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归来的将士，昂首挺背，精神抖擞，骑着高头大马缓缓来到宫门前，看到迎接他们的文武百官，大家脸上的骄傲瞬间放大百倍。


    他们是真真切切经历过沙场无数次刀拼肉博，直面血雨腥风才走到今天。


    百官们列队站在宫门迎接，也是他们自认为是该得的。


    大皇子翻身跃下马，其他将士也紧跟下来，宫中内侍们躬身小跑过来，接过所有人的兵器。


    不能带兵器入宫，即使是大皇子也要遵守规定，一些初次入宫的将士最开始还不适应，对他们来说，兵器已经如同他们血肉的一部分，兵器离手，浑身都不自在。


    赵熙等他们做完迎接的程序之后，才走出来。


    “皇兄，欢迎回来。”


    大皇子赵荣看到赵熙时，坚毅严肃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意，他迈开大步走向赵熙，一把将赵熙搂进怀里。


    “妹妹，我回来了。”


    兄妹俩情深意切地叙旧，赵熙哽咽着说出了几句感动的话。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特别想念你，要是可以，我都想求父皇也把我送去北疆，在那里一直陪着你。”


    “好妹妹，我怎么舍得你去那种苦寒的地方。”


    周围的人看着兄妹情深的两人，那些许久没有回家的将士，此时也十分想念家里的亲人，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家里。


    最后内侍上前提醒赵熙他们，陛下还在宫里等着接见所有的将士时，兄妹俩才依依不舍分开。


    就在大家准备入宫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走下来一位样貌不似大尧人的年轻男子。


    赵荣十分热络地把他介绍给赵熙认识。


    “这是北戎的三皇子木都克，他是此次的和谈的代表，他对我们大尧十分感兴趣，先随我们进京，熟悉熟悉大尧的风土文化。”


    木都克对着赵熙行了一个北戎的礼仪：“凤阳公主，久闻盛名，今日得见，果然像画里的仙女一样好看。”


    赵熙突然背脊发凉，头皮也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强忍着身心的不舒服，赵熙只简单回了句：“谢谢。”


    赵熙没有随他们一起觐见安和帝，她回到自己在宫里的寝殿，准备参加今晚的接风宴。


    大臣们也被邀请参加，日头还没落下，已经有不少马车停在宫门外，陆陆续续进宫赴宴了。


    赵熙看着镜子里被精心装扮过的面容，听身边伺候的老宫人说，她长得很像母后，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样貌更加像母后。


    母后年轻时长得真好看，要是她也能像母后一样从容面对一切就好了。


    赵熙知道自己不聪明，她不敢托大做出多么了不起的事，但是至少要让自己能够平安顺遂地活下去。


    大皇兄今日特地把北戎皇子介绍给赵熙，他定然做了打算，而他想要做的事情，让赵熙感动不安。


    事实一次一次证明，宫墙之中的兄弟姐妹情谊就是个笑话，都是利用和陷害，以前母后就曾告诫过赵熙，让她不要相信任何人。


    前世赵熙觉得自己只要不掺和任何人的争权夺利，她就能全身而退，也相信皇兄会成为她最强硬的后盾，才会央求母后改变他的身份。


    现在他还觉得不够，想要卖了她。


    赵熙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真好啊，她有不用顾虑太多了。


    晚宴十分隆重，安和帝连连称赞戍边的将领，除了物质上的嘉奖，安和帝还给几个做出突出贡献的将领升官加爵。


    大皇子也因为这次的战功，正式封为荣王。


    满堂欢庆，举杯觥筹。


    北戎三皇子却在大家喝得正高兴时，提出了一个极为扫兴的要求。


    那就是希望安和帝能够将凤阳公主嫁到北戎，用联姻加固两国友谊的基底。


    他的话音落下时，全堂肃静，无不惊讶北戎皇子的荒谬，凤阳公主可是安和帝最宠爱的女儿，这不是挖人家的心窝子么。


    安和帝没有喝懵，说了句今日不谈政事，把这个话题草草带过去。


    宴席结束，荣王被召到御书房，他刚要行礼问安，就被安和帝一巴掌扇出去。


    “这就是你说的好事，北戎人愿意和我们重新和谈交好？你信中怎么半字不提他们的和亲要求？”


    安和帝起初确实是高兴两国能够坐下来，毕竟仗一直打下去，会消耗大量国库的钱，拖垮大尧的国力，周边还有那么多蠢蠢欲动的豺狼虎豹伺机吞并大尧，他们也实在耗不起。


    荣王咽下嘴里的血，低头解释：“儿臣事先也不知道他们有这个打算，我们的前期商谈确实没有提到和亲之事。”


    安和帝今晚喝得比较多，他的脑子明显不如平日，不过对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提出这种要求，是在蔑视他的君威，让他下不了台。


    “朕不管你怎么做，必须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这次的事情若是有损大尧的国威，定饶不了你。”


    赵熙站在门外，听到父皇没有说不能和亲，当然也没有同意，他们最重视的颜面和国威。


    皇兄说事先不知道北戎的打算，赵熙半个字都不信，他一定会说服父皇同意，也会让赵熙妥协。


    前世父皇最初并不同意和亲，因为只有弱者才会对他人妥协，最终却在种种压力之下，答应嫁一个公主过去。


    现在北戎直接点名要赵熙，北戎三皇子还说见过赵熙的画像，谁能有她的画像已经很清楚，明面上说疼爱她的皇兄，早就已经把她卖了。


    赵熙在他们结束话题前，先一步离开。


    荣王出来时，问了守在门口的侍卫，得知赵熙来过，他心里便了然。


    曾经你说过要全力支持我登上帝位，如今就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赵熙出宫之后，没有直接回家，因为今晚会有人找上门，她暂时不想见到他。


    她来到最近常去的酒楼，又从后门换了普通的马车离开。


    今晚的月色轻盈薄透，树影屋宇的轮廓清晰，月亮已经圆了大半以上，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佳节，她却没有一点期待节日的到来。


    马车缓缓启动，穿过灯火通明，繁华热闹的街道，又来到寂静的巷子，最后往山上走去。


    突然车轮碾到什么硬东西，车身踉跄颠簸着，赵熙连忙抓住扶手。


    嗯……一道诡异的声音从马车角落传出来，赵熙被惊出一身冷汗。


    “谁！”现在的赵熙更惜命，唯恐有歹人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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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立即掏出匕首防身。


    马车后门的箱子钻出一个人，他的脸露出来时，赵熙的惊吓瞬间拔高。


    “晏安！”震惊中还要压低声音，赵熙下意识看向车外，确定侍卫没有被惊动后，连忙问他怎么躲在马车里一路都不出声。


    晏安裂开嘴笑了：“我要是出声，公主你定然会把我丢到半道上。”


    不丢出去，要是让人知道她深夜约会情郎，岂不是又传出风言风语来了。


    风言风语，赵熙眼睛刹得亮起来。


    “你的提议很好，我们现在就回去，把你丢出去，越多人看到越好。”


    这时候她真的很希望真实地养一百个男宠，做个名副其实的风流公主，如此那些想要娶她的人，就会好好考虑一下。


    两人最后却相视一笑，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她才是喝酒喝多了。


    “你跟过来做什么，打算提前教我一些北戎语吗？好让我做好准备嫁去那里。”


    赵熙没好气问道。


    晏安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问起其他事情：“你当时问我要不要娶你，是不是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赵熙被揭破心思，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是又如何，我总归是要嫁人，驸马要么是父皇指定的勋贵子弟，要么就是当作一份礼物送出去，若不先做好打算，这一天迟早会来。”


    现在可是不就来了，早知道就像前世那样，让父皇给她与陵珩指婚，她不入陵家，继续待在公主府即可。


    “公主，你不必太过担心，你是陛下最疼爱的公主，就算真的走到那一步，陛下也不会牺牲你的。”


    “其他人的命也是命，她们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妹妹，我不想她们嫁到那种地方，去了那里，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和亲，从来都是残忍的，面临的风险无数，即使在异国过得不错，也不会再有机会回来，赵熙不喜欢这样的人生。


    马车停在皇城后面一座不知名的山顶上，赵熙上车时只说了要去一个能看到整个京城的地方，晴仪就贴心安排到这里。


    这座山有宽敞的车道，可以直接坐在马车到达山顶，山上还有一个亭子，供人休憩。


    亭子对着京城的方向没有任何遮挡，可以俯瞰整座京城。


    出宫时已经过了亥时，现在城里的人陆陆续续歇下，灯火已经熄灭大半。


    不过最热闹的中央街道仍旧灯火通明，从皇宫伸延出来，如同一条火龙窝在那里，远远看着，很是壮观。


    虽然这座城藏着许多肮脏人和事，但是一进入白天，所有的黑暗都会消失不见，整个京城敞亮明媚又有活力。


    两人在亭子坐下，晴仪想点亮亭子上的灯笼，被赵熙阻止了。


    就连放在桌上的小灯，也叫她们撤走，赵熙就想待在黑暗中，看不到对面人的脸，自己的脸也不想让他看到。


    晏安：“上次你帮了晏家，这次你若是想做什么，我定然会帮你。”


    秋日的风稍稍有些冷，却没有到让人发抖的程度，反而能让人的脑子更清醒。


    赵熙目视着外面的黑夜与烟火，问晏安：“晏安，我若是真的无法改变和亲的命运，你可愿随我一起去北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