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熹。公鸡还未打鸣。


    大将军府外，卫尉程不霍率领百余骑兵整装等候。


    将军府正门打开，玄衣青年缓缓走出。


    程不霍立刻翻身下马，作揖道：“见过太子殿下，臣奉陛下之命护送太子殿下回宫。”


    “免礼。”桑晚抬手去扶，旋即有些疑惑地问，“怎么是程小将军？李言将军呢？”


    程不霍是卫将军程宜的小儿子，桑晚记的他的职责是守护中宫，李言才是守护太子府的卫尉。


    程不霍犹豫一会，才道：“李言将军他因为失职，被陛下革职了。”


    桑晚沉默：“走吧。”


    马车是彩绘铜饰木轺车，车身轻巧，车顶有个超大伞盖，四面无遮挡，视野很是开阔，属于古代的敞篷车了。


    桑晚坐上马车，车轱辘子“咕噜噜”的转，速度是真的快。


    派出这样一辆车来接他，可见，桑王是真的很着急送他回宫了。


    清晨的凉风吹起桑晚的发梢，舒舒服服的，差点给他干睡着。敞篷车就这一点不好，四面透风，人只能端坐着。


    桑晚扭了扭脖子，为了防止自己当众失态，欣赏起周围的景色。


    突然，一束鲜花落在了他的怀里。


    桑晚一愣，抬头看去。


    只见酒肆二楼靠窗处，一位粉衣罗裙的女郎探出脑袋，伸着手，正笑意盈盈地冲着他打招呼。


    少女明眸皓齿，清丽绝尘，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的娇小姐。


    他们认识？


    等等。


    桑晚顺着她的目光，喔，原来看的是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程不霍啊。


    “程将军。”


    桑晚起了逗弄的心思：“有人准头不好，你的鲜花不小心落到孤的手里了。”


    他的声音明显带着戏谑之意。


    程不霍转头，就见太子殿下拿着一束花看来看去。


    这花……他猛地抬头向上看去。


    酒肆二楼，冯柒柒手都快挥烂了，那个呆子终于发现她了，她下意识扬起大大的笑容，然后就是一僵。


    程呆子手上空空无也，而她早晨亲手采摘的鲜花竟然出现在了尊贵的太子殿下手中。


    冯柒柒脸色刷的一下变白，这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句：“霍哥哥。”


    程不霍的脸色也一下子白了：“求殿下恕罪！”


    要不是此行是奉命送太子回宫，不能延误时辰，他都想当场跪下。


    随着程不霍的停下，整个骑兵队也停了下来。


    轺车也停在原地。


    一时间，四周安静无比。


    此时天色已是大亮，街上已有不少百姓。


    原本百姓看见街道上出现这么多骑兵，都躲得远远的，深怕不小心冲撞到了，都没处说理去。


    如今那么多骑兵突然都停了下来，到底是好奇心作祟，一个两个都远远围观起来。


    桑晚笑意凝滞，咋回事？


    他看看程不霍，又抬头看着粉衣少女，两人像是在比赛似的，脸色越来越白。


    桑晚有些懊恼，他怎么忘了，在等级森严的古代，他这个太子殿下自以为是说出的玩笑话，在别人耳中可一点都不觉得玩笑。


    桑晚摆摆手：“无事。让马车先行吧，不要误了百姓们的生计。”


    程不霍暗中吁了一口气，抬头看了酒楼上的冯柒柒一眼，用眼神示已安抚，这才挥手道：“继续出发。”


    马车继续行进。


    桑晚也没心思欣赏花了，随手放在一边。


    本来他还打算当着瓜主的面吃一手新瓜的，这下子，只能和系统八卦了。


    他问：“那女子是谁？”


    系统996道：“她叫冯柒柒，是大司农冯田的女儿。是你未来的太子妃。”


    桑晚：“？”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


    又是一年除夕。


    一场大雪，将整个王宫笼罩在银装素裹当中。


    桑王在西宫设宴款待群臣，整个王宫都忙碌起来。


    宫宴上，烛光摇曳，美酒佳肴，众人推杯换盏，谈笑自若。


    随后，一群身姿妙曼的歌姬鱼贯而入，翩翩起舞，吸引了大半目光。


    唯有一人坐立不安，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桑王喝得满脸通红，一脸迷醉地盯着场上婀娜多姿的歌姬，就连杯中酒水流出来也没发觉。


    桑王后的注意力一直在桑王身上，连忙用帕子擦拭，又亲自执壶给桑王倒了一杯酒，笑着劝诫道：“陛下，您慢些饮用。”


    桑王却是一脸不耐烦挥手让她滚一边去，一把搂过站在他身侧的王美人，众目睽睽之下，胖乎乎油腻腻的手直接伸入她的裙底。蹂躏起来，惹得王美人娇喘连连，一脸娇羞地将头埋在桑王怀里：“陛下~~”


    桑王后笑容不变，语气温温柔柔地叮嘱王美人要好好服侍桑王。


    很快就传出了一阵不堪入耳的声音。


    这仿佛就是一个开始的信号。


    席上的众人就近搂过一个歌姬当场，有人手慢没有抢到，还十分懊恼，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等其他人享用完之后再捡点漏了。


    又来。


    桑晚在看到桑王抱起姬妾时就心中已经有了预感，他万分无语地闭上了眼睛，接下去的画面只听声音就知道堪比十八禁，理应打满马赛克。


    “996。”


    “知道了。”


    鼻梁一重，察觉“小黑”已经出现在他脸上，桑晚支开一条眼缝，试探着朝着席上众人看去。


    太好了，脖子以下已经全被打满了马赛克。


    桑晚长舒一口气，放心地睁开眼睛，面色如常端坐上方。


    小黑是一副只有他能看见的黑色墨镜，唯一功能是辨识限制级画面自动打马赛克。


    为了自己的眼睛着想，也为了保护身心健康，桑晚迫不得已推迟了兑换轻身丸的计划，优先兑换了小黑。


    他的轻功梦啊！


    到底是谁说古代封建的，这……大庭广众之下，嘿咻嘿咻……反倒是从现代穿来的他，时常因为过于保守和这里格格不入。


    如今这个时代，礼乐崩坏，秩序混乱，王公贵族流行储养女乐与娈童。


    上行下效。


    富商豪强也开始豢养。


    女乐与娈童的作用就是表演歌舞取乐主人家以及陪睡，他们身份卑微，经常被当作礼物互相馈赠或转卖。


    演变到现在，如果主人家举办宴会时没有准备女乐与娈童，就会非常没有面子。


    即使没钱的人家，为了充面子，就算是借钱也要买几个女乐与娈童，更有家贫者会拿家中妻子、妹妹或是年幼的童子顶替。


    “太子殿下，您每次宫宴都是孤零零一人，老夫抢到的这个小美人您就先拿去享用。”


    桑晚随着声音方向看去，看到了拥有完整身体部位的林有德，以及只露出一个脑袋其余部位全被打上了马赛克的歌姬。


    不对，林有德的右手也被打上了马赛克。


    桑晚有些唏嘘，大将军也不老实。


    见林有德要将这位马赛克歌姬往自己这里推，桑晚立刻掩面扶额，做醉酒状：“孤头晕，要缓缓。”


    桑晚也不是乱说，今日他真的喝的有点多。


    桑王最近是愈发没有武德了，不仅当众灌他酒，还指使群臣朝他敬酒。


    幸亏如今的酒酿工艺还不成熟，酿出来的酒度数低，他还不至于醉倒过去。


    正在这时，林牧悄咪咪地端来一碗浓浓的，散发着药味的汤：“殿下，解解酒气。”


    林牧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喘，惹得桑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他也没在意，接过碗来一口闷下。


    明明周围是混乱不堪，足以让所有男人气血上涌、脸红心跳的场景，桑晚偏偏打起了哈欠，未防止自己睡着，他决定和林牧聊天。


    他嗓音清冷：“程冯两家定亲了吗？”


    桑晚说的冯家，自然就是书中那个会成为他太子妃冯柒柒的冯家。


    林牧沉默了，仔细看的话他的眼底都有些泛红，耳朵也是红红的。他本就是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子，再加上今年刚成亲，面对今日糜烂的场景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十分佩服殿下的定力。


    只不过他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太子殿下都未……好吧，其实他还看见祖父冲他招手了。


    林牧深呼一口气，强压下小腹涌上来的燥意，道：“尚未。”


    桑晚奇怪：“这次又是为何？”


    去年因冯家老太太去世，冯柒柒需守孝一年，程家便未上门提亲。今年呢？总不会冯家又出事了派人吧。


    林牧道：“三个月前冯柒柒出孝，就在程冯两家重提亲事时，一场风寒让程家主母卧床不起，提亲之事暂且搁置。”


    桑晚揉了揉太阳穴：“这事我知晓，后来程不霍请了宫里的太医医治，不是已经治好了吗？”


    林牧道：“她是治好了。但紧跟着程家老太太病倒了，她没治好，去了。”


    桑晚：“……”


    从系统口中得知冯柒柒是他的官配后，桑晚心中突然一动，这不就是现成的实验吗？


    如果他能成功拆了自己的官配，那么六年后他的“身体”是不是就不会被削成人彘？


    回宫后，桑晚立马让人去查冯柒柒和程不霍的关系——从街上两人的小表情、小动作，桑晚一眼就看出他们关系有点儿不简单。


    果不其然，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自是水到渠成，甚至于程冯两家长辈默许两人继续交往。


    那么问题来了，冯柒柒日后又怎么会成为他的太子妃？是谁移情别恋了吗？


    桑晚沉思。具体什么原因书中并没有写。


    不管什么原因，桑晚决定先把两人锁死。


    他暗中出谋划策，在背后进行一些小小的推波助澜，就让两人的感情快速升温，好感度从策马同游飙到了生死不离。


    程冯两家很快就商议定亲事宜。


    但是就这最后一步，一卡就是一年多，桑晚等得花儿都谢了。


    系统996小心翼翼地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剧情无法更改，冯柒柒注定要成为你的太子妃。”


    “不可能。”桑晚想也没想地直接反驳，“如果剧情无法改变，那么北海昭注定会成为暴君，那我来到这里的意义何在？”


    系统996转念一想，觉得桑晚说的话必须有道理，立刻改口：“宿主，你说的对。除了北海昭成为北海王，灭桑国、你成为人彘、灭南冥国、成为天下共主这几个重要节点不可更改外，一切皆有可能。”


    “加油，我看好你哟。”


    桑晚心一梗，这倒霉系统，不用你再次提醒我。


    还有，是我对北海昭不好吗？


    这两年多时间里，北海昭不断被林有德派出去做任务，我哪次不是嘘寒问暖，他是什么仇什么怨，就非要把我削成人彘？这是哪个脑残作者设定的。


    啧，脑壳疼。


    罢了，索性离书中记载冯柒柒成为太子妃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且等着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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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