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2000

作品:《于此笼中

    最开始易阁说要去诊所换药,昌灵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非要跟着一起去。结果绷带解开一看,还没有以前易阁他妈打他时伤的重,昌灵也就随他去了。


    这点伤,按她的想法都不用去诊所,自己就能帮他换。


    反正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但易阁人矫情,非说她系得蝴蝶结丑,死活不肯让她碰。


    后来昌灵仔细观察过,也没觉得医生包的有多好看,也就和她半斤八两的水平吧。


    易阁伤好得快,三九八的处罚通知下来得更快。


    岳金平作为挑事的领头人,直接发配到郊区的分厂工作,另外两个人动手的人也一并罚了过去。


    易阁虽说是受害者,但下手没轻重,打得岳金平一干人在医院住了好几天,下调到装卸车间——就是老陈师傅所在的车间。


    昌灵一开始觉得这样也还不错,虽然不能在办公室工作很可惜,但能跟着陈师傅,起码易阁不会再吃什么亏。


    可后来陈家旺告诉她,岳金平去分厂,听起来是‘发配边疆’,实则是在分厂坐办公室。除了上班的地点不在市中心,职位是明降暗升,工资还涨了三分之一,气得昌灵一晚上都没睡好。


    在城里有关系就是这样有恃无恐。


    结果第二天她跟易阁提起来这件事,人家反倒像个旁观者,淡淡地反问她一点小事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在装卸车间搬搬扛扛比在办公室轻松不少。


    昌灵拧眉看着他外套上不小心从机床上沾来的机油,黑乎乎一片,咬了咬牙觉得恨铁不成钢。


    这个处罚根本就不公平,为什么不能再争取一下呢?


    这件事陈家旺是跟她统一战线的,甚至老陈师傅还提出愿意帮易阁向上反映情况,但被易阁婉拒了。


    老陈师傅理解他,觉得人各有志,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混办公室。陈家旺不理解,但他懒得管。


    只有昌灵,虽然这事跟她没关系,但她还是暗自生了好几个月的闷气,多看易阁一眼都觉得烦。


    直到陈家旺朋友的台球厅快要开业,联系她去面试,昌灵的注意力才从易阁的工作转到自己的工作上。


    天气逐渐热起来,两个人谁也睡不踏实,经常醒来黏糊糊一身汗,不得不早起冲个凉再去上班。


    易阁把擦头发的毛巾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套了件纯棉的黑短袖就去厨房里煎荷包蛋。


    今天轮到他做早饭,昌灵毛病多,说是不爱吃煮鸡蛋。


    原本他做完饭的时间跟昌灵洗漱完的时间是对的上的,结果今天蛋都要凉透了,昌灵还没从卫生间出来。


    易阁微微皱眉,起身过去敲了敲门:“昌灵,你干嘛呢?”


    “唔,你先吃吧,不用管我。”隔着门板,昌灵的声音听着像是张不开嘴。


    易阁有点好奇,又不太放心,沉吟片刻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段时间昌灵店里的衣服忙着换季,她的工作量比之前多很多,下班之后经常累到不想说话。易阁嘴上不问,但心里都清楚。


    昌灵第一时间没回答,随后解开了卫生间的门锁,说:“进来吧,你要照镜子还是洗衣服?”


    易阁没想到她门开得这么利索,有些尴尬地倚在门口,顺便看清了昌灵在忙什么——她正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涂口红,甚至已经化好了淡淡的眼影。


    “你要干嘛去?”见此情景易阁更好奇了。


    昌灵抿了抿口红,转头问他:“怎么样,好看吗?”


    “还行。”易阁如实说,“这口红好红,显得你老了好几岁。”


    “那是几岁?”


    “得有二十了。”


    出乎意料的,昌灵听完也不生气,笑吟吟地说:“那就行。”


    行什么?易阁一头雾水,“你到底要去哪啊?”


    昌灵也没想瞒他。陈家旺先前叮嘱过,台球厅是不要未成年人的,老板是看他的面子才破例让昌灵去,所以叫她面试的时候穿得别太像个小孩了,容易在其他面试者之间引起不必要的非议。


    易阁越听脸越黑,沉声道:“你真的想去什么台球厅上班?”


    昌灵闻言合口红盖的手一顿,抬眸欣赏了一会儿镜子中熟悉又陌生的脸庞,这才看向他轻声说:“为什么不想?”


    易阁一下子气笑了。


    半晌他耐着性子:“你知不知道台球厅都是些什么人?”


    “你去过?”


    “没去过难道还没听说过吗?”


    昌灵点点头,“可我去过。”


    易阁一愣。


    只听昌灵语调平缓地说:


    “我去的是清风巷子那家,他家的地理位置没有家旺哥朋友那家好,但生意很好,几乎每天都有不少人。而且里面吃喝都有,夏天还有空调,环境比我在地下商场不知道好多少倍。


    “家旺哥介绍的那家店环境只会比他们更好。


    “最关键的是,人家都在屋里啊,我不用再心惊胆战生怕忽然变天下雨,淋湿了衣服怎么办,车轱辘又陷在泥地里骑不出来怎么办。”昌灵说,“我不想再淋雨了,起码不想让自己觉得我好像还没有那些衣服金贵。”


    易阁看着她认真的脸,忽然想起上个月下暴雨那天,昌灵淋得像个落汤鸡,每一根发梢都在滴水。后来给她倒水喂感冒药时,昌灵蔫了吧唧地说,幸好衣服没淋湿,不然还不知道那点工资够不够赔衣服钱。


    ——她把雨伞全遮在衣服上了。


    易阁有些说不出话。


    昌灵笑了笑,正红的唇色更添几分明媚,“所以只要不用风吹日晒,工资还能涨一些,不管里面的客人什么样,我都是要去的。”


    见易阁神色还是凝重,她又补充道:“家旺哥说了,老板是正经人,我是去干收银的,就算真有什么万一,他也会保护好我的,你放心吧。”


    易阁闻言转开脸,别别扭扭地想,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


    这家台球厅的环境比昌灵想象中更好。


    空调风扇一应俱全不说,店铺位于柳岸街的主干道上,出门走几步就有一个公交站台,比地下商场离家近多了,交通也更方便。


    工作时间早九晚十二,两班倒,白班几乎跟易阁在国营单位的上班时间一样,晚班还给报销打车的钱。


    前台收银的工作也简单,打扫打扫卫生,偶尔摆摆球补补货,固定工资五百,没有销售任务,但如果能拉来客户,照样给提成。


    老板看昌灵长得漂亮又会算账,也很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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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说如果她同意来,就给她再办个假/身/份/证,应付来检查的人。


    昌灵从台球厅出来时才松开掐进手心里的指尖,深吸了一口初夏湿热的空气,忽然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大好。


    她费尽千辛万苦才从西乡的群山环绕中逃出来,绝不能困在一个小小的地下商场消磨时光。就算进不了三九八那种大单位,也要在她能选择的范围里选一个最好的。


    眼下台球厅就是那个最好。


    **


    这个月的机械装卸单时间催得紧,装卸班组加班加点干了好几天,今天难得准时下班。


    易阁回家的路上拐了个弯儿,去市场买了半斤卤菜和半个西瓜,准备回家煮点米饭就着吃。天热,昌灵不在家时他都这么凑合。


    楼道里潮得地面好似能渗出水来,连带着易阁的外套都粘在身上。他觉得不舒服,脱了外套搭在肩膀上,只穿着一件黑背心上楼。


    干了小半年装卸工,易阁身上的肌肉变结实很多,人也黑了两度。


    但还是瘦的。


    昌灵拎着一整只烤鸭跟在后面默默想道。


    “嗯?”易阁迈了几级台阶,才看见身后不声不响的昌灵,脚步一顿,“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昌灵笑着追上他:“我下午去商城辞职来着,还买了烤鸭,一起庆祝我找到新工作吧。”


    易阁刚想说什么,手臂上却蓦地传来一阵黏腻的摩擦感。昌灵跑得急,胳膊不小心蹭在了他的身上,一触即分。


    他脑袋一空,突然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只记得昌灵的胳膊温度有些低。


    “怎么又不说话?”昌灵说着抬眼看向他。


    明眸皓齿。


    这个瞬间,易阁想,她确实当得上这四个字。


    “没有,看你买了一整只烤鸭,这是有钱了啊。”他把外套扯下来搭在手臂上,隔在自己和昌灵中间。


    “是啊,发工资了嘛。”


    昌灵像是不在意他莫名的举动,三两步跑上去开门。易阁迈进家门时,只觉得屋子里空气都流通起来,弥漫着和昌灵身上如出一辙的柑橘味道,和之前他单独在家时很不一样。


    “哎对了。”昌灵放下烤鸭又忽地转身过来拍了下他的外套,“我昨天在柴房里看见一台风扇,旧是旧了点,要不你搬上来看看能不能用呗?”


    有风扇?


    易阁“哦”了声,转身就要下楼,又被昌灵出声叫住。


    “怎么了?”易阁问。


    昌灵无辜地眨眨眼,而后指了一下他的手:“你不把东西放下吗,怕我偷吃啊?”


    易阁:……


    “不是。”他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和衣服一并塞进昌灵怀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电风扇是立式的,看年岁应该不长,但被房东常年放在柴房里,轴承和罩网部分都生了锈。昌灵用抹布把灰尘擦干净后先通电试了试,还能转,就是左右摆头时会一卡一卡的,看起来很呆。


    “这个东西能不能修一修啊?”她蹲在风扇前仰着头问。


    夏装的领口比较大,易阁不好意思出声提醒,也不敢低头看,只僵硬地盯着风扇轴承,喉咙有些发紧。


    一字一句说:“那我明天去车间找点砂纸回来磨一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