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被班主任激动的情绪影响，程茉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加快了几分。她伸手接过包裹，拆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致少年》的两本样刊，杂志的下面，是一封简短的信和一张汇款单。


    程茉展开信件，只见上面简单说明了她投稿的文章刊登在杂志的哪个专栏，以及对应的稿酬。


    《风吹过七月》的总字数大约在4000字左右，按照杂志社给出的稿酬——千字200元计算，最终程茉可以拿到800元。800元，在上一世的程茉工作后，不过是她每个月买衣服的开销。


    但在现在，这笔钱对程茉而言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更重要的是，这是她重生以来，靠自己赚到的第一桶金。


    一旁期待已久的朱建华也凑了过来，问道：“怎么样？是文章过了对吧？刊登在哪里？快给我看一眼。”


    程茉高兴地点头，打开其中一本杂志，翻到信上所说的位置，指给他看。


    朱建华看到了标题下面的那行小字：江水镇一中707班程茉。他忍不住将手指轻轻放了上去摩挲了下，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是江水镇707班，是707班的程茉，是他的学生。


    “好，真好！程茉，我马上去报告学校，让学校给你发奖。老黄，我们去跟校长申请，一定要在下周的升旗仪式上给程茉同学颁奖，还要给她申请一笔奖金！”朱建华拿着杂志，高兴得语无伦次。


    黄仁咧开嘴应和：“都听你的，快让我也看看！”


    程茉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意外之喜。听到“奖金”两个字，连他话里提到的要在全校同学面前被颁奖，好像也显得不那么可怕了。她连忙乖巧地感谢了两位老师一番，又被拉着殷勤叮嘱了好一会儿，翻来覆去的好好学习、继续写作之类的话，然后才终于被放回了教室。


    坐到座位上的时候，周若玥注意到了程茉手上的书，便顺嘴问了一句：“是借来的新杂志吗？好看不？等你看完了可以借给我看吗？”


    程茉正在心里思考着要不要提前将这个消息说出来，班主任黄仁已经拿着那本被留下的杂志踏进了教室。


    黄仁站在讲台上，举着手里的杂志，对着全班同学高声说道：“同学们，老师今天刚刚得到了一个喜讯：我们班程茉同学写的文章，在杂志上发表了！”


    霎那间，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到了程茉身上。


    黄仁接着说道：“这不仅仅是程茉同学一个人的荣耀，也是我们707班，甚至是我们江水镇一中的荣耀！我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够向程茉同学学习，在保证自己成绩的同时，还能够发挥出自己的特长，为班级争光，为学校争光！”


    在黄仁激动的语气感染之下，教室里自发响起了一片掌声。


    周围的同学都扭着脑袋，带着惊奇的目光看着程茉。饶是程茉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此刻被这么多人盯着，也忍不住有些不自在起来。


    好在宣布完这个消息，黄仁又接着让同学们拿出课本来，开始上课了。大家也不得不暂且收起自己的好奇，将注意力转回课堂。


    接下里的几天，杂志在教室里转来转去，直到周五放学前才回到程茉的手里。程茉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比起这本被传阅的杂志，她更关注手里那张薄薄的汇款单。


    周末一到，程茉早早就起来吃了早饭，收拾好自己，拿着汇款单去了镇上的邮局。她并没有将钱全部取出来，而是将其中的500块汇给了程兰，上次寄合同的时候，她就默默记下了程兰的地址。


    从镇上回来后，程茉在Q/Q上给程兰发了信息，一边分享了自己文章刊登的好消息，一边提醒她注意查收汇款单。因着这第一桶金带来的振奋，程茉一鼓作气，在周末就把网上连载的小说存稿收了尾。接下来的一个月只需等着存稿箱自动更新完就行。


    而后，程茉开始仔细浏览起网站的热门榜单来，一本本研究着当下受欢迎的文章类型，心里渐渐有了主意：下一本书就写宫斗背景里的种田文吧，再给女主安排一个系统当金手指，题目就叫《宫斗哪有种田有趣》好了。


    随着新书大纲一点点完善，程茉的心也变得格外充实，仿佛已经能看到故事里的情节在眼前慢慢铺展开来。


    夜幕降临，苏萍回到家，刚走进厨房准备看看晚饭好了没，就瞥见水池边放着一袋饱满圆润的黄桃，她皱了皱眉，拿起来掂了掂，奇怪地问道：“哪里来的黄桃？”


    客厅里正看电视的程莉听到母亲的问话，连忙关了电视，快步跑进厨房，眼睛直盯着塑料袋里那黄澄澄的桃子，咽了咽口水道：“是二姐买的。”


    苏萍手里的动作一顿，疑惑更甚，声音也提高了些：“程茉？她哪来的钱？上次去省城剩下的30块，她不都给我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二姐说等你们回来才能吃……现在可以吃了吗，妈妈？”


    苏萍没好气地瞪了程莉一眼，将袋子又放了下去：“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作业写完了没？”


    “我昨天下午一回来就写完了！二姐说了不写完作业不能看电视的，我可听话了呢。”


    苏萍顿了一下，又继续板着脸道：“写完了不还可以去看书吗？你看你二姐多自觉。”


    “比来比去的，以前也没见你们多喜欢二姐。”程莉在后面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什么也没听到的苏萍走进女儿们的房间，看到电脑前正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程茉，放低音量叫了一声。


    “怎么了？”程茉停下手，转头看向母亲，随即补充道，“饭我已经煮好了，菜也在灶上热着呢，是可以吃饭了吗？”


    “嗯，等你爸回来就吃。”苏萍应了一声，又问，“我是想问你，那些桃子是怎么回事？”


    程茉哦了一声后回答：“我之前在杂志投稿的文章被录用了，就用稿费买了些水果。”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苏萍愣在原地，理解了好半天。


    “什么稿费？你的意思是你的文章发表了？印到书上了？所以你现在是作家啦？”苏萍的声音陡然升高，不可置信的语气里藏着无法抑制的期待。


    程茉轻轻摇了摇头：“还不算作家，也没有多少钱，总共就几百块，我给姐姐寄了一部分去，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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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拿了一点出来买了这两斤黄桃，家里也好久没吃水果了。”


    听到这话，苏萍脸上的神情瞬间复杂起来，喃喃道：“几百块钱……我跟你爸两个人辛苦一天也就200块钱。”说着，她又往前凑了凑，眼神里满是期待：“文章印在哪里？我能看一下吗？”


    程茉将杂志翻到印了她文章的那一页递给母亲，又坐回电脑前继续打字。


    苏萍没有读过多少书，不是她不想读，是他们家供不起。苏萍的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父母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民。在他们那一辈人的观点里，女孩子读书是没有什么用的。所以苏萍初一刚上了半个学期，就被父亲叫回家帮忙了。苏萍平时是不爱看书的，比起书来，还是电视剧更有意思更好懂一些。


    但此刻，苏萍拿着手里的杂志，把那篇文章看了又看，即便不是很能理解程茉想要表达什么。她只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些被印出来的文字真美啊。


    “站在这干嘛，不吃饭了啊？”程林生走上楼来，换了凉拖，一边敲打着手里雨鞋上冻结的水泥，一边奇怪地看了眼站在电视机旁拿着本书翻来翻去的苏萍，“平时让你多看书也不见这么积极。”


    苏萍习惯了他的阴阳怪气，只兴奋地将手里的书页举到他眼前：“你看！”


    “什么东西？风吹过七月……这种酸里酸气的文章我才不爱看！”程林生瞄了一眼，并不感兴趣。


    “我叫你看下面的名字！”苏萍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


    程林生有点不耐烦，眯着眼睛又看向下面哪行小字，一边念了出来：“江水镇一中……707班……程茉……程茉？！”


    听到程林生骤然提高的声音和仿佛石化般的表情，苏萍脸上浮现出一个得意的笑来：“是程茉，你的女儿。”


    程林生睁大眼睛，一字一句地看完了那篇文章，那些在他曾经看来只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文字，仿佛忽然之间长出了生命一般，带着密密麻麻的刺，一根根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怎么样？”


    程林生看向出声询问的苏萍，注意到那双灰蒙蒙的眼睛里，此刻正闪烁着多年未见的光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个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最后只问了句：“稿费多少？”


    苏萍笑得更开心了：“比我们两今天赚得可多得多。”


    “也还行吧，先吃饭吧。”


    饭后，苏萍拿了两个桃子削好皮切开来，分成了四份，又将剩下的用塑料袋继续装好放进了那台轰轰作响的老冰箱。


    “明天你姐过生，”苏萍咬了一口手中的桃，不知是被酸得还是被甜得，眯了下眼睛，“你带她们两个过去，顺便把那袋桃子带上。”


    “我去干嘛，你带着孩子去就行了，我跟他们又说不来。”程林生三两口将半个桃子啃得干干净净，又嗦了嗦桃核，语气里带着些厌烦。


    苏萍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但这一次，她却莫名地不想妥协：“那是你姐！明天我要去卖鸭子，你要让我去也行，你自己去把鸭子卖了！”


    果然，一听到卖鸭子，程林生就哑口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