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丹不在教室。


    蓁蓁问他在哪里，同学们对视几眼，江雪识说：“放学被冯二叫走了，还没回来。”


    “我去找哥哥。”蓁蓁往外跑。


    江雪识不放心，追了上去。


    又有几个学生，没心再上晚自习，也跟了过去。


    但是蓁蓁个头小跑得快隐蔽性好，一拐弯就消失在几人的视野中。


    大雨无声落下，清洗大地。蓁蓁站在教学楼下仰头感受空气中的气息，艰难地锁定了方向后蹦下一个个台阶，突然在凌空的时候被人拎着衣领提起来。


    “赢！蓁！”


    怒火勃发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


    蓁蓁仰头，惊喜，“哥哥！”


    赢丹的另一只手已经蓄势待发，要狠狠给蓁蓁一巴掌，但对上她欢快的笑脸愣是没能打下去。


    好不容易找到人的江雪识几个赶紧说：“赢丹别打啊，你妹妹怕你被欺负，特意来保护你呢！”


    赢丹愣了一下，又很快垂眸凶狠地盯着蓁蓁，“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干什么事都要跟大人说，你忘得影都没有了！偷偷从家里跑到学校，还让陌生人把你从后门塞进来，赢蓁你真能啊你！”


    两个狼狈的身影从大雨中冲进教学楼，山子指着蓁蓁无话可说，蒋阿姨看到蓁蓁，眼泪差点流下来，双手合十对着空气拜了拜，“老天保佑真的在这里，蓁蓁，你吓死我了。”


    蒋阿姨把饭菜都放进锅里，以为蓁蓁喜欢吃蓝莓和葡萄，正要带她去楼下超市买一点，却发现人丢了！她立刻给山子打电话，又去物业调监控，发现蓁蓁的行踪后，和赶来的山子一起到小区外找，当然是没能找到。


    山子想报警，想求助他哥派人来找，打开手机看到推送的直播，他都划掉了才意识到标题是“送迷路小孩儿姐回家……”，鬼使神差地又把直播搜出来，看到了蓁蓁的背影。山子正要问她在哪，主播就被蓁蓁忽悠着翻墙了，他立刻带着蒋阿姨往学校赶，并通知赢丹一定要揍孩子！


    看着浑身滴水的山子蒋阿姨和赢蓁，感受到他们焦急后怕的情绪，蓁蓁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事了，她垂着头小声说：“对不起，我看见蒋阿姨很忙，没有跟她说。”


    蒋阿姨：“蓁蓁，什么事都没有你重要。我的任务是照顾你，你想干什么就陪你干什么，以后别管我在做什么，你都要叫我，好不好？”


    蓁蓁点头。


    山子说：“这小祖宗太能折腾了，我再调一个阿姨过来。”


    “不用。”赢丹眸色沉沉，他隐约明白问题所在，蓁蓁没有安全感，对蒋阿姨、山子、新家没有归属感，以后肯定会发生类似的事，但是他又不可能时刻把她带在身边。


    巡逻老师来赶人，赢丹要带蓁蓁回家，江雪识几人已经通过网友剪辑的视频了解了事情经过，对蓁蓁很是服气，问她什么时候再来玩儿。


    蓁蓁看了眼赢丹，没说话，表面看着乖巧，眼底藏着灵动狡黠。


    几人笑，轮流做了自我介绍，要加蓁蓁的联系方式。蓁蓁还没来及说自己没有联系方式，就被赢丹套上雨衣抱着冲进大雨中。


    车上，蓁蓁掏出被挤压破了的葡萄和蓝莓，献宝似的说：“哥哥吃。”


    赢丹还在冷脸，免得太快消气小家伙不长记性，“我不吃。”


    “哥哥喜欢，为什么不吃？”


    “谁说我喜欢吃。”


    “没谁说，我观察到啦。”蓁蓁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蒋阿姨说：“这是今天幼儿园发的水果，蓁蓁一直留着给哥哥吃呢。”


    赢丹硬邦邦的眼神迅速融化，他像是没看到葡萄蓝莓破破烂烂脏兮兮的样子，一口一个吃了。


    山子无声哀嚎，蓁蓁这顿打是彻底没可能了。


    到家洗了热水澡吃过饭，赢丹又带着蓁蓁出了门，他记得蓁蓁找他的目的，在路上不太自在地说：“你别担心我被欺负了。冯二不会在学校里找我麻烦了，他使用过违禁药物，我有证据。”


    蓁蓁似懂非懂，问：“冯二做坏事啦？”


    “嗯。”


    “跟警察说，把他抓起来。”


    “抓起来，冯家很快就能为他脱罪，我还会被报复。现在这样正好，可以让冯二忌惮。”赢丹本来是想举报冯二的，但担心会连累到蓁蓁，被怒火灼烧的大脑冷静下来，智商重新占领高地，遂放弃了无脑硬刚。


    666惊讶，在原剧情中，赢丹就是在和冯二发生暴力冲突后直接拿着证据报警+举报。但冯家势力很大，立刻把事情压了下去，还警告了赢丹。赢丹的处境十分艰难，干脆辍学做生意去了。不知道蓁蓁的出现，能不能改变后续剧情。


    赢丹带着蓁蓁买了手机和儿童手表，把自己和山子蒋阿姨的联系方式存进去，教她打电话、紧急报警。


    蓁蓁学得很快，等到家的时候，已经会用儿童手表放音乐听故事了。山子见了，用自己闲置的手机号注册了各种软件的账号，教蓁蓁玩手机。


    半个小时后，蓁蓁拍照发了人生第一条动态。


    钻铁门的小女孩儿：大家好（语音）沙发一角+毛绒地毯+自己半个脚丫子（图片）


    很快有人评论，是大军儿直播间的小女孩儿吗？


    蓁蓁不认字，把手机举到山子脸上，“红点点里有这个！”


    山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去找赢丹，“今天直播蓁蓁的主播是个有点名气的运动员，现在蓁蓁在网上的热度很大，要压一压吗？”


    他其实想说，可以趁着这波热度养一个网红账号，平时直播一下日常，接个广告，多少有个收入。但他知道这样做比杀了赢丹还难，所以就没提。


    赢丹想到了别的，如果蓁蓁的知名度足够，她走丢后会很快被人认出来，但这样也会对她的生活造成很大困扰。


    “压吧。”


    山子给他哥打电话，被他哥阴阳怪气几句“不知道的还以为赢丹是你亲哥，哦，你现在又多了个叫赢蓁的亲妹妹”。


    山子讨好，“哥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是你的亲兄弟亲妹妹。”


    山子哥冷笑一声直接挂了电话，但山子知道他这是会帮忙的意思，乐呵呵地赶紧找蓁蓁去了。教小孩儿还挺好玩的，他有点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孩子了。


    就这么会儿功夫，蓁蓁已经误打误撞学会了拍视频，正举着手机拍赢丹。


    山子凑过去一看，好家伙，她不仅拍，还发了出去。


    “苍儿！”


    赢丹很淡定，“我给她开启了青少年模式，还设置了动态私密，发出去只有她自己能看见。”


    山子放心了，走到蓁蓁镜头前把脸怼上去，“来蓁蓁，给我也拍一条。”


    “来啦来啦！”


    蓁蓁拍完山子拍蒋阿姨、拍阳台花草、拍电视机、拍天花板、拍赢丹的脚丫子……手机都快成她的第三只眼睛了。


    赢丹把手机抽走，“不许再玩了，眼要瞎了。”


    “哥哥！”


    “该睡觉了。”


    “不想睡。”


    “闭上眼就想睡了。”


    赢丹把蓁蓁塞到被窝里，关了大灯，捂住她的眼睛，“睡吧。”


    蓁蓁像个泥鳅一样乱钻，哈哈大笑，更精神了。


    蒋阿姨进来，“赢少爷，你去睡吧，我来看蓁蓁。”


    “麻烦你了蒋阿姨。”


    “这有啥。”


    蒋阿姨带了蓁蓁好些天，哄她睡觉很有一套，再加上蓁蓁今天运动量超大，很快就睡意迷蒙了。忽然她爬起来从床头柜上拿起儿童手表，梦游似的点了几下。


    “蓁蓁？”


    “哥哥晚安。”


    蓁蓁含糊说完，往床上一趴，睡着了。


    赢丹过来推开一条门缝往里看，身后跟着山子，他酸溜溜地说：“我也陪蓁蓁玩了那么久，她怎么不跟我说晚安。”


    “她没想起来你。”


    山子：“……”


    赢丹回房间挑灯夜战，心情在“我真能学会吗”和“我好像还行”之间反复横跳，折磨自己到凌晨一点才爬上床。他睡不着，在漆黑的夜里思考自己的将来和出路。


    蓁蓁跟着清晨第一缕阳光起床，家里静悄悄的，只有蒋阿姨在厨房准备早饭。她摸到山子的房间，拉开遮光窗帘，去卫生间接了小半盆温水，搬出来浇到山子头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苍儿！”


    山子惨叫。


    一切宛如昨日重现。


    蓁蓁吃惊又无措，“山子，温水你也不喜欢吗？”


    山子嚎：“什么水浇到我头上我都不喜欢！”


    被惊醒的赢丹和被吓到的蒋阿姨都冲了进来，看着山子的惨状，赢丹虎着脸说：“蓁蓁，为什么又往山子头上浇水？”


    山子惨笑，“她想试试我喜不喜欢温水。”


    蒋阿姨了解了事情经过，并迅速找到了关键点，她牵着蓁蓁的手说：“蓁蓁，山子少爷不是植物，是人。人是不能浇水的，很容易生病。生病了不仅长不高，还容易死。”


    蓁蓁睁圆眼睛，被吓坏了，含着哭腔问：“山子生病了吗？会死吗？”


    山子赶紧来哄，“没生病不会死，蓁蓁你别哭啊，看我多健康多活泼！”


    他围着蓁蓁，猴似的上蹿下跳，把蓁蓁逗笑了。


    赢丹捏了捏眉心，“别蹦了，洗澡去吧你。”


    山子忽然嘿嘿笑，凑过来小声显摆，“蓁蓁给我浇水，不给你浇，她是不是更喜欢我？”


    赢丹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说：“是因为我长得高，更因为我不会睡懒觉到她担心我晒不够太阳。”


    吃过早饭，赢丹再三叮嘱蓁蓁，如果有事就给他打电话，不能再一个人偷跑出来，得到蓁蓁的保证，他才不怎么放心地和山子一起去学校。


    蒋阿姨送蓁蓁去幼儿园，也在路上叮嘱了一遍，蓁蓁望着太阳嗯嗯嗯，这些话她都快能背下来了。


    太阳从东到西，到了事故高发的傍晚时刻。赢丹先是问蒋阿姨接到蓁蓁没有，又隔几分钟就突击联系蓁蓁，问她的当前位置，结合儿童手表的定位，才让他在教室里坐了下去。


    晚自习课间，赢丹抓起卷子准备去找老师，江雪识叫住他，“你妹妹今天不来了吗？”


    “不来。”


    “哥哥。”


    小小的声音像是错觉，赢丹扭头，看到教室门口的小身影，身旁的江雪识已经冲了过去，“哎呀蓁蓁！”


    蓁蓁看着江雪识，笑了起来，“你是昨天，吓到的姐姐。”


    江雪识惊喜，“你还记得我！”


    又有好几个人围了过去，“蓁蓁，你还记得我吗？我们昨天说过话。”


    赢丹眉心一跳，把造成交通堵塞的蓁蓁提溜起来，“你又自己跑过来。”


    “蒋阿姨也来啦！”


    蓁蓁奋力指着，赢丹才看到被同学们挤开的蒋阿姨。


    “你没这么晚回来过，蓁蓁想你。”蒋阿姨担心赢丹生气，解释说：“小孩儿到了晚上，喜欢找最亲近的人。”


    赢丹看着蓁蓁小心又期待的眼睛，无奈道：“我现在就回去。”


    江雪识眼尖地看到蓁蓁身上的儿童手表，“蓁蓁，你加一下我！”


    “怎么加一下你？”


    “就是加联系方式。”


    江雪识自己操作，不仅互留了手机号，还加了好友，给自己备注雪识姐姐。


    其他人看见了也要加，等终于从教室离开，蓁蓁收获了一堆哥哥姐姐，让赢丹十分无语。


    回到新家，山子也跑过来了，“我看班群里说，蓁蓁又去找你了。”


    “嗯，我以后不上晚自习了。”


    山子看了眼被蒋阿姨抱去洗澡的蓁蓁，小声说：“这样下去不行啊，耽误你学习。”


    “我现在主要是自学，在哪学都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


    臻学是贵族学校，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之所以有那么多人愿意留在那上晚自习，是因为臻学不仅有任课老师，还请了各个领域的大学老师甚至教授、大师在晚上轮值，给学生提供专业深入的指导，一般的有钱人就算砸钱请私教都请不到这样的。


    相应的，臻学的学费也很贵，还是按学年缴费，但除此外就没有必要的收费项目了。这也是赢丹破产后能继续留在臻学的原因，毕竟他转到新学校也要交学杂费等，食宿教学水准还远远比不上臻学。


    赢丹说：“我现在也问不到教授那里，高中的知识，白天也能问赵老师他们。”


    他喝了杯水，回屋学习，发现手机上有好几条未读消息，来自班群江雪识的私聊。


    江雪识：你刚才是要去找王老师？我化学也不错，你可以问我。


    江雪识：蓁蓁明天还来吗？


    江雪识：蓁蓁几岁了啊？


    赢丹：“……”


    蓁蓁真的没有给她下迷魂药吗？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但盯着卷子看了会儿，把错题拍下来发了过去。


    江雪识发来了语音通话，赢丹犹豫了一下接通了。


    赢丹知道江雪识的目的是蓁蓁，但她讲题的时候很耐心没有任何敷衍，还给他推荐了几本资料书，态度十分真诚。


    赢丹也真诚地说：“谢谢你。”


    “谢我就让我看蓁蓁！”


    这燕国地图也太短了，赢丹：“我问问蓁蓁。”


    蓁蓁一听有个姐姐找她，立刻跑了过来，还欢快地给自己配音，“蓁蓁来啦！”


    江雪识被萌得心肝乱颤：“我挂了换视频。”


    等蓁蓁跑到跟前，视频正好接通，她看着手机里和她实时互动的人，有些拘谨地挥挥小手，“姐姐你好。”


    江雪识夹着嗓子：“哎蓁蓁你好。”


    江雪识正常嗓音：“赢丹把手机给蓁蓁！”


    赢丹：“……”


    山子：“……”


    蓁蓁抱着手机去了客厅，很快和江雪识聊熟了，给她展示自己的玩具，展示新家，还展示自己拍的视频，又给她讲幼儿园的事。


    赢丹费劲地做了一张卷子，自己判卷自己看讲解，头昏脑胀地出来回血，发现蓁蓁歪在沙发上还在聊。他看了眼时间，走过去说：“江雪识，十一点了，蓁蓁该睡觉了。”


    蓁蓁：“我不睡觉。”


    “不睡觉长不高。”


    蓁蓁立刻听话，“好吧，睡觉。雪识姐姐，你也睡觉吧，睡觉长高高。再见哦。”


    “好呀，蓁蓁再见。”


    蒋阿姨带着蓁蓁去洗漱，赢丹想着要限制蓁蓁使用电子产品的时间保护视力，在旁边打游戏的山子打了个哈欠，纠结道：“我今晚回我家睡。”


    “怎么？”


    “我怕明天蓁蓁端一盆热水把我烫熟了。”


    “不至于。”


    “但我怕。”


    山子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哦对了，刚才江雪识搜蓁蓁的动态，发现你设置成私密了，她发消息威胁我解除私密。我把动态设置成分组可见，把江雪识拉进组了。”


    赢丹：“嗯。”


    他再一次疑惑，蓁蓁给江雪识下了什么迷魂药？


    第二天到了学校，这个疑惑到达了顶峰。赢丹本就独来独往，身边没几个朋友，破产后更是只有山子一个，而且他自己心情不好也不想跟人交流，就导致这些天都没人跟他说话，仿佛把他孤立了。但今天好几个人和他打招呼、有眼神交流，句式还很统一。


    “赢丹，蓁蓁xxxx……”


    在跟他不太对付的班长也来问的时候，赢丹忍不住说：“蓁蓁这么招人喜欢？”


    班长反问，“不招人喜欢你会养她？赢丹你发现没有，在蓁蓁面前，你变化大的像换了个人。”


    赢丹给了班长一个无语的眼神，但之后学习的间隙，总忍不住想自己真的为蓁蓁改变了吗？他知道自己为了蓁蓁，做了几个和性格不符的选择，但也算改变吗？他觉得自己的性格和思想都没变，只是为了蓁蓁做出让步，没有蓁蓁，他还会是原来的自己。


    如果班长能知道赢丹的想法，肯定会忍不住翻白眼。这还不算改变，那什么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