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无双瘫倒在地，道：“我真是个废物。两位，你们信了吗？我，我绝非凶手……我是废物，懦夫，烂泥……”


    “信了。”宫晏晏叹道，“好了，好了。你不用怕，方才只是吓唬你，我们不会抓你，更不会打你杀你。”


    她与程梳尘对视：“恰恰相反，我们会替你、替她找出真凶！”


    秋无双眼中放光，道：“两位大侠，拜托你们了！”


    “我们自当尽力。”程梳尘叹了口气，沉吟道，“可这些话，太繁杂，实在不好梳理……得先从共性入手。”


    宫晏晏道：“怎么从共性入手？”


    程梳尘道：“同时、多次出现的东西、人，什么的。”


    宫晏晏忽然道：“等等，他方才的故事里，怎么有好多名字，听起来都很耳熟？洛灯花、赵舒真、崔显，这，这不全对上了？短短这么几天，竟……”


    大小姐说得对，程梳尘心下忽而升起一种寒意，他环顾四周，除了他们三人外，其余人基本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急问秋无双：“洛灯花住的地方，离这里远不远？”


    秋无双站起来，领着他二人离开赵宅，指着东边的两条路，道：“洛家可不远，往东就是了。这两条路，都能过去，殊途同归。”


    程梳尘道：“那么，这两条路有什么区别？”


    秋无双讥讽地笑了笑，道：“这大路原先就有，但是对洛家而言，偏偏有些绕路。洛灯花为了来往方便，专门造了那条小路，确实是短，确实是快，可有什么必要呢，他又不喜欢串门。”


    程梳尘沉吟道：“他平时每次都走那小路？”


    “那当然。”秋无双道，“他凡事都要先推敲一番，能走快的，干嘛走慢的。”


    程梳尘看着宫晏晏，道：“老宫，那咱们走大路……”


    他还没说完，宫晏晏已经运起轻功，朝大路奔了出去。


    程梳尘急着在后面追，道：“老宫，你就这么信任我？”


    “不信你还能信谁。”宫晏晏道，“看你着急的样子，我若再不跑快点儿，怕是都来不及了。”


    程梳尘有点儿追不上……他那天激战煎寿君，实在耗了心气，他呼道：“你也想到了，对吗？”


    宫晏晏点点头，凝视着前方，一定要快，一定要够快！


    就在她翻坡而下时，洛灯花的背影终于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她缓了口气，还是追上了，突然，她和洛灯花的瞳孔同时收缩。


    一块巨石，已从洛灯花对面砸出，直击洛灯花的脑门而去！


    宫晏晏一咬牙，倩影一闪，将太虚步运到了十重，向洛灯花身后奔去，当她奔过去时，巨石已砸在了洛灯花的额头！


    可她的双手也已按在洛灯花背上。


    洛灯花被巨石的重力砸得向后退去，宫晏晏便往前顶，两人还是一直在退，退得洛灯花的两双鞋都破得露出袜子，退得泥土冲天而起，这一力，终于还是被宫晏晏消去了。


    宫晏晏不住喘息着，将洛灯花推开，洛灯花摸着自己额头淌出来的一点点鲜血，道：“你，你，你救了我……有人，有人要害我？果然，有人要害我！”


    程梳尘已赶了过来，扶住宫晏晏，拭去她脸上的汗，道：“没事吧？”


    “不够塞牙缝的。”宫晏晏站直了，指着那巨石，道，“小橙子，你看那石头。”


    程梳尘定睛看去，这石头虽大，可一眼便不是自然的形状，不但毫无棱角，连每个面都好似打磨过！


    宫晏晏看着程梳尘，问道：“你经验足，这样的石头，能杀死人吗？”


    程梳尘沉默半晌，道：“不太可能。除非凶手的内力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我明白你的意思，大小姐。”程梳尘道，“你的直觉很对，凶手若真是要杀洛灯花，有千般工具、千般方法可选，可却偏偏选了这样一块儿，这人的目的……并非杀人。”


    洛灯花看着这两人，道：“你，你，你们怎，怎么找到我的？你们怎，怎知道我这次走的是，我从来，不走的，大路？”


    “因为你会‘推敲’啊……”程梳尘蛾眉轻蹙，“你率先发言，引得众人退场，你好赶快混在人群中，离开那是非之地，因为你心虚，你知道有人要害你。选一条平常不走的路，是不是为了避开潜藏的凶手？”


    洛灯花甩了甩头，道：“我，我怎么，结巴了？头，头也痛。聪明的我，我不会，变成一个，笨蛋吧？”


    “若是没有大小姐……”程梳尘道，“别说骨折头痛，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都很难说。”


    “洛，洛灯花拜谢救命之恩。”洛灯花行礼道，“可，可是，我推敲不出，我不知凶手是谁……”


    “这个不用你说。”程梳尘道，“你放松点，你倒说说，那天，你是怎么让百灵去你的棋馆唱曲了？你都做了些什么？”


    洛灯花变色，怒道：“什么？你怎知……”


    宫晏晏用剑柄猛地一捅洛灯花的腰，道：“是我们在问你，你还敢凶我老婆？”


    “哎哟不敢……”洛灯花道，“不过我也已推敲出来，一定是秋，秋无双告诉你们的对不对……哎哟！”


    宫晏晏冷冷道：“再说一遍，我们只发问，不回答！”


    这话虽是从话本上学的，但是很有效。


    “别打了，呜呜……我已老实……”洛灯花道，“我们与百灵都已很熟了！可是，可是她渐渐一家独大，她太笨了，她不明白，我就让她明白。”


    程梳尘帮宫晏晏拍去身上的泥土，接着问道：“让她明白？你要让她明白什么？”


    “人情世故！”洛灯花道，“她早便认我为师，学习棋艺。可是她不知道，我棋艺虽过得去，可最擅推敲的，一直不是棋术！”


    程梳尘不解道：“你不会想说，你推敲的是人心吧……”


    有点老土……


    洛灯花的表情居然很诚恳：“不不不，那种事，让顾相做还可以，我就不必了吧。我最擅长推敲的，其实你们也已体会过了呀。”


    程梳尘忍不住道：“你是指……互捧互夸……”


    洛灯花赞道：“不愧是程少侠，其实我看，你比我更适合这‘推敲之王’的外号。唉，我也就不废话了。宫小姐与我们二人而言，还太小了，可能听得不是那么明白……哎哟别打，我夸你年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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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别打，不小，不小！”


    “大小姐，他这外号，我不接受啊，你别误会。”程梳尘还是稍微解释了一嘴，“比如他盛赞我们二人是天作之合，你再说邀请他来婚礼是蓬荜生辉……再比如他送赵舒真礼物的时候……又比如那日在蜀锦记……”


    “这还用解释吗？想都不用想。”宫晏晏无语道，“无聊，太无聊了。”


    “可是，百灵却好歹不分。”洛灯花咬牙道，“她竟当众说我推敲得并不准！你不明白，这便是砸我的招牌啊！要知道，我推敲，是需要对方的承认，我又不是神仙，怎能屡屡猜中？对方若不承认，若不反过来赞我，我又怎么能让他人再做我的信徒？我那些弟子，又怎么看我？”


    “你就不好歹不分么？”宫晏晏道。


    “我……我？”洛灯花道。


    宫晏晏冷冷道：“你自己都说，她要一家独大，她若真的自私，真的一家独大，又何必去你的棋馆助阵？就算她不善言辞，你有很多方法可以跟她交流，为什么选了那么一种？”


    程梳尘接着道：“你居然要推敲她的男女之事？还把流言传了出去？”


    “我……我确实错了，我错了，我也没想到，这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啊！我若真能想得到，我就算是把我家棋馆砸了，我也不敢这么做啊！”洛灯花汗流满面，道，“你们也能看出来，像我这样的人，怎会有意去攻击人家？我所求一直是双赢，并非双输啊！”


    宫晏晏忍不住气极反笑：“你真有意思。你难道想说，是有人强迫你，有人控制了你的嘴巴说话不成？”


    “她来棋馆那天，我虽有烦闷，倒没想真做什么，最多恨铁不成钢，是……是后来，崔大小姐怂恿我的。崔大小姐……我不能说她坏话，我不要再当小人……”洛灯花低下头，道，“我，我一时冲动……做下小人之举，两位大侠，我一定悔改，我已经在悔改了！能不能，给我，给我一个机会……头，头好痛……”


    他痛得渐渐弯起腰来，不似伪的。


    程梳尘和宫晏晏对视一眼，脸色忽而都有些变了，宫晏晏道：“先饶过你，你快去包扎歇息吧，外伤不重，肯定要不了你的命。”


    “是，是……”洛灯花道。


    “崔小姐家，离这里近不近？”宫晏晏急道。


    “哦，你虽然只是问近不近，我略一推敲，就知道你是问怎么去，哎哟别过来，你们俩往北，往北行……”洛灯花捂着腰和头跑了。


    宫晏晏也已拉着程梳尘，运起身法，向北奔去，程梳尘道：“崔小姐这一块儿的线索，其实是断掉的，因为秋无双只说她去过百灵家，其中发生了什么，我们便不得而知了。”


    宫晏晏点点头，道：“依你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北面的路短得很，程梳尘疾呼道：“崔小姐，莫要推门！”


    崔显一怔，但伸出去的手已经自然而然推了门，只是听到这一声，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她惨呼一声，手指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一股钻心的痛从指尖绵延，她咬着牙，几乎要把牙咬碎了，喃喃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