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涉水(4)

作品:《魔尊今天不营业

    宿怀星很想闹个大的,闹到仙盟鸡飞狗跳!四分五裂!戾气蠢蠢欲动,软乎乎的小手牵住他。


    ……


    仙宗随时可以玩。


    不能是今天。以泽第一次出山,游水赏雪最重要。


    三人穿行街巷。越往东走人烟越稀少,房屋越发破旧低矮。


    天意城堂口灰扑扑矗立。


    门庭冷落,连个守门弟子也无。门外有座小石龛,粗陶烧制的香炉,线香灰冷,供品也寒酸,一小碗糙米饭团,插着根细细竹签。


    凡人记得他们,或者说,记得他们曾经做过的事,逢年过节悄悄放上一点心意。


    燕以泽好奇打量。


    这样的供奉,他没见过。


    “仙宗瞧不上这点蝇头小利。”宿怀星解释说,“千巡水香火稀落,凡人榨不出几两油。”


    只有这种地方,才会祭拜没落神明。


    燕以泽似懂非懂。


    他感觉师尊不高兴,不是天气糟糕的那种不高兴,是……是……他说不上来。心口闷闷的。他不说话了。


    师尊不想高兴。


    他也不要高兴。


    木门吱呀呀开启。


    门内更破败。起码十几年没打理。正中那尊石像面目模糊,埋没层层尘灰。


    宿怀星信手掐诀。


    灰拂净。石塑依旧辨不清面貌。


    他走进殿宇。


    燕以泽心头狂跳。


    师尊……像……


    不属于此间的神明。


    当——


    当——


    猎钟响了!


    沉寂多年,曾穿透妖兽肆虐的荒野,曾迎接向死而战的黎明,天意城曾以血肉之躯捍卫,示警之声,狂猎之声,送葬之声。


    敲响了。


    合欢宗首席脸色惨白。


    这口钟意义太大。妖族血淋淋压迫人类的历史、敲响了。


    她天然矮下一头。


    随后激荡的是更决绝的勇气。


    人族敲钟宣战。


    她为何不能!


    四面八方,猎妖师闻钟而来!年轻弟子激动自豪奔向“功勋荣光”,年长者百感交集,更觉悲哀酸楚。


    他们一眼瞧见那素净人影。


    元衡道君。


    青云山巅高悬的明月,落进这破败庙宇。


    冷灰、劣供、六月雪。


    仙尊、珍仪、罗浮春。


    供桌挪至中央,里外三张座椅,犄角而立。俨然一个“小公堂”。


    “坐。”


    道君已然落座。


    猎妖师浑身僵冷,直觉闯入可怖陷阱,却又不敢不敬。合欢宗首席端端正正坐下,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少年们更激动,以为道君醒转,押着妖畜,来还他们公道了!


    宿怀星道:“小辈回避。”


    燕以泽规规矩矩行弟子礼,转身便走。年轻猎妖师面面相觑,三三两两退到巷子口,目光忍不住投向“公堂”。


    首席道:“今日有道君见证,我便直言了。经此一事,我合欢宗以为,沿袭多年的’牲祭‘旧规,必须改了。”


    这妖畜!如此嚣张!猎妖师张嘴欲斥,眼角余光一瞥……


    “你们谈,别管我。”


    宿怀星凭空捻起一片栗子糕,饶有兴致赏雪。


    首席道:“仙盟立世,广施慈恩。按律法,登记在册的宗门及所属生灵皆受庇护。我族,”她微微一顿,清晰无比吐出那个词,“我族同宗血脉,亦在此列。我要保护她们,天经地义。”


    “笑话!”猎妖师反口相讥,“妖就是妖!披上人皮就想与人族平起平坐?你们也配!”到底畏忌道君威仪,末了搬出一句,“若李真人在此,岂容尔等猖狂!”


    啧。


    宿怀星道:“尊师一生所求,是人族安宁,天下太平。如今妖首伏诛,余者归附,他若在,当欣慰才是,何来‘不容’之说?”


    猎妖师欲言又止。


    宿怀星都被蠢笑了,说点什么不好,非要抬出李老贼。


    “关门弟子”在此。


    有旁人说话的余地?


    李太平怎么想,他张张嘴的事。


    就算他说李太平年纪大不洗澡,这帮蠢货有资格质疑?怕不是一窝蜂钻研“杀妖不洗澡的十八种好处”。


    首席神情严肃,淡金的瞳孔微微收紧:“血债我们认。我们一直在努力偿还。你们呢?无休止的压迫、无止境的蔑视,甚至利用无辜者构陷!这难道是你所谓的‘公道’?天理昭彰,岂容你欺凌弱小!”


    “没有!没有天理!!”


    猎妖师咆哮,“天道不公!善恶无报!!”


    这声嘶吼饱含太多仇恨绝望,天地为之一震。宿怀星察觉到什么,缓缓说道:“你如此怨怼,与合欢宗无关……是你心底那份仇怨,无处发泄,对否?”


    猎妖师霎时噤声,恨意麻木地压抑下来。


    “哦……”宿怀星打量他。


    积雪在茶香中扑簌,水雾氤氲,模糊了悲喜。


    “你恨的是龙祖。那条为祸苍生、飞升上界的淫龙,非但没有报应,其后代血脉,至今享受供奉尊荣。”


    宿怀星明白了,“你恨,但你不能质疑李真人的决定。于是你将这份怒火,对准同样拥有龙裔血脉、相对稀薄和弱小的合欢宗身上,通过打压她们,获得一丝丝‘复仇’的快感。”


    猎妖师嘴唇哆嗦,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深的疮疤被剜透,他无处可藏。


    合欢宗首席听得目瞪口呆。


    “竟……是这样?”她喃喃自语,“龙祖……强掳我族无数先辈,无数!无数小妖!孕育龙胎……一生为龙祖烙印所困,‘深爱’‘呵护’那些孽种!”


    她苦笑,难以置信的荒唐,“你们天意城,自诩守护人族,却不分青红皂白,将罪孽算在我们这些受害者头上?因为我们身上同时流着龙血和妖血?这就是你所谓的正义!?”


    首席猛的站起身,金瞳冰冷,再无半分顾忌。


    “够了,这场闹剧到此为止!


    “妖兽祭品,从今日起,彻底断绝!合欢宗不再提供一只活妖!再让我发现天意城,用任何形式、任何手段,算计、迫害、构陷我族……”


    一字一句。


    气势迫人。


    “我,苏峤,合欢宗首席,以宗门名义起誓!必倾全宗之力,不死不休!”


    “我……”猎妖师挤出干涩的一句,“我会……如实转达,等、上层交涉……”


    “没有交涉!”首席态度强硬,“这是最后通牒!你大可以骂我小人得志,骂我仗势欺人!没错,今日我就是仗着道君在此,仗着我族还有几分本钱!你猜,你我死拼到底,仙盟会保我合欢宗这块‘马骨’,还是保你天意城这颗‘废棋’?”


    言毕,不等对方回应,她面对主座深深行礼,“道君若无吩咐,弟子先行告退,处理后续事宜。”


    猎妖师失魂落魄。


    不知是恨是悔。


    宿怀星抿着茶看雪,悠悠道:“世殊时异,岂有恒距九天者?”


    龙祖迟早得报应。


    好半晌。


    猎妖师迟迟回神:“……您是说?”


    “时辰已到。”


    “……”猎妖师不可置信,不敢不信,几乎支撑不住瘫软在地,长拜叩首,“弟子、明白。”


    宿怀星执杯品茗,居高临下将他看个彻底;含糊其辞,轻而易举将之激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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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


    想来用不了多久,龙祖恶孽的控诉就要多起来了。


    这就是段位碾压的快乐吗。


    等会。


    盛凌霄玩他是不是也这么爽?


    ……


    好气啊。


    天也不识趣,雪后没有清冽薄寒,乌糟糟朽气沉滞。宿怀星不高兴,大踏步来到客栈。


    室内气息清新,光线柔和。


    几案上,闲书整齐摞好,旁边摆着新切灵果。云床更是厚实软和,暖烘烘馨香。


    燕以泽临窗临字,一丝不苟。师尊说他不必做这些,他只是……顺手而为,不是特意准备的!


    师尊走到他身边来,从背后揉揉他的头发。


    “这么乖的崽崽,谁家的呀?”


    “哦!我家的!”


    自问自答。


    孩子气的炫耀得意。


    “唔……乏了。”


    宿怀星转了转脖颈肩胛,懒洋洋摔进锦绣堆。


    燕以泽悄悄记住。


    师尊喜欢天晴,喜欢风,不能是狂风,而是和煦微风,喜欢软软暖暖的床铺,青草晒过太阳的味道,师尊很厉害不需要睡觉,但他喜欢放松的感觉……


    师尊睡着了。


    风消沉。


    万声守静。


    天未亮。凡人少年来了。道门立雪听来典雅,可惜千巡水域气候无常,积雪半消,朽色蔓延的景象不大好看。


    燕以泽担心他冻坏,迎他进门。一方面怕这人出事扰师尊清静,一方面是朴素同理心。师尊捡他的时候,他也很惨呢!


    希望可怜人都遇到好师父,不过不要抢他的!


    宿怀星意兴阑珊:“何事?”


    少年不像那天无知无畏,显然得了“点拨”,文绉绉说:“昨日苏仙师垂顾,承诺巡水夜护卫乡亲。小儿心知此乃尊驾鸿恩,特来叩谢天泽。”


    “说人话。”


    “……”


    风从身后来。少年后颈发凉,声音有些干涩:“道君,我想拜入天意城。”


    “嗯?”宿怀星闻言有些好奇,斜乜着他,仿佛观察一样稀罕物件。


    少年低着头,不知神仙是何反应,絮絮说:“我知道!那位猎妖师救我并非真心,这些天,我家来了好些人,说我根骨尚可,说天意城不成了,说他们都是些……”


    少年顿住,对贬低之词难以启齿。


    “可是!”他突然拔高音量,“天意城!从小我听爹娘说,他们是大英雄!妖乱祸世,他们以血肉之躯!守护千千万万人!天意城!应该是那个样子!


    “就算它现在不好了,走歪了,如果、像我这样的人,多一点,再多一点,都想着让它变回原来那个样子,都朝着那个方向走……说不定,它能变好呢?”


    他抬起头来,眼中水光隐约,看不清前路。


    “您觉得,我可以吗?”


    小楼一时静极。


    窗外柳斜风细,散漫地收束筋骨。


    宿怀星微微偏着头,目光在少年青涩的脸上停留几息:“你觉得呢。”


    “我觉得……”少年语气郑重,似乎酝酿已久,“您对我已经太仁慈了。您救我,给我公道,为我家乡费心安排。我不能赖住您,事事指望您点拨。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选了,我会走到底,是好是坏,是生是死,我自己负责。”


    “……呵。”


    宿怀星随意挥了挥手,什么也没说,叫停这消遣的小插曲。


    少年深深、深深地叩拜下去。


    半师礼。


    神仙有徒弟,他不预多拜,起身,一步一步走出小楼。


    窗外。


    风雪尚在作别。


    水边。人间烟火袅袅而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