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作品:《挖坟挖出前男友

    方员外累了要歇息,府里便连句说话声也无,偌大一座方府鸦默鹊静。


    带路的丫鬟一言不发,低垂着头。一路行至后院厢房,丫鬟回身面向几人,恭敬道:“老爷请诸位在屋里歇息,好好养足精神。”


    十万火急将他们请来,这会儿却又不急着要他们干活,方员外态度实在古怪。


    宋续雪蹙眉,心想,这府里到底是个什么邪物,才叫他这般谨慎不敢轻举妄动?


    “也罢。”赵寻翊环视着周围,风水一事暂且不论,驱邪过程繁琐,也需几日时间准备。他手拎着纸伞,道:“今日便当了解情况,先休息吧。”


    宋续雪与他对望一眼,点了点头,两人便各自进屋。


    丫鬟看他们二人将雕花屋门合拢后,正转身要走时,这才注意到外头竟还有一人。走路悄无声息,静得让人都差点忘了他的存在。


    时近晌午,头顶日头倾洒下灿亮的光束,落在人脸上,却将这人一张温润面庞照出几分古怪的阴森死气。丫鬟愣了愣,有些恍惚问:“这位……道长?”


    徐溪行垂眸望她,眉眼弯笑,声如温玉:“请问城中信差在何处?”


    *


    街头起了阵风,街道两侧的酒旗店幡飘动,货摊的吆喝与巷口杂耍声此起彼伏,来往行人如织。


    夹在两间酒铺店面缝隙,有一处不起眼的小摊。今日生意有些冷清,摊主手中捧了本书,正埋头专注品读。直到眼前落下一片阴影,他头也没抬,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招牌旗幡:“代写书信,十文一封,概不还价。”


    “请问,若要寄信去蓬莱,需花费多少文钱?”


    “寄信啊,那可要贵些……”摊主搁下书,抬眼将面前这人上下打量一番,咂咂嘴道,“蓬莱离我们这儿可有些远,来回一趟不容易,以往也少有人往哪儿寄信。”


    他摸摸下巴,随后伸手比了个数:“客官您看,这个数可能接受?虽然贵了些,但我保管能给您准时送到咯,说几日便是几日,路上绝不耽搁。”


    徐溪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问他:“少有人寄信?”


    “只是少,也不是没有,一年也难得见几回。”这会儿左右无事可做,摊主闲来无趣,干脆同他随口聊起来,“不过先前三清山上有位小道长,倒是常常来找我,钱多又大方,每回都要求加快专递。要我说啊,她那情郎也忒冷心了些,寄去那么多封信也没见回个一封……”


    徐溪行:“情郎?”


    “哎呦,叫我多嘴了。”摊主见他似有诧异,连忙找补,“咱们这山上道观戒律没那么多,您可别误会。”


    徐溪行微微笑了,对他道:“我知晓了,多谢。”


    他并未寄信,却仍付了十文信钱。摊主看他背影走远,当下很是疑惑。不寄信跑来问他这么多问题做什么?


    但这钱不要白不要,他将几枚铜板收入钱袋中,正高兴着,忽然闻到一点古怪的味道。


    摊主四处找了半天,却也没找到那气味来源,最后略带了点惶疑的,低头嗅了嗅摸过铜板的手。


    ……见鬼,哪儿蹭到的香烛气味?


    *


    宋续雪醒得太早便容易犯困,下午正好在屋里补了会儿觉,再睁眼时,外头天已擦黑。


    屋内未点灯烛,光线昏暗不清,她脑袋还有些迷糊,正起身穿衣下床间,见雕花木门上不知何时映出道影子。


    叩、叩。


    轻轻的两道敲门声响起,丫鬟在门外轻声喊:“宋姑娘,老爷请您去用晚膳。”


    “来了。”宋续雪没让她等太久,收拾妥当后,便打开门,跟着她往前院走。


    那丫鬟在前头带路,穿一身红裙,脚步若尺量出般,轻飘规整,走起路来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暮色四合,天暗下来,府内各处便挂起了灯笼。


    廊檐下灯笼落下一片红光,映亮了周围草木树丛的轮廓,四下一片寂静。


    不对。


    红灯笼?


    宋续雪盯着脚下路面,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起来,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丫鬟已走出一段距离,见她没有跟上,便回过身来催促她:“宋姑娘,快跟上呀,我要带您去用晚膳来着。”


    一阵阴风拂过,摇乱树影,廊下几盏灯笼被风轻轻拍打着,烛火晃晃荡荡,似几滴摇摇欲坠的猩红血泪。


    宋续雪忍着心头丝丝寒意,抬眼看向前头:“你叫我什么?”


    那丫鬟朝她笑:“宋姑娘呀。”


    不,不对。


    方员外将他们请来府上,一直以“道长”相称,未曾问过名姓。进府后,只有徐溪行喊过她一声宋姑娘。


    而一个丫鬟,又怎会知晓她姓什么?


    除非,“她”从进府后,便一直跟在她左右。


    宋续雪只觉身上顿起一阵鸡皮疙瘩,暗叹自己实在太倒霉。


    但她才来不过半日,这鬼怎的就偏偏找上她了?


    那丫鬟仍在朝她笑,昏红的灯光浮在她脸上,宛若纸人扎的,惨白惨白,红唇弯笑,朝她招手:


    “宋姑娘,快过来呀,老爷在等您呢。”


    宋续雪额上冒了冷汗,这会儿不宜打草惊蛇,何况她连张符纸都没带在身上,只能先拖延时间。


    “你先去吧,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东西落在屋里,等会儿我再自己过去。”她冷静下来,好在小时候撞邪的次数多了,胆子也锻炼出来,不至于腿软露怯。


    她说完并未看那丫鬟如何,面不改色,转身往回走。


    一步,两步……


    尽管她看不见身后,却仍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令她浑身发冷。


    那丫鬟应当还站在原处看她。


    一直等她走远了,那种被人盯着的注视感随之减弱。


    可下一息又毫无征兆的猝然加重,仿佛瞬间逼近她身后。


    宋续雪满身冷汗,心脏怦怦狂跳。


    但奇怪的是,这视线虽阴冷,比起最初的紧迫危险,她反而从中觉出一点古怪的窥探欲。


    是与前者截然不同的视线。


    似乎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


    这种像被人从头到脚窥视一遍的感觉并不好受,宋续雪身上窜起凉意,咬牙深吸一口气,脚下步子也越走越快。


    直到腕间传来一片冰凉的触感,有人从身后拉住了她的手。


    “宋姑娘。”一道玉润温淡的声音响起,带着点低沉笑意,“再走就是池塘,你还要继续往前?”


    宋续雪猝然回神,从被强烈注视的恐慌中抽离出来,望着眼前平静的水面,惊魂未定。


    方才只顾着朝前走,竟不知怎的走到了后院池塘。此时饭点,周围阒无一人,若是再往前一步,只怕今日溺死水中都无人知晓。


    宋续雪后怕不已,拍了拍胸口,感激道:“谢谢。”


    这时她才想起另一只手腕还被人握着,那冰凉的感觉极难形容,偏偏还贴着皮肤,冷意恍若渗入骨头,叫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钱币以朱砂涂写咒文,开光避灾,倒是有心了。”徐溪行虚虚握着她手腕,眼眸微垂,指尖恍若无意划过她腕间的手链。他问道:“你师父送的?”


    若非他提起,宋续雪几乎都要忘了这串手链的来历。她本该早将这手链扔了,但转念想想,好歹是钱,便一直留到现在。


    宋续雪对上他的视线,不知该从何说起,心内一时思绪万千,百转千回。她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扭开脸,小声说了句:“狗送的。”


    徐溪行饶有兴趣地笑道:“哦?你还能和狗交朋友?”


    “……”随便了,反正这话说到底骂的也不是她。


    宋续雪默了一默,问起了别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按理说,他这会儿应该要么在屋里,要么在吃饭,可却偏偏出现在这冷清僻静的池塘,还出现得如此及时——是巧合?


    徐溪行俯首端详着她的脸,他想起信差的话,心中不可抑止地对她催生出了好奇。


    情郎?


    荒唐可笑。


    他见这世间芸芸众生,其实与被圈养规训的羊群毫无分别。


    在权势压迫下终日引颈受戮,浑浑噩噩,麻木无趣,愚昧可怜。


    他又如何会对一只待宰的羊羔生出爱慕之心?


    可那手链,确实有他的气息。


    他死在一年前,难道在这段时间里,有人用他的身体做了什么?还是他醒来后,当真忘了段记忆?她与他之间又究竟发生过什么?


    无论是什么原因,不可否认的是,正是这样不可控的未知性,让他对她升起了兴趣。


    “……你干嘛不说话?”宋续雪半天没等到回答,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徐溪行仍未出声,只抓住她手腕,稍一用力,轻而易举带着她转了个身,使她背对着他。


    再往前一步是池塘,宋续雪不敢乱动,几乎贴在他身前。她愣了会,好半晌才讷讷道:“你干什——”


    “别动。”徐溪行开口,吐息微凉,涂洒在她发顶。这样近的距离,两人身上的气息也交融在一起,让她心没由来的有些慌乱。


    这是干什么?他不是失忆了吗,干嘛要贴她这么近?


    徐溪行微微低头,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下,有气流拂过她耳尖,让她觉得有些痒。


    “看那儿。”他抬手指了个方向。


    远处长廊,夕阳斜照,一人身裹斗篷,步履匆匆。


    因走得太快,脚下艳红的裙摆如云抖开,迎面一阵风吹落她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庞,苍白瘦削。


    宋续雪看得分明,此人赫然是方含章。


    小徐:哦?你还你还能和狗交朋友?


    小宋: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狗是你自己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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