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嚣张的资本

作品:《江湖与君

    官道之上,一队人马正在策马狂奔。


    为首的两人,一人头戴一顶罕见的白色斗笠,轻纱垂落,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另一人则以一条素白巾帕覆面,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二人身后,紧随着三十余骑,人人身着制式统一的轻甲。


    这一行人,气息内敛沉稳,纵是在全速疾驰中,队形也丝毫不乱,控马节奏整齐划一,宛如一体。彼此间无需言语,仅凭眼神交汇与细微的手势,便能传递信息。打眼一看便知,这绝非寻常商贾或官家的护卫,而是经过严格训练、久经沙场的精锐。


    而领头的这两位,气度非凡,显然更不普通。


    日头渐高,那戴斗笠之人抬手打了个手势,下令原地休息片刻,整个队伍如臂使指,倏然勒马停驻,动作干净利落。


    萧砺川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棱角分明、风尘仆仆的脸。他抿了口水润喉,便敏锐地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却又无比熟悉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背上,他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师兄能不能不要每次一休息,就用这般意味深长、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神看他?


    他怎么不知道被千机阁评为天机公子的慕星枢是个好风月八卦之人?


    还有云萧,至于那洋洋洒洒的一页纸吗?说重点不就行了?如今倒好,凭空给师兄提供了无数刨根问底的话柄。


    “怎么?”那面覆白巾之人摘下白巾,接过护卫的水囊仰头喝了几口水后,望着席地而坐的人,揶揄道:“在想你心上人为什么要掳走定北侯府的小公子?”


    萧砺川抿着嘴不答话。


    慕星枢见状想了一下,又道:“你是什么时候看上唐门大小姐的?你去过锦城?”


    萧砺川面对这几日不依不饶的逼问,策略就是——不予理会。


    慕星枢眉毛一挑,也不着恼,反而径直走过去,紧挨着萧砺川坐下,手肘还不轻不重地撞了他一下,“这一路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杀手,我都帮你一起打跑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问你两句真心话,你还跟我玩沉默是金这套?”


    “师兄,能不能别问了。”萧砺川无奈地垂了垂眼。


    “行,我不问这个。”慕星枢从善如流,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那我们换个问题,你觉得……唐门大小姐一打三,能打得过云萧他们吗?”


    “嗯?”萧砺川沉吟片刻,认真回道:“若是寻常比武论胜负,点到即止,一打三,或许会是平手。但若论生死,不择手段的话……”


    慕星枢笑意僵在嘴角,那这话意思很明显了,一打三,她有一战之力,论生死,云萧他们三个必死无疑。


    他不解地问道:“她多大了?”


    萧砺川言简意赅:“十八。”


    亦瑶从来不过生辰,可她的生辰他都记在心里。


    慕星枢闻言更疑惑了,小小年纪什么境界?武功这么高?


    他换个套路还想再旁敲侧击几句,便听到身旁树林里传来一阵极不自然的枝叶摩擦声响,迅疾而杂乱。


    “有人。”萧砺川豁然起身,右手已按在腰间的剑柄之上,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冷冽如刀。


    慕星枢微微皱眉,“怎么还阴魂不散了!”


    他比划了个手势,几乎是瞬间,所有人都拔出了腰间长刀。


    ————


    天际最后一抹霞光隐去。


    定北侯府后院,凉亭中已经点起烛火,亭中的石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下酒菜,还有几个酒坛和酒碗,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唐亦瑶端坐在石凳上,姿态优雅而随意,面不改色地一碗接着一碗喝着酒,微微眯了眯眼,好酒啊。


    对坐的世子妃舒秋水将她的神态尽收眼底,不由莞尔:“你的酒量,和你阿娘当年一模一样,千杯不醉的架势,但酒再好,也不能贪杯。”


    唐亦瑶抬眸笑了笑,灯火映入她清澈的眼底:“不是我贪杯,是这‘桑落’酒很不错。”


    桑落酒,六月初六桑椹熟落之后制曲,九月初九桑叶落时用曲和水酿制,酿成后封存,经过叶落秋冬,到来年桑椹成熟时再开封,入口绵甜,回味悠长,很适合女子饮用。


    舒秋水眼中掠过一丝赞赏,点头道:“别看朔风城地处北境,看似苦寒,此地的水却是极好的,清冽甘甜,酿出的酒都别有一番清雅之气,与江南的柔媚、西域的浓烈截然不同。”


    “世子妃……”她给自己又倒了一碗,有些欲言又止。


    舒秋水摆了摆手,打断了她,“你是青锋的女儿,该叫我一声姨。”


    唐亦瑶从善如流,立刻改口,声音清亮:“舒姨。”


    这一声呼唤让舒秋水笑得花枝乱颤,“你这张小嘴以前也是哄得不少富贵太太眉开眼笑,怎的到了我这里,反倒拘谨起来了?”她语气愈发柔和:“尤其是我已经告知你,我与你亲娘算是故交。”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一碗酒,交一个朋友。”唐亦瑶轻声喃喃道,随即一双眼亮得灼人,她亲娘的性情,倒真豪爽快意。


    这些年来,她怕触及爷爷的伤心事,几乎从不主动在他面前提起关于亲生爹娘的往事。尤其是因为当年那场变故,她未能承欢爷爷膝下长大,心中总有几分亏欠,因此更加讳莫如深。没想到,在定北侯府,还能有意外收获。


    她望向舒秋水,眼中带着好奇:“舒姨,我从未听几位叔叔提过,当年唐门那场婚宴,你也去了。”


    “当年我只是普通的江湖女子,并未嫁入侯府,身份也没有值得你们唐门在城外相迎。”舒秋水淡然一笑,似在回忆旧日时光:“因此,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我。”


    “胡说,舒姨这般倾城之姿,怎会没有人注意。”唐亦瑶反驳。


    舒秋水一愣,随即竟笑得眼角泛出细碎泪花,她用指尖轻轻拭了拭,问道:“你的眉眼轮廓,和青锋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这张嘴,可比她会说话多了,她那人啊,直来直往,可没这么多甜言蜜语。”


    唐亦瑶甜甜一笑,点点头:“唐门内院有一间屋子,每日都有人按时打扫,保持得一尘不染,屋内挂满了画像,从最初笔法稚嫩,只能勾勒出模糊轮廓,到后来笔锋越来越稳健流畅,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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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神韵风采跃然纸上,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但无一例外,所有画像描绘的都是同一个人——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子。”她的声音轻柔下来:“都是我爹画的,虽然我不是很懂欣赏画作,但看着那些画,我就知道,我爹很爱我娘。”


    那一笔一划,无尽的时光与思念,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有一对男女,如何热烈地相爱过。


    舒秋水闻言有些诧异:“哦?当年唐开阳年纪轻轻便登顶千机阁武榜,是你们唐门上下公认的下一任门主,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除了毒、暗双绝名震江湖外,竟还深谙丹青之道?”


    唐亦瑶单手托腮,附和道:“是啊,我初次见到那些画时,也震惊不已。后来我还特意跑去问天玑叔叔他们,我爹是不是整日闲着没事干,把练功的时间都拿来画画了。”


    “唐天玑怎么说?”舒秋水颇感兴趣地向前倾了倾身。


    “他说……”唐亦瑶立刻直起身子,学着唐天玑那副严肃又带着点无奈的模样,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低了声线,语调深沉地模仿道:“因为你爹已经足够强,强到每日吃饭睡觉都在自行修炼功法,至于画画,娶了那么一个貌美娘子,心中欢喜,想画就画!谁若有异议,他就揍谁,揍到对方没异议为止!”


    舒秋水听得先是一怔,随即面上浮现一丝尴尬而又了然的笑意,唐开阳也很嚣张。


    “很嚣张吧。”唐亦瑶注意到舒秋水的脸色,笑着开口:“但是我爹有嚣张的资本。”


    舒秋水点了点头,那倒是。


    唐亦瑶将面前碗中残酒仰头一饮而尽,动作爽利,当她放下酒碗时,忽而变了语调:“舒姨,我很感谢你告知我一些往事,可眼下最重要的……”


    她话未说完,舒秋水却像是会变脸一样,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她严肃地看着唐亦瑶:“我知你是好意,但此事非你一人之力所能改变。”


    唐亦瑶皱眉问道:“此事已经天下皆知?”


    “不用天下皆知,只要皇城知道就可以了。”舒秋水沉声道:“我自收到消息,便已经传信去了邙山大营,我想他们应该会与皇城里的人通个气。”


    这“通气”二字,她说得意味深长。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唐亦瑶提醒道:“陛下对谢侯爷忌惮已久,且朝中那些王爷唯恐天下不乱。”


    舒秋水冷笑道:“那些王爷啊……他们若能真正走出那四方皇城,亲眼看看这天下百姓需要的是什么,亲身体验一下边关将士是在为何而浴血奋战,就不会觉得,为一己私利而挑拨君臣之心,甚至试图逼反一位国之柱石,是一件多么荒谬可笑、自毁长城的事情!”


    唐亦瑶静了一瞬,这正是她必须要亲自走一趟定北侯府的理由,谢侯爷是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军神,是真正愿意为了家国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她不能让污水泼到定北侯府。


    否则,依谢侯爷的性情,你给我定什么罪名,我就坐实什么罪名!


    届时,烽烟起于萧墙之内,才是真正的滔天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