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回到家，洗漱完躺上床，已经十点多了。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了一下，是余烬发来的化学错题解析照片，拍的是他刚才在草稿纸上的演算步骤。比之前给她讲解时更详细，连容易跳步的地方都用红笔标了出来。


    江枫把图片放大，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窗外有车经过，车灯的光影在天花板上缓缓扫过，像潮水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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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早晨，江枫被生物钟叫醒时还不到七点。


    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从书包里翻出那张化学试卷，照着余烬发来的步骤重新订正。阳光斜斜地照在纸面上，把红笔的痕迹照得发亮。


    写完最后一个方程式，她拍了照发给余烬：“这样对吗？”


    等了十分钟没有回复。她想起他昨晚关掉电脑时眼下淡淡的青黑，便放下手机，开始整理其他科目的笔记。


    余烬醒来时已是八点。


    手机上有三条未读消息，最早那条是江枫七点半发来的化学题。最后一条是五分钟前：“你睡死过去了吗？”


    他靠在床头，先点开最早那张图片。字写得工工整整，每个步骤都对着他发的解析重写了一遍。


    “嗯。”他回了一个字。


    江枫的消息立刻跳出来：“答案是‘嗯’？这算对还是不对？”


    “对。”他补充道，“步骤全对。”


    放下手机，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秋日的阳光清淡透亮，楼下的银杏树叶子黄了大半，风一吹就簌簌地落。


    厨房里有母亲留的粥，还温着。他盛了一碗，坐在餐桌前慢慢喝。粥碗旁边放着江枫昨天落在这里的荧光笔。


    他拍了张荧光笔的照片发过去：“你的东西落这儿了。”


    江枫回了个懊恼的表情：“我说怎么找不到了！”


    “下次来拿。”他放下手机，继续喝粥。


    粥快要见底时，手机又亮了一下。他点开，是江枫发来的照片——她正在整理的物理笔记，用他那支黑色钢笔新添了几行公式。


    日子不紧不慢地又翻过几页。秋意渐深，连空气都带着干燥的清冽。


    周六下午，天色有些阴沉，云层厚厚的，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江枫刚和母亲因为周末睡懒觉的事拌了几句嘴，心里闷着一股无处发泄的烦躁。她抓起书包，也没给余烬发消息，径直出了门。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冷风一吹，脑子稍微清醒了些。


    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走到了学校附近，那家新开的甜品店就在街角，暖黄色的灯光从落地窗里透出来，像温润的阳光。


    她犹豫了一下，推开了挂着风铃的玻璃门。


    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店里人不多，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然后目光定格在靠窗最里面的一个卡座。


    余烬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一台摊开的笔记本电脑，手边是一杯喝了一半的饮料。他戴着一副黑色的耳机，神情专注地看着屏幕，手指偶尔在触摸板上滑动一下。


    他怎么会在这里？


    江枫有些意外。她原本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待会儿。


    他似乎有所感应，抬起头，目光穿过不算宽敞的店堂，准确地捕捉到了站在门口有些愣神的她。他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抬手，轻轻招了一下。


    江枫抿了抿唇，走了过去。卡座是柔软的U型沙发，她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把书包放在身边。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声音还带着一点刚才情绪残留的硬邦邦。


    余烬摘下一只耳机，挂在脖子上。“写点东西。家里停电了。”他言简意赅地解释，然后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你呢？”


    “随便走走。”江枫避开他的目光，低头翻看桌面上印刷精美的菜单，借此掩饰情绪。菜单上的图片精致诱人，但她有点心不在焉。


    “招牌芒果慕斯，和一杯热茉香奶茶，谢谢。”她对着过来的服务员说道。


    服务员离开后，气氛又安静下来。只有余烬那边偶尔传来的极轻微的键盘敲击声，和他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


    江枫无所事事，目光落在窗外，很快瞄了一眼余烬。


    他重新戴上了耳机，完全沉浸在他的世界里，侧脸线条在甜品店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比平时舒缓。他似乎根本没在意她为什么突然出现，也没在意她明显不对劲的情绪。


    这让她莫名地更有些气闷。她宁愿他像她妈一样追问几句，哪怕是不耐烦的。


    甜品和奶茶很快上来了。芒果慕斯的奶油看起来蓬松柔软，黄色的果肉从薄薄的皮里透出来。奶茶冒着温热的白气，茉香清幽。


    她拿起小勺，戳了戳慕斯软糯的外皮，却没有立刻吃。


    余烬忽然动了。他暂停了屏幕上的内容，合上电脑，将其推到一边。


    随后他将他面前那碟还没动过的、撒着杏仁片的提拉米苏，推到了桌子中央。


    “尝尝这个。”他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好”。


    江枫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他已经拿起了他自己的那杯饮料喝了一口，视线也投向窗外。


    他看着窗外，状似随意地补充了一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她耳里：“听说甜食能提升多巴胺。”


    江枫没做声。她低下头，拿起干净的小勺，舀了一小块提拉米苏。绵密口感在舌尖层层化开，味道确实很好。


    她又吃了一口自己点的芒果慕斯，清甜的芒果和冰凉的奶油混合，也很好地抚慰了味蕾。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心里的疙瘩似乎疏解了不少。


    余烬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重新打开电脑。


    这次他没有戴耳机，也没有继续他之前的工作，而是点开了一个看起来是纪录片的东西，将屏幕稍稍转向她的方向。


    画面是深邃的海洋，色彩斑斓的鱼群在珊瑚间穿梭，配着舒缓的解说和空灵的音乐。


    江枫一边吃着甜品，一边被纪录片吸引。她看到一只憨态可掬的海龟慢悠悠地游过，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你看它，好像不慌不忙的。”她小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


    余烬的目光还落在屏幕上，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纪录片在继续，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对话。江枫不觉得尴尬或气闷。


    窗外的天色愈发暗沉，终于，淅淅沥沥的雨点还是敲打在玻璃窗上。


    “下雨了。”江枫看着窗外说。


    “嗯。”余烬也看了一眼，“带伞了？”


    “没有。”


    他没再说话。


    江枫吃完了最后一口慕斯，奶茶也见了底。身体暖烘烘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甚至生出一点满足感。


    纪录片接近尾声，片尾音乐响起时，余烬合上了电脑，开始收拾东西。


    “走吧。”他说。


    江枫也背上书包。走到柜台，她很自然地拿出手机想要结账，却听余烬对服务员说：“一起。”


    “哎，不用……”江枫想阻止。


    他已经扫码付了款，动作利落。“下次你请。”他收起手机，语气淡漠。


    江枫看着他，只好把手机放回口袋。“……哦。”


    推开店门，潮湿清冷的空气夹杂着雨水的土腥味涌来，雨不算大，但很密，足够把两人淋成落汤鸡。


    余烬从书包侧袋里拿出一把黑色的折叠伞，撑开。伞面不算很大，但足够遮挡两人。


    他自然地往她这边倾斜了一些，将她完全罩在伞下。


    “走吧，送你到公交站。”他说着，率先走入雨里。


    江枫赶紧跟上，走在他身侧。头顶的伞面被雨打的缘故，一直发出“沙沙”声。


    他们并肩走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步调意外地一致。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爽的气息，肩膀偶尔碰到他的臂膀，隔着厚厚的毛衣，传来一点坚实的触感。


    两人都没说话，空气里变得很静。


    走到站台，幸好有顶棚。余烬收了伞，站在她旁边，伞尖滴了几滴雨。


    等车的人不多，站台显得有些空旷。路灯在雨水中显得昏黄而温暖。


    “谢谢啊。”江枫说这句感谢时语气硬邦邦的。这种感觉就像对互损的发小说“我喜欢你”一样别扭。


    “嗯。”他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像是随口提起，“下次心情不好，可以直接过来。”


    江枫心头微动，转过头看他。他正望着马路上穿梭的车流，侧脸轮廓被雨模糊了很多，但依旧清晰。


    他没有看她，继续沉默着。


    “知道了。”她低声回答。


    公交车缓缓进站，车灯刺破雨幕。


    “车来了。”余烬说。


    “嗯，那我走了。”江枫朝他挥挥手，快步跑上车。


    投了币，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透过挂着水珠的车窗向外看。


    余烬还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把收起的黑伞，身影在雨夜中显得有些孤单又挺拔。


    公交车启动，他的身影渐渐向后掠去，变小，最终融入那片模糊的灯影中。


    江枫收回目光，靠在座椅上，嘴里还残留着提拉米苏的味道。


    码完了，刚好3000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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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