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四:同行
作品:《神明》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杂草碎屑刮过脸颊,右肩的伤口在狂奔中被剧烈牵动,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我被那个自称玫的红毛男人死死拽着手腕,在凹凸不平的荒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速度快得几乎脚不沾地。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手掌滚烫,握得我腕骨生疼。一边跑,他还一边精力过剩地喋喋不休,仿佛刚才不是从虎口逃生,而是刚结束一场愉快的夜跑。
“嘿!美人儿,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玫,玫瑰的玫……虽然我觉得我更像带刺的那个,哈哈!”
“刚才是不是超帅?我早就看老K那张死人脸不顺眼了,天天摆谱!”
“你刚才那招幻影分身酷毙了!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呗?我拿我的宝贝音叉匕首跟你换?”
“话说你长得真的……啧,绝了!又冷又飒,揍人的时候一定特别带感!”
他的话语像密集的雨点砸过来,根本不需要回应,自顾自就能形成一场单方面的对话风暴,与我二十年来的孤僻和沉默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我紧抿着唇,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戒备心依旧高悬,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行事疯癫,动机不明,仅仅因为一张脸就反水?这理由荒唐得令人无法相信。但……他那不管不顾拉着我撞破玻璃跳窗而出的举动,那混乱却有效地干扰了敌人的能量爆发,又确实帮我脱离了绝境。一种久违的、被人挡在身后的陌生感觉,像细小的针尖,轻轻刺了一下我冰封的内心。
“他们追上来了!”玫突然收起了嬉皮笑脸,回头瞥了一眼,语气里却带着更多的兴奋而非紧张。
身后,数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掠出教堂,速度快得惊人,显然是动了真格。能量武器的嗡鸣声再次响起,暗蓝色的光束撕裂夜色,精准地射向我们奔跑的前路,逼迫我们改变方向,试图将我们逼入死角。
“真没创意!”玫嘟囔一句,猛地扯着我向旁边一个狼狈的翻滚。
嗤嗤!
刚才我们站立的地面被腐蚀出两个焦黑的空洞。
翻滚起身的瞬间,我已经忍无可忍。被追逐、被压制,肩头的剧痛,还有身边这个聒噪的疯子……所有的情绪混合着一直压抑的力量,终于冲破了某种临界点。
一直被动逃窜的“神明”,微微动怒了。
“松开。”我冷声道,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玫一愣,下意识松开了手。
就在他松手的刹那,我猛地转过身,面向那些疾冲而来的黑衣人。兜帽早已脱落,夜风吹起我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苍白却冰冷如霜的脸。瞳孔深处,那点碎金般的芒骤然亮起,不再是残影,而是如同苏醒的熔岩。
面对数道激射而来的暗蓝能量束,我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只是抬起了左手——未受伤的那只,五指微张,向前虚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那数道足以熔穿合金的能量束,在距离我掌心不足半米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却绝对不可逾越的壁垒,骤然停滞、凝固、然后……无声无息地湮灭,分解成了最基础的能量粒子,消散在空气中。
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所有追击的黑衣人动作同时一滞,面具下的眼中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O”型,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第一次被彻底的震惊取代。
“哇……靠……”玫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下一步,我向前踏出一步,右脚落地的瞬间——
嗡!
以我的落足点为中心,一道无形却磅礴的力场如同水波般骤然扩散开来。所有冲入这个力场的黑衣人,如同瞬间陷入了万丈深海,动作变得极其缓慢、迟滞,每一个抬手、每一个迈步都仿佛需要耗费千钧之力!他们周身的能量波动被强行压制、凝固,连手指扣动扳机的微小动作都无法完成。
不是禁锢,而是……绝对的领域压制!
在我的领域内,他们的时间流速被改变了,力量被剥夺了。他们变成了琥珀中的昆虫,保持着冲锋的姿势,却寸步难行,眼中只剩下巨大的恐惧和茫然。
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体会到,“神明”二字所代表的,是何等令人绝望的力量悬殊。
我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目光越过这些被定格的黑衣人,投向更远处教堂门口那个刚刚追出来的、戴着银色面具的老K。老K的脚步硬生生顿在原地,即便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他那份骤然而生的惊悸和凝重。他手中的燧发枪微微抬起,却不敢轻易发射。
我缓缓抬起右手,指向那些被定格的黑衣人。
这个简单的动作牵动了右肩的伤口,一阵剧痛传来,让我微微蹙眉。而就是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似乎刺激到了旁边的玫。
他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到我蹙眉,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仿佛刚才碾压局面的是他而不是我。
“妈的,敢弄疼我的美人儿!”他怪叫一声,根本不管眼前这诡异的力场压制是怎么回事,身体猛地爆出一团混乱的能量光芒,像一颗人形炮弹般冲入了那群被减速的黑衣人中间。
然后,一场极其不对等的“打斗”开始了。说是打斗,不如说是滑稽的击打练习。
玫的速度似乎完全不受我力场的影响(或者影响极小),他如同虎入羊群,拳打脚踢,动作花哨又暴力,专门朝着对方的脸和关节等脆弱地方招呼。
砰!一拳打歪一个黑衣人的下巴。
咚!一脚踹在另一个黑衣人的膝窝,让他以慢动作跪倒在地。
“让你追!让你吓唬人!让你差点伤到我预定的女朋友!”他一边打一边骂骂咧咧,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表现。
那些黑衣人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承受着他的殴打,场面诡异又可笑。我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维持着领域的压制,心中那股因被追捕而升起的戾气,竟莫名地被这疯癫的场景冲淡了些许。
这个玫……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几分钟后,玫似乎打累了,喘着气停下来,拍了拍手,看着眼前一群以各种滑稽缓慢姿势定格的黑衣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他跑回我身边,脸上又挂起了那种灿烂得过分的笑容,邀功似的说:“搞定!美人儿,这下解气了吧?”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散去了领域的压制。
噗通!噗通!
那群黑衣人瞬间恢复了正常速度,却因为失去平衡和身上的伤痛,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呻吟声响成一片。
我没有再理会他们,也没有看远处面色铁青的老K,只是转身,继续向着第三区更深的黑暗走去。肩上的伤还在痛,力量使用后的虚脱感也开始隐隐浮现。
但这一次,身边却多了一个脚步轻快、哼着不成调曲子、时不时用那种亮得惊人的眼神偷看我的红毛跟班。
孤独的逃亡之路,似乎……变得有些吵闹了。而我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这种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