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枫，不能再等了，它还没有完全成型，现在是最虚弱的时候。”


    陈枫点了点头，他也明白这点，可刚才裂空铳的一记远程攻击并未对黑日圣像奏效。


    他只能将摧毁对方的希望赌在威力更强的近距离攻击上。


    可那需要他将裂空铳紧紧贴在敌人身体上至少一秒才行。


    望着那黑日巨兽周围流淌的熔岩河，他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只怕还没靠近就要一整个熟透了……


    小怪物适时从背后环住他的脖颈，熟悉的感觉稍稍令他安心了些。


    “放心，陈枫，我不会让你受伤的，全力去吧。”


    它知道，陈枫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愿意尝试。


    “好。”陈枫咬紧牙关，努力克服心中本能的恐惧。


    如果不能在此阻止那邪神降世，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坏事呢？


    他或许可以一逃了之，可其他人呢？


    若他们赖以为生的家园就此被摧毁，又要如何在灾厄季之下寻得新的生机？


    拟态兽核化作一团液体缠上他的手腕，像一条银色小蛇。


    这小东西是把他当主人了？


    陈枫早觉得这件圣物不简单，有些羡慕，没想到凯恩竟就这么将它交托出来。


    他苦笑道：“你那主人就这么信任我吗？”


    那怪物被召唤出来的目的无疑是凯恩。


    想到博登帮助了自己许多，陈枫更加坚定了。


    那少年圣祭显然对博登很重要，为了还人情，他也得倾尽全力。


    “特蕾莎，在我靠近时，尽可能多地吸收它身边的热量！”


    女孩立即点头。


    “默克，我们走吧，那怪物随时可能发动攻击，需要你掩护我。”


    两人早已产生默契，毋需多说什么。


    陈枫模仿凯恩的样子，将那拟态兽核抛向脚边。


    随着他脑海里的构想，圣物膨胀成大团银色液体，很快凝聚成型。


    “哥哥！这是什么？”女孩睁大了眼睛。


    “啊？你没见过吗？”


    他愣了下才想起，特蕾莎似乎是大灾变之后出生的孩子。


    不过，他也不确定这东西是否真的存在于这边的世界。


    “这是旧时代才有的交通工具。”


    他说着，长腿一迈，跨上了摩托车的座位。


    这辆摩托和现实世界略有差距，浑身散发着耀眼银光，流线优美至极。


    反倒像游戏里的座驾……


    陈枫暗暗道，他只开过电子摩托，应该没问题吧？


    果然，这个世界足够任性，他刚坐好，车子就自动发动了。


    很好！他调整好姿势，握紧把手，将裂空铳卡在触手可得的地方。


    说来奇怪，他向来不喜欢冒险，此时这股冲动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哥哥……”特蕾莎想叮嘱陈枫注意安全，但话到嘴边只变成一句：“加油！”


    油门蓄满，银色座驾如闪电般冲刺出去。


    这速度快得惊人，陈枫险些反应不过来。


    他紧紧握住车把，转眼那黑日巨兽已经近在前方了。


    高温炙烤着他的皮肤，拟态兽核灵性十足，延伸出一层银白包裹住他大部分皮肤。


    多亏特蕾莎削减了许多热度，他这凡人之躯才能勉强忍受。


    默克则始终在前方清扫障碍。


    那尊邪神全身裂开无数缝隙，黑色岩浆被激射出来，径直袭向陈枫。


    默克扩散身体，黑雾看起来只是形成脆弱一层屏障，却将熔岩子弹倾数吞没，连一点余波都没漏掉。


    连陈枫都没想到计划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在将要接触敌人的时候，他收起座驾，圣物化作液态盔甲包裹他的身体。


    默克以黑雾形态笼罩其全身，将他托举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接近怪物头部的黑日圣像。


    那是毫无疑问的核心，自然也大概率是弱点。


    陈枫打算从那里破坏怪物的身体。


    可在距离不足两米的时候，强烈的精神冲击猛烈袭来。


    那是远比他之前遭遇怪物邪恶百倍的污染。


    他听到了无数癫狂的呓语，来自已死魂灵抑或幽邃阴影。


    眼前世界转瞬破碎，唯有缝隙，唯有窥视。


    他的灵魂被伟力碾压撕扯，带着五脏六腑都要被割碎了。


    他的眼前出现了不止一盏太阳，深重的日光势要晾干他全身的水分。


    连同骨血，连同意志，一同干涸成一片污痕。


    陈枫刻在基因深处的本能疯狂催促着他快些逃跑，眼前之物远非他这个凡人所能抗衡。


    可他紧紧握着武器的右手仍然拼命伸了出去。


    裂空铳已然抵上了敌人面门，可他却再也无力扣动扳机了。


    “陈枫。”


    温柔强大的力量覆上他的手掌。


    最后一发攻击被触发了，翠绿光芒在枪膛中积蓄，倾数灌注进目标的核心。


    一秒之后，他被默克迅速抱离了危险区域。


    陈枫筋疲力竭，接下来的事情早已在他脑海中推演多次。


    裂空铳的近程攻击十分强大，能从物体内部最脆弱的地方发动崩解，瞬间蔓延至全身。


    哪怕是小山般庞大的体积，也会因结构的毁灭而坍缩成齑粉。


    果然，伴随着一阵阵不甘的怒吼，熔岩黑日急速崩毁。


    它那巨大的身躯如沙土砌作的空中楼阁，逐渐烟消陨灭了。


    “哥哥！默克！太好了！成功了！”


    特蕾莎飞快地跑向他们。


    陈枫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他只觉得脑袋快要裂开了。


    可下一秒，一团漆黑的火焰从天而降，堪堪落在他们旁边。


    那火焰像是有生命般，蠕动着燃烧的身躯向周围漫无目的地爬行着。


    所过之处，一切都化作焦土。


    抬头望去，邪神毁灭的地方赫然耸立起一道巨大身影。


    它带着滔天的怒意，无数黑火如流星般挥洒出去，降临聚居地内。


    陈枫隐隐察觉到，那是与污染潮同源的东西。


    也正是这被献祭召唤而来的邪神的力量根源。


    再这样下去，西13区很快就会沦为一片炼狱。


    小怪物忽然动了。


    它脱离陈枫的身体，将其交与特蕾莎看顾。


    “默克？”


    陈枫不知道它想做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下意识想要阻止，但体力已然所剩无几。


    连一句告别都没有，小怪物飞身向那道遮天蔽日的影子赶去。


    几乎只在一瞬间，飞蛾扑上了熊熊燃烧的黑日。


    陈枫蓦地觉得心底空出了一道缝隙，有什么东西从那里溜走了。


    他是不是再也听不到小怪物的声音了？


    与此同时，火雨停下了。


    如山巨影像是被什么东西遏制住，它痛苦挣扎了片刻，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就这样？


    陈枫茫然看着天空，那里什么也不存在。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去做点什么，可一阵疼痛狠狠将他拽倒。


    连同心脏，连同身体，意识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过了不知多久，他感到有水被灌入口腔。


    喉咙干得像放进火里烧了许久，他如蒙大赦，拼命吞咽着甘霖。


    从特蕾莎手中接过水壶，一口气喝到底。


    陈枫觉得终于活过来一些。


    他看向四周，圣水台广场上人影来来往往。


    残存的净化教派卫士正清除黑火留下的污染，协助聚居地的人们收拾废墟。


    凯恩缓缓走了过来，拟态兽核见了主人欣喜地跑了过去。


    陈枫并不在意。


    “默克呢？”他四下找寻无果，看向特蕾莎问道。


    女孩只是沉默地瘪着嘴。


    “你们没去找他！？”


    他挣扎着站起身，一腔怒意却不知道要向谁发作。


    于是，他只好咬着牙低声对着自己说了句：“我去找他！”


    说罢，他朝着教堂废墟走去。


    众人默默的，没人会阻拦他。


    天色渐暗，正是日暮西沉的时刻。


    这一天终于要结束了。


    陈枫体力不支，多次要瘫倒在地上，可他仍向着日落的方向走去。


    晦明交错的天幕下，西13区大片土地已然被夷为废墟，空气中弥漫着垃圾燃烧的恶臭气味。


    他的心猛烈地跳动着。


    是因为尚未褪去的激情在拼命压榨着最后一丝体力，还是……


    他忽然想明白了，他在害怕。


    “默克？默克！”虚弱的声音呼唤着。


    他和小怪物刚认识不到一星期，却好像已经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


    可现在，随着邪神黑影烟消云散，它也跟着不见了。


    他在害怕，这位来历不明的伙伴忽然到来，又悄然离去。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怕失去它？


    陈枫已经没有力气去想明白这些事情了。


    他拼了命地跑向教堂的废墟处，金属和砖石被高温熔成了一体，刺鼻的烟气弥漫开来。


    凭他这具脆弱的身体，根本靠近不了那里。


    陈枫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上了，他的眼睛被烟灰熏得发酸。


    “陈枫？”


    不知过了多久，有些陌生的声音乍然响起，带着那熟悉的关切。


    “你为什么哭了？”


    陈枫登时抬起头望去。


    最后一缕阳光正洒在大地上，将满目疮痍镀上一层虚假的辉煌。


    灰雾缭绕中，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在向他走来。


    陈枫刚刚升起的希望转眼褪色成一滩灰寂的绝望。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连梦都做不好了？


    是因为他一直不知道小怪物到底长什么样子吗？


    可默克全身都被黑雾包裹着，他又怎么知道呢？


    “陈枫？陈枫！”


    一只手抚上他的肩膀。


    “你蹲在这做什么？多脏啊！”


    陈枫回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高大的身影。


    男人的五官隐没在阳光投下的阴影里，短发乱糟糟地翘起。


    更关键的是，这人正浑身**地张开双臂，径直向自己靠了过来……


    默克从“它”变成“他”了。第一卷进入收尾阶段，感谢大家看到这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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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焦土与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