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音乐(弋)
作品:《和crush闪婚了》 程覃一转到292班的第二天,闻弋就和他撞了个满怀。
闻弋照例提前二十分钟到教室。
她习惯性地低着头走路,像往常一样数着脚下的地砖格子。
一、二、三……数到第七块时,她正打算抬起头来打开门,“砰”的一声闷响,她的额头撞上了一片坚硬,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扑面而来。
她正要张口向他道歉,但对方比她快了一步。
“对不起。”一个清冽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她抬起头来,朝上方瞟去,尴尬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居然是程覃一。
怎么会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哦哦,抱歉。”她慌忙低下头。
天哪!今天什么运气,居然撞到了程覃一闻弋心有些雀跃,但瞬时又难过下来,雀跃的是她居然那么幸运和程覃一有了那么一点交集,不幸的是居然是自己走路低着头撞到了他,好丢脸。
“是我该道歉,”他说,“我挡在门口了。”
程覃一移开,让出一点路,闻弋在他面前走过。
心想要停留,脚步却在加速离开。
闻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回味着刚才的碰撞,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程覃一还站在那里,在看墙上的课程表。
她移走目光,看着窗外的梧桐树,早上的阳光格外好。
看了一会儿后,同学们也陆续进来,她转过头,低头看着书桌上的英语笔记。
还有机会,总有机会。
第二次两人短暂的时光很快接踵而至。
周五下午的体育课,体育老师让他们进行八百米测试。
当下课铃终于响起时,闻弋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喉咙里也干得快要冒烟。
她随着喧闹的人流慢慢挪回教室,第一时间就抓起了桌上那只浅蓝色的水杯。教室里的饮水机前排起了一条不长不短的队伍。
闻弋安静地走到队伍末尾,喘着气,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尚未平复的心跳声。她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捏着的水杯上。
一股熟悉的、带着清爽皂角气息的淡香,悄然侵入了她周围的空气。
一个人站到了她的身后。
即使不回头,一种源自本能的直觉,也让她瞬间辨识出了后面人的身份。
是程覃一。
她的脊背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她能感觉到他站得很近,近到她甚至能隐约听到他平缓的呼吸声。
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每一次挪动脚步,闻弋都觉得是无比的煎熬。她的全身似乎都被身后那个身影所占据。
她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大概和平时一样,穿着那身洗得干净的校服,神色淡然,目光或许正落在窗外,或许正落在她的后颈上,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把她吓了一跳。
她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大幅度地转动一下脖颈,只能僵硬地盯着前方同学的后背,心里默默祈祷队伍移动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轮到她了。她有些慌乱地走上前,按下冷水开关。水流哗哗地注入杯中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清晰。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正落在她的动作上。
“水满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很轻,像一块小石子投入她的心湖。
闻弋回过神来,才发现水果然已经漫到了杯口,险些溢出来。她赶紧松开开关,抱着满满当当的水杯,同手同脚地往旁边让开一步。
就在她侧身让开的瞬间,程覃一自然而然地上前,占据了她刚才的位置。他的手臂从她身侧擦过,带起一阵微弱的气流。
“闻弋快出来!”林满抱着一盒切成块的西瓜,在外面热情地向闻弋招手。
闻弋抱着水杯,快步走出教室。
“程覃一和你说什么呢?”林满凑近闻弋的耳朵,悄悄问她。
“没什么,他说我的水满了。”闻弋尽量装作很平静若无其事地说。
她的余光还停留在接着水的程覃一身上。
他微弯着腰,看着水流注入他自己的黑色水杯。额前几缕黑色的碎发略显凌乱,垂落下来,遮住了部分眉眼。鼻梁挺直,下颌线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清晰利落。
“我还以为你们那么快就认识了呢?”林满戳了一块西瓜递给闻弋。
“我和他……怎么可能,他估计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呢?”闻弋接过西瓜,轻轻咬了一口。
“这西瓜甜不甜?我挑了好久呢。”林满问她。
闻弋松了口气,她还担心林满会打趣她呢。
“很甜。”闻弋又咬了一口,她看见程覃一已经会回到自己的位置了,她站在的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他的侧脸。
她一边搭着林满的话,一边偷瞟程覃一。
唉,总是想要更多。
自从程覃一转来后,闻弋转过头找后桌的频率就增多了,这个事还是后桌和她说了后她才注意到。
“闻弋,你最近找我频率好高啊。”后桌是一个脸圆圆的女生,她嬉笑着对闻弋说。
“是吗?我没怎么注意到。”闻弋随手拿起书桌里的一本课外书,装作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她极力回避后桌女生的眼神,她害怕一对上,对方就会把她的那点心思猜透。
“你在看什么书呢?”女生好奇地问她。
“余华的《第七天》,你要看吗?”话题转移到书上,闻弋有了点间隙掩饰自己。
闻弋开始给女生介绍书籍的故事,又在这片刻时间用余光看程覃一。
在之后,闻弋总是借着看过的书的故事和后桌聊天,然后再偷偷瞟向那里。
某一天的午后,闻弋照常和女生聊天。班主任总喜欢在这个时候进来给那些数学成绩有些落后的学生讲习题。
教室里吵吵闹闹的,有在讲题的,有在聊天说闲话的,还有像闻弋这样和别人聊某本书的内容的……
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课桌上,空气里飘浮着细小的尘埃。班主任在一组前排那讲解着三角函数,声音平稳得像一条缓慢流淌的河。
闻弋转过身子,兴致勃勃和后桌讲着那本最近看完的书,视线不受控制地,又一次飘向了左前方。
程覃一坐在中间靠后的位置,阳光恰好落在他半边脸上,将他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他微微低着头,手指间夹着一支黑色水笔,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看着他,总会想起那些过往,那些已经随风飘去,已经快要消失在记忆里的过往,可闻弋就是忘不了。
她总是不甘心,就是这些不甘心一直在支撑着那些记忆。
就在她看得有些出神的时刻,程覃一突然抬起头。毫无预兆地,他的目光直直地撞进了她的眼里。
那一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从一组传来的班主任的声音、窗外篮球落地的声音、安静学习的同学翻书声音,全都消失了。
她僵在原地,连移开视线都忘了。
他的眼睛很好看,是那种深邃的黑,此刻因为逆光,更显得幽深。在那短暂的零点几秒里,他似乎怔了一下,随后,那双总是带着疏离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知道了。
他知道她在偷看他。
这个事实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闻弋慌乱地转回头。她死死地盯着桌上摊开的课外书,后桌的女生还在津津有味看着她翻开的那一页。
闻弋感觉整张脸都在发烫。
完了。
他一定觉得她很奇怪吧?
后桌开始问她一些关于那本课外书的问题
她努力想要集中注意力听,但后桌的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课外书上的字扭曲成一团,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闻弋?你在听吗?你怎么了?”后桌拍了拍她的肩膀。
“哦哦,抱歉,我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个关于这本书的评论……”
他还在看她吗?
是不是在嘲笑她的窘迫?
“听起来好有趣啊。”后桌说。
“是啊,对了,你刚才在问什么?”
“哦,就是女主为什么要给他的朋友写信,而不是给男主本人呢?难道女主和男主朋友关系很好吗?”
“或许是因为并不喜欢男主朋友,所以才放得开,对于喜欢的人,就会更小心翼翼……”
时间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鼓起勇气,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往刚才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程覃一已经低下头,继续记着笔记,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她分明看见,他的嘴角,似乎有一抹极浅极浅的弧度。
是因为她刚才的狼狈吗?
自那天的短暂对视发生后,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心思,闻弋就尽量减少自己与程覃一的接触。
如她所愿,他们的接触变得少之又少,无非就是在门口遇到过几次,或者吃完饭回来撞见。
他们真的如同陌生人一样。
也许就是因为一次次不经意的错过,像沙漏里的沙,一粒粒漏下,不觉分量,等发现时,中间已经隔了无法跨越的沙丘。
周五下午的最后一节音乐课,空气里都漂浮着周末将至的松弛感。阳光变得温和,透过窗户,在弥漫着细小尘埃的教室里画出斜斜的光柱。
音乐老师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今天自由点歌,想听的去音乐委员那里登记。”
闻弋的前桌,也就是班上的音乐委员,立刻被几个同学围住。闻弋对点歌兴致不高,只是安静地翻着桌上的英语练习册,心思却像窗外那朵云,飘飘忽忽。
直到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前桌旁边,是程覃一。
闻弋翻书的动作瞬间停滞,指尖按在书页上。她立刻低下头,假装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些单词,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引人入胜的文章,可全身的感官却都不受控制地聚焦在右前方。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他特有的清冽,穿过同学间小小的嘈杂,隐约传来:
“……麻烦登记一下……”程覃一后面说的那几个英语单词闻弋没有听清,就记得一个“with”。
“只能往后排了。”音乐委员说。
“……排在最后就可以。”他补充道。
音乐委员利落地记下,程覃一点头说了声“谢谢”,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整个过程很快,像一阵不经意掠过的风。
那是他喜欢的歌吗?是什么样的旋律?
接下来的课,闻弋有些心不在焉。一首接一首或流行或经典的歌曲在教室里回荡,她却一直在心里默默倒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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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当最后一首歌的前奏响起时,下课铃声也尖锐地划破了空气。
“Watchthesunrise(在岸边)
Alongthecoast(一起看日出)
Aswe''rebothgettingold(我们都慢慢变老)
Ican''tdescribe(我难以形容)
WhatI''mfeeling(自己的心情)
AndallIknow(只知道)
Iswe''regoinghome(我们要踏上归途了)……”
好熟悉的音乐,她记得在程覃一送她的MP3里听过。
MP3里的歌太多了,她也懒得找,没想到,居然在教室里听到了。
音乐老师早已离开了,班上同学纷纷背着书包离开,很快教室里只剩下几个值日生。
几乎没有人在意这首刚刚开始、注定要被中断的曲子。
闻弋心里莫名地一紧,一种说不清的失落感攫住了她。她也是今天的值日生,而很巧,或者说很不巧,她和程覃一分在了同一组。
另外几个值日生结伴去后勤处拿打扫工具了。转眼间,喧闹的教室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那首被遗忘在角落、兀自流淌的旋律,以及站在讲台边准备要擦黑板的程覃一,和刚站起身去拿抹布的闻弋。
程覃一似乎也才想起这首歌。他看了一眼音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很自然地朝那边走去,看样子是准备关掉它。
不要关!
闻弋的心里喊出这三个字。
眼看他的手就要触碰到开关,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混合着紧张,把闻弋推向前。没经过大脑思考,声音就已经脱口而出,带着一丝颤抖,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程覃一,等等!”
她拿了张草稿纸和笔,离开座位,走上前。
他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回过头,看向她。
闻弋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热度迅速蔓延到耳根。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但还是用力吸了一口气,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
“能……能不能别关?”她顿了顿,几乎是耗尽了所有的勇气,才迎上他带着些许探究的目光,飞快地补充了理由:“我……我想记一下歌名。”
他眼神淡然,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雾。
闻弋开始后悔自己要阻止他关掉了,早知道就不上来了。
最后他点了点头去,示意让她去记歌名。
歌名叫《Herewithme》。
“谢谢。”闻弋记完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她松了一口气。
教室打扫完后,闻弋没急着回宿舍,而是留在了教室,她打算做几分钟的英语阅读。
此时教室里只有闻弋和程覃一。
程覃一没有把歌关了,而是一直循环播放着。
夕阳开始沉下,斜斜搭在西山的肩头,云朵被风拆散,散成鳞状的羽片。
“我该怎样确认秋日的信号?是风把树叶捂黄了的边沿,还是夕照在窗台多停留七分钟?”
闻弋靠着窗子,吹着秋风,写下这句话。
“Watchthesunrise(在岸边)
Alongthecoast(一起看日出)
Aswe''rebothgettingold(我们都慢慢变老)
Ican''tdescribe(我难以形容)
WhatI''mfeeling(自己的心情)
AndallIknow(只知道)
Iswe''regoinghome(我们要踏上归途了)……”
闻弋听着音乐,用七分钟完成了一篇比较难的英语阅读。
光线无声无息地撤退,教室里原本清晰锐利的线条都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抚摸过,变得模糊而柔和。
远处操场上拍打篮球的砰砰声不知何时停了,走廊外偶尔经过的脚步声和笑语也稀疏、远去。
闻弋离开了教室。
音乐在她离开不久后,也被关闭。
她清晰地听见关灯声、关门声,她特意走慢一点,她想他就在她的身后。
歌词还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IwishIcouldlive(只希望能重温)
Througheverymemoryagain(每一段回忆)
Justonemoretime(在我们渐行渐远前)
Beforewefloatoffinthewind(再次重温从前吧)……”
她的心里一直是空落落的,透着凉风。
他们之间,究竟是从哪一刻开始走岔的呢?
没有争吵,没有矛盾,甚至没有一句明确的“再见”。
就像两艘并行的船,在茫茫海面上,不知不觉就调整了方向,等回过神来,中间已经隔了一片望不到边的海水。
“Justonemoretime(在我们渐行渐远前)
Beforewefloatoffinthewind(再次重温从前吧)……”
他们确实渐行渐远了,哪怕现在已经成了同班同学。
这是个既定的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