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影响还是会受点影响的，比如说一开始设置的地点应该就是在忘川河畔，但是翟暇时现在置身于一处虚空之中。


    从“障”里面出不来东西的，尤其是一个很强很强很强的障。


    除非解开这个障。


    除非你是源代码创作者。


    除非你现在是个bug。


    三个条件翟暇时也就浅浅占了三个吧。


    她将小九抱在了怀里，在一片浩瀚的灰白色虚空中像是推门一般，随手一推，顿时门外就出现了一处鬼气森森又热闹非凡的场景。


    鬼市。真正意义上的鬼市。酆都的鬼市。


    臭烘烘的，翟暇时掩了掩口鼻，小九也一头拱到了她怀里，不愿意闻这味道。


    然而这边才刚埋上，那边就被一阵无形的力道弹开，直接从翟暇时的怀里被弹到了地上。


    刚刚那一下说什么都是翟玖干的。用脚指头都想得出来，哪怕是对另一个自己也还是这么从不手下留情，这很符合混沌造物一贯的作风了。


    将小九踹了之后，一个美服华裳的男人施施然出现在翟暇时的眼前，长发用紫金冠束起，岑眉星目，俊雅非凡。衬托之下，一边的小九就显得有一点寒酸了。


    他又适时咳嗽两声，眼角微微泛红，表现出一些很合时机的脆弱，从袖口、领口出冒出的红线在此时凸显出一些妖魅，是个人看着就消气了。


    但翟暇时是神。


    她没管，也懒得解释。一方面确实是想看看这俩要真碰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化学反应。她又伸手在虚空中拉开一道无形的门，门外一块界石，上书两个大字，敦实厚重，正是“东山”。


    到东山了，熟悉的味道让小九的耳朵抖了抖。


    此时小九显然已经闻出这是下界的味道，翟暇时也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现在无疑是逃跑重获自由的好机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没有跑，而是亦步亦趋跟在翟暇时屁股后面。


    然后被翟玖很刻意踹了一脚。


    “你做什么？”小九暴怒，要挠翟玖，被翟暇时拎着后颈皮提溜了起来。


    “他先踢我的。”小九告状，然而翟玖不做辩解，一副我就这样了怎么着吧的样子。


    翟暇时无奈，只记着翟玖失忆，心性和当年在雪山宝顶那个任性的先神玖一般无二，对小九道:“你和他计较个什么？”


    小九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不知道怎么的就冒出一句没头没尾没缘由的话来:“你不是说，会偏袒我吗？”


    声音听着委屈得厉害。


    翟暇时下意识反驳：“我什么时候说过？”


    旋即翟暇时又迅速反应过来，这话像是她哄人的时候会说的，搞不好她还真在某时候说过这句什么话来。


    “你……”


    他不说话了，没有人说话，一魂一妖跟在翟暇时屁股后面默默走，翟玖的眼神四下逡巡，似是有些不解，要是要找苏况的魂魄，不应该沿着忘川而下吗？为什么要来东山？


    “我们走东山去酆都，比较安全不会被发现，到时候直接找酆都大帝查一下苏况魂魄的归属之地，就免得到处去找了。”翟暇时随口道，顺便叮嘱，“别跟丢了。”


    “酆都大帝？他会帮忙吗？”


    “会的，酆都大帝换人了，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讨人嫌的了。”


    “现任的酆都大帝是谁？”


    他问出这句话，翟暇时动作一顿。


    一开始他的记忆是截止到巫山前后，后面因为翟暇时的不设防，两人的记忆产生了一些融合，那么到底融合了多少还是未知。


    居然连酆都易主这一段事情都没想起来吗？翟暇时默默想。


    “酆都大帝还换过吗？”猫猫臭着脸探头.jpg。


    换过的孩子，换过的。


    翟暇时曾经血洗过一次酆都，把上一任酆都大帝的脑袋拧了下来，带着象征酆都大帝身份的酆都面大摇大摆得离开，离开的时候路过东山，随手将面具套在了一个小小的东山吏头上。


    然后下一任酆都大帝就这么草率地诞生了。翟暇时记得，好像是一只叫胡吏的女狐狸，东山因为她屠城而大乱时，她在东山打瞌睡打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别人跑也没叫她，才让她给碰上了翟暇时，才让她碰上了这样的好事。


    堪称天上地下四海六道八荒三十三重天第一捡漏王。


    “胡吏。”翟暇时报出了这个名字，翟玖想了想，好像对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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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象，故而没有再问。


    离真正的东山越来越近了，这一片的气息很是污浊，翟玖的神魂尚未完全稳定，故而没有待上多久，便想要重新回到翟暇时的灵府之中。


    “等等。”


    不知为何，这一次翟暇时制止了他的动作。她的手指轻轻搭在了翟玖的肩上，不出片刻，一股轻烟逸散开来，后者的身形在空气中消失，转而变成了一条小蛇盘在了翟暇时的手腕上。


    小九被翟暇时捏着后颈团吧团吧抱在了臂弯里。被翟暇时带着走，不知为何，两人的眼皮都渐渐承重起来。


    不知道翟暇时从哪里抖出来一件漆黑的斗篷披在了肩上，宽大的兜帽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即使和她紧挨着站，也不能感觉到一丝气息。


    “东山客，泪泛泛，过黄泉，生老必死悲欢离合皆忘却，不修缘来生再难做故人……”


    是哭魂的声音，沿着蜿蜒的山路一直向上，悠悠扬扬，经久不散，抱在怀里的小九好像从潜意识里就听不得这样的声音，后脊背一直在抖，翟暇时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继续向东山上行。


    沿路熙熙攘攘。死后的世界嘈杂得居然和活着的世界没什么两样。无数神色不一的生灵或是死灵同样披着斗篷和翟暇时同行，或者同翟暇时擦肩而过。


    沿途还能看见面色麻木的东山吏和酆都吏。有的拉着满当当残尸断骇的灵车往上顶上上，有断肢或是被打散的魂灵从九婴拉着的车骑上颠下来，还未着地，就被东山道路左右蛰伏的怨灵啃噬殆尽；还有的着拉着空荡荡的灵车往山下去，时而校准方向，时而鞭笞忽然发难的九婴，明明是下山，却不知为何，所用到的气力反而比上山要多。


    翟暇时收回目光，继续拾阶而上。直到抵达山顶。


    一口纵横百丈余宽的巨坑横垣在东山之巅，坑下万鬼哀嚎，引诱着坑边摇摇欲坠浑浑噩噩、已经看不出形状、意识模糊的什么东西。东山吏和酆都吏好似见怪不怪，指挥着九婴将灵车上的“垃圾”“废物”乡下倾倒。


    一车倒下，坑中便传来一阵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嘶吼鸣叫、呜咽哭嚎。


    翟暇时将兜帽掀开一点，目光冷冷打量着眼前的一幕。


    这是东山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