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梳尘身在这南宫家的雾阵中，已真的分不出时间的流逝，与宫晏晏在机心院用过点心，枯先生又已到了，拱手对南宫雪经道：“门主，时辰到了。”


    所以，众人已到了两方造的机关之前。


    南宫雪经还是坐在轮椅上，看着南宫嘉武和沉墨身后的三层矮楼，道：“说说吧。”


    南宫嘉武叽叽笑道：“门主说了，是要我们做防守用的机关。”


    南宫雪经点了点头，道：“正是。”


    南宫嘉武道：“防守，是为了防敌。”


    南宫雪经道：“所以？”


    南宫嘉武冷冷道：“若把敌人都杀了，也就用不着防守了。”


    南宫雪经沉吟半晌，挥手道：“操演！”


    操演？宫晏晏皱眉，看着几个南宫弟子走进三层矮楼，又另有十几个南宫弟子，全副武装，看来是扮敌人。南宫世家的法子真是较真，竟真要实战一番。


    前面的敌人冲向矮楼，矮楼上却乱射箭雨，直逼得先头的敌人无法前进！


    南宫雪经点点头，对宫晏晏道：“少庄主，你看，这连弩，就是嘉武改良的。速度之快，杀伤之大，令人佩服啊。”


    程梳尘盯着这三层连弩，心中疑惑，这种造法，虽然速度快，可怎样控制就难说得很，说不准，还有误伤己方的风险。


    果然，敌人们突然咬着牙，一口气蜂拥而上，放连弩的弟子们立时慌了手脚，高层的弟子，甚至射到了底层弟子的手上！


    南宫雪经皱眉，问沉墨：“你们可能守得住？”


    沉墨低声道：“我，我……我做不了主。”


    南宫嘉武不语，只是冷笑。


    敌人们很快冲到了矮楼门口，只是一刹那，他们的瞳孔全部收缩。


    他们的目光本全在那几架连弩上，南宫世家常见的守法。


    可是，令他们绝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矮楼的门中，竟无端地冲出了一把半人宽的锋锐巨剑！


    这巨剑似乎连着铁链，不断挥砍，所到之处，皆是风卷残云，众敌虽身披厚实甲胄，还是被砍得倒地不起！


    南宫嘉武哈哈大笑道：“示敌以弱罢了。谁能破得了我这机关巨剑？掌门，你说，新不新？”


    南宫雪经问沉墨：“你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做得出这种机关巨剑？你们用的，是我提供的材料吗？”


    沉墨道：“全是。只不过矮楼里面还有之前与您提过的，嘉武按他自己模样造的机关人，巨剑是它的兵器之一。他再加修改，融在这新机关里了。”


    南宫雪经沉吟道：“好，这也算再加利用。还算可以。不过，为什么要按他自己的模样？难道你们忘了南宫家的规矩？”


    “不敢。”沉墨行礼道，“嘉武说是留个纪念。”


    南宫雪经将手深深插入腿上的棋坛，道：“回头改了！南宫世家的人造机关，绝不许留下自己的痕迹。更不许有样貌。若是令机关得了魂，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改就改。”南宫嘉武道，“这不是还没怎么启用嘛？待我完善好了，定不留下痕迹。”


    南宫雪经问身后的参天二老：“二老觉得怎么样？”


    锦衣道：“快。”


    华裳道：“准。”


    南宫雪经道：“狠。”


    他又看向南宫铃，柔声道：“铃铃，嘉武做的东西很厉害。你们做得怎么样了？”


    南宫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这机关，还要多谢宫大侠提点。”


    宫晏晏不禁奇道：“多谢我？”


    南宫铃道：“你们看看便知。”


    她挥手，也是一栋三层小楼，一样的材料，一样的架构，一样摆着连弩。


    南宫雪经沉吟道：“你们都很聪明，以我提供的材料，这是最有效的法子。可是，你的机关，新在哪里呢？嘉武不仅改良了连弩，还加了一把巨剑。”


    南宫铃道：“请爹爹令人操练吧。”


    南宫雪经示意弟子们出击，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


    南宫铃这小楼，与连弩连接着的踏板居然可以自由而快速地伸缩，甚至还能旋转！


    宫晏晏不禁想到，她是将那筷子的法子融在了真正的机关里？


    南宫铃拱手道：“既然题目为守，一定要避免伤亡。这样协调，就可以避免误伤，随时机动。上层弟子便不会伤到下层弟子，还能顾及更广的角度。”


    避免误伤？南宫雪经的视线忽而又恍惚了。


    “而且，我在弩旁做了升温暖手的小机关，这样，即便天气再冷些，即便到了寒冬，弟子们也不会因手冷失了准头，更不会误伤自己人了。爹爹？爹爹，你，你在听吗？爹爹……”


    “哦？”南宫雪经睁开眼，道，“哦，哈哈。好，好，乖女儿，我当然在听呢。”


    程梳尘看着南宫雪经的眼睛，眼神躲闪，这个人方才，明明走了神！他究竟在隐藏着什么？方才南宫铃一提到误伤，他便神情恍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南宫雪经看着二老，道：“二老看如何？”


    锦衣道：“不相上下。”


    华裳拱手道：“一攻一守。自然还需掌门定夺。”


    南宫雪经沉吟道：“避免误伤，避免误伤……对，说得对。好，这一回合，南宫铃胜！”


    南宫铃猛地抬头，她只不过是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她竟赢了？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心里仿佛又燃起了机关术的烛火。


    宫晏晏不禁也为南宫铃高兴，南宫嘉武却怒道：“怎么可能？她这玩意，哪里比得上我的东西新？”


    西湘悠悠道：“啊？怎么回事？嘉武，你不会是要质疑门主吧？你要知道，南宫家规，无论是谁，若胆敢质疑门主……”


    “我……”南宫嘉武哼了一声，“便让你们一回合，又能怎样？”


    他又看向沉墨：“都怪你，误了造机关的时间！”


    南宫雪经摆摆手，道：“至于第三回合，则是……”


    锦衣又展开一张纸条：“无题。”


    华裳拿过纸条，向众人展示，一个字也没写。


    宫晏晏忍不住道：“南宫掌门，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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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庄主，你们万剑山庄的真传弟子，讲求一个无剑的境界。我们南宫世家亦是如此。每一代掌门，都要经这么一次。”南宫雪经接着道，“诸位可先回那小楼休息片刻。晚饭之前，只要不出这雾阵，随你们干什么、做什么。待时辰到了，将最后一道机关呈到我面前！”


    宫晏晏和程梳尘已随着枯先生回了那小楼，枯先生道：“我就住在顶楼，两位贵客若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


    他们二人已又躺在床上，宫晏晏很少睡午觉，现在竟颇觉有改改习惯的必要。


    她侧着脸看程梳尘：“你说，南宫掌门明知道鬼医放了龟甲给他，明知鬼医威胁他什么大雪杀人夜，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安排？毫无限制，不更给了鬼医可乘之机？”


    程梳尘叹道：“正如他所说，南宫家的老规矩，无人能改呢。”


    宫晏晏道：“还是我们万剑山庄好。”


    程梳尘道：“大小姐，你是指哪方面？”


    “我是指。”宫晏晏盯着程梳尘道，“就算我要娶一个男人做老婆，也没人敢说我。哪有什么参天二老？”


    “这一点，你确定是因为万剑山庄不一样，而不是你不一样吗……”程梳尘低声道。


    宫晏晏翻来覆去：“南宫雪经要我们保护这四个人，真是麻烦。他们自己都不齐心。”


    程梳尘没有地方翻身：“好在这小楼的位置似乎很好。你应该能听得到四面八方的声音。”


    宫晏晏点了点头，道：“是能听得清楚。这小楼说不定正在雾阵的中心呢。”


    她猛地坐起来，程梳尘也跟着她坐起来，真把她当眼了。


    她的确听得清楚。


    剑声，夹杂着铃铃的声音。


    当他们二人又循着声音，找到铃铃时，却看到了一副剑鞘。


    没有剑。


    南宫铃四下顾盼，腰间的剑只剩下剑鞘。


    宫晏晏不禁道：“这……又是怎么啦？”


    南宫铃看着自己的剑鞘，道：“我方才，明明听到草丛里有什么动静。”


    宫晏晏想起她上次被吓到的场景：“你担心又有蛇？”


    南宫铃点点头：“可这次，好像是个大家伙，走起路来，居然……居然有点像是人。”


    宫晏晏皱眉，这是什么描述？像人？


    南宫铃道：“雾太浓了，我朝那边说话，却没人回应。西湘也不在，我，我就把剑掷了过去。”


    程梳尘道：“那……你可有击中？”


    “我是听到‘砰’的一声。”南宫铃想了想，“可是，等我奔过去，我却怎么也找不到我的剑了。”


    “找不到剑了？”宫晏晏不解，却有几个南宫氏的弟子跑过来，每个人的脸都比南宫铃要焦急十倍。


    南宫铃奇道：“你们怎么啦？”


    弟子们道：“方才那第二轮的机关，竟少了一样东西。”


    南宫铃道：“什么东西？”


    “我们一时没看住。”弟子们的头垂下，泄了气，“南宫嘉武那几架改良过的，大杀伤力的连弩，竟无端地少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