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暮云嘴角的笑有一瞬间凝固。


    他说了个好，默默挂了通讯，然后默默看了角落里存在感极强的斯诺。


    过了许久，他笑了声:“呵。”


    “你们才去找男人，他那么爱我。”


    斯诺:“……”


    -


    远在景染广场的林又涵看着手里挂断的电话，沉默了下。


    他怎么感觉刚刚司暮云说话的语气有点奇怪。


    像是在兴师问罪是不是出轨了。


    是错觉吗？


    他把终端塞回口袋，看向一旁不说话的米谷，后者注意到他的目光后退了一步。


    林又涵:“你有病?”


    米谷显然还对他不久前说的话耿耿于怀，“我不喜欢人。”


    林又涵嘲讽地笑了声:“说的好像我喜欢AI的一样，别自做多情。”


    米谷:“……”


    “我觉得我们必须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米谷语气认真地说。


    林又涵的渣，它一个AI后知后觉。


    林又涵踹了米谷一脚，毫不留情地说:“那你滚去和百燎捡垃圾。”


    “我是什么很廉价的东西吗？”


    林又涵反问:“那我是什么很渣的人吗？”


    米谷说了句抱歉，“我一直以为你和司上校早就在一起了。”


    “毕竟牵手，拥抱，亲吻，上床都是情侣间做的事。如果不是情侣，那真的很渣了。”


    林又涵:“……”


    我的拳头也不是很硬，但是打死一个机器人绰绰有余。


    “我什么时候下床就翻脸不认人了？”林又涵冷着声音问。米谷这个脑子有坑的AI，明明知道他和司暮云在做什么，但是还是一早就回到了宿舍，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


    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


    林又涵已经不想搭理米谷了，跨大步子向张远航的家走去。然而一上楼就发现了不对劲，景染广场3号楼像是被人翻新了，掉漆的栏杆没有了，掉墙皮的墙壁也没有了，没有染色也没有灰渍，一切好像回到了这栋房子的最初样子。


    他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去，推开了张远航家的门。


    还没进去前，米谷将整个房子扫描来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林又涵一脚踏进去，就感受到无边无际地冷，像是回到了当初在重启舱的时光。


    只走了两步他就停了下来。


    米谷察觉到他的异常，伸出机械手推了推他。


    林又涵还是站着没动，轻声说:“你看见了吗？”


    米谷疑惑道:“看到什么？”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林又涵目光停留在沙发上，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可又不得不证明沙发上有一个虚无的影子，俨然是没死的张大国。


    这时，厨房里又传来锅碗瓢盆落地的声响。


    林又涵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穿着围裙，推开陈旧的厨房门，端着热腾腾，冒着热气的菜出来。


    似乎是烫手，她快步走到桌子前将菜放下，吹了吹手，看了沙发上的张大国一眼，催促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把儿子的房间收拾了，他今天带朋友回来吃饭。”


    张大国被催促也不恼，笑呵呵地说:“老婆急啥，从星院回来到咱们家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行行行，这个家就我急。”女人无奈道。


    女人又转身进厨房去拿剩下的菜，林又涵也看清了她的脸，是不久前死去的黄月红。


    他目光环视了一圈这个房子，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些。房子的摆设和当初来的没有区别，但是显然新了不少，回想两人的对话，他瞬间明白这个时间点是在案子发生之前。


    倏地，他目光一顿，似乎想起来什么来。


    他当初伪装身份去安阳街，半睡半醒间听到有人说张远航的父母已经离婚了。但是一看张大国和黄月红的相处，不像是会离婚的人。


    那是什么导致两人离婚？


    难道是张大国去赌输钱吗？


    林又涵不知道答案。在他目光范围里，张大国和黄月红一直有说有笑，瞧着像结婚多年感情一直深厚的老夫老妻。


    把菜端出来后，夫妻俩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张远航回来。


    林又涵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确定对方没看到自己，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和他们一起看电视。


    夫妻俩一直在换频道，似乎对拍摄的电视剧都不感兴趣，然而在调到新闻频道时，两人停了下来。林又涵转头看了两人一眼，夫妻俩眼里冒着光，似乎对电视上播报的内容格外感兴趣。


    这时，电视传来播报的声音:“各位观众大家好，欢迎收看新闻频道。今天是科技大会举行的第一天，一位来自浮星唐德城星际科学科技院的少年在大会上惊艳亮相。由他自主设计研发建造的四象系列机甲和黑白双子星突破星际城百年来的传统机甲设计，并取得了断层的高分。他的设计惊艳、独特、创新和节能，征服了在场的评委和观众，也打败了来自星际城其他各地的选手……”


    林又涵怔怔地看着屏幕上自己的照片，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断断续续不完全的画面在脑海中飘过。


    米谷来到他的身边，“主人。”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说:“这是十年前科技大会举办的第一天。”


    米谷也怔住了。


    十年前主人成名的那一刻，几乎是全星际城播报，林又涵的名字传遍大街小巷，成了家喻户晓的天才。


    可现在……


    一旁的张大国和黄月红边看着屏幕边聊天，语气是止不住的羡慕。


    黄月红感慨道:“你说三年之后，咱们儿子也会不会去中央星?我听说那儿的人出行都是飞行舱，头顶上全是飞来飞去的星舰，耕作也全是机械化，都是机器人在操控。”


    张大国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咱们儿子叫远航，肯定能飞出浮星的，咱们操劳了一辈子，不就是想看儿子功成名就吗？再说了，咱们儿子也是星院的，前途无量!”


    “也不看看是谁生的儿子。”黄月红嗔怪道。


    张大国顺着她的话说:“当然是我最爱的老婆生的。”


    ……


    林又涵沉默地听着一切，心中有什么悄然愈发，可是刚露出一个苗头就停止不动了。


    张大国和黄月红说了多久，他就坐了多久。他看着桌上的饭菜慢慢变凉，夫妻二人像是忘记了自己的目的，瞧着屏幕说个没完没了。


    骤然，眼前的屏幕裂开，张大国和黄月红的声音也没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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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归平静。


    他无声地看着这个房间恢复最初的原样，让米谷去看了眼楼道，回来说也变回了当初的模样。


    林又涵轻轻地笑了声，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主人，不哭。”米谷生硬地安慰他。


    林又涵嘴硬道:“没哭，我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米谷:“?”


    “安阳街这件案子，或许从十年前的科技大会就开始了。”林又涵语气平静，眼眶却是越来越红，“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所知道的，所了解到的，可能都是十年前的投影。”


    米谷疑惑道:“那为什么能看到张大国和黄月红？”


    “数字生命。”


    他站起身来看向窗外，炙热的太阳烤焦着大地，远处的航线繁忙地运作，这个世界喧闹而繁忙，没有人在意谁死去，也没有人在意谁活着，每个人戴上了冰冷的眼镜，目睹其他人的死亡。


    如果不是数字生命，他想不到有什么可以把人的意识保存下来，在十年后的今天再次重现十年前的一切。


    -


    司暮云到了景染广场，来到张远航家附近，就听到一阵吭哧吭哧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力敲打着什么。


    他循着声音走近，在一堆废旧零件上看到一个埋头的熟悉身影。他的不远处还跟着一个白色的机器人，一人一机忙的不亦乐乎。


    他心里的疑惑不断放大，在见到林又涵的面时被彻底证实。


    林又涵手里戴着工作手套，似乎是怕衣服脏，身上还挂着一条灰色的围裙，脸也沾上了不少灰尘，东黑一块，西黑一块，在洁净的脸上极为惹眼。


    他正忙着找东西，一从零件堆里抬起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司暮云。


    他抬起手挥了挥，开心地说:“司上校，你终于来了。”


    司暮云:“?”


    疑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向林又涵走去。


    林又涵显然把司暮云的去处已经安排好了，他又在零件堆挖了一下，一双鞋落在自己跟前才抬起头。


    他抬眼想要和司暮云说些什么，却听到对方问:“我们不是约会吗？”


    林又涵点了点头，捧起一堆找好的零件，对司暮云说:“是啊，这是我送给你的约会礼物。”


    司暮云看着林又涵手里的零件沉默。大小不一的零件堆叠在一起，一看林又涵额间冒着汗就知道找了很久。


    但是，谁约会送约会对象零件？


    一时间，司暮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察觉到司暮云的沉默，林又涵懂也装不懂问:“你难道不喜欢吗？”


    “不，我很喜欢。”司暮云抓住他的手，定定地看向他，“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突如其来的表白，林又涵脑袋有些懵。他本来就是找个借口把司暮云骗来帮他干活，但是现在一看司暮云的架势，估计是真信了他的话。


    司暮云这人是真的傻子吗？


    没了他就活不下去？


    “司暮云。”他喊了一声，“我有点好奇你失控的样子。”


    “为什么要好奇?”


    林又涵看着他，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我的话都是假的，你能不能别信。”


    “但你人是真的。”司暮云语气认真。


    “我不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