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被撩了

作品:《绣春照阙千

    “何出此言?”


    陆启渊语气淡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只要站在您的角度想问题就可以了呗,”唐阙千侧过脸,眉眼弯弯,“高级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伤是真的,兄弟不睦是假的,或许我就是个喜欢铤而走险的疯子呢?”


    指挥使大人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狱卒送饭的时间都是固定的,想被撞见不是难事,即便晚到了,也可以制造些动静,总有人会去查看。”


    “诏狱里横着出去的不少,但要有个理由,能不死人还是不死的好,活人更有价值,所以狱卒一定会救我。”


    “而你,只要展现出自己非凡的才华,定会被人关注。”


    “我是最不像唐家人的唐家人,其实这也好解释,都说外甥像舅舅,侄女如姑姑,万一我长得像祖父祖母,或者姥姥姥爷,甚至是他们的父母那一辈呢?”


    “再安排几个外人,比如接生的稳婆,说当年抱错了,你其实是别人家的孩子,就不会被牵连。”


    “逃逸的兄长是用来扰乱你们视线的饵,我才是那个真正藏匿宝藏的人。”


    “等你出狱,便离开京城,从此游鱼入江海,秀木藏山林,锦衣卫再难寻你。”


    两人一唱一和,仿佛真有这么回事一般,讨论的相当热烈。


    “故意给我喝龙团胜雪,不是为了观察我的反应?”唐阙千笑。


    “是。”陆启渊也笑得很真诚。


    “想必我的反应让指挥使大人很满意。”


    他是真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茶,想来这具身体也没有,那些细微的表情变化骗不了人。


    “险些以为十两银子入不了唐四公子的眼。”


    “抱歉,我是真对银钱没概念。”


    “看出来了,”陆启渊道:“你对很多常识一知半解。”


    “没人教,听到什么记什么,”唐阙千道:“要不,陆大人给我寻个师父,重新教一遍?”


    下颚又被捏住了,一团温暖的气息靠近,“那……本使如何?”


    唐阙千叹气,“您能不能别撩我,我虽然喜欢小姐姐,可您这张脸我在面前晃,我也会把持不住的。”


    “你又看不见。”


    “总有一天能恢复,指挥使,在下说句实话,我除了画人脸以外,也擅长画别的东西,若是哪天市面上出现以您为原型的季节小画本,可别怪我,您撩再下去,我今晚就要开始做美梦了。”


    二人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外边守着的亲兵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两个字。


    指挥使不是来真的吧?那位……也不好看啊,除了眼睛大没半分优点,面如菜色,一阵风就能吹倒,瘦的跟个骷髅架子似的。


    难道,指挥使有……恋丑癖?


    正在他们愁(xing)眉(zhi)苦(bo)脸(bo)听八卦的时候,陶咏带着魏大夫和李百户过来了。


    陶咏:干吗呢?不好好站岗,耳朵都快贴门上了,像什么样?


    亲兵甲:指挥使在出卖色相。


    亲兵乙:可惜唐四郎眼瞎了。


    亲兵甲:眼瞎心不盲,耳朵也没聋。


    亲兵乙:唐四公子说以后要画指挥使的小绘本,带颜色和季节的那种。


    陶咏:???


    李达:我去,人才啊!大师,请受我一拜!


    魏清轩:咳。


    魏大夫是来复诊的,李达是来请示工作的,做为唐阙千穿越后,第一时间对他表达出善意的两个人,唐阙千跟他们打招呼的时候声音都不自觉甜了一分。


    没错,很甜,很乖的那种音调,俗称:撒娇。


    陶咏莫名有种唐阙千不是在喊“李大人、魏大夫”,而是在喊“爹、娘”的错觉,尤其是刚进门就看他扑棱着翅膀要飞过来,被自家大人压着后颈按住的时候。


    肯定是最近太忙,累花眼了,人怎么会长出翅膀呢?呵呵~


    见过礼之后,魏大夫上前,检查唐阙千的伤口愈合情况,李达则向陆启渊汇报,称那名被捉拿的采花贼要见绘制通缉令的画师,他想知道画画的人是如何猜到自己真面目的,作为交换,可供出指使他到处作恶的幕后黑手。


    是的,没错,他背后还有个恶鬼,这不是单纯的桃色案件。


    因陆启渊吩咐,不可让外人知晓唐阙千在他这里,所以李达是以“送石墨笔给指挥使过目”的名义过来的,手里捧着一堆石墨笔。


    “已经做出来了?”


    他这迷人的老祖宗们啊,效率太高了,不但做出来圆柱形的笔身,还想到改良成六边形,防止打滑。


    唐阙千摸着石墨笔一脸兴奋,恨不得马上就重见光明。


    “彩色铅笔呢?也搞出来了?”


    “还在选料,目前只做出红色,为何叫‘铅笔’?这笔芯不是石墨做的?”


    “我最开始用过铅,后来觉得不如石墨色浓就换了,只是叫惯了‘铅笔’一时改不过来。”唐阙千忽然问道:“魏大夫,铅是不是可以入药?”


    “嗯,安神汤里会用。”魏清轩回答,“你若头痛难忍……”


    “不,我不用,那个……”唐阙千蹙眉,好似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说出来,“魏大夫,这东西有毒,慢性毒,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跟你的同行们也说一声。”


    魏清轩神色微凛,“你可知铅的作用,非常之广,便是有些毒性……”


    “我知,我知道不光药方里,姑娘们抹脸的粉里边也会掺这个,能美白,”唐阙千打断他,“具体哪里见的,我忘了,但我记得铅的毒性,头疼、失眠、记忆力衰退已经是它最轻微的表现了,造成胎儿畸形、影响小孩发育、使肾脏受损才是大事,还有更多危害我记不清了,你若不信,就去观察那些长期使用含铅药方的人,时间久了,弊大于利。”


    他目光忐忑,但语气坚定且真诚,魏清轩沉默半响,郑重回答:“我出师时,师父对我说,‘医者当慎之又慎’,你说的这些,我会去查证,若真如你所言,轩定写成文章,告知天下。”


    心中虽有疑虑,可唐阙千的态度让他无法忽视,毕竟,对于现在的唐四郎来说,不说比说出来安全。


    他从何得知铅的危害?谁教他的,他不是被关在后院里不问世事的无知少年么?


    锦衣卫又不是傻的,一旦对他身份存疑,他将会被再次打入地牢,严刑拷问。


    他说出来,只是因为两个字:良心。


    魏清轩早就发现了,这小孩口无遮拦的,想到什么说什么,以后要是没人护着,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眼角余光瞄一眼旁边三人,果然,不论是指挥使、百户还是小旗,眼里都是探究的神色。


    “你怎么想?”陆启渊忽然开口,“那采花贼,你可愿一见?”


    唐阙千愣了一下,这事还用问他?不是您怎么安排我怎么做?


    “可以拒绝?”


    “自然,”陆启渊无所谓道:“打一顿便是,不怕他不招。”


    还真是简单粗暴啊,唐阙千都想鼓掌了,这才是锦衣卫该有的风范嘛~


    眼珠子一转,少年郎计上心来,“和你们锦衣卫交换的条件,与我无关,想见我,就得满足我的要求,拿出点诚意来。”


    看他贼兮兮的表情,不难猜测,有人要倒霉了。


    等魏清轩和李达告退后,唐阙千挺直的背脊缓缓弯了下来。


    陆启渊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注视着他,“怎么,累了?”


    唐阙千很没形象的趴回桌子上,“是啊,老了,不中用了,稍微动动脑子就犯困。”


    “或许,”陆启渊意味深长地低喃:”我该把你带回府邸,而不是留在这里。”


    “?”唐阙千,”您要玩金屋藏娇?”


    “没错,”陆启渊道:“你太过耀眼,即便黑暗也掩盖不了你的光芒。”


    唐阙千撇撇嘴,“别给我戴高帽了,指挥使大人,再这样撩我,我今晚的梦可能会更精彩。”


    此言一出,室内外顿时安静了一瞬,陶咏忍不住连连咳嗽,亲兵甲低头假装数地上的蚂蚁,亲兵乙抬头,面……面天思过。


    陆启渊挑眉,语气危险,“那不知唐四公子的梦境……”


    话未说完,一名锦衣卫匆匆跑进院子,不久,亲兵甲入内禀报,“陆大人,宫里来了旨意,请您即刻进宫!”


    陆启渊收敛了表情,“知道了,下去吧。”


    目光重新落在唐阙千身上,“累了就去睡觉,你本就是病患,理应多休息,陶咏,留下照顾他。”


    “是。”


    唐阙千装模做样的挥挥手,“早去早回,等您回来一起用晚膳。”


    宽大的手掌落在头顶,揉了揉,陆启渊压低声音,“乖乖待着,别乱跑,等我回来。”


    唐阙千歪头,不是要避开他的手,而是故意蹭了蹭,拉长音调,“遵命~指挥使大人~记得奴家想你哟~”


    陆启渊忍了很久才没顺势捏一把他的脸,太瘦了,捏不起肉来,回头得多喂点才行。


    “陶小哥!”


    那边指挥使刚走,这边唐阙千就精神了。


    不叫陶大人也不叫陶小旗,这是要套近乎了?


    “想跟您打听个事。”


    看样子还挺重要,语气很严肃。


    “可否告知我指挥使的大名?”唐阙千道:“没有陆指挥,我也从没办法从诏狱出来,他对我有恩,我想记住他的名字。”


    还不等陶咏回答,又匆忙道:“不方便就算了,他好像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我是不是不配知道……”


    “笨。”


    “啊?”


    陶咏想敲他脑门,又怕敲坏了自己赔不起,“那是等你自己问呢。”


    “啊?”


    “刚才那股聪明劲儿呢?”陶咏无语,“我家大人当然对你有恩,你昏迷的那几天,全凭我家大人吊着你一口气,不然你早见阎王爷去了。”


    “啊咧?”


    “你倒是睡好了,看见我家大人眼底下的黑眼圈没有?哦,对了,你看不见,我家大人他可是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听陶咏絮絮叨叨讲了大半天,唐阙千才知道,自己能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不仅是魏清轩医术高超,更是因为陆大指挥不计后果的耗损自身修为才保住他的小命,但凡哪一次没照顾到位某人就得去重启了。


    心中涌起思绪万千,既有感激,又有些不安,过了许久,唐阙千轻声道:“我知道了。”


    陶咏见他神情有异,忍不住追加几句,“唐四公子,我家大人虽看重你的才华,却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你若真心想回报他,便好生养伤,莫要让他操心。”


    “嗯。”


    “至于大人的名讳……”陶咏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我家大人名讳,并非不可提及,你若真心想记,自去问他。”


    “明白,”唐阙千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我猜,他特意吩咐过你,不,不止你一个,所有人都会告知我这一点,是么?”


    “嗯,那又如何?”


    “不如何,怪我自己太笨,没领会大人意思,回头自会去向大人讨教。”


    陶咏松了口气,顺势转移话题,“对了,方才魏大夫检查时,提及你的眼睛……”


    “无妨,”唐阙千抬手轻触自己后脑,“醒来的那一刻我就有准备,心思不是很重。”


    陶咏一怔,没料到他如此豁达,问道:“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万一以后永远都看不见了……”


    “永远?”唐阙千轻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洒脱,“看不见就看不见,又不是没见过世间绚烂,虽然刚开始可能会不习惯,习惯后也就好了。”


    好个屁!那不知道在哪儿的“系统”给老子听着!敢让老子当瞎子,老子就颠覆全世界——!


    唐阙千当面表演一个外表笑嘻嘻,内心MMP,可惜没有观众。


    看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陶咏语塞,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时,亲兵甲的声音响起:“陶大人,有校尉求见,说是送药的。”


    唐阙千和陶咏同时抬头,陶咏示意他不要出声,“我出去看看。”


    “带进来,”唐阙千,“门口人多眼杂,不方便。”


    “行。”


    没多久,陶小旗领着一名身穿校尉服,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那人手中捧着一只精致的木盒,隐隐散发出一缕药香。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唐阙千身上,眼中闪过许些复杂的情绪。


    “按住!”


    甲乙亲兵直接动手,踹膝盖压肩膀反剪双臂一气呵成。陶咏则警惕地挡在唐阙千身前,手按上了腰间的佩刀。


    年轻人连忙解释,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别误会,别误会,小人是奉命前来送药的!魏大夫说,唐公子的伤势需以特殊药材调理,这是他特意配制的药膏,请务必收下。”


    “药膏?”唐阙千挑了挑眉,笑了,“你管谁叫‘唐公子’呢?”


    “您……”那校尉语气温和,不失恭敬,”不就是您么?魏大夫交代过,您的伤势耽误不得,早一刻用药,便多一分恢复的希望,他还让我转告您,若有任何不适,随时派人去找他。”


    唐阙千直接笑出了声,“堵住他的嘴。”


    不想听废话,也怕对方咬舌头。


    “好叫你死个明白,我不是什么唐公子,鄙人贱名‘泥鳅’,是陆大人的……男宠。”


    陶咏:“……”


    亲兵甲:“……”


    亲兵乙:“……”


    “你说的那人,我没听过,这伤……”他指指自己的脑袋,“是和指挥使玩乐时不小心弄的,确实找魏大夫包扎过,可我记得魏清轩不是多嘴之人,你就这么大咧咧的找过来,莫不是活腻了?”


    “唔唔唔!”校尉挣扎,不知还想说些什么,陶咏挥了挥手,让亲兵把他押下去了。


    “我表现的如何?”


    人走了,唐阙千才问陶咏,“像不像个正常人?”


    “像,”陶小旗表扬,“连我都差点都被你蒙过去,眼睛直勾勾盯着人家,恨不得吃了对方似的。”


    “你们这北镇抚司怎么回事?窝里人自己斗?还是被穿成筛子了,谁都能往里边塞人?这是哪一路的?”唐阙千自夸,“还好我反应快。”


    “想是先来摸一下底细,屋里多了张嘴,瞒不住,总要打听一下,”陶咏说道:“正常操作。”


    “那找‘唐公子’有何贵干?还打着魏大夫的名义。”


    “碰运气呗,不是就算了,是的话,就要参指挥使违规从诏狱里提人了,”陶咏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画画的手艺没什么大不了的?”


    “呃……不至于一钱不值,但也确实没太当回事。”唐阙千心虚的摸摸鼻子。


    他想表现自己是不错,但背后牵扯的利益却没深思,因为后来直接晕了。


    现在人醒了,就该为以后做打算了。


    锦衣卫里尘封的旧案一定不少,万一有些案子就差他这么临门一脚的一张画像呢?那可都是功劳!


    “陶大人放心,我一定抱紧指挥使大腿,不另投他人,”唐阙千指天发誓,“眼神不给,媚眼不抛,指挥使让我往东我不走西,让我向南我不拐北,全心全意为指挥使大人服务。”


    陶咏被他逗乐了,“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然我第一个宰了你。”


    “放心,绝不给你动手的机会。”唐阙千笑眯眯,不跟着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怎么看都像小说里最强靠山的指挥使大人混,跑去抱别人臭脚?他又不傻。


    “陶大人给介绍下基本情况呗,哪些人可以亲近,哪些人得绕着走,让我心里有个谱,免得踩坑。”


    “嗯,你听好了。”尽职尽责的新手引导NPC2.0上线。


    话说他们陆指挥是四年前空降的,由永明帝亲自任命。接任时,除了一同跟来的陶咏等十几个亲卫,全是前任指挥留下的旧部,打杀清理了一批特别不服管,嚣张跋扈的,其他的都没动,官任原职。


    “总得有人干活。”


    聪明的,愿意跟他们的,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不乐意的,耍小聪明阳奉阴违的,这些年陆陆续续也被踢出去了,换了新人进来。


    “魏大夫曾是军医,从边疆调回来的,李达原先是总旗,受指挥使提拔,累功升的百户,都是自己人,”陶咏说道:“千户里边,孙行和郑鸿飞族里与前指挥有旧怨,皆是死仇。程少彬子承父职,原先便不站队,只专注自己手上的案子,现被郑大人引为至交,感情好到能穿下一条裤子,陆大人日后可能会安排你与这三人结识。另有一小陆大人是皇后娘娘的堂侄,叫陆喵丁,陛下派来的,以后恐怕要接镇抚使的位子。”


    “叫什么?陆喵丁?哪个‘喵’,哪个‘丁’?”


    “喵喵喵的‘喵’,甲乙丙丁的‘丁’,怎么了?”


    “没、没事,就觉得很特别……很、很好听。”


    “人长得也可爱,像只猫,所以小时候家里人管他‘喵喵’、‘喵喵’的叫,排行老四,专门找老道士算过卦,又有他家老太太和老太爷做主,大名就直接叫了‘陆喵丁’,人在外公干,估计下月回来,你到时候若眼睛好了我带你认识一下。”


    唐阙千抽抽嘴角,干笑,“这、这样啊……”


    猫咪的丁丁什么的,咳咳,不能想下去了,太少儿不宜了。


    “剩下的那些家伙……哼,各怀鬼胎。”


    有人想往上爬,有人借机铲除异己,还有人趁乱浑水摸鱼,刺探自家大人底细,北镇抚司内部关系错综复杂,明争暗斗从未停歇。


    “至于现任的南北镇抚使和两位同知、两位佥事……虽说也同前指挥交好,但都是聪明人,明面上和陆大人一条心,不触及他们的利益不会给你使绊子。”


    “那就好,”唐阙千道:”官场嘛,很多时候不由人,我懂。”


    历史名将戚继光还贿赂严氏父子呢,没办法,人家卡着军资用度,说坑你就能坑,不服?不服直接滚回海上喝海风去吧!


    “前任指挥是怎么下去的?”听起来不像因公殉职。


    “凌迟。”


    “凌迟?拿小刀把人一刀刀剐了的凌迟?”


    “对,触了天家逆鳞,被陛下亲自下旨处死的,本来是靖难功臣,可惜太飘了,”陶咏回忆起来还啧啧称奇,“知道的太多,权力又大,越来越不把陛下放在眼里,陛下在朝会上让大臣说一说这位前指挥的错处,无人敢言,连内阁长老还一天收三四本弹劾的折子呢,呵~”


    锦衣卫就是皇帝手里的刀,刀锋利好用固然不错,但有了思想,不服管控,就得在它调转刀锋伤到主人之前处理了。


    “天子勃然大怒,当场下令锦衣卫将其逮捕,投入诏狱,连日子也没挑,第二日便处以极刑,都没给他开口辩解的机会。”


    “已经没必要了,还能说什么,说‘陛下陛下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唐阙千支着腮帮子打趣。


    陶咏总算理解李达那句“他对上位者没有敬畏心”是什么意思了,倒不是说这人要谋反还是怎么着,就是在他心里,似乎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嘴里喊出来的“大人”二字,恐怕和见了任何老头都要叫声“大爷”一样,只是在礼貌的称呼对方,而不是把别人看作地位高于自己的贵人。


    “慎言,不想活了?”陶咏叮嘱,“就算在屋里,在熟人面前,不该说的也不能说。”


    唐阙千好像慢了半拍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多谢陶哥提醒,是我失言了。”


    这人到底怎么长大的?陶小旗真想直奔诏狱,亲自把唐家人吊起来再审一次。


    该有的常识没有,不该懂的都懂,醒来不过一日,就要搞酒精,禁铅粉,明儿是不是还要点石成金,炼长生药去啊?


    陶咏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记住就好,别嘴上没个把门的。”


    唐阙千点点头,神情认真了几分,“是,以后定会注意分寸。”


    “嗯,”陶咏看他顺眼,语气缓了下来,“不过也不用太紧张,只要跟着我们陆大人,不出大错,一般没人敢动你。”


    “那万一出了大错呢?”唐阙千半开玩笑地问,透着一丝试探。


    陶咏瞪了他一眼,“你还来劲儿了?”


    “话说,指挥使多大?好像很年轻。”那张脸怎么看也没超过二十七八。


    “廿有四。”


    “这么小?”也就是说,接指挥位子的时候才二十?


    想他二十岁的时候还在校园里当乖宝宝呢,最出格的大概就是翻墙去网吧玩游戏,彻夜不归了。


    “那个……指挥使动过手么?”唐阙千用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当然,”陶咏十分骄傲,”来这里的第一天,关上门,操刀子,不服的直接往死里干,连着干趴下三十八个,我们加起来都没他一人砍的多,卷废了三把刀,啧啧,那血流的,现在砖头缝里还没清理干净呢。”


    “……”杀神转世?战斗力爆表啊!


    唐阙千抱大腿的决心更坚定了。


    陆启渊行走在前往御书房的路上,莫名感到背后阵阵发凉。


    “大人?”


    引路的小太监回眸,陆启渊扫过角落里缩回去的一道身影,没有说话。


    “是太子妃那边的,”小太监低声道:“小的出去迎您的时候,陛下刚训斥过太子。”


    “我没问。”


    “是,小人逾越了。”


    两人不再说话,一前一后继续前行。


    御书房里,陆启渊向永明帝见礼。


    “渊儿来了?”永明帝微笑,“说了多少次,不用跪拜。”


    “礼不可废。”陆启渊起身,颔首站在下方。


    “你啊~”永明帝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最近北镇抚司可还安稳?”


    “回陛下,一切如常。”陆启渊答得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


    “如常?”永明帝轻笑一声,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朕听闻,你抱回去一个人,叫……唐阙千?”


    “是。”


    “可知,谁报给朕的?”


    “知道。”


    “我说渊儿啊,你打算何时处理那帮人?朕的案头都堆满他们的小纸条了。”永明帝用一种很是为难的口吻说道:“差不多得了,天天看他们演猴戏,你不烦,朕都烦。”


    “是臣之过,给陛下添麻烦了。”陆启渊的声音依旧沉稳,没有任何波澜。


    “唐傲家的老四?以前倒不知有这份能耐,”永明帝的案头摆着一张画像,是唐阙千那晚所绘制的人像之一,“你捡回去打算怎么玩?”


    陆启渊:“不玩,想养。”


    永明帝诧异:“绝色佳人?”


    “否。”


    “小家碧玉?”


    “否。”


    “你何时好南风了?”


    “三日前。”


    “……”


    “一见钟情。”


    “……”


    忽然手痒,想抽人了怎么办?


    永明帝是马上皇帝,就算登基了也时不时去草原溜一圈,与邻居们保持交流,促进感情,他的御书房里别说宝剑,马鞭也是常备的。


    “那唐家小子怎么入你法眼的?不许糊弄朕。”


    “过于闪耀,无法当看不见。”


    “……”


    这天聊不下去了。


    深呼吸,不能被熊孩子气死,怎么说也是自己带大的,养不教,叔之过,自己的问题自己担,自己的责任自己扛,冷静,冷静。


    “改天带进宫,给朕瞧瞧。”


    “他有伤在身,等养好了,定带来给您过目。”


    这还差不多。


    “他那一家子……”


    “未必是真家人,”就算是真的也得是假的,“臣已着人去调查,想必不久就会有结果。”


    “你看着办吧,玩玩可以,别伤筋动骨。”


    言下之意,竟是放手不管,你想怎么玩都行,只要对方不伤害你,一切都可以不计较。


    “谢陛下。”


    永明帝递来几封信,陆启渊看过后,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是一成不变。


    “郑禾传的消息,”坐在书案后的人发出一声叹息,语气里透着几分疲惫与杀意,“都十年了,还不消停。”


    陆启渊低垂眼帘,默不作声。


    “船队预计六月还朝,他生擒了亚烈苦耐尔,从那边王宫里翻出的信件,”永明帝彻底黑了脸,“手伸的真远,不愧是朕的好侄子。”


    御书房内落针可闻,大太监王宏景连大气也不敢出。


    “臣即刻去安排。”


    陆启渊又行了一礼便要告退,被永明帝叫住了,“不急,皇后想你了,去陪她说说话,用过晚膳再走,另外,有小船先送了部分贡品回来,自己去内库挑,看上什么直接拿,不用报备。”


    陆启渊迟疑片刻,“家里有人等,不方便留膳。”


    “……”永明帝。


    这才几天啊?有了婆娘……媳妇……有了小男宠就忘了亲叔叔?


    熊孩子真是皮痒了,欠抽!


    这一章恰好在某幼儿园铅中毒事件发生前几天写出来,非常感慨,铅中毒远比我想象的严重许多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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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我被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