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众人逃脱县衙求救

作品:《春喜上眉梢

    四个男汉,两个婆子并两辆马车。除去男汉婆子说话声,马车里是许多女孩子呜呜哭泣的声音。


    千禄蹲了不一会儿,就弄清了眼况。这几个押车的是人口贩子,因愿卖儿卖女的人口少了,车上的人是暗里哄骗或偷抢来的。


    被迫离家,因此总是啼哭,搅得他们烦不胜烦。


    千禄想到玉娘,她不知自己父母何在,也不知故乡何在,糊里糊涂过了半生。不忍见到更多的玉娘,千禄想帮她们一把。


    趁婆子如厕,男人烧茶煮饭之时,千禄系好衣裙防止踩到,借灌木丛掩住自己身形。悄声来到马跟前,马车里一直哭的女孩子红肿着眼看到她出来,挥着手都口内轻喊快跑。


    千禄伸出一根指头放在唇边示意她们安静,拔下发上的长银签就朝马腿上插。无奈力气太小,扎不进去,倒是害自己被马蹬了一下。


    千禄额头冒冷汗,忍痛咬牙复又站起来。车内一个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伸出带有手铐的手,包住千禄的手,齐力将银签插入后拔出。


    另有一双手从马车两侧大窗伸出,揽住千禄双肩在马踢腿时把她按倒在地。马撕叫一声,汉子听到后上来查看。


    他走到马头时,千禄转到马车后,卡住那汉子视线。侧面那女孩子看到另一边婆子来了,同车内其他女孩子伸手把千禄拽入车内,几个人纷纷用衣裙藏住千禄身形。


    千禄躺在车地面上喘气,看到她们双脚都用链子绑着。


    汉子转到马腿前,看着一个细深的孔,讷讷道:“这是什么东西扎的?好怪耶。”


    流血不多,他挠挠头感觉没什么大事,又去看火。婆子回来,从包里拿出不大的一个饼,并一分为二,抛在两辆车内。


    几人各掰一小口,放千禄唇边。瓜果终是水,未见到旁物时尚能充饥,如今见到食物,疲惫和饥肠辘辘后劲儿颇大涌上腹部,千禄就着那几个女孩子的手,不顾体面的躺着坦然接受喂食。


    位置难受,歇了不久后,马车重又上路。这匹受了伤的马起初并无异常,行上几里后,脚程慢下鼻息加重,哼哧哼哧走走停停。


    婆子原先一直在车内看着人,马车颠簸得受不了吐了两次,与外面一位马夫换了位置。


    这马夫就是个赶车的,得休息后也不怕车多颠,靠着窗睡死了。千禄一动不动维持一个姿势良久,看不到他人面上表情,更不知她们作何打算。


    自思量对策,眼前遮挡自己的双脚忽抬起,伸手拿走了银签。又有一双手摸向她腰间镇尺,猜想她们要有行动,千禄忙把自己发上两只小珠钗解下,递到其中一人手里。


    再见不到另一辆马车的影子,婆子道:“她们越走越远,路也不算太长,咱们且慢走,她们交过货物自会来接。”


    那马夫满口应下,千禄被一个人扶坐起来,在银签刺入马夫脖颈,后知后觉要闭眼时,又被一双手蒙住眼睛。仿佛听到银签没入皮肉的噗叽声,车内惊出一声惨叫。婆子掀帘而入欲探究竟,迎面劈头盖脸被珠钗铁链镇尺砸到面上,还未看清,已咽了气。


    有重物倒地声传到耳中,那双捂住自己眼睛的手把自己搂在怀中。铁链如暴雨倾注哗哗作响,活着的马夫制住了为首的女孩儿,因她们都是绑在一起,逃跑与自救都不便。


    马夫按住手里的人,手中是抢夺而来的银签。那女孩儿睁着眼狠狠瞪着,不认命发疯扯着铁链。马夫狞笑,抬手欲刺:“我说过,不听话就去死!”


    一个七八岁女孩儿从车床旁挤出,一跃跳到马夫身上,用全身力量压住。撕咬拉扯,马夫痛的银签乱扎。


    又是一阵哗哗铁链声,其余女孩儿双手握拳朝马夫打去。为首那女孩子从地上爬起,抬脚猛踩马夫。不知是谁趁机抢过银签,不废话不犹豫扎入他颈项处,热血冒出众人终于起身,又是不恋战互相搀扶彼此开始逃命。


    那双蒙眼的手早已撤下,视野中一片狼藉,三个人死相可怖。千禄从未见过如此场景,不由得一愣惊魂不定。但也爬起身来,与她们合力把尸体推下去。有人推着马头硬换了方向,其余人跳进马车里,丁丁当当的。有人握住缰绳赶马车朝相反方向跑去,又开始颠簸,马车因马受伤行驶变慢,却比人走的快。


    千禄闭眼靠窗,脸色十分不好。为首的女孩子安抚好众人,来到千禄身边低声哄道:“还好么千禄,虽然难得见你也有这么不知所措的时候,但眼下你该没有心思听我贫嘴。”


    千禄缓缓睁眼,直视她许久,才问道:“你是何人?”


    反应正在虎儿意料之中,逃生又遇故人,她突兀地大笑起来。不知是笑命运捉弄,还是真心笑千禄眼中的警惕。分明是她捏着银签尝试救人,救人成功后竟又警惕起来。看她衣裙脏污发丝凌乱,又惊又吓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虎儿益发笑她可怜又可爱。


    从没想过两人重逢会是这种情况,千禄与自己印象中容貌并未改变多少。仍旧是清瘦得很,散发脏脸配绿裙,真真是个柔弱无比的美人。而就是这个柔弱的美人,解决了她们为期一月的困境。


    虎儿收起调笑,正色道:“我晒黑了许多,又长大了很多,你认不出我也是有的。我是虎儿阿,你奶母是我亲奶奶。”


    千禄这才反应过来,眼中有惊喜涌出,但眼下不是相认叙旧的时候,千禄道:“我带你们去报官吧。”


    虎儿本想直接回家,可脚链总得取下,答应道:“你认得路吗,报官是最好的。”


    千禄愣住:“你竟也不认得路吗,我认不得的,我同你们一样也是被拐来的。”


    虎儿震住,想到刚见时她在灌木丛蹲着的狼狈与恐慌,忍不住又开始哄她:“不慌,先驾车往回走,大概路我是记得的。再不济,路人但凡有个好人碰到我们,自然就去报官了。”


    千禄觉车内烦闷,掀开车帘在赶车人的旁边坐下,虎儿出来相陪,拉过缰绳接过了赶车的活。马行几里路,体力不支倒地不肯起来,将车上的人摔得乱七八糟的。


    虎儿将千禄背好,带着其他人往前走。走了一夜,又歇在林子里。千禄被马踢的地方疼痛难忍,话不说面色却更加不好。她蹙眉待了许久,待其他人都歇下,虎儿轻手轻脚为她揉了一夜。


    天将明,几人又开始赶路,路过一村庄虎儿碰到曾相熟的一位大姐。借了她的牛车,往城里去报官。


    千禄喝了凉水好受一些,憋着口气硬撑着来到当地县衙,在门外击鼓鸣冤。原想升堂前写封状纸,谁想竟不由分说的被关进牢房。


    千禄自是不服,抓住牢房的门大声撕叫:“我要去大理寺投状子,你们不由我们道明事情起因经过,把我们当成罪人关押,这不可!”


    捕头闻声来骂了几次,打倒是没打到,全被虎儿拦了下来。在牢里歇了一夜,千禄又哑着嗓子叫起来。今日所有人都把她们当做空气,午时才有捕头道:“明一早,就有人接你们回府。作为杀了人的逃奴,能活着已很好。”


    千禄听到此,急了:“你胡说八道,哪有文书证明她们是奴,又杀了谁?”


    捕头白她一眼:“诶唷,她们?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她们去哪儿,你也得去。你还比她们多一条罪证,谁知道你身上的青衿是从哪个女学生身上偷的。管你们是谁,画了押就是卖身,不要以为穿着学生的衣服,你就真的识字。”


    千禄忽而大喜,指着自己道:“你说我是奴,但我可得问你主人一句,可敢将我带回家去!我认字不多,但也够用,请问我家人为何卖了我,我的画押文书又在何处?速与我取过,让我好好查验。你说我衣服是偷的,请问学里丢了哪个学生?”


    捕头这几日已被她烦得头疼,冷笑道:“你是哪家我不敢惹的大小姐,说出来吓我一吓?”


    “我可不是什么大小姐,我们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儿!难不成我们真得有个显赫家世,你才肯为我们家里人报信?明明是拐子把我们拐走,却又说我们是逃奴,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捕头暗笑她天真,扭头走了。倒是另一边送水的小差吏待捕头走后,复又折返上来悄打量千禄容貌。


    前几日林家丢了女儿,与面前这女孩子的年纪差不离,因上前低声道:“请问小姐,家中可是姓林?”


    千禄没料到他能说出林家,可想应当是二姐报了官。她不禁哭出声,遇害时她以为林家为了声誉不会大张旗鼓的找人,狱中小吏都清楚姓氏,那么家里一定报了官。


    “是,我家姓林。小哥可否为我报信,家里自有重谢。”


    小吏眼处抑制不住的狂喜,轻声安慰几句后,飞也一般跑出去。千禄看到他撞上方才说话的捕头,那捕头叱骂小吏没长眼,拎拽他前襟狠狠扇了一巴掌。


    那小吏仍旧笑眯眯的,不带一点恼怒,仍是欢天喜地跑开。捕头朝地啐了一口:“发疯的狗崽,不知道以为他老婆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