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作品:《论怎样勾引清冷博士》 方向盘一转,裴俨驶向了他自己那套平常不怎么住的大平层。
车子驶入空旷的地下车库,连车轮转弯带来的摩擦声都那么刺耳,副驾驶上的温夜澜似乎被这声音惊扰,不安地动了动,蜷缩得更紧了些,像一只试图把自己藏进壳里的蜗牛。
他脸上的泪痕未干,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水光,又长又密的睫毛被泪水沾湿,水珠顺着睫毛轻颤一晃一晃的,显得异常脆弱。
裴俨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他侧过头,静静地看了温夜澜一会儿。车厢内只剩下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一种陌生的、柔软而酸胀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胸腔。
他见过温夜澜在珠峰风雪中的坚韧冷静,见过他在学术场合的严谨自信,见过他拒人千里的疏离淡漠,也见过他上次因胃痛和委屈而流露出的短暂脆弱,却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毫无防备地、沉浸在悲伤中,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温夜澜脸颊时顿住,最终只是轻轻拂开他额前被汗水与泪水浸湿的碎发。
“唔……”温夜澜在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微凉的指尖,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裴俨的心像是被羽毛不轻不重地搔了一下,酥麻微痒。他收回手,解开安全带,绕到副驾驶那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抱了出来。
温夜澜很轻,比上次醉酒时似乎更瘦了些,抱在怀里,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肩胛骨的轮廓和脊柱的线条。裴俨将他往怀里拢了拢,用脚踢上车门,走进了直达顶楼的私人电梯。
电梯平稳上升,镜面墙壁映出他抱着温夜澜的身影。温夜澜的脸埋在他的颈窝处,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气喷洒在皮肤上,有些痒。裴俨低头,能看到他泛红的耳尖和微微颤抖的眼睫。
温夜澜似乎是哭累了,没有挣扎,没有抗拒,没有带着刺的冷言冷语,只是安静地依靠着他。
但这种顺从,反而让裴俨心里更不是滋味。他知道,这不是温夜澜的本意,这只是酒精麻痹了他紧绷的神经和坚硬的外壳,露出了内里最柔软、最不堪一击的部分。
如果今天他没有来找他...裴俨眼神暗了下来,他不敢想下去了。
走进公寓,感应灯自动亮起,柔和的光线洒满开阔的客厅。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简洁利落的家具,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一切都彰显着主人的品味,却看不出过多的烟火气。
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家,不如说更像一个设计精良的栖息之所。
裴俨抱着温夜澜,径直走向主卧。这个家虽然不常住,但也定期打扫,一应俱全。他将温夜澜轻轻放在大床上。
身体接触到柔软床铺的瞬间,温夜澜似乎惊醒了些许。他迷蒙地睁开眼,眼眶红肿,眼神没有焦点地涣散着,看着近在咫尺的裴俨的脸,看了好几秒,像是没能认出他是谁,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
然后,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的眼泪又开始从他通红的眼眶里滚落,顺着头发滑打湿枕头。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无声地流泪,那种压抑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渗出的悲伤,比嚎啕大哭更让人揪心。
裴俨慌了神,他蹲在床边,有些手足无措。他从未应付过这样的场面。他习惯了他人的奉承、讨好,或是商业谈判中的唇枪舌剑,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一个在自己面前哭得如此绝望的人。
“喂……温夜澜?”他试探性地叫他的名字,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很轻:“别哭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的安慰苍白无力。温夜澜似乎根本听不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眼泪流得更凶了,身体也开始轻微地颤抖。
裴俨心里又急又痛,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对自己的懊恼升腾起来。他气那些玩弄规则、挤兑温夜澜的人,气温夜澜这不懂得反抗、只知道折磨自己的倔脾气,更气自己之前竟然就把事情想的这么简单,没安排到位,害的温夜澜平白多出这一份难受。
他伸出手,想去擦他的眼泪,却发现怎么都擦不干。最终,他只是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他脸颊上的泪痕,那皮肤滚烫,带着泪水的湿意。
“别怕,”裴俨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有我在,没人能再欺负你。”
不知道是这句话起了作用,还是酒精的后劲彻底上来,温夜澜的哭泣渐渐变成了细小的、压抑的抽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神重新变得涣散迷离,身体软软地陷在床铺里。
裴俨松了口气想站起来去接杯水。
就在这时,温夜澜忽然伸出手,胡乱地抓住了裴俨胸前的衣襟,用力之大,指节都泛了白。他把脸埋进裴俨的胸口,像个寻找温暖源泉的小动物,含糊不清地呓语了一声:
“哥……”
这一声“哥”,叫得裴俨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以为……他以为温夜澜在叫他。在这种极度脆弱的状态下,潜意识里认可了他,依赖了他。
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温夜澜清瘦的脊背,将他更紧地拥入怀中,低声回应:“嗯,我在。”
他期待着温夜澜能再说些什么,或者至少,因为这个拥抱而感到一丝安稳。
然而,紧接着,他听到怀里的人用更轻、更模糊,带着浓重鼻音和哭腔的声音,吐出了另一个称呼:
“……玉哥……”
裴俨的动作彻底顿住,搂着温夜澜的手臂僵在半空。
玉哥?
不是叫他。
那一瞬间涌起的、几乎要将他自己淹没的柔情和悸动,像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失落和刺骨的疑惑。
玉哥是谁?
温夜澜从未提过这个人。是亲戚?朋友?还是……别的什么更重要的人?为什么这两次在醉酒后最无助的时候,都会喊着这个名字?
裴俨低头,看着怀里已经重新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显然已经沉沉睡去的温夜澜,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那张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裴俨维持着这个半拥抱的姿势,在床边蹲了许久,直到腿脚发麻。窗外的城市灯火渐次熄灭,只剩下零星的光点。
最终,他轻轻掰开温夜澜攥着他衣襟的手指,将那冰凉的手塞进被子里,又仔细地替他掖好被角。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沉睡中的人片刻,眼神复杂难辨。
裴俨退出主卧,轻轻带上门。他走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
他发现自己对温夜澜的了解,远远不够。这个看似清冷简单的人,心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和伤痕?那个“玉哥”,又在他的生命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烟雾缭绕中,裴俨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
不管那个“玉哥”是谁,不管温夜澜过去经历过什么,现在,他既然闯入了他的世界,就该归他管。他裴俨看上的,就绝不会轻易放手。
那些让温夜澜流泪的、委屈的、愤怒的人和事,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尤其是那个姓赵的,和那个叫范青芝的女人。
他拿出手机,无视了现在已是深夜,直接拨通了助手的电话。
“小勇”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冷硬:“之前让你查的事情,加快进度。我要在明天中午之前,看到关于赵华和范青芝在这次项目评审中所有不干净往来的详细报告,包括但不限于私下接触、利益输送、学术不端,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有些意外,但立刻恭敬应下:“是,裴总。”
挂断电话,裴俨将烟蒂摁灭。他回头看了一眼客房紧闭的房门,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锋芒。
温夜澜,你守着你的清高和原则,不愿意弄脏手。没关系。
这些脏事,我来做。
……
好渴,温夜澜醒来之后下意识的往床头柜摸去,却摸了个空。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环境。
不是他那个熟悉的小公寓。
天花板的线条简洁现代,吊灯设计感十足,身下的床垫柔软而富有支撑力,深灰色的丝绒床单触感细腻……一切都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与他那个简陋的、充满了书卷气和样本模型的小窝截然不同。
温夜澜吓了一跳,从床上弹坐起来,这个动作牵动了头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混乱而模糊:酒吧里刺耳的音乐、一杯接一杯的威士忌、难以抑制的悲伤和愤怒……然后,是裴俨的出现,带着压抑的怒气将他带离了那个地方……再后来,就是一个怀抱,坚实而温暖,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温夜澜环顾四周,房间很大,陈设简洁,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但每一件物品都看得出价值不菲。
这是裴俨的家。
这个认知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窘迫和恐慌。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昨晚到底做了什么?裴俨又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