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成为家奴
作品:《病美人在诡异世界谨慎修仙》 整个车队静悄悄的,月华顺着窗棂洒进屋里,宛如流动的溪水。
萧离经默然无声地站在厢房中央。
在他对面,是以手支颐,陷入沉思的萧仙泽,以及一脸戒备的暗卫玄澈。
就在方才,他们已经从萧离经的口中得知了楚修出逃前遭遇的一切。包括被时凛辜负,被迫上移魂大阵,种蛊引血,击杀了韩漠之后惊险脱逃……
当然,萧离经没有告诉他们自行取蛊的事,只是言说蛊虫因为没有蕴养而被饿死了。
总之听罢良久,萧仙泽终于抬起头,面上是不加掩饰的欣赏,语气微微感叹:
“你真勇敢。据我所知,移魂大阵与种蛊之苦,都绝非常人所能受,你不仅挺了过来,甚至还能凭借炼气二层的修为,一路出逃至此。”
“只是……”萧仙泽沉吟片刻,“你这般聪明果断,大胆心细之人,之前又为何会任人作践到那样的地步?这似乎有些说不通啊。”
萧离经闻言微微苦笑,神色复杂,恰到好处。
既有实力过低的无奈,又有被辜负的失意,还有一丝不甘心的痛楚:
“晋少爷,正所谓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且这世上几乎所有人也终有一死,又有谁因为要死,就不拼尽全力活着呢?”
“这些年我收敛心性,是因为我早就明白,我当初被收入天澜宗,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给越流岚作药引,我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而我现在苦心筹谋出逃,也是发现即使我一退再退,他们为了越流岚,也根本不会在乎我的死活……总而言之,我这种没有跟脚的炼气士,行事的一切出发点,不过都是为了活着罢了。”
萧仙泽深深地看着萧离经。
如紫宝石般清亮潋滟的眸子里,渐渐漫上一丝同情,似月光般温柔地裹住了眼前人的挣扎与苦痛:“是啊,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性命与自由,都是自己最宝贵之物。”
“我理解你,也听明白了。你找到我是想让我帮你,彻底摆脱天澜宗的追捕,是吗?”
萧离经自然是顺着杆儿爬:“少爷明察秋毫。”
“少爷,这不可。”而这时,一直没开口的玄澈低声道,“少爷,鬼潮即将来袭,咱们接下来的五千里路程,可都还在天澜宗的地界上呢,为了这个楚修,得罪天澜宗,百害而无一利。”
“如果您同情楚修,可以把人交给他们,再警告他们做事要有余地,不准害了楚修的性命就是了,完全没有必要把他带在我们身边。请恕属下无礼,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了咱们这支商队考虑啊……”
“这……”萧仙泽眉头深蹙。
“少爷,”萧离经不慌不忙,又恭敬地说道,“我明白您的顾虑,我倒是有个想法。如果您不介意,就把我收作您的家奴吧。家奴没有主人的允许本不可见外人,只要天澜宗的人不登上车厢,自然就发现不了我了。”
“不错。”萧仙泽略一思索后点头,“我想天澜宗会给晋家几分薄面,不至于要上来搜查。如果非要上来……咱们就把楚修藏好,我出面应对。”
“只是你从前毕竟也是宗派弟子,家奴的名义无论如何是委屈你了。”萧仙泽温和地看着萧离经,“不过你放心,虽然名义上你是我的家奴,但你不需要对我卑躬屈膝。等离开了天澜宗地界,你就是自由人,想干什么都随你心意。”
“唉,少爷……”玄澈摇了摇头。
“多谢晋少爷。”萧离经后退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晋少爷,您的好心,将来一定会得到我的回报。”
萧仙泽微笑着颔首:“别放在心上,你先下去吧,把你的东西收拾好,今晚就挪到玄澈的厢房旁边去。”
萧离经一口答应。这时,萧仙泽又微微抬手,一名暗卫便不知从哪儿无声闪出,沉默地站在门口,准备给萧离经带路。
直到萧离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玄澈才开始大吐苦水。
“少爷,我知道劝不动您,可您答应得也太快了。这个楚修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您就不担心吗?”
萧仙泽毫不在意地笑笑,重新在空窍中调出记载“诡异”的玉简开始阅览。
他平静地说道:“不必多言,我都明白。”
萧仙泽方才虽然没有开口,但他其实心如明镜。
楚修的疑点有三。
首先,作为魔道巨擘的杰出后裔,萧仙泽自然知道,一个炼气二层的法修,斩杀了一个快要筑基的体修是什么概念。这就算在萧家,也是万里挑一的战斗天才。
天澜宗掌门再眼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将这样的人埋没成药引,除非……楚修的才华是近期才突然显现的。
其次,萧仙泽感觉到,楚修太过从容。
一个从未出过山门、不过二十来岁的乡下修士,面对自己时却全程挥洒自如,甚至隐隐掌控着对话的节奏,这份远超同龄人的城府与气度,有些不合常理。
最后,楚修的目的性似乎太强了。
萧仙泽知道长阳镇这几日过路的车队不少,其中不乏看起来规模比晋家商队更大的,可他偏偏选中了晋家。
更奇怪的是,他似乎笃定自己能护住他——若天澜宗真要强行搜车,晋家的名号恐怕也镇不住,难不成……楚修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当然,这一点上,萧仙泽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玄澈没有丝毫惊讶,他比谁都清楚自家少爷的聪慧,只是依旧忍不住担忧:“可您既然知道他有这么多疑点,为什么还轻易答应收留他?”
萧仙泽目光望向窗棂外的明月,那轮圆月悬在墨色夜空里,似一枚温润的玉璧。
“怎么说呢……玄澈。”他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柔软,“虽然楚修身上藏着很多秘密,可他看我的眼神,让我确信他对我们没有恶意。”
“既然他没有恶意,那他对我们来说,就是个谋求援助,又有隐秘之事的落难人罢了。至于其他,又何必非要深究?这个世界上,谁都有自己的秘密。”
玄澈感叹道:“少爷啊,只有您这样心性仁善者,才会相信眼神。眼神也可以作假,更何况是楚修这般心机深沉之人!”
萧仙泽笑着摇摇头:“好了玄澈,楚修是个二十来岁的孩子,这点总做不得假吧?他又不是千年老怪,心机再深又能深到哪里去呢?”
玄澈闻言,也再不多说什么了。
他十五岁时被少爷所救,忠心耿耿侍奉萧家数十载,但很多时候,他还是会感叹,天道为什么要让少爷这样的人,生在萧家这样的魔窟。
遭遇了一个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再度出现的“诡异”,少爷的法力暂失,他们本就已经够焦头烂额了。
看着萧仙泽俊美绝伦,如摹如画的侧脸,玄澈只恨不能倾尽所有,将世间所有危险都挡在少爷身前。可此时此刻,他更想让他能拥有一个宁静的夜晚,不必再为这些琐事烦忧。
月光依旧顺着窗棂流淌,屋内的沉水香轻轻萦绕,一切都似被这温柔的夜色包裹,暂时褪去了白日的喧嚣。
……
太阳初出光煜煜,千山万山如火发。
新的一天日头大好,驱散了连绵多日的寒冷风霜,此刻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脸含笑色。
迎着朝阳,商队继续前进。
甲字车厢尾,一处不起眼的厢房内。
终于停歇在了一个安稳又舒适的环境里,萧离经居然睡过了日上三竿。
他身上盖着丰绒的毯子,身边还燃烧着一团融融营火。
即使这样,他仍然感到一种奇怪的感觉——
冷。
这身子太弱,这两天他又几乎是一刻也不停歇地在奔波,有点承受不住。
这种令人疲劳又脆弱的感觉萧离经从未体味过,也许是像凡人严重风寒时的症状?他整个人都有些头重脚轻,甚至头晕目眩……浑身上下的疼痛却是如骨附蛆,一分分更深重,更清明。
越关河操控阵法的水平低劣,当初,他们为了越流岚,仓促间把楚修推上上移魂大阵,对楚修的伤害有多大,恐怕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以至于萧离经虽然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但其实每一时、每一刻,他都在承受身体的疼痛——
这疼痛,发自于楚修被剥去命格与精魄后,生机寥寥的身体。是无可阻挡的衰败,是如同不治之症一般,缓慢煎熬的疼痛。
萧离经之所以能安然承受,是因为在前世,母亲从三岁起就让他以身伺万毒,以应对萧家人针对未结丹后裔的谋杀。更不消提在后来的岁月,他经受过无数次□□神魂的磨炼。
但楚修不是萧离经。他还是个二十来岁的,从未经受过风雨的弱冠少年,又怎么能从这种折磨里幸存?
萧离经终于醒来了。
他倒不是自己醒来的,而是被巨大的开门声吵醒的。
玄澈站在门口,冷冷地说道:“注意藏好,天澜宗的人就在前面了,看样子阵仗还不小。”
萧离经自然不会指望自己炼气期的手段能瞒住一个宗门的全力搜查,但天澜宗的效率还是超人意料:“这么快?”
“你睡了太久,我们都赶了一上午的路。现在已经过了长阳镇,要进入万里镇了。”
萧离经躲在隐蔽处遥遥一瞧——
果然如玄澈所言,镇门口有四位气息深厚的金丹弟子,以及两位宗门长老,正严阵以待。
在他们前方,两道挺拔身影并肩而立。
时凛和越流岚。
时凛那双素来淡漠的眼眸里,翻涌着矛盾的浪潮。当他看到晋家商队遥遥驶来,在自己面前停下,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修长的手紧握着云出岫莹润如玉的剑鞘,指节因用力而泛出几分青白。
云出岫属于楚修,和他的松风吟本是天成一对。
如今,这宝剑却被楚修遗弃在了曲折深山,是他挖了一个时辰才找出来,又亲手擦拭得干干净净……
他一定要把云出岫,还给阿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