嗯？”阮离没反应过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你高中那个早恋对象？是他吧？”妈妈又问了一句。


    “……什么？”阮离震惊地瞪大了眼，“早恋对象？我高中什么时候早恋了？”


    “你那时候不好好学习给人家写情书，老师都把我叫到学校去了。”


    妈妈在菜摊上顺手买了把小葱，套上小塑料袋后塞进装豆角的那个大袋儿里。


    一抬头看到前面有卖排骨的摊儿，迈步走过去。


    阮离在原地僵立三秒，快步跟上去解释。


    “那是个误会，我是帮同学代写情书，还赚了一百块钱。”


    “跟你说了多少遍，怎么就是不信呢。”


    妈妈选好排骨，等摊主剁段，闻言看了她一眼。


    “人家凭什么花钱让你代写情书啊，自己不会写吗？”


    “当然是因为我写得好了，每次考试我的作文都是范文。你去开家长会的时候没看见吗？”


    摊主剁好排骨装好递过来，看了阮离一眼，笑着和妈妈说：“怪不得今天来买我排骨了，闺女终于回来啦。”


    妈妈也笑着应了一声。


    阮离怔了一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


    东西买好，二人往回走。


    阮离把所有的袋子都抢过来拎在自己手里，妈妈拗不过她，随她去了。


    “那不是早恋对象的话，是你那个有钱老板？”妈妈没轻易放过阮离，继续就这个话题深挖着。


    阮离心中哀叹一声，知道今天是没这么容易过关了。


    “嗯，我就平时帮他遛个狗，做个饭……”


    阮离想多列举点自己的日常任务证明这份工作的合理性和必要性，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这些天自己究竟干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衣服都让阿姨洗了。


    无聊到给狗做小饼干，还被有钱老板吃了一块。


    哦，还去上课了。


    上课还花的有钱老板的钱。


    阮离最后默默闭上了嘴。


    “你还记不记得你小宇哥大学的那个初恋？”妈妈突然转变了话题，阮离差点没跟上。


    她回忆了一下，“有点印象，小宇哥当时把她挂在嘴边，还在家庭群里发过他们的合照。”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分手吗？”妈妈问。


    “为什么？”


    “那女孩家庭条件很好，她家里人根本看不上你小宇哥的条件，差距太大，自然就分手了。”


    妈妈语气如常，仿佛真的只是在感叹小宇哥夭折的初恋。


    “所以说，这恋爱结婚还是要找门当户对的，别好高骛远，也别眼高手低，你说是不是？”


    沉默半晌，阮离才低声应了一句：“嗯。”


    回到家，二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阮离和大姨聊了几句，去厨房帮忙。


    大姨把妈妈从灶台前推了出去：“你身体不好不能久站，回去歇着，我来掌勺。”


    “我怕你做得太难吃，糟践了我的好排骨。”妈妈站在厨房门口没走。


    “嘿！”大姨撸起袖子，摘下墙上的围裙套在身上，“我做饭要难吃，你早饿死了。”


    “今天我来做吧。”妈妈说。


    大姨看了一眼阮离，又看向妈妈，“行行行，知道你要亲自给闺女做饭，那我回去歇着，饭好了叫我。”


    她脱下围裙递给妈妈，又走过来凑近看着阮离，笑呵呵地说了一句。


    “我们小离长得可真好看，比电视上的明星还漂亮。”


    择菜洗菜，把排骨炖好，阮离和妈妈还有大姨一起吃了一顿香喷喷的团圆饭。


    “小离，去年过年你值班没回来，你妈饺子都没吃几个。听说你换工作了，那今年过年能回来了吧？”大姨问。


    阮离看了一眼妈妈，妈妈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净说那没用的，我那是不爱吃芹菜馅饺子，而且你馅和得齁咸的。”


    “你就会赖我，你怎么不说你和的韭菜馅齁淡的，一点味儿都没有呢。”


    阮离笑起来，低头吃排骨。很久没吃到妈妈炖的排骨了，还是那么香。


    熟悉的味道唤醒了久远的记忆，她仿佛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一顿饭吃完，已经快七点了。


    妈妈回屋休息了，阮离陪大姨坐沙发上看电视，大姨突然想起什么，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压得十几年的木头沙发发出吱嘎的声响。


    “小离啊，有男朋友了没？”大姨慈爱地微笑。


    “……还没有。”


    大姨立刻来了精神，甩掉拖鞋在沙发上盘起腿，开始推销：


    “我有个同学的儿子，应该刚三十出头，条件可好了，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现在自己做生意，是个小老板。你要是同意，我帮你约出来见见？”


    想起每次余冰从家里回来之后都苦着脸和她吐槽三天三夜的被逼相亲大戏，终于也降临在了她的身上。


    她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不用了大姨，我现在工作太忙了，没时间谈恋爱。”


    “啥工作还不让人谈恋爱啊？”大姨很不满。


    “老板事儿多。”阮离眼也不眨地往老板身上甩锅。


    “那这就是你们老板的不对了，你们签的是劳动合同，又不是卖身契，你小宇哥可说了，资本家就爱压榨你们这些打工人，你性子也不能太软，平白让人欺负。”


    “知道了大姨。”阮离扒开个橘子递给大姨，“小宇哥最近怎么样？什么时候能给我带个嫂子回来啊？”


    大姨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小宇哥更是个不争气的东西，初恋黄就黄了，他还念念不忘不准备找了，真是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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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离安慰了几句，大姨抓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小离，你可别跟你小宇哥学，咱虽然穷，但得有志气，人家看不上咱，咱也不至于非巴着人家，黄就黄了，再找下一个呗。”


    晚上睡觉的时候，大姨问阮离：“你是和你妈一起睡，还是去你小宇哥屋里睡？”


    “他那屋我每周都收拾，虽然没人住也是干净的。”


    她犹豫了一下：“……我和我妈一起睡吧。”


    “那我给你拿床被子。”大姨转身走了。


    阮离抱着被子推开门，把门轻轻关上后盯着门把手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


    对上了一张绿油油的脸。


    她“哎哟”一声，吓得往后一蹦，震惊地盯着穿着粉碎花睡衣的绿脸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妈？”


    “嗯。”妈妈按了按绿脸，“喊什么？面膜都让你吓裂了。”


    阮离哭笑不得：“我心脏都快让你吓裂了。”


    “你这是什么面膜啊？这么绿。”阮离坐在床边，仔细盯着妈妈的脸看。


    真的很绿，不会是贪便宜买了什么三无产品吧。


    “黄瓜面膜。”妈妈倒是用得很惬意，还在用手指轻轻按着边缘。


    “什么牌子的？靠不靠谱啊？”阮离有些担心。


    “纯天然无添加。”妈妈指着床头柜上的碗，“现敷现做。”


    床头柜的碗里还有小半碗的绿色液体，是黄瓜汁。


    阮离服气了。


    “厉害了我的妈妈。”她竖起大拇指，又摊开，“还有没有了，分我一张。”


    “抽屉里自己拿。”妈妈往床里挪了挪，给她让出地方。


    阮离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面膜纸，给自己也炮制了一张绿面膜敷上了。


    别的不说，挺凉快的。


    “你就用了黄瓜啊，”阮离按着面膜边缘，“怎么不再放点别的，牛奶，蜂蜜……”


    说着说着阮离舔了舔嘴唇，给自己说饿了。


    “那多浪费。”妈妈说，“吃都舍不得，还拿来敷面膜，那不是糟践东西吗。”


    “那黄瓜就不浪费了，你这是双标，黄瓜会难过的。”阮离振振有词。


    “这黄瓜从冰箱拿出来的，有点变味了，吃不了了，不算浪费。”


    阮离大惊失色：“那我们不会中毒吧！”


    “不会的，又不是吃，敷个脸而已。就算真吃也死不了，以前你小时候总剩饭，我和你爸吃你剩下的饭菜，有时候就变味了，不也没事。你爸比不过我，他有时候还坏肚子，我一次都没有。”


    妈妈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阮离按着面膜，没出声。


    “说起来，你小时候剩饭都是你爸惯的，就他，我每次教育你的时候都在旁边给我松气，他就是个气门芯，除了放气不会别的。”


    听妈妈这么一说，阮离也想起以前每次妈妈骂她的时候，爸爸都在一边和稀泥，成功地把妈妈的怒火转移到自己身上，然后再去哄。


    “不过你现在不剩饭了。”妈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柔的力道，很舒适的感觉。


    “这些年，让我的宝贝女儿受苦了。”妈妈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