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风面色陡然生变,几乎要稳不住情绪,就在众人以为他被戳破法相将要发作时,又挂回了刚才的笑容。


    一股轻轻柔柔的压迫感无声流出,周围灯火似暗了几分。


    “贵客……真是眼尖。”


    下一刻,姬风被抵住咽喉靠在那破了半张的画上,那玉剑的尖上聚起一簇冷光。


    左右侍从是金翅迦楼的好手,立时亮出法相、妖气弥散,一个被长鞭缠住,一个被仙家灵力震开。


    姬风提前设了隔音结界笼罩着整间房,金翅迦楼没有别人听得见里面的动静,除了这三只妖外,没有别人来。


    姬风一下子命悬一线。


    贺明朝急道:“妖要活着才解得开禁制,死了就彻底打不开了!”


    姬风掉转目光与玉明盏对视,那原本温和的姑娘,和刚才哪里是同一人?


    她长剑流泻杀意,面容冷似覆了一层寒霜,姬风喉结被剑抵着传来微凉的触感。


    分明刚才与沈念谈判时,她还看着乖乖巧巧,偶尔偷笑时的样子,让人放松警惕……


    “那禁制如何能解?”


    姬风眯着眼笑,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传入耳中。他摊开一双空空如也的手,表示自己不会有动作,希望玉明盏能放松些。


    “这禁制……我现下也解不开,还请贵客见谅。这……我也并非全盛时期。”


    姬风非常小心地咽了下口水:“狐妖的修为……在尾中。”


    玉明盏看向柳映星,柳映星微微点头表示姬风没有骗人。姬风趁机补道:“我现下四尾皆失,修为折损大半,那禁制是我尚未受伤时设下,现在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若贵客肯帮我取回……哎!”


    那把森冷的玉剑又向前抵了抵,虽然玉明盏收着力没有刺破姬风的脖颈,还是把他吓得不轻,最后的惊呼都分了叉。


    “原来解不开禁制,刚才还以这劳什子为交换?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姬风伸手向前抓着,想要够玉明盏持剑的手,奈何那把剑实在太长,给他握了个空。


    “心……心魂之契!可以和你立下……不,是和小念。”


    沈念起码是他从小看着长大,姬风才不要和这来路不明、十分危险的丫头结下心魂之契!


    对玉明盏而言,师兄本就十分在意琴剑谱,既然师兄与她目标一致,那么这狐妖和谁结契都是一样的。


    沈念随手割了血与姬风的血交缠,立下契约的同时,外头震雷三声。


    玉明盏挪开长剑,姬风对左右两位妖吩咐道:“你们出去告诉楼中的其他妖,就说我在修炼引雷,莫要平白引起怀疑。”


    柳映星和沈念已把他们松开,那两位妖闻言应了一句,纷纷瞪了玉明盏一眼,就都退了出去。


    房间内一下子只剩下姬风和其余四人。


    姬风眸光暗淡,回忆起让他断尾之人的眼睛,不由闭了闭眼。


    但他没有生命危险时,最擅八面玲珑,不动声色地抑制住了骨缝里透出的寒意。


    “让我断尾之人,不似人,不似妖,不似鬼,不似仙,但有人形。我并未看清楚他用了何种功法,你们若遇上他,须得小心,即便金翅迦楼的瞳术,亦不能伤他半分。”


    金翅迦楼得名大鹏金翅,大鹏以龙为食。


    狐妖若修得九尾,亦能与龙一战。


    龙乃仙家神兽,这瞳术原本是为对付仙人而生,但因妖家内部权斗,经数代金翅迦楼首领的改良,已能对付妖鬼,姬风上一代首领就曾放过狠话,就算归虚仙尊再世,对上这瞳术,也要忌惮三分。


    五尾的狐妖能做首领,自有其长处,可是听姬风所言,怎么在那神秘人的面前,他好像不堪一击?


    姬风对玉明盏这一番心思毫无察觉,继续道:“刚开始,他要的,不是尾巴。”


    姬风伸手指向自己的左胸。


    沈念立刻蹙眉。


    妖心一拿,就不是跌修为这么简单了,而是全副修为与神魂,都连这心脏一并被人取走。届时被拿去炼丹炼药,或者修什么邪术、做成傀儡,都未可知。


    玉明盏却想,幸好那人没有得逞,否则这琴剑谱恐怕是永远也打不开了。


    当时,姬风被那人不知用什么方式定身、动弹不得,周围光线骤减,原本已经动用了瞳术的姬风,竟然恍惚一下,而后迅速回神,一个咬牙自断四尾,废去四条尾巴的修为才挣脱定身逃跑。


    姬风心痛道:“若非当时情急,本来就算要断尾,也可以一条一条断的。”


    玉明盏道:“那么修为少了多少呢?”


    姬风不知何时伸出了唯一完整的白色尾巴,此刻怜爱地把它绕到身前抚弄道:“一条要修两百年……”


    玉明盏道:“八百年?!”


    修行千年,好不容易积攒的修为一朝散尽大半,如今与二百年的狐妖的水平不相上下。


    玉明盏几乎有些心疼这个姬风了。


    柳映星道:“相当于我们的四重境界。姬风,我记得你曾经差一些就八重了?”


    姬风道:“正是。”


    玉明盏对他产生了一丝恻隐之心。妖修炼得本就比人要慢,好不容易得了人身,还跌了三重大境界,简直闻所未闻。


    玉明盏道:“那人如此神秘……姑且算作是人吧。你都不知道是谁取了你的尾巴,我们怎么找?”


    姬风摇着四截秃了的尾巴根子们道:“我能感应到我的爱尾们,只要离得不远,就知道精确的方位。而且,若我见了那人的眼睛,定是能认出来的。”


    玉明盏道:“在哪?”


    “西江城,摧心楼。”


    -


    玉明盏、沈念二人,在深夜里敛着灵力赶路。


    前日的圆月微微缺了一角,光芒又丝毫不淡,将一圈夜空晕作银白。


    银白的天光流泻到玉明盏的肩头,将她身上的狐狸照得发亮。


    柳映星、贺明朝的身份,不适合介入妖族内斗,世家人一旦被认出来,旁人会下意识认为是其背后世家的授意,到时各种关系搅作一团,反倒对金翅迦楼更麻烦。


    到底是玉明盏与沈念要用剑谱,而且各自除了同伴无牵无挂,就由他们二人去趟这趟浑水。


    几人在金翅迦楼商议好对策、准备出发时,姬风突然化成原型的白狐,四肢修长,耳朵尖尖还带着两点赤红的焰色,把五条尾巴并作唯一完整的一条,轻轻一跃到了玉明盏肩头。


    玉明盏身上突然一重,随后就感到四只爪子扒拉着自己。


    外袍换到一半的沈念盯着那狐狸,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玉明盏道:“好热,你毛太厚了。怎么不去师兄那?”


    姬风干笑:“小念怕是不喜带着我,哈哈。”


    沈念道:“你累了可以换我。”


    姬风装没有听见,两只耳朵朝向别处。


    玉明盏看两人之间不太和气,便道:“算了。狐狸毛摸着挺软的,比人形的时候顺眼多了,还能捂手。”


    姬风抗议:“我人形的时候亦是容光焕发,俊美非常。”


    沈念似乎十分赌气,短短的一路不时出言讥讽姬风,到西江城南门的时候,还在道:“狐妖乃阴邪之物,尤其是这种会变成男人的。”


    玉明盏哭笑不得:“他变男人哪有师兄好看。”


    沈念终于压着笑意,不作声了。


    姬风心道短短十几年未见,小念怎么变得这样不乖了,还顶撞长辈,然而他还要靠这二人抢回尾巴,就把话咽了回去,不知从哪里掏出两张玉狐面具,咬在嘴里伸给玉明盏。


    姬风传音道:“进城之前,为不暴露行踪,你们换身衣服,再戴上这面具。玉狐面能掩去你们身上的人的气味。有这玉狐面,旁的人最多当你们是哪位狐妖的幕僚。”


    妖大多都以气味辨人,哪怕修成了人身,可以看得懂别人外表上的不同,也还是会保留做本相时候的习惯。


    玉狐面一戴,二人周身果然散发出一股异香,与他们初见姬风时闻到的味道有些相似。


    玉明盏、沈念换了两身玄衣,一前一后地潜入摧心楼。


    外面本是黑天,踏入摧心楼的一瞬,玉明盏竟觉得,这里比外面更暗。


    白莲抱着青蓝磷火,陈列在廊边,就如繁星缀入夜空。房间一层叠着一层,几乎望不到头,高处传来奏乐与笑声,显然是有人在此寻欢作乐。


    向前走了一步,两边的磷火就似感应到了他们的存在,转换成了长明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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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暖黄色,一下子照出他们的位置。


    玉明盏轻声道:“这也太明显了吧?”


    那一刻,玉明盏几乎要怀疑这是姬风与摧心楼设下的陷阱。


    姬风的尾巴拂得她脖颈发痒,贴近她耳朵时,狐狸的胡须蹭到脸上:“摧心楼平时西江城的妖都能进,都是这样的。”


    玉明盏略有些迟疑,举目望去,更高层的确有其他的暖黄磷火,照亮看似客人所经过的路,于是暂时把这些疑问搁置心中。


    就在她要往前走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玉明盏始料未及,但还是握住了师兄递来的手。


    一股灵力顺着沈念的手渡来,玉明盏全身的灵力,便都听话地敛去,就连身形都变得模糊。


    他们身边的磷火忽然沉寂,感觉不到人那般地转冷,变回原本的青蓝色。


    两人一狐,就融入了这些妖异的磷火之中。


    姬风惊喜传音道:“小念,不错啊,你连冥海诀都学了?”


    沈念道:“我的法脉,冥海诀配合洗髓才瞒得住师父。”


    许久之前,玉明盏在玄律司向沈念讨教,他教她的就是自己隐藏妖仙法脉的办法。


    一切都有迹可循。


    沈念握着玉明盏的手,才能把两人,还有她肩上的狐狸一并藏住。姬风事先得了情报,摧心楼内部状若迷宫,但在姬风的指引下,二人一路顺利到了上几层,途中诸多妖鬼擦肩而过,都未曾发现他们。


    那充满欢声笑语的几层,磷火就没有转冷过,简直灯火通明,与地台外的酒楼无异,热闹得像南山月。


    沈念用了苍冥仙尊的法术,两人一狐本就不引人注目,在宽阔明亮之处偶尔经过侍女侍从,要么忽视他们,要么问上几句,听说他们是某位狐妖的从属,也就走了。


    姬风洋洋得意地摇着尾巴道:“幸好我们狐妖众多,遇到几个修这一脉的也不稀奇。”


    玉明盏低声道:“戴狐狸面具就是狐妖下属了?狐妖做人的下属难道还要戴人的面具吗?”


    姬风一时语塞,正欲说些什么挽回颜面时,前面的沈念突然在拐角停下,同时捏了下玉明盏的手。玉明盏会意,下意识地与他一同停住,警惕起来。


    拐角另一边,一道清亮的嗓音道:“臭狐狸!”


    那人听语气,是压低了声音与旁人说闲话,但玉明盏、沈念和姬风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念已经往后退,然而拐角另一边的人与他们仅三步之遥,周围房间皆有客人,哪里来得及躲?


    下一刻,就与那被众妖簇拥的姑娘面对面撞上。


    那姑娘身形娇小,面容柔和,一头灰白色的长发扎成辫子,斜斜地搭在肩上,宛如外面捏的泥塑小人。


    她两手拨弄着那条长得惊人的辫子,见到两人一狐,毫不掩饰地露出厌憎的神色,甚至伸手掩住了口鼻:“公子怎的还请了狐狸来?”


    语毕不多留一刻,带着其他妖快步地走了。


    平白被嫌弃,玉明盏还没来得及觉得好笑,又听那姑娘又惊又喜道:“呀,欧阳公子!”


    两人一狐趁此机会,一闪身铤而走险进了那姑娘空出来的隔间。


    摧心楼这层的房门薄得像纸,沈念与姬风催动瞳术,就能隔门视物。


    映在房门上的两道身影渐渐清晰。


    玉明盏只听见,那公子叫欧阳荀,姑娘叫白眉。


    那泥人一般的姑娘半侧着身子,她所说的公子与她相对而立,微微低头和她说着什么。


    欧阳荀的目光原本在那姑娘的身上,有那么一息的时间,却似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几不可察觉地朝着二人一狐的藏身之处瞥了一眼。


    那一眼的目光,透过房门,恰与催动瞳术、右眼化为金色的沈念对视。


    沈念压了下眉头,随手抬臂在空中一划,问君剑顿时连剑带鞘被他握在手中。


    欧阳荀朝这里一瞥,姬风也看清了他的脸,一下子弓起了背,身上的狐毛炸起。


    沈念手还搭在剑上,欧阳荀与白眉近在咫尺,他却置若罔闻,先回过头来极度不爽地看了姬风一眼。


    威压突然落下,姬风连瞳术都没来得及收,只看着沈念道:“小念,他,他……我之后同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