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竹虫

作品:《玩世

    申初,余欢与吕桃芳还在田间忙碌。


    远远地,一道声音好是响亮——


    “余欢!二婶!”


    余欢直起身,朝声源张望,果然见到虎儿飞也似的朝这边跑来。


    秀水村不大,各家的地又紧挨着,嗓子稍大些,就能引来一片目光。


    余欢总觉得不大好意思隔得很远就同人对吼,替虎儿尴尬着,硬是等到他来到田边,才与他说话。


    尽管虎儿早就惊动了别人。


    “你怎么来了?”


    “哇,你的脸晒得好红啊。”


    “红吗?”余欢抿了抿唇。


    她发觉她的脸很烫,那应该也很红了。


    “虎儿,怎么急匆匆的跑出一身汗?”吕桃芳温柔道,冲虎儿招了招手,“来,来凉处坐。”


    虎儿从来不客气,嘚嘚嘚跑到吕桃芳指的树荫下坐起。


    “二婶,爹娘说,让你们晚上过去吃饭。”虎儿眨着一双大眼睛,神秘兮兮卖起关子,“你们猜大哥在山上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吕桃芳笑道:“我可不会猜。”


    虎儿冲余欢努努嘴:


    “余欢,你猜,你猜。”


    “大堂哥猎到东西了?”


    “不对,都说了是找到,找到懂不懂?不是猎到。”


    “那,是菌子?”


    “哎呀不对,菌子都败了!”虎儿不满,“你好好猜。”


    余欢也烦了,没好气道:“不猜了,无聊。”


    “哼哼,我就知道你猜不出来。”


    余欢不应声,只等他揭晓谜底。


    不料虎儿这回极耐得住性子,居然说:


    “吃饭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是好吃的。”


    余欢好奇得心痒,又不想被想作馋舌之徒,同他僵持好一阵。


    “以后有什么,我也这样吊着你。”她低声抱怨。


    虎儿耳力非凡,一下子跳起来。


    “那可不行!”


    在虎儿看来,余欢以后说不准能做出很多像竹铃那样的稀奇玩意儿,她不告诉他怎么行!


    “哎呀!哎呀——我跟你说还不行吗?”虎儿气鼓鼓地,“是竹虫!”


    竹虫?


    生在乡间,余欢听过这食物的名号,却没吃过。


    长什么样?


    一间颇大的房前,院子里,余欢看着那如蛆一样的活物,被激起一臂鸡皮疙瘩。


    地上摆着一截竹筒,只见余才周生着薄茧的手往里一掏,一簇拥挤着缠绕着的白色虫子便被捞了出来。有几只自他指缝溢出,蠕动到手背上。


    余欢有种想要大声尖叫的冲动。


    偏偏眼睛又挪不开,一眼不眨地盯着。


    直到余才周把竹虫甩到水盆里,她才敢松下一口气。


    竹虫清洗好,就该是李金草的主场了。


    吕桃芳没做过竹虫,只能在旁打下手。


    余欢发现娘脸都白了,稍觉安心,看来不止她害怕。


    灶洞里,火舌狂肆舔舐锅底,锅内浅浅的一层油开始发出滋啦滋哒的声响。


    “芳娘,来。”李金草朝吕桃芳伸手。


    吕桃芳忙把竹盘里沥干水分的竹虫递过去。


    只见李金草一手持着锅铲,另一手将竹虫倒入。


    刺啦一声,一股强烈的香气立时爆散开来。


    细白的竹虫很快被煎得微黄,李金草适时撒上些许盐巴。


    “娘,娘。”虎儿馋得几乎把手伸进锅里去,“我帮你尝尝盐淡不淡。”


    说着就将手探近,谁知啪一声被李金草打掉。


    “等着。”


    又对吕桃芳和余欢道:“这竹虫不能煎太久,太脆了就没什么可吃的了,还腻得慌。”


    待竹虫的颜色介于微黄与金黄之间,待那尖尖小足泛出一点深色,李金草说这便可以出锅了。


    吕桃芳将碗递过。


    遭受一番煎炸,竹虫缩水变细,还装不到一平碗。


    余欢觉得有点像大些的蜂儿,不知味道如何。


    李金草铲出几只:“来,都尝尝。”


    虎儿率先夺过一只抛入口中,余欢都听得见牙齿咬开金黄竹虫时的脆响。


    虎儿又拿一个吃下,双眼放光:“娘,太好吃了!明天还让大哥去找竹虫好不好,我也跟着去,我还没玩过呢!”


    “你想得倒美。”李金草没好气刮他一眼,“天天找竹虫,地怎么办?你还吃不吃饭了?”


    吕桃芳笑道:“找竹虫怕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可不是嘛,这傻小子净想屁吃。”


    虎儿哼了一声,盯着锅铲里的竹虫,舔了舔嘴唇。


    李金草忙把锅铲拿远了,对吕桃芳与余欢道:


    “芳娘,欢儿,尝尝呀——是不是不敢吃?不用怕啊,竹虫很干净,不脏的。”


    余欢听虎儿吃得欢,其实早已动摇。


    只是犹豫着,迟迟没敢伸手去拿。


    伯娘这么一说,她索性将心一横,拈了一只过来。


    原本柔软到可怖的竹虫变得很硬,足部尖尖的地方有点戳手的硬,余欢下意识用指尖轻搔,那尖处便掉落了,可见已被煎得足够脆。


    还足够香。


    余欢已经将竹虫放入口中。


    肉和着油的香味在嘴里漫开,余欢眼睛一亮。


    “好吃吧?”李金草看着她的反应,笑问。


    “好吃。”


    咽下口中食物,余欢又拿起一只,却是递到吕桃芳嘴边。


    “娘,你试试,一点都不腥。”


    吕桃芳看着那竹虫,虽然比还活着时可看许多,虽然是很香,但……


    她的脸青了又白,下意识将下巴后缩。见灶房内所有人都看着她,不愿拂去兄嫂好意,犹豫片刻,一咬牙囫囵吞了。


    竹虫入口,竟无半分想象中的恶心。


    吕桃芳先是愣怔,而后,紧绷的脸终于放松。


    “怎么样?还吃得惯吗?”


    吕桃芳细细嚼了,才缓缓点头,笑了:“是好吃。”


    “呼,那就好,我看你脸都白了。”


    “二婶,你是不是怕虫子啊?你刚刚好像要哭了——”


    说话间,虎儿见余欢瞪了他一眼。


    忙缩到李金草身后,又偷偷抓了几只竹虫,一溜烟跑了。


    “我去给爹和大哥尝尝!”


    -


    吃过晚饭,吕桃芳与李金草在院子里洗碗,余欢原想帮忙的,却被两人赶开,叫她与虎儿玩。


    余欢无声叹了口气。


    她也想做些大人做的事呀。虎儿才几岁,她又几岁,做什么总把她与虎儿绑在一块儿。


    两个孩子在门外小树旁用石头泥巴盖房子玩。


    当然,绝大部分是虎儿盖。余欢不想把手弄脏,也没兴趣游戏,只是敷衍着,时不时捡几根树枝搭在上面,充作房梁。


    “你在想什么?”注意到她分心,虎儿问。


    “没想什么呀。”


    “哼,不信。”


    “真没——”


    余欢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从一大家子人围坐桌边的那一瞬起,她的心就没静过。


    一顿饭吃得很温馨,让她想起他们一起为竹铃齐心合力的场景。


    要不要把风筝的事告诉大人们呢?


    这犹豫不决的念想,正是致使她分心的症结。


    “你到底在想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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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欢顿了顿。倒不是想拖延时间以作敷衍,而是给自己留下设计语句的空隙。


    为什么要设计?就在几息前,一念之转,不知受什么力量推动,余欢忽然眼睛一亮,想到借虎儿之口来提出风筝之事。


    她停顿着,等待虎儿必然的催促。


    “到底是什么?又说没什么,又扭扭捏捏的。”虎儿不耐烦道。


    余欢咬了咬唇,为难道:


    “我怕你笑我。”


    “我笑你干什么?”虎儿急了,气鼓鼓的,“你不说算了,小气鬼。我看出来了,你根本就不把我当自己人!”


    “我没有!哎呀,我可以跟你说,但你要保证你不准笑我。还有,你千万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我谁都没有告诉过,连阿娘都没有。”


    “什么事那么神秘?我保证我保证,我对天发誓!快说,快说!”


    “你过来些。”


    余欢将虎儿招近,很是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才将脑袋同另一颗小脑袋靠在一起,与他耳语。


    院内,余才周刚把猪食喂完,在缸边洗手。他不经意往外一瞥,不见幼弟与余欢,动作一顿。


    甩掉手上的水滴,他往外走,几乎要把家都绕完一周,才在房背后见着了两个鬼鬼祟祟的小孩。


    此时虎儿已经听完余欢的想法,觉得非常可行,双眼发亮。


    原本他们是不在这儿的。


    只因为虎儿越听越是兴致勃勃,面上更是现出了狂喜的表情,于是一边嘴甜地说道“余欢你好厉害”,一边把人拉到屋后详谈,生怕这点子被人窥探了去。


    至于谈什么?别看虎儿人小,胃口却不小,他怂恿余欢不要告诉大人,让他们自己来做这事儿。


    余欢心道他果真是童稚天真,靠他们?


    哈,就算如虎儿所说,把全村的小孩都集结起来,恐怕也集不齐十文钱吧?就这样还想卖风筝?异想天开。


    这下轮到余欢不耐烦,甚至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后悔,早知就不要告诉虎儿,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照虎儿的性子,说不定明天他就把这事儿传扬给小胖和铁栓,一传十,十传百,到时若有人真肯试,钱岂不是都叫别人赚了!


    如是思想,余欢只觉得气都短了,胸口堵塞异常。


    幸亏,大堂哥余才周此时出现了,两人目光相接。


    余欢掩下眸中惊喜,只留一抹诧异。在余才周开口与她说话之前,她连忙看向背对着余才周的虎儿,朝她使眼色。


    见状,余才周面上果然露出狐疑来。不过到底是半大少年,狐疑之间,还夹杂着一抹兴味与好奇。


    他朝余欢笑了笑,竖指于唇前做了个“嘘”的口型,猫起腰背,放轻步伐,从虎儿身后十余步的位置缓缓靠近过来。


    虎儿正说得激动,完全忽视了余欢本就不希望他会意的暗示。


    “怎么样?等咱们赚了钱,可以在镇子上开个铺子,到时你做大当家,我做二当家,其他的都是你说了算!”


    大当家二当家?不知大堂哥听清没有,怕不是要以为他俩密谋跑到山上做个土匪大王了。


    忍下嫌弃,余欢皱着眉,做慌张失措状,对着虎儿又使了几个眼色。


    “余欢,你眼睛难受吗?是不是小飞虫飞进去了,我帮你看看。”


    “不是,虎儿你……”


    “这也不是,那也不行,哼!”虎儿忽然将脸一冷,站起身一跺脚,“我就说吧,你——”


    “哎哎哎——哎呦!”


    身后传来余才周的声音与一声闷响,吓得虎儿顿时噤了声,他僵着身子转过了头,却见自家大哥一屁股摔到了泥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大、大哥,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