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交谈

作品:《我在横滨当建筑恢复师

    我真的很希望樋口能够听见我心底的呐喊然后告诉我她其实是开玩笑,但可惜这位根本没有任何说谎的迹象。甚至她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有意识到她说了什么。


    她还在对我说:“人与人的缘分,并不只有血缘。”


    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你说得很真诚但是森鸥外真说要保我狗命了?


    她继续道:“芥川前辈……在这个世界上,他是特别的。我对他敬爱有加,甘愿仰望着他,为此留在港口黑手党,不断磨砺自己的实力,只希望能够成为他的助力。”


    我敷衍地鼓励了她,祝她终成所愿。


    其实脑袋里已经开始翻那黑衣服的狗东西之前使唤我的旧账。每次他把那么多绝密的任务交给我这个外人,都会暗暗威胁一番比如我要是敢泄密或者背叛就要承受被得罪港口黑手党还要严峻的惩罚。有那么两次他说得认真,我还真的信了他的邪。


    房间里,樋口和我都沉默了一会儿。我是因为需要反思曾经的某些事件,她怎么样想的我无暇猜测,只能看见她脸上淡淡的红晕,然后她开口了。


    坦白说我没什么心情去听,并且已经做好等她说完再确认一番此事真伪的准备,但是她随后的话如更大的狂风拍回了我刚被刮没了的理智。


    她说:“我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假如芥川前辈永远不醒,而又留存家人的话,我就会去照顾他们——替他保护好他们。”


    我:“……”


    一个疑问跳进我的脑海。


    樋口知道芥川银是芥川的妹妹吗?


    银刚才倒是以芥川的名义向我表示感谢来着,但是并没有直接说什么“妹妹的身份”之类的明示。难不成,樋口还以为芥川是孤家寡人或者家人是什么手无寸铁的无辜民众吗?


    最开始我以为樋口与芥川已经是比较亲密的关系,但是现在看来,她可以说是什么都不了解啊!


    即便是这样也值得你上枪山下弹海的吗?


    我震撼地看着她,终于隐约找回了我在得知樋口孤身一人闯敌营时的大脑空白的感觉。我难以理解地问:“你对芥川,究竟是什么情感?”


    她毫无犹豫:“我愿意成为他发梢的一缕风,驱除他的炎热;我会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刀,扫除他前路的阻碍。只要能够为他增添一分助力,纵然被荆棘缠身、身负业障,下入万层地狱也在所不辞。”


    我深深地咀嚼了这几句话,翻来覆去地,然后我问:“值得吗?”


    樋口像是想到了什么,微笑起来。


    我形容不上来她的笑容,很满足,很自豪……非要说的话,那应当是一种幸福的表情。但是,这世上真的会有为他人奉献就会感到幸福的情感吗?


    此时此刻,我又完全忘记了刚才头脑风暴的东西,只是迫切想要解开樋口内心的那些想法。我看过不少感情小说,都只是浅尝辄止,因为我实在代入不了他们那些撼天动地的追逐。但是此时在我面前的樋口,她所述说的情感,竟然真的让我感受到了大海撞击礁石的冲击。


    虽然礁石亘古不移,被糊一身水的只有岸边看热闹的我。


    樋口又重复了一次:“白小姐,人与人的缘分,不是只有血脉一种的。”


    我张了张嘴,没说话。


    好吧,虽然我还是不能理解这种感情。


    但我忽然觉得,我这一趟冒险也还算没白去。


    樋口临走前,我又想起来件事,问她:“你们有没有在那场冲突里看见一个男人?俄罗斯的,长得很好看。”


    樋口仔细回忆了一番,摇头。


    他们当初解决了敌方势力,便直接接芥川回去了,途中也没有再遇变数。


    我皱了下眉,那个人就这样轻易放弃了他的猎物?简直不合常理,要知道那个时候的芥川还没有醒,即使他们败局已定,但是一刀抹了他的脖子,来个鱼死网破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不过情况尚不明朗,我只能和樋口叮嘱一番当时的情况,让他们多加留意。樋口意识到那个男人的可怕,也正色起来,表示不会放松警惕——不过好消息是芥川已经醒来,以他的能力,别说对方还想阴他们,估计只要露出一点苗头,就立刻会被一锅端了吧。


    我对樋口对于芥川那种几乎写进底层设定的崇拜无话可说,反正该提醒的都提醒了,剩下的就随他们去吧。


    樋口打开我的房间门时,我看见太宰正躺在朝阳的棕色沙发上,橘猫窝在他的黑色马甲,呼吸的起伏与下面的男人完全一致。


    其实这栋模拟玻璃并不能透光,房间里的也只是模拟出的光源。但即便如此,仍然透出了一种奇妙的温暖。


    噫惹,好诡异。


    我左右看看,抄起床头柜上果篮里的橘子朝门外扔了过去。橘子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窜进半掩的门缝,精准地落到对方的手里。


    抓着橘子的男人还有些惺忪的样子,坐起身,肚子上的橘猫圆润地滚了两圈落到他旁边的沙发垫上继续睡。


    太宰打着哈欠剥开皮,吃相却很文雅,透着一种骨子里的矜贵,尽管人还是懒洋洋的没救样子。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我知道不能和这家伙绕圈子,否则很快就会被坑进他的语言陷阱里,于是直接问:“你还有事吗?”


    “真是令人寒心的话啊,我可是特地代表武装侦探社来归还你的猫的。她在我们社这两天可谓是顶级座上宾的待遇,连乱步先生都要勤勤恳恳地给她按摩服务呢。”


    我心想我还没收你们撸猫的费用,你倒是先跟我算上账了,没接他的话,只是盘腿坐在床上,虚着眼盯他。


    对方毫无自觉,一口一个橘子瓣吃得欢快,不知道谁才是病号。


    场面一度非常诡异。


    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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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我以为他也是为了芥川的事过来道谢的——我把银真诚鞠躬的身形p上太宰的脸,这个画面实在太美,刚冒出来就被我扔到意识最角落去了。


    现在看他这宾至如归的自觉,我又怀疑这家伙只是单纯恶心我来的。但这也说不通,自从当年作别,他除了两年潜伏期偶尔上门几次,便再也未与我打过照面。每次我去武装侦探社,他也总是刚好不在。这样的家伙,现在突然要来给我难受,就算这人是太宰也多少有点大病。


    可恶,怎么想也想不通。我终于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耐着性子,恭恭敬敬地:“请问,你还有事吗?”


    太宰吃橘子的嘴巴停住,肉眼可见地惊讶看了我一眼,突然耸动着肩膀大笑起来。我确定他是真心想笑的,因为他脖子上的绷带都笑散了,松垮地落在身上颤动。旁边的橘猫都被吓醒,人性化地白了太宰一眼,咪呜着跳下沙发去其他地方了。


    我:“……”


    少女的红温胜过世间一切热武器。


    就在我忍无可忍地打算给这家伙来个人道毁灭,甚至都准备接过武装侦探社的国木田先生发的“为民除害”锦旗时,太宰不笑了。


    他擦着眼角的泪花,眯着眼看我。那被泪水与眼敛层层遮挡的瞳孔幽深,深到看不见任何属于人的情感。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我,又或者是透过我思考着什么东西。


    有时候我会想,我又算什么怪物呢,那些人看一看太宰的眼睛,就会很开心与我对视了。


    我语气不善:“很好笑吗?”


    “不,我只是有些惊讶。”


    “惊讶什么?”


    太宰没说。他刚好吃完最后一瓣,舔了下拇指,嫣红的舌尖一触即分。他又朝我要一个,我当然不会如其所愿,故意拿起一个橘子剥开,整个塞进嘴里。


    “……呕。”我便被酸得大脑空白了一瞬,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太宰拍了下手,像是才想起来:“啊,我特地提醒银买一些酸橘子,有助于你恢复。”


    我被酸得没劲儿揍他,费了老大力气咽下去,喝了半瓶子水,才空出嘴嘲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太宰笑而不语,伸出手,几瓣完好的橘子装在手心。


    我沉默了。


    “事实上,我吃下去的只有第一瓣和最后一瓣。”太宰夸张地感叹,“人的眼睛真会偷懒不是吗?只需要第一印象,大脑就会自动补全剩下的画面,至于是真是假,谁又知道呢?”


    这个糟糕的家伙,又开始打这些乱七八糟的哑谜。


    我把剩下的半瓶水喝完,不接他的话:“你知道的,我不擅长揣测人心。如果你有想要和我说的话,就直接说出来吧。”


    “是吗?”他装模做样地说,“可我觉得现在的白小姐已经是一个人了。”


    我谢谢他这样夸奖我,回道:“你也挺像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