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红马甲(6)

作品:《人在怪谈,靠苟活命

    “——过了不久,门外有人在大哭,还有很响亮的拍门声,拍得又急又用力,那绝对不是暴风雨能搞出来的动静。我和晓燕抱在一起,我们哭啊哭,不敢说话也不敢喊舍管上来看,只能缩在床上等着雨停。天没亮,为什么天亮要这么久,我听见外头有重物撞墙,有人在尖叫,好吓人……


    后面我和晓燕一直熬着不睡,但是还是撑不住睡着了。醒来之后雨已经停了,我去隔壁宿舍问了梦梦,梦梦说昨天晚上明明只有雨声。我和晓燕是做噩梦了吗?“


    “这也太写实了。”苑青深呼吸几口,她用指甲扣着椅子边上翘起的木头纤维组织,内心中暗藏的焦虑和想要逃离的冲动一直没有离开,她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不断地左顾右盼、蠢蠢欲动,等待着下一次可能遭遇的惊吓。即便如此,苑青也没有任何想要离开宿舍的想法,她还不能确定之前的动静是不是用来引诱猎物的办法,夜晚中的走廊对她来说神秘而又危险,想要从宿舍内逃跑绝对是百害无利。


    “我之前在其他的日记里也看到一点记录,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时间点写的,但是我感觉可能这两个记录有类似的地方,那本日记中说晚上的时候又听见扣墙的声音。”虞昭紧紧抿住的嘴唇泄出气声,只有靠得近的苑青才听见了一点点模糊的声音,她找出之前看到的日记记录,反手递给苑青。


    “你是觉得会像刚才的敲门声一样,再发生什么事吗?话说回来,都过了这么久蔡宇翰一直没有回来,按理来说,通灵仪式也不会耗费太长的时间。应该结束了才对,我好奇他人现在是什么情况?”苑青挪了挪身子,肩膀和虞昭的身体贴在一起,她和虞昭聚成一团小声讲话。她依旧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恶意的目光还在宿舍内徘徊,背后时不时就窜起一阵寒意,周明钊自从去看过窗户之后就再也没抬头过,双眼死死盯着手上的书册……苑青打住了狂飙的思绪,她不敢继续想下去,生怕猜到了真相把自己吓出好歹。


    “难说,我现在只想赶紧熬到天亮。蔡宇翰活着也行,死了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在意。”虞昭回应道,她看着苑青思绪纷杂的侧脸,紧紧握住苑青的右手,她的手上已经出现了一层薄薄手汗,风吹过之后粘腻又冰冷,但她却始终没有松手。


    时间在寂静中不知不觉地流逝着,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半以上,再不久之后就要重新点燃一根以免宿舍内陷入全然的黑暗。苑青时不时抬头看看外边的天空,依旧是一片漆黑,甚至看不见半点星光,厚重的乌云早就盖住了能看见的全部光源。走廊也没有任何动静,敲门声消失之后就变成了一片死寂,脚步声随着敲门声一并消失,就好像刚才的经历只是风雨中的一点错觉。


    突然,一点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宿舍门口停下。


    “开门!是我,蔡宇翰!”一道熟悉的男中音在门外响起,试图镇定表达的语句带着明显的焦躁,伴随着三声规律的敲门声不断重复。虞昭皱着眉转头看向门口处,宿舍的木门在受力中震动变形,门外的叫喊声始终没有停下来,“开门啊!周明钊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开门啊!”


    “苑青、虞昭,你们到底开不开门!我知道你们都在宿舍里面!”


    蔡宇翰的声音越来越急躁,也越来越恐慌,门外还有另外一阵脚步声叠在在叫喊声中,慢慢地逼近。屋内,三人中没有一人起身开门,全都保持在原地,观望着后续的事态发展。苑青和虞昭倚靠在一起,微妙地让出了一条狭窄的过道,借着她们之间的身高差,苑青枕在虞昭的肩膀上,静静听着门外存在的任何细微动静;虞昭保持着之间跪坐的姿势不变,背部的肌肉紧绷着,时刻准备做出反应,两人的肢体互相扶持,黑色的发丝也交错缠绕。周明钊一人在原地坐定,右手不安分地规律轻点木椅,五指交替起伏变化,双眼向远处宿舍门望去,紧盯着木门的每一点变化,一脸警惕。


    苑青听着门外疑似蔡宇翰本人的叫喊声越来越大,最后嘶哑到都有点破音,但她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虽然常有民俗说,人敲三鬼敲四,但这也不是绝对正确的判断角度,并不能排除存在欺诈的可能性,她不能确切地判断门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蔡宇翰,更别说为了一点存在的可能性去冒着上当的风险,蔡宇翰和她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值得这样的付出。再加上喊话用的人名都是他们的真名,这就更不能相信门外人的身份了,即便蔡宇翰对她们的真实姓名有点印象,但这也不是这种情况下能够脱口而出的,能记起来的大多还是她们临时告知的姓名。


    她放松身体,头在虞昭的左肩膀上蹭蹭,听着外头的声音慢慢消失,两种不一样轻重的脚步声又重新响起,离门口最近的那一阵脚步声间隔稳定,慢慢离开;还在靠近的脚步声急促恐慌,似乎还能听见一点喘息声。


    又是一阵敲门声,又是一段喊话,只不过这一次叫喊的名字不同,喊的是虞青、苑昭和周明,正好是他们临时随便给的名字。


    苑青倦怠地翻了个白眼,有完没完啊,和狼来了一样,反反复复着重复同一个套路,不过就算掺了一次真的求助她也不会理会就是了。她拉起虞昭的手在那边玩弄,抓着虞昭的指尖轻柔地晃动着,帮忙按摩放松手部肌肉,当作门外的动静不存在。周明钊抬起手揉揉太阳穴,双手虚虚地撑着额头靠木椅上,他轻叹了口气,抬起头一脸疲惫。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虞昭指了指床铺上苑青之前铺好的小窝,对着周明钊说道,他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像是累得不行,只要有一张床就可以当场倒下的那种。


    “不用,我再撑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现在休息……”周明钊摇了摇头,他看了下走廊的窗户苦笑几声,“我不是很放心,总有种要出事的感觉。”


    三人无动于衷地听着门外的求救声逐渐变成叫骂声,门外人没等来他想要的结果,恶狠狠地踢了一脚大门,木门猛烈摇晃之后依旧坚守职责,门外也再没有动静。虞昭晃晃脑袋,现在她已经有点犯困了,眼前的景物全都模糊不清地漂浮着,如果按照她的生物钟判断,估计已经到凌晨两三点了。为了避免自己在昏沉之中不知不觉地睡着,虞昭给自己随便找了点事情去做,她收起苑青和周明钊散乱放在地上的书本,把他们看过的日记全部放在一起,用扔在脚边的袋子装好。


    “你觉得还有多久才天亮?等下天亮了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会?”苑青注意到虞昭的肩膀不断地动作,她给自己换了个位置,身体向上挂在虞昭的颈窝处,开始和她聊点有的没的,希望能帮助到虞昭。


    “天亮的事情等到天亮再说吧。”虞昭无奈地说道,她肩膀抖动着把挂在身上的苑青抖下去,要是苑青再这么趴下去,她也离断手不远了。


    门外寂静的氛围依旧,宿舍内苑青已经无聊到在数窗外看不见的星星,细数着景观树向上攀升的枝桠。虽然说她还是有点紧张,但是在连续不断的惊吓之后,她已经有些脱敏了,再有什么动静也是见怪不怪。虞昭重新续上一根新的蜡烛,两根同时燃烧的蜡烛增加室内的亮度,但也照不亮漆黑的角落。虞昭将原本垫在蜡烛底部的铁盒子拉到一边,从书堆中随手翻出一本草稿本和两根笔放在桌子上,在草稿上拉出几条纵横的黑线。


    “来下五子棋吗?”她邀请坐在对面不断点头、同样困倦的周明钊。


    “可以啊。”


    苑青趁虞昭没有反应,又靠在她的身上看着他们有来有往,逐渐泛起了困意,眼皮慢慢降下闭上。在半梦半醒之中,她感觉宿舍内越来越热,身上直冒热气,恍惚之间季节从寒冬来到夏日,就连呼出的空气都在灼烧着鼻腔,掌心放在额头之上显得格外冰凉。她抬手摸了摸额头又用指尖捏了下耳垂,耳垂后的皮肤温度依旧正常,没有发烧的征兆。


    “你们有没有觉得特别热?”苑青摇了摇她身侧虞昭的手臂,吸引着虞昭的注意力。


    “没有啊,还好吧,我感觉顶多是空气有点浑浊。要不我去开一下窗户?”虞昭又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圆圈,漫不经心地回答,她带点疑惑转过头看着苑青迷糊的眼睛。


    这一句直接把苑青说清醒了,她连声拒绝,生怕自己说慢一点虞昭就要起身开窗:“不用不用不用,可能是我有点发烧了,不用开窗,千万不要开窗。”


    有了这么一出,苑青也不敢仗着虞昭还在和周明钊下五子棋偷偷让自己休息一会,谁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最好的可能就是她困迷糊了发烧也没有注意到,最坏的可能,苑青咬着下唇,万一是什么撞邪的现象呢,哈哈。


    应该是过去了一段时间,宿舍楼的底下突然有了学生的动静,几个学生在和舍管吵架,虞昭精神了许多,好奇地听着外边的争执声。似乎是学生在外边喝酒过夜,现在想要回到宿舍休息,但是舍管一直在拒绝他们,说到最后多方的火气都非常大,离打架就只差几句侮辱作为导火索。


    不过,现在居然已经四点多了?虞昭捕捉到他们吵架当中的关键词,感叹着他们就然在宿舍里坐牢了这么久,她有些激动地小声宣告:“我估计再过不久就安全了,到时候我们赶紧出去。”


    周明钊点头,小声但沉稳有力地回答:“等下能走就赶紧走,有什么要讨论的,都等到离开明谦楼再说。至于蔡宇翰,如果撞见了,先把他一起带走然后再问他发生了什么,实在没遇到也别刻意去找,别把自己搭上。”


    好像也没过多久,之前的吵架声依稀还在宿舍楼外盘旋,他们的耳边又响起了一阵阵脚步声。


    又来?苑青看着没有半点动静的木门,她恼怒地想着,这一晚上都多少回了,一而再、再而三,谁会傻傻地上钩啊!


    “谁这么缺德!大晚上的不睡觉,给我搁这乱撒颜料!让我抓到,可没有什么好下场!”外头一阵老大爷劈里啪啦的骂声,中气十足的声音隔着一道门都没有半点衰减,差点就能震落天花板的灰尘。


    “等下,我去看一下情况。”周明钊先一步站起来,长久坐着的双腿在原地摇晃一阵,他差点眼前一黑重新跪倒在原地。等到重新适应了站立之后,周明钊依旧和之前一样掀开床单的一脚观察四周,走廊里边一个老大爷骂骂咧咧地看着地上一滩红色的不明液体,气冲冲地走去走廊另一边的尽头,歪进了一间小房间,只能听见一阵翻找物品的声音。他急忙回头,朝着苑青和虞昭招手示意,“可以走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不然被舍管抓到就不好了。”


    周明钊移开堵着门的椅子,又把插销放回原位,椅子的几根椅脚上沾上了一点点红色,他探出头再次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舍管还在之前的房间中,暂时没有重新走回走廊。趁着这个好时机,他轻声走出了宿舍,快步走向楼梯间。


    苑青看着周明钊离开,她拿起地上用布袋装好的书本,踩在虞昭的影子上,两人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地走出宿舍,赶紧跑向楼道间,苑青脚跟高高抬起,用脚尖飞掠过二楼的地面,避免皮鞋的鞋跟再次咔哒作响引起注意。好在他们足够幸运,离出门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苑青刚在楼梯半层的转角处停下,就听见老大爷拿着什么东西走回了那间宿舍门前,然后是一阵拧干拖把和拖地的声音。


    苑青急促而又小声地喘气,她有看到楼梯间的出口上多出的痕迹,除了几列他们白日里留下的整齐脚步之外,又多出了一排直直朝着刚才宿舍跑去的脚印,看上去非常熟悉,每个脚印之间的跨度远远大于其他的脚印,似乎鞋印的主人是大步跑出楼梯间。虞昭的手突然出现在她的手腕上,打断苑青的思考,她回看虞昭的双眼和她对视,随着她的步伐奔跑。


    “走走走。”虞昭抓住苑青的手,她手中苑青的手指细微颤动着,下楼时她稍稍转头,看见苑青圆润的眼瞳掠过上层的楼梯,带着了然重新看向她。她带着苑青飞奔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楼道间,对明谦楼没有丝毫留恋,在舍管下楼之前赶紧离开了大厅,没有再去注意一楼敞开的铁门,径直跑向昨天路过时看见的草坪和长凳。


    虞昭最后在一片平坦的草坪上停下,她喘着气在原地休息之后就不顾周围人讶异的眼神,整理了下衣物久直接坐在了草坪上,柔软带刺的草尖刺在她下半身的肉上,却比在那间宿舍的地板上坐着更加舒服。她扯扯苑青的衣角,拉着她在自己的右手边坐下,周明钊随便挑选了一个位置,三人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意识到一件事情,”周明钊沉默一段时间,他深呼吸了一口说道,“如果我们今晚还要继续在明谦楼过夜的话,不能再选二楼,起码不能再呆在刚才那间宿舍了。”


    他看见面前两人若有所思的眼神,继续往下说,“昨晚我第一次去观察门口的时候,能看见窗台上站着一个人,双脚就搭在窗台前方那一条宽阔的平台上。我不知道他站在那边站了多久,但是他一直都没有出声,就站在那边看着。”


    她就知道!苑青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腕,手上蓝绿色的血管受力暴起,她一直能感受到带有恶意的眼睛在不断地看着他们,就好像——就好像他在等着他们做出他想要的反应。是开门,还是答应了门外人的回答,还是说窗台上的人无法真实地造成伤害,但是却在和其他东西配合?苑青越想越多,右手的手指不安分地扣挠手臂,指尖划过皮肤留下一道道鲜红色的划痕,她的思绪螺旋式下降,逐渐陷入自己构造的一片可能性海。


    她感到手上一重,虞昭把抓住了她的右手,用安抚性的眼神看着她,苑青反复调整呼吸,把自己的情绪重新调整回一个正常的水平。恐慌如同潮水般来得快,但她调节得也快,不过也是苑青意识到她必须面对这一件事情,持续性的恐惧也没有效果,于是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回到现在必须面对的事情上来。


    “我觉得,我们今晚换一间宿舍就行,然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做出反应。就在刚才跑下楼梯的时候我有看到那滩红色的液体,除了宿舍门前,还有一天天水滴状的痕迹一直延伸到楼梯间旁边的卫生间里,”苑青开口说话,嗓音嘶哑得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再加上我们晚上发现的那些日记,我怀疑二楼也是一个重点。而且我在想,我们现在还困在这边,究竟是没有进入故事叙述的主线,还是没有做出结局需要的反应?今晚再试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