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公道(修)

作品:《被曾祖坑成权谋天花板

    雪又重新下了起来,隔着宽阔的院落,少年曾经肿胀的脸如今已经恢复了许多,那双生涩而漆黑的眼睛,看起来仍与曾经的扶慈十分相似,周会宁却知道,里面藏了许多她从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她慢吞吞地说道,“我想说的是,那日在将军府门前,许多人都不相信我能见到将军,可从始至终,你都未问过袁将军是否会见我,好像笃定我能如愿。”


    少年没好气地说,“一个死里逃生的人,哪有机会想那么多呢?我只是运气好一些,选对了人罢了。”


    周会宁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我后来想起来,那时你身上的衣物,似乎是西南三郡方特有的织物所制。一位少年能千里迢迢绕过十三郡来到天佑,除了运气,还需要及时的‘卑鄙’,及时的‘天真’,以及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


    她眼里流露出几分认真,“我想,刚到天佑城那几天,你大概已经结合了京中的传闻,分析出了将军的处境,若不是那场大雪险些要了你性命,你也许早已进了将军府。”


    在少年短暂的人生中,有许多人被他漂亮的外表迷惑,被他的谎言所欺瞒。这让他自鸣得意,暗中嘲笑,却也带给他莫名的孤独感。


    而现在,小娘子清澈的目光似乎穿透他的表皮,看到了他这些年赖以生存的狡黠,和那些从未被人注意到过的灰色地带。


    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与渴望在他心头一跳,压过了心里的愤怒和心痛。他滚动了一下喉头,突然嘲讽地笑起来,“周小娘子三顾阳侯府时,似乎也花了许多心思,是不是?”


    果然,那日将军府前的装晕骗她,不过是小伎而已,此人对朝局人心的洞悉,已然深刻到令人心惊的地步。


    周会宁发现她要做的事轻松了许多,毕竟,少年在某种程度上似乎好像与她不谋而合,“我记得,大齐失了桔子关那日,与雎朔的那场大胜是同一天。你拿了这份祭文和你的倚仗,是想以卵击石,求一场公道吗?”


    她将手里的拓片折好,认真地说,“若是这样,你要不要交给我来做。我知道你想要墨水,我们溪山有很好很多的墨水。我还知道你想要布和纸,这间铺子里就有许多。至于你的倚仗……我瞧它是新制的,并非古物,你还能再做的,不是吗?”


    她不光看穿了他的背景和计谋,还知道他要做的事!几乎是一瞬间,少年猛地抬头,面色变得像冰冷无比。


    周小娘子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周小娘子。这位时而聪慧,时而愚笨的小娘子撕破了那层矛盾的伪装,露出了士族小娘子最真实的一面。


    淡淡的寒意夹杂着奇怪的兴奋涌上心头,他看着那颗鲜明的红痣,语气中带上了些许危险的意味,“我要的不是袁将军认错,而是真正的公道。”


    “那我就给你公道。”周会宁许诺道。在她看来,受了委屈便想要公道,是世上最自然的事情,尽管这有些麻烦。但其实,从很早之前,她就很想这么做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小娘子善于谋划,却在人情世故方面颇为欠缺。她不知道,关于“公道”的问题答得太过于爽快,很容易显得像是一种反讽和虚伪。何况两人身份经历如此悬殊,对方又恰好拥有一颗在红尘俗世里摸爬打滚多年,不相信任何人的心……


    果然是要利用他!


    也对,那块木牌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周小娘子,她对自己身份的幽微之处,实在太了解了。


    从知道世族的那一刻开始,少年那颗嫉世愤俗而聪明无比的脑袋,就一直觉得那里生长着阴险的坏蛋和愚蠢天真的蠢蛋。靠着两种极端的结合,他们同时做到了清白高尚的胸怀天下,和敲骨吸髓的贪婪无厌。


    曾经他以为周会宁是后者蠢蛋,现在他觉得周会宁是前者坏蛋。


    “周小娘子,其实,作为一个卑鄙的人,我觉得公道是世上最没有意义的事。无非是大家以此为名,各取所需罢了。”


    想到最初看到的那个高贵而纯真的小娘子,和眼前这个到处展露对未婚夫深情,却暗中有所图谋的少女。少年心里有些被欺骗的恼怒,或许当初将军府前的援手确实是出于一时善意,但眼下利益交换,却更真实,也更符合两人的身份。


    若非如此,一个世家贵女,如何会屈尊与自己交谈呢?


    他不再掩饰自己眼底的不驯,静静注视着几点雪粒子落在周小娘子鼻尖,遮住了那颗漂亮的红痣,“但您说得对,我需要很多墨水,还有其他的东西。您自己做这些,怕是不太方便,不如收下我这样一个不怕死的卒子与您共谋,到时候,也好将一切罪责推到我身上,倒是干净。只是,帮助一个‘卑鄙’的人,你不怕与虎谋皮吗?”


    周会宁听出少年语气中的自毁之意,但她不擅长安慰人,只得干巴巴地说,“一个想要公道的人,有些野心不是坏事。何况,”她弯出一个小小的笑来,“我见过许多卑鄙的人,你只是一个小偷儿,偷了一点儿墨水,如何能跟那些大奸大恶相比?”


    猝不及防地,少年又被将了一军。


    但这次他没有说话,他喉结滚动着,略带寒意的目光里有审视、有警惕,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近乎贪婪的探究,似乎想从那双清澈眼眸里钻进去,看得到最深处。


    “周小娘子,你未婚夫知道你不光是个偷鸽子的小偷儿,还意图对他的家族不轨吗?”


    “不过,这跟我也没有关系。”


    “这确实跟你没有关系。”周会宁说。


    少年说话本是为了刺痛周会宁,还有些许威胁的意味,毕竟没有哪个小娘子愿意被情郎知道自己不善良的一面。但周会宁对男女之事懵懂,只不喜欢“小偷儿”这个称呼,又觉得对方在这个时候提起袁大郎十分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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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


    少年发现眼前这张清丽的脸上有些恼意,却没有羞色。微微一怔后,他有些沉默,周小娘子小小年纪,竟然能掩盖自己真正的情绪,城府之深沉,真是他生平所见之最。


    他摸了把地上的雪,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过来,想起他来天佑的目的。他突然一笑,“既然您对我本想要做的事和桔子关都感兴趣,那我便说给您听。您做好心理准备,这可是很花钱的。”


    “要多少?”周会宁看过的那本古籍上,并没有写明这种东西的实际花销。她不禁有些好奇。


    “我也不知道。”少年微微一笑,“说不定是个无底洞呢。”


    ……


    ……


    许是饮花在前院跟掌柜等人说了什么,铺中无人再到这后院来。夕阳渐晚,微微雪落,偌大的院落里,周会宁发现,原来这里只有她和这奇怪的少年二人。


    此刻他不再装出天真无辜的模样,却也并非桀骜不驯,只是从容地弯身,在离她咫尺之遥的地方盘膝坐下。


    他拾起一根焦柴,在地上随意勾画了几下,说到,“雎朔这场大胜意义非凡,我在故乡时听路过的艮山军说过,圣人有意在一周年时举办庆典。我曾想过,若袁将军不理会我的请求,那么,依我有的那份凭仗,我可以让所有人看到,也想到十年前的那件事……”


    这是一个直接又迂回的计划,直接的是行事方式,迂回的是人心谋算。而他的凭仗,也是十分稀奇而独特。少年讲得很简单,却很生动,周会宁听着听着,竟然跟着他的打算,在脑海里浮现出一幅幅清晰的画面,就像是小时候听林成蹊讲故事一般。


    其实,少年自底层摸爬滚打而来,他的圆融与林成蹊那种才子方有的风流张扬大不相同,但他们确实都是很有口才,擅长讲述的人。


    北风渐渐放缓,地上散落的碎布沾满墨迹,少年的面容在暮色中皎如明月。


    不知过了多久,他注意到小娘子清澈的眼眸正有些失神地望着自己,耳尖微微泛红,才继续说道,“将军病倒后,我本以为圣人会搁置庆典。可前些日子,袁小郎君对袁将军说,庆典早已在宫中筹备,只是尚未对外公布。如此一来,我原先的计划便可继续了。而既然您愿意给钱,那么,这件事,我们大可以做得更大一些。”


    周会宁突然醒过神来。


    眼前握着柴草的手随意地垂着,指节上有几处伤,手背上更残留着数日前冻过的紫痕。


    在她印象中,这场庆典似乎是借寒宵灯会举办的。前世她未曾参加,却也知道灯会上没有出现少年计划中的事。也就是说,前世此时,眼前的少年确实已经冻毙雪中,化作天佑城里一具不知名的尸骨。


    是她突然去了将军府,碰巧给了他一条命。


    他们此刻才能坐在这里,听他讲述这如同故事般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