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母后的声音轰隆隆碾过，如同惊天巨雷一样，一遍又一遍的敲击着他的内心！


    “说的，做的，都不如一条命来得实在。”


    “人把自己最为看重的愿意奉献给了对方，才叫爱。”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女爱慕殿下都来不及，怎会怨恨您？”


    “兴德九年三月初八殿下来家中，惊鸿一面，至今难忘。”


    江月窈痛苦的吐了一大口鲜血，剧烈的疼痛让她来不及说话，整个人直接昏死在他怀中。


    萧承宴神情冷得近乎可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殿下！”


    林宗从远处跑来汇报，“刺客共计一百三十七人，死伤过半，还有几个逃窜的正在追，属下留了一个活口。”


    萧承宴充耳不闻，林宗的声音仿佛离他很遥远。


    他什么也听不见，只有掌心不断湿糯的血无声的提醒他，他该做些什么！


    少顷，一向持重冷肃的太子头一次慌了神。


    他将怀中女郎拦腰抱起，急声喝道：传太医！”


    ——


    林宗先一步去找随行的李太医，等萧承宴抱着人近殿时，李太医早已准备好了白酒，剪刀，炉火等物。


    萧承宴轻轻将人放在榻上，李太医行礼后便开始准备剪衣裳，拔箭。


    烛光落在她近乎惨白的脸上，楚楚可怜，偏生唇角干涸的血迹时刻提醒他，这个女人差一点就为了他死去。


    萧承宴眼神晦暗复杂。这一刻，他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滋味。


    原本计划他假意中箭，带着刺客活口去圣人前对峙，谋杀储君，就算晋王有沈皇后护着，也难逃一死。


    这对母女暗害他多年，他早欲除之后快。


    可江月窈不顾一切的扑上来替他受了这一箭，就算他将此事揭露到圣人那儿，父皇也不会因为区区臣子之女惩罚自己最爱的小儿子。


    除非——


    除非江月窈是皇家儿媳。


    太子妃遇刺，此等皇室丑闻闹出去，朝野必定会让陛下给出交代。


    然而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便被萧承宴压了回去，他讽笑了声。


    单单为了晋王还不至于让他牺牲掉自己的婚事，何况江月窈她……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柔弱无害。


    江月窈是在一阵剧痛中苏醒的。


    殿内点了十几根蜡烛，亮如白昼。


    萧承宴就守在床前，以至于她脸上的痛苦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呈现在他眼前。


    她蹙着黛眉，似乎因伤口的炎症发烧了，浑身烫得厉害，就连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灼热的。


    这样脆弱的美人，甚至是因他而伤，他该心有怜悯的。可萧承宴眼底的阴鸷却并没有因为她的病容散去。


    萧承宴的神情落在江月窈眼里，令她心生胆寒，有种不好的预感喷薄而出。


    她必须得做出点什么去缓解她的不安。


    “殿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好担心你……”


    江月窈眸盛水光，饱含爱意的哭诉，真情流露的她自己都为之动容。


    谁料，萧承宴眼底没什么情绪，食指陡然着她的下颌，指骨用力，冷寒问道：“告诉孤，什么时候搭上晋王府的？”


    江月窈疼痛难耐，脑袋也烧得晕乎乎的，她以为自己醒来后太子看见她如此勇敢，豁出性命的行径，就算不领情，但起码对她的态度也应该有所缓和，结果……


    江月窈想要别过头，可太子手上的力度却控制她不许躲避。


    他不许她躲着自己。


    她唇齿间艰难回答：“什么晋王，臣女听不懂。”


    “孤不想再重复一遍。”平静的声音充满杀意。


    萧承宴眸色幽深，显然耐心即将耗尽。


    这次江月窈听清了，她瞬间惊醒，暗道遭了！


    萧承宴生性多疑，智多近妖，他现在这个态度，一定看出了这场美救英雄的漏洞！


    她是因前世之事才预判到那个时间会有弩箭，才会提前准备好救下他，可这个行为落在她身上，本来就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事…


    烛光明亮，他看得清楚她眼底的抗拒，一字一句道出她的破绽：


    “一个没有习武的弱女子，不可能那么快反应过来。除非，你早就知道了何时会放箭，箭从哪个方向来，才会早有准备。”


    “江小姐，孤说的对么？”


    江月窈心一横，直接开演！


    她眼睛顷刻挤出一层水雾，磕磕绊绊道：“臣女是真心爱慕殿下，您的一言一行我都十分关注，若非是刻骨铭心的喜欢，臣女怎会枉顾性命也要护着殿下！我也怕疼呀！”


    萧承宴注视着她，没有打断。


    江月窈咬咬牙，破釜沉舟道：“殿下若不信，尽可去查晋王与臣女是否有勾结，再不然，您现在一剑杀了臣女，我宁愿以死明志，也不想被冤枉！更不想让我对你的爱意被这么糟蹋！”


    她慷慨激昂的说出这番话，希望能打动萧承宴。


    这是一场豪赌，她一无所有，只能用性命为注！


    纱帐内一时阒然无声，连两人的呼吸都十分清晰。


    江月窈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肩膀处钻心的疼痛，每疼一次就让她后悔一次。


    她太过于冲动了，此番不但没能让萧承宴对她卸下心防反而惹火上身，委实太不划算！


    等了许久，萧承宴松开她的下颌。


    就在她松了口气，以为萧承宴信她时，那修长如玉的手却又改为掐住她的脖颈。


    江月窈又吓得喘不上气，眼泪大颗大颗跟着掉。


    眼前的美人肌肤如雪，眼眸如玉，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便是再冷情冷血的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


    可萧承宴没有看她漂亮的眼睛，只是盯着那脆弱滚烫的肌肤。


    只消他稍微一用力，便能扭断她的喉咙。


    “既然你一心求死以证清白，孤便成全你。百年以后，孤再到下边跟你重头来过。”


    江月窈如五雷轰顶，耳边嗡嗡的响！


    完了！


    萧承宴向来说一不二，说出去的话从来没有做不到的时候……


    “我……”江月窈心如死灰的闭上眼，眼泪断了线一样“簌簌”扑落。


    她甚至不能说“不要”这两个字。


    他怎么能这样……


    她还不想死！


    她好不容易才重活一次，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见心上人一面……


    早知今日，她就该不管不管的去江南找苏业，和他能过一天算一天，能过一年算一年！即便是死，死在爱人怀里她也心满意足了……


    铺天盖地的噩念席卷而来，一丝丝一缕缕渗透她的五脏肺腑，狠狠收紧，扎根。


    江月窈忍住心头滑颤，挣扎着道出遗言：“殿下可不可以俯耳过来，我有最后几句话……咳咳……想跟你说……”


    少女脆弱的气息犹如风中的残蝶，声音轻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散去。


    萧承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小把戏，却还是想知道，她准备说什么让他回心转意。


    他俯身低头。


    淡淡的龙涎香扑面而来，似是知道她声音低弱，他扶着她的肩膀，离得很近。


    没有意想中的撒娇求饶，哭泣泪诉。


    下一瞬，一个带着血腥味道的吻贴在他的耳朵上。


    她的吐息滚烫，带着幽微的低吟，让他耳边很痒，身体也不由自主的痒，麻，酥！


    萧承宴浑身猛地一震，扶她肩膀的手臂瞬间僵硬如铁。


    她亲他还不够，还吹气，甚至她还用牙齿轻轻咬吮他的耳垂。


    “想要殿下，永远记住我。”


    江月窈满足了，极轻地弯了一下嘴角，随后力竭陷入昏迷，连什么时候阖眼都不自知。


    ——


    她再次醒来时，房间内空无一人。


    江月窈低头环视四周，和醒着的时候一样，地上还有萧承宴落下的云纹黑袍。


    她还没死！


    江月窈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起身逃跑，可肩膀上的伤让她稍微一动就疼得眼冒金星。


    她根本起不来！


    她不知道萧承宴会准备以哪种手段了结她，也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会来……


    可比死还绝望的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等死！


    不知道她故意吻他，会不会让他回心转意……


    江月窈陷入绝望和反反复复窒息的等待中。


    另一头，一墙之隔的偏殿中，萧承宴刚审完刺客正在净手。


    他看了眼深沉的月色，京城那边估计才收到他遇刺的消息，此时折返，出其不意，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萧承宴当即吩咐林宗：“即刻返京，看着那个刺客不许他自尽。”


    他话音顿了顿，“另外，让李太医用最好的药，务必将她治好。”


    一切都交待完，萧承宴揉了揉眉心，阖眼等着出发。


    可他刚一闭眼，那个柔软带泪，极尽缠绵爱.欲的吻便涌了上来。


    黑夜中，他仿佛看见江月窈穿着丝丝缕缕的薄纱贴身衣裙，伴随着腰.臀间的银铃声朝他走近。


    他刚想问，她哪来这么露骨.情.调的裙子，两条软软的手臂已经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她很主动。


    萧承宴蓦地被挤的喘不上气。


    山巅有云团，软绵，却实在硕大。


    他想推开江月窈的时候，她却突然仰起头亲他，吻他的喉结，耳朵，鼻梁，最后含住了他的唇，用她柔软的小舌头搅弄风云。


    萧承宴气血“蹭蹭蹭”的往上涨，他扯过那件别致的小衣，却没抓到几块布，全是她瓷雪细腻的软肉。


    “殿下……”


    他重重的狠抵了几下子，她就喊疼，娇娇气气的哭了要他轻一点。


    “就这么爱哭？”


    萧承宴说完这句话，愣住了。


    除去清冷的月色，空荡荡的偏殿唯有他一人。


    甚至，他呼吸急促，还喘着粗气。


    萧承宴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看，长枪犹在，喷薄欲出。


    窈窈呼吸。


    萧承宴：此女手段了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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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心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