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作品:《双纸鹤[民国]

    花了三天时间,宁瑶终于把霍礼需要的情书写好了。


    说起来,这份情书交稿之前还有一个小波折。


    将将写好的时候,被早就守在一旁的宁亦文夺了去。


    宁亦文一目十行,快速看完之后,提起笔唰唰唰地修改了不少。


    一边改还一边指导宁瑶:“你看,这里就应该这样子写,才能更情真意切一点。”


    最后,待宁亦文停笔,问她:“看清楚了吗?知道情书怎么写了吗?”


    宁瑶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


    一千字的情书,被改了八百字。


    她甚至都认不出这封情书还算不算她原来的那份了。


    可是当她问出那一句:


    “宁哥,你自己写的情书挺好的啊。怎么要我代笔?”


    宁亦文脸一黑,直接就甩笔离去了。


    宁瑶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选择了宁亦文修改后的情书。


    对她来说,选哪一份都无所谓,都是给别人的。


    可她直觉,选宁哥修改好的这份,他会开心。


    于是,宁瑶自己誊抄了一遍,还找了个摊子老板给她誊抄了一遍,将自己的字迹抹去之后,才给霍礼递了话。


    两人约好中午吃饭的时候,在课室隔壁院子的一个小亭子见面。


    那个小亭子周边长了不少杂草,疏于打理,杂草长得不高但是过去的人并不多。


    避人耳目倒是个好地方。


    主要也是因为宁瑶不同意在校外与霍礼见面,本来霍礼第一次给出的地点是校外隔壁街的一家吃饭的小饭馆包厢。


    宁瑶拒绝了。


    而这个小亭子还是宁瑶提出来的,那个地方,但凡有些许不对劲,她只要扬声大喊,很快就能引来人,毕竟那个地方的院墙隔壁是教师的宿舍。


    只是门的方向特殊,从那里直接到教师宿舍需要绕上一个大圈。


    一下学,宁瑶先去吃了饭,吃完才慢悠悠地来到约好的小亭子。


    就在她小心翼翼地趟着杂草的时候,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终于舍得来了?”


    宁瑶抬头,越过层层杂草,往亭子中望去。


    红木漆的亭子柱子旁,倚着个穿着黑色西装马甲,轮廓凌厉,眉眼满是不愉的男人,不是霍礼又是谁。


    “你倒是挺早的。”宁瑶没心没肺地说,“果然男人吃饭就是快。”


    这话让霍礼的脸直接就黑了三分,连闲聊的闲情都消失殆尽,“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了,情书给我。”


    宁瑶对这话里的焦躁是一点也不关心,往前多走了几步,毫不墨迹地将情书折好,直接丢给霍礼、


    霍礼抬手接过,直接就打开看了。


    第一眼就拧起眉头,“你字迹怎么这么潦草?”


    满满的一大张蝇头小字,看着模样字数是够了,但全都挤在一页之中,看着直让人头疼。


    都不知道写的是情书还是准备让人看得头昏眼花的挑衅信。


    宁瑶眨了眨眼,“你没跟我说要笔迹工整呀,我写东西是这样的了。”


    浑然不提在摊子时候,卯足了劲一直催摊主写快点写快点的事情。


    霍礼耐性并不好,本想耐着性子多看几行。


    可无奈多看几眼便觉得眼前黑色的字自己会动似的,一个眨眼便不知道看到了哪一行。


    “算了算了。”他撇嘴,“字数够就行,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


    说完,还掏出怀中的怀表看了一眼。


    “你来得有点晚,时间不多了。”


    这话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宁瑶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一个咯噔。


    至于要提问的东西早就已经了熟于心了,“你跟我宁哥是怎么认识的?”


    “很简单,不是我认识他,是他认识我家里人,然后我才跟他认识的。”霍礼回答也同样的简洁明了。


    但在宁瑶这,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然后呢?”


    她能接触到霍礼,是因为两人是同学。


    而霍礼家是商会,家中的人高低也是在商会中。她哪来的途径去认识。


    霍礼无所谓地摊开手:“没了啊,我就是这么认识他的,至于我家里人怎么跟他认识,合作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主要是,他也没太大兴趣知道这些。


    宁瑶:“……”


    深深地看着眼前吊儿郎当的霍礼,宁瑶沉默了。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她的潦草和他的敷衍,是谁先忽悠了谁。


    霍礼时不时地看着手中的怀表。


    很快,眼神凝注,好像看到了什么似的,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正色道:


    “或者。我去给你问问?”


    说话的时候,还从亭子中走出,下了两步台阶,来到宁瑶面前。


    此时与宁瑶不过一步之遥。


    太近了。


    宁瑶直觉不舒服,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干什么?”


    霍礼歪嘴笑了一下,又进了几步,始终与宁瑶保持在一步之遥。


    “我怕你听不见,就靠近点儿说了。”


    脸上挂着的贱兮兮的笑极其晃眼,宁瑶忍不出了,出手将人推搡了一下。


    没想,手下力道没收,也不知道霍礼这人,明明打架斗殴比狠一个不落,竟然在她手中如同轻飘飘的棉絮一般,一推就倒。


    霍礼被推倒跌坐在地,双手扶在草地上。


    眼睛瞪大如铜铃,有一瞬间的破音,“你力气怎么这般大?”


    宁瑶也瞪大双眼,“你怎么软绵绵的,想讹人么?”


    霍礼:“……”


    宁瑶:“……”


    “这是在做什么?”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宁亦文一来就看到这样的一个场景。


    足以淹没膝盖的杂草丛中,两个人都在其中。


    宁瑶站着,霍礼坐在地上,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地。


    霍礼脸登时就红了,连忙起身。


    黑色的西装后沾了不少杂草,他此时是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


    宁瑶一看到宁亦文,心中顿时就明白了,低下头恶狠狠地看着霍礼,“你出卖我了?”


    霍礼:“你还推我了呢。”


    宁瑶气不过,撸起袖子,往前走了几步。


    心中有气,步伐自然走出了气势,霍礼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来到宁亦文身旁。


    一脸嫌弃地质问,“你妹怎么力气大成这样?”


    他是个正常男人,虽然日常纨绔,但是男人该有的力气还是有的。


    可是刚刚面对宁瑶的推搡,他莫名其妙地就感觉自己直面的是一股巨力……


    两人这一互动,被宁亦文看在眼里,他登时就目前的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几个跨步,将宁瑶护在身后,黑着脸朝霍礼说道:“干卿底事!”


    霍礼:“……”


    不爽地掏出那张满是蝇头小字的纸张,“你妹还给我写了情书!”


    宁瑶气极。


    宁亦文抬手就将那张纸抄了过来,看也不看地塞入怀中,“情书在哪?”


    霍礼:“……”


    宁瑶:“……”


    两人难得沉默了。


    霍礼回过神来,更是气得神魂出窍。


    “你……”


    话都没说完,就被宁亦文打断了:“没事就滚。我回头会跟你爸好好聊聊的。”


    霍礼听了这话,硬生生地将一肚子脏话都憋了回去。


    转身离开。


    西装是黑色的,此时他背上沾的青草都没清理,整个人走得有点惨兮兮的感觉。


    好似在这片草地被人欺负了似的。


    但他确实、好像是被宁哥欺负了。


    宁瑶抬眼看了一眼身旁的宁亦文。


    “原来你认识霍礼的爸爸?商会会长。”


    宁亦文点头,没太在意她的话,从怀中将那封情书掏了出来,只几眼就看出了是昨天自己润稿过后的那篇。


    “说说,怎么回事?”


    宁瑶撇嘴,转身朝凉亭走去,“你那么聪明,自己猜呗。”


    当她听到宁亦文认识的是霍礼的爸爸霍会长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放弃偷偷调查宁哥的事情了。


    人要有自知之明。


    在她这个年龄层,这个见识,都知道结交上海商会的负责人有多困难,更何况,这交情,还能直接搬出来威胁他小孩的,肯定不是一般的交情。


    太超出她的想象力了。


    这背地里调查的活,她干不了了。


    宁亦文望着她走向凉亭的背影,那股破罐子破摔的随意劲,气笑了。


    “万红叶也是你搬出来的借口吧?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的是霍礼!”


    话是这么说,打从心里却认定这件事不可能。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害怕,万一呢……


    若是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宁亦文只要一想到这万分之一,心脏就如同被啃噬一般,紧紧收缩。


    “怎么可能!”宁瑶回过头,“我眼光有那么差么?”


    霍礼那人一看就属于不懂尊重人的,虽然他眼底的高高在上对上她的时候少了许多,但是还是掩盖不住。


    “那你喜欢谁?”宁亦文知道不该问,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宁瑶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她不想在喜欢不喜欢这个东西上面纠结,她现在更在意的是宁亦文背后的秘密。


    不答反问:“宁哥,难道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的么?比如你是怎么认识霍会长的,是怎么认识那巡警厅徐正队长的。你到底还有多少东西不想让我知道的?”


    此时,宁瑶站在高两台阶的凉亭之中,宁亦文还站在离凉亭两步之遥的草地中。


    两人本来悬殊的身高,第一次变得相同了起来。


    四目平视。


    她看到他眼中的隐忍。


    他看到她眼中的不耐。


    二人同时沉默。


    许久,宁亦文微微沙哑的声音才响起,“你……在生气?”


    他的姿态极低,眼神中如同翻滚汹涌的海面,有着许多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宁瑶没看懂,却不愿意他如此这般低的姿态,心好似被一只大手捏了一下。


    她垂下眼眸,有些后悔刚刚的话了,“宁哥,你别这样。”


    这么多年来,他养着她,惯着她,她不应该如此不分好歹地,去质问他。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任性了。


    可她的低头与垂眸,却给了宁亦文大大地一击。


    他能清楚地看到,此时他与宁瑶之间,是如何大的一条鸿沟。


    这条鸿沟或许,还是他亲手划下的。


    他颤抖地,上前,却没跨上那阶梯,只是微微抬眼,说:“宁瑶,你看着我。”


    这话……宁瑶睫毛微颤,抬眼,看向今日这个让她觉得陌生的宁亦文。


    “你说,你……”还愿意嫁我吗?


    宁亦文没说完,就顿住了。


    但是,转念一想,若是宁瑶就这么答应了,他可能永远也会执着于她到底是因为想嫁,还是只是童养媳的身份。


    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在宁瑶疑惑的眼神中问出:


    “宁瑶,在你眼里,你是把我当……什么?”


    这话问的有些没头没尾的,宁瑶本着多年相处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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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答道:“宁哥,你是我唯一最最最亲近的亲人!”


    宁亦文:“亲人?”


    宁瑶猛点头,生怕一个晚了宁亦文就不开心了,“对!就哥哥!”


    宁亦文:“……”


    落入他的耳中,如同晴天霹雳。


    “宁瑶……”


    如果可以,此时此刻宁亦文想回到三年前,宁瑶第一次同他商量结婚的时候。


    若是那时候他答应了,此时,或许早就已经三年抱两了吧……


    这念头一出,将宁亦文吓了一大跳。


    他怎么能这么想。


    他看了一眼此时脸上还满是疑惑的宁瑶,喉间哽着,几次张嘴都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能说什么。


    他垂在袖子中的手微微颤抖,紧握成拳,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才能不抱上去。


    不能的,他不想吓着她。


    过了许久,宁亦文才低声说:“你不是有满肚子的疑问吗?我给你说说。”


    重生那年,他十岁,宁瑶十一岁。


    那一年,宁母刚走。


    他跟宁瑶被欺负得不像样,宁瑶从小力气大,板着脸拖着根棍子,一副要与村中的人生死搏斗的模样。


    十岁的宁亦文替宁瑶挡了一下,正中头部。


    醒来之后,便成了他,拥有上辈子三十年经历的宁亦文。


    他只用了短短半日的时间,便与村中的人谈拢,半买半卖地将村中的祖产全部卖掉。


    深知历史走向的他,知道未来,这片村子将沦为废墟。


    但他没有半分悲悯之心,唯一一分愧疚,在宁瑶。


    宁亦文带着宁瑶,拿着变卖祖产的全部银钱,翻山越岭来到这上海市。


    苦活累活他只干了半年,半年不到,他就凭着聪明才智,一跃成了店里掌柜眼里的神奇人物。


    而这掌柜,正是商会中的一员,顺势将他推荐给了商会中的掌权人物。


    不过两年,他便层层攀升,直至入了霍会长的眼。


    那时候的他,才十三岁。


    但他从未想过在这商海沉浮,他今生的目标,不是钱,不是权。


    内忧,外患,他知道,也知道自己一人想做些什么去阻止是螳臂挡车,但是他还是忍不住。


    于是他频频在读书人的人群中露脸,混入其中,他甚至还认识了不少南京那边的人。


    与那边的人合伙创办了一家地下秘密报社,江河日报。


    这家报社中,他将未来将出现的许多打破封建的思想通过点点滴滴的小事以小见大,引申开来,传扬出去。


    他在做的,是将这星星之火一点点地散开。


    而且,他也知道,从明年开始整个社会就会步入混乱时期,内乱不断,只有军阀才能拥有一点自身保障。


    于是,他又结识了范大帅。


    宁亦文将自己结识霍会长与范大帅的过程,浅浅地与宁瑶说了一遍。


    最后才总结道:“宁瑶,不是我不愿意跟你说,我只是怕你知道太多,不好。”


    宁瑶满眼震惊,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话本书中的传奇人物都不敢这么写的。


    宁哥竟然能做到。


    宁瑶捂住嘴,惊叹道:“宁哥,你太厉害了。”


    除了这句话,她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她甚至都有些想骂自己自不量力竟然妄想去调查这样的人……


    宁亦文抱着莫名的心思,看着宁瑶眼中的崇拜,轻咳了下,“也,还好。”


    他是有些失落的,没有从她眼中找到男女之间的爱慕之色。但她毫无遮掩的崇拜也让他的心浮了起来。


    不再低垂谷底。


    宁亦文嘴角微翘,“所以,你找霍礼,是为了问他……我的事吗?”


    宁瑶点头,瘪着嘴道歉,“宁哥,对不起,是我太不自量力了。”


    宁亦文摇头,组织了一下语言,给了她一点肯定:“没有,你能找霍礼,是你能做的最好的一个选择了。”


    他手指顿了顿,最后还是遵循内心,将宁瑶的手捧了过来,轻轻地包在手心。


    手掌微空,甚至都不敢太用力。


    他拉着宁瑶坐在亭子边上的台阶上,细细地为她分析。


    “除了霍礼,你找其他人,根本就没有突破口。”一番肯定,将宁瑶的信心提起。


    而后,话锋直转而下,“但是,你找一个人之前,需要分析他的性格,确定这个人是否可信。但你没有,这是疏忽。但没关系,你还年轻。”


    说着,他脑海中顿时浮现了许许多多自己上一辈子犯过的错。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要犯错的,不会有人一直都是对的。虽然有的错,会让你付出生命的代价,但那并不多。更多的错误,只要你会反思,便会成为你的智慧,成为你人生的经验。”


    宁瑶睫毛微颤,她不知怎么地,听到宁亦文说的那句“付出生命的代价”的时候,心脏瞬间缩了一下。


    如同被细细的针刺了一下,痛感来得极其强烈却又转瞬即逝。


    那话说得好似他曾犯过一般。


    宁瑶捂住胸口,猛地深呼吸,这无稽之谈她甚至都不需要问出口,自己就能排除掉这个可能。


    “怎么了?”宁亦文看她突然有些不对劲,关切问道。


    宁瑶摇了摇头,“没事。宁哥,我会努力成长的,未来有一天,我想与你并肩。”


    说着,她想到那日院子中遇到的宁亦文与那范家小姐范若萱一起走路说话的模样。


    脱口而出:“所以宁哥,范大帅的女儿范若萱小姐,是你打算给我找的嫂子么?”


    宁亦文的手瞬间握紧,“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