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一边撒钱一边高声诵读着下面的话语。


    “玉驾巡天，皇辇经此。”


    “泽被苍生，恩施九衢。”


    “散帛以济闾阎，铸金而安耄耋。”


    “承明珠之德辉，沐琼枝之惠雨。”


    “斯乃社稷之祥瑞，兆民之仰赖。”


    陆灵昭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这人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


    一大段话，文绉绉的，别说陆灵昭了，周围的人都听得一脸懵逼。


    “还傻愣着干什么呀，快捡啊！”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其他人跟着大梦初醒一般，全部弯了腰低头猛捡。


    陆灵昭听不懂公主和她的人在说什么，也不想懂。什么诗书礼仪之类的东西，她从来最烦了。


    不过有钱可捡，有便宜可占的事情她可不会放过，因此她跟着去抢。


    蓝衣公子却听懂了，他的眉头皱的更紧，这些人是在借布施之举给宁国公主歌功颂德呢。


    陆灵昭刚把自己脚下两枚铜钱捡起，瞥见车底一角有七八枚铜板，大喜，这就要钻进去，谁知被那蓝衣公子拎着后领子，一把捞了回来。


    “诶诶、干嘛呀你？”


    “姑娘莫去，车底危险！”


    陆灵昭无语地在内心翻了几个白眼，这人是喝风长大的吗？


    有钱不赚王八蛋，怎么会有人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今天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这人却像没看到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说他自己不赚钱也就罢了，干嘛要挡着别人发财呢？


    刚才拦车救人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铜钱都不让她捡了。真是的，怪不得荷包里没几个钱呢！


    那侍女一连洒了好几篮铜钱，又走到陆灵昭面前，上下打量她一番，温言道：“车夫车技欠佳，驾车不力。刚才惊扰了姑娘，不知您可有受伤？”


    陆灵昭一眼望见对方手里攥着的钱袋，甩开那蓝衣公子的手，恭顺地福了一福。


    “多谢公主殿下关心，我身体并无大碍...”


    侍女见她识趣，心下满意，微微颔首。


    “听闻姑娘自幼有顽疾在身，公主心有怜惜，特命我赠你资财，日后好去看大夫...”


    陆灵昭欢天喜地接过钱袋，掂了掂分量，听着里面沉闷的金属碰撞声，嘴角上扬。


    好家伙，出手真够大方的，一下给了几十两银子呢。


    她喜滋滋握紧钱袋，低头作揖。


    “谢公主赏赐，公主恩德如同再造，小女子没齿难忘...”


    侍女和陆灵昭双双转身要走，却被人拦住。


    又是那碍事的蓝衣公子。


    “慢着！堂堂大璟公主竟于闹市纵马，这般骄纵狂妄，目无法纪，一旦酿出祸端，只会用金钱和权势来收买人吗？若皇室成员皆是此般放任无德、行事肆意，我大璟王朝危矣！”


    啧。


    陆灵昭不满，这是哪里来的愣头青，读书读傻了吧。满嘴仁义道德，说与这满街的市井小民听，有谁愿意听呢，又有谁能听懂呢？


    侍女脚步一顿，面露愠色，又很快恢复如常。她转过身来，朝蓝衣公子微微一笑。


    “公子，你刚才说公主闹市纵马，不知可有证据？”


    “证据？哼。”


    蓝衣公子冷笑一声。


    “我，这位姑娘，还有在场的每一位清河镇居民都是证据。”


    侍女转向陆灵昭，轻声问道：“姑娘刚才，是被马车惊吓摔倒的？”


    陆灵昭会意，指着衣裙上的污泥，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只是偶然路过，踩中香蕉皮滑倒的。”


    侍女又望向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高声喊道：“这位公子说，公主方才于此地纵马疾驰，可有谁看到了？”


    大家手里都抓着一把铜钱，忙不迭摇头：“没有没有，刚才只顾着游街呢，什么也没看到。”


    蓝衣公子难以置信地望向陆灵昭，又扫视了一圈人群：“你，你们...”


    陆灵昭眨巴着眼睛，等着他劈头盖脸控诉自己的贪财和虚伪。


    可那蓝衣公子只是看了她脏污的裙摆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又转向侍女，义正言辞道：“皇室成员便可以耀武扬威、仗势欺人了吗？你们这般霸道，害得此地百姓都不敢发声了。”


    他理了理衣襟，挺直胸膛道：“没关系，还有我呢。我这就去官府，把今日所见所闻一一禀明，我就不信，无人能治你的罪！”


    陆灵昭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大庭广众之下和公主叫板，什么呀，难道这家伙真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使者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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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女定定看着蓝衣公子，良久，轻笑道：“公子叫什么名字？”


    蓝衣公子仰头看向天空，朗声道：“在下姓谢，名...”


    没等他说完，陆灵昭一把捂住他的口鼻，冲着侍女点头哈腰道：“回禀女官大人，他叫谢二狗。这人我认识，您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的，其实小时候发了场高烧，自那之后脑子就出了问题，动不动发疯，一发起疯来便胡言乱语。看他现在这样子，怕是又发病了，我这就带他去看大夫。刚才不小心惊扰了公主车辇，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和这家伙一般见识。”


    不等侍女回答，陆灵昭就将蓝衣公子拖到一边。


    “姑娘，你刚才为何非要拉我，可是有顾虑？”


    见陆灵昭神色复杂，蓝衣公子只当她担心自己，宽慰道：“你若实在担心，不如和我一同上衙门讲个清楚。公道自在人心，我就不信——”


    后半句被截断，因为陆灵昭趁他慷慨激昂之际，往他口中塞入一块香甜柔软的糕团。


    “公子，刚才我听见你肚子叫了。都这个点了，还没吃饭吧？你尝尝，这是新出炉的桂花糕，可香了。”


    蓝衣公子始料未及，口腔被填满，他只能把糕团同未说出口的话一起咽了下去。


    “唔，谢谢...”


    糕团吸水膨胀，蓝衣公子咀嚼得十分费劲，陆灵昭刚才下手太狠，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脖子上的青筋也跟着爆了出来。


    “咳咳、水...”


    陆灵昭忙从茶摊上接了碗水递给他，蓝衣公子接过大口灌下，面色终于缓和过来。


    “嗝——”


    一大碗茶水下去，蓝衣公子连打几个饱嗝。


    陆灵昭自然而然接过空碗，还给小二，将蓝衣公子扶到茶摊上，若无其事道：“对了公子，你是不是从山里来的啊？”


    蓝衣公子抬眼，奇道：“姑娘怎么会知道？”


    陆灵昭狡黠一笑：“我不但知道这个，还知道你现在不太清醒，很想睡觉。”


    “怎么会。”


    蓝衣公子摇头，想施展轻功证明自己清醒得很，谁知刚站起来便觉得天旋地转。


    他困惑地望着陆灵昭，眼前的人影先是分成两个，很快又变作三个，他使劲摇头，想看的更清楚些，谁知眼前一黑，竟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