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似乎格外冷，也格外潮湿。这是五条空最讨厌的天气，冷空气像是细密的针一样钻进骨骼，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生活也变得更无聊了--自五条悟走后，她的身体状态更差了，已经不足够支撑她在这样的天气中进行长时间的室外训练。


    五条家主听说她有打坐训练后，命人在后花园内新建了封闭式训练室，只不过还要等些时日才能完工。


    五条悟不在，她也不想和别人学课本内容。


    生活中最重要的两件事都搁置下来，五条空每天只需要散散步，玩玩积木，吃吃饭和睡睡觉。


    准确来说，并不是「需要」，而是「只能」。爹爹和妈妈都很忙，哥哥寄来的那封信，她几乎倒背如流。五条空躺在空旷的训练上，第一次觉得世界这么大，一点也不好。


    晚上吃饭时，神宫寺水眠照例站在一旁。这算得上是五条空最开心的时候--只要看着这桌香气扑鼻的菜就心情大好。


    “水眠也来坐吧。”


    “小小姐，不能乱了规矩。”


    “诶呀，哥哥又不在。没有人会在这时候来的，反正只有你和我，陪我一下嘛。”


    “小小姐...”


    “小空。”


    神宫寺水眠的话还没说完，五条家主中气十足的声音蓦然响起。五条空惊喜地站起来，探了半个身子出门外，被五条家主拦了进来。


    “天气冷，出门也要套件衣服。”


    “爹爹怎么来啦？”五条悟笑嘻嘻地揽住他的胳膊，“诶呀，只一小会嘛，听到爹爹的声音我才出来看看的。”


    “看看我宝贝女儿有没有好好吃饭。”


    两个人挨着坐下来，神宫寺水眠已经拿来新的碗筷。五条家主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嘿嘿，今天有我最喜欢的排骨汤，水眠做饭特别好吃呀。”五条空一边盛汤一边说道，“排骨汤的味道也是香香甜甜的，爹爹你快尝一下。”


    “...好，爹自己来，别烫到你了。”


    五条空期待地看着五条家主，仿佛他手里那碗汤是自己做的一样。“怎么样怎么样？”


    “...爹年纪大了，总觉得味浓。”


    “切，明明超级好喝。”五条空撇撇嘴，并没有注意到五条家主有些奇怪的神色。


    她脑袋瓜转了转，像是随便提及那样问道，“最近家里有没有来信呀。”


    “喔...小悟最近应该没有寄信来。”


    “我又不是问哥哥。”


    五条家主呵呵地乐，“小空还有什么别人？”


    五条空本想找一个借口，却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没有任何「别人」。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寥寥无几，要么是常伴身边，要么是永不相见。


    怎么会这样？


    不过话本里行走江湖的人，一开始确实都是孤身一人，慢慢地才结交起五湖四海的朋友。


    那她呢？什么时候她才能迈出第一步呢？


    现在也许是最好的时候了，五条空想。爹娘很忙，哥哥不在，没有课也没有训练。只要绕过侍卫就好。


    她不需要走很远，她的目的就是找到一个好朋友。一个不姓五条、也不听命于五条家的陌生人做她的好朋友。


    五条家主全然不知正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儿已经做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侠梦，而是满脑子都是女儿喜欢这个厨师但儿子不喜欢应该怎么办。


    而且这个厨子做饭确实好吃。


    神宫寺水眠是他亲自带回来的孩子。三岁父母意外身亡，寒雪中被下乡寻菜谱的老厨师捡回。十岁就学得一身好手艺。


    老厨师是五条家主的好友，在听闻老友正寻找一个靠谱的好厨师，他果断地向老友推荐了神宫寺水眠。


    五条家主见他性格低调，手艺精湛，身世干净。而且年纪小，好培养。


    可现在怎么办？小空身边甚至没有长期固定的仆人，难道要连她喜欢的厨师也带走吗？


    一大一小各怀心事吃完了这顿饭。


    *


    今夜无风，月黑风高，适合离家出走。


    本来只是在心里计划的五条空，越想越觉得可行。附加属性为叛逆的中二病，似乎在十岁、在五条悟第一次如此长时间不在她身边时，终于隐约地露出苗头。


    那个小时候踩椅子垫软垫都够不到边的窗户，此时已经可以轻松翻过。但五条空没那么蠢，她先是撑着身子，感受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认没有侍卫后，才推开翻窗轻巧落地。


    翻出墙外时，五条空只觉茫然。她猛然意识到，自她有记忆以来，她从来没有走出过五条家。就连这条「离家出走」的路，都是她现摸索出来的。


    【你第一次走出了那片领域。】


    【已解锁成就：年少的顿悟！】


    【请继续游戏吧！】


    五条空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抬起左手按住不听话的心脏--她知道自己并不害怕。


    是兴奋，是好奇。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翻过那道墙，很大一片区域仍属于五条家。在五条空再没遇到来回巡逻的侍卫后，她明白接下来就是找到好朋友的好机会了。


    【你已进入新领域。靠近角色可进行对话。】


    【是否开启新手教程？】


    【玩家无响应。】


    五条空沿路走着，风钻进衣领，微微有点冷。路上除了她以外，没有人，只有月光。


    自己出来的时间似乎不太对...正常人不会在晚上散步吧，这可是睡觉的时间。


    五条空打了个喷嚏后，总感觉头晕乎乎的。


    实在是太冷了呀！还是先原路返回吧--


    她转身走向来时的路，却渐渐发现有点不对劲。她刚刚有走这么远吗？这地方不是应该有个小树林吗？


    树林呢？池塘呢？


    五条空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搓了搓胳膊认命地向前走去。没有找到记忆里的路，却在路的尽头看见了一点火星。


    像是一根木棍，五条空不知道那是什么，它躺在地上慢慢燃烧着。在它旁边，蹲着一个短发的女孩。


    她似乎也注意到了五条空，向她的方向看过来，略微有些不解道，“你是谁？”


    *


    “我是五条空！”


    终于找见人的五条空乐呵呵地跑过来，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景象正发生变化。


    “五条空...？你姓五条？”


    “对呀。”五条空蹲在她身边，呼出一口气，“你听说过我吗？”


    “没有。”


    “诶--好吧，是因为我还没有出师的原因啦。你叫什么名字呢？”


    “...”


    “你也姓五条？难道我走的不够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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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吗？”五条空猛地站起身，“你你你不会是五条家的侍卫吧。”


    “...不是。”少女像是被五条空不相信的表情刺激道，只好介绍道，“我是家入硝子。”


    “好好听的名字呀。”五条空果断地相信了这个陌生的漂亮女孩，她蹲在她身边，“你的痣也好漂亮，你怎么在这里？哦--它灭了，你用它照明吗？”


    “这是雪茄。”


    “雪茄？雪茄原来是这样的啊。”


    “你没见过？”


    “没有，只看到过描述。”


    “...你真的是五条家的？”


    “对呀，我哥哥是五条悟，爹爹是五条--”


    家入硝子抬起手，制止了她。“这些我都知道，不过我不知道你。算了...也不重要，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因为行走江湖需要朋友啦，按书上说，我应该会遇到一个草药高手，一个剑术高手，一个消息贩子。”


    “...不是问你原因，是问你方式。”


    五条空不解地蹙蹙眉，“走来的呀。”


    “走来的？”


    “对呀。”


    “没有遇到咒灵、悬崖和陷阱吗？”


    五条空眨眨眼，“没有，你在说什么？这附近只有树林和湖泊。”


    “好吧，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我相信你是五条家的了。”


    家入硝子站起身，“不过这里没有你要找的草药高手剑术高手和消息贩子，很晚了，你的身体不适合在这里久待。”


    “为什么呢？”


    “你看起来很虚弱。”


    “看起来？你是医生吗？”


    “算是吧。”


    “喔--你是草药高手吗？”


    虽然过程不是很顺利，回家的路也没有找到，但是好在话本诚不欺人，她遇到的第一个朋友果然是「草药高手」。


    五条空激动地站起身，却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一瞬间仿佛看到了那片她想要寻找的树林和湖泊，还有围墙和马路。


    她最后看见的是那根燃烧尽的雪茄，和她躺在一起。


    “喂！五条空！”


    *


    【你遇到了危机！】


    【玩家生命体征下降，请及时恢复生命值！】


    【是否购买道具「救命丸」？】


    【玩家无响应】


    五条空的脉搏微弱到几乎摸不到，可是医生却说小小姐并无大碍：她没有受伤，甚至难得的没有发烧。


    可是她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就像体内有一个怪兽在吸食她的血肉。五条空躺在床榻上，轻轻地闭着眼，仿佛只是睡着了。


    在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五条空的头顶，浮现起一片灰蒙蒙的「云」。


    【玩家生命值告急！请及时恢复生命值！】


    【是否购买道具「一命速通」？】


    【***已触发，玩家无响应十秒后将自动生效。】


    【10，9，8，..】


    五条家能请来的医生均对此无能为力，似乎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五条空苏醒，又或者等待--


    1999年12月3日，这片寒冷潮湿的土地已经完全进入了冬天。在五条家，今天的太阳比雪更冷。


    有人站在庭外，在死寂的空气中，发出哗然的声响。


    “我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