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人是容易忘本的

作品:《1988:重回中考前

    为了赶上早班车,天还未亮透,卫南亭便起身了。


    她刚轻手带上门,就听见隔壁东厢房传来轻微的“嘎吱”声。


    许明起推门出来,身上还带着晨起的清爽气。他见卫南亭已背好竹篓,整装待发,眼里便漾开一点笑意:“这就走了?”


    “嗯。”卫南亭点点头。


    他没多说,径直走到墙角推了自行车:“走,我送你到车站。”


    “不用麻烦,你还得看书呢。”卫南亭连忙摆手。


    许明起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语气轻松:“该装的都装进去了,不差这一会儿。天还没大亮,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卫南亭想到哆啦A梦的记忆面包,她抿嘴笑:“优等生,你的脑袋是容器呀,装进去就行。”


    许明起回头瞥她一眼:“你这么说也行,这容器可能装了。”


    卫南亭嗔怪:“还夸上自己了。”


    她锁上门,侧身坐上了他的自行车后座:“钥匙带了吧?”


    许明起:“带了。”


    车轮碾过清晨安静的石子路,许明起的声音混在风里,从前头传来:“到了河源县,要是路过老式的糕点铺子,帮我留意一下他们的款式。”


    “好,记下了。”卫南亭应着,声音里带着笑意,“保证完成任务,许老板。”


    路过一段不平的路,自行车轻微颠簸。卫南亭下意识地轻抓住了他腰侧的衣角。


    许明起背脊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随即蹬车的速度慢了一些,稳稳地蹬着车。


    到了车站,他买了票,送他上车。


    他看着她找到靠窗的座位。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转过身,隔着车窗对他挥了挥手,晨光恰好落在她带笑的眉眼上。


    许明起站在原地,也抬起了手,他看见她用口型无声地说:“回——去——啦。”


    他点点头,看着车子开动,离开。


    两个县城离得不远,坐最早一班客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出了车站,她一眼就瞧见门口的摆摊小贩比上次多了不少,烟火气裹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先在路边买了三杯豆浆,自己趁热喝了一杯,剩下两杯倒进随身带的搪瓷杯里。


    早上喝这个方便又有营养。


    卫南亭往四周看,大多是卖早点的。


    烙得金黄的油饼冒着热气,夹着凉拌菜的锅盔堆得老高,还有裹着苇叶的粽子、撒了白糖的米糕;喝的除了豆浆,还有熬得浓稠的小米稀饭,种类算得上丰富。


    卫南亭索性多买了些,二十个粽子、二十个米糕,都用粗纸包好放到背后的背篓里。她再一次感叹背篓的好用。


    旁边的小贩都羡慕卖粽子和米糕的小贩。


    她正付钱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从腿边传来:“姐姐,我这儿有烤土豆,你要不要买?”


    卫南亭低头一看,是个只到她腰际的小女孩,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捧着东西问她。


    卫南亭付了钱。


    她蹲下身,目光落在女孩手中的食物,旧报纸包的土豆不大,也就拳头的一半大小,可外皮烤得焦香,看着就有食欲。


    “你这土豆怎么卖呀,小姑娘?”她柔声问。


    “两、两分钱一个。”女孩声音有点发颤,却答得很清楚。


    “那这些我都要了,你帮我包起来吧。”卫南亭指了指她手里的土豆。


    女孩眼睛瞬间亮了,连忙用旧报纸把土豆裹好,包好递过来:“姐姐,一共十五个,三角钱。”


    卫南亭笑着接过来,付了钱。


    许是自己从小就过得不易,她对这样的小女孩总多了几分怜惜。


    看着女孩攥着钱开心地跑开,她心里也暖烘烘的。


    可没等她转身,就见女孩跑向不远处一个比她高些的男孩身边,两人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还不时往她这边望。


    没过一会儿,男孩竟牵着女孩的手,一起朝她跑了过来。


    “姐姐!真是你呀!”男孩几步跑到卫南亭跟前,声音尖尖的还未变声,,“上次在车站,你还给过我包子和馒头呢!”


    卫南亭也认出他来了,那是她有一次坐车,碰到的这个小男孩。


    卫南亭笑着点头,刚要开口,男孩就急着把手里的纸包往前递,身旁的妹妹也跟着踮起脚尖,小奶音软乎乎的:“姐姐,你吃土豆!这个不要钱的!上次你请我和哥哥吃包子,这个是我跟哥哥烤的,可香啦!”


    纸包里的土豆还带着热乎气,焦香的气味飘出来。


    卫南亭捏起一个,温温的触感传到指尖:“谢谢你们呀,那我就拿一个。”


    “不用谢!”兄妹俩异口同声。


    妹妹还挥了挥手:“姐姐要是爱吃,下次我们再烤给你,不用买。”


    “你们天天在这里卖土豆,好卖吗?”卫南亭蹲下来,和他们齐平。


    “好卖!可好了卖啦!”妹妹抢着回答,小脸上满是骄傲,小手还比了个“5”的手势,“我跟哥哥最多一天卖了50个!能挣一块钱呢!去掉买生土豆的钱,一天能攒7毛钱!7毛哦!”


    “攒这么多钱,是要做什么呀?”卫南亭摸摸她的脑袋问。


    “给哥哥上学!”妹妹立刻拉住哥哥的手,声音软了些,“哥哥没有新衣服穿,我们还要买新衣服!”


    “那你呢?你想要什么?”卫南亭看着妹妹卷到膝盖的裤子,还有哥哥缩到手肘的袖子。


    妹妹的脸一下子红了,手指绞着衣角,小声说:“我……我想上学。能像哥哥一样背书包,就很开心啦。”


    “可暑假快结束了呀,开学了就不能来卖土豆了,钱够吗?”


    “够!”妹妹立刻抬起头,眼里没半点愁绪,“我们周日还能来!周日不上学,我跟哥哥还能卖!”


    男孩也跟着用力点头。


    卫南亭心里软了软,忽然问:“你们知道这里有卖咸鸭蛋的吗?”


    兄妹俩都摇了摇头,妹妹还歪着脑袋问:“咸鸭蛋是什么呀?是咸咸的蛋吗?我没吃过。”


    “那你们想不想卖咸鸭蛋呀?”卫南亭又问。


    妹妹还在愣神,男孩却眼睛一亮,飞快地点头:“想!想卖!”


    “要是我给你们20个咸鸭蛋,你们会怎么卖?”


    男孩皱着小眉头,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跟妹妹一人拿10个!我在车站这边卖,妹妹去那边卖!这样两边的人都能买到,能卖得更多!”


    卫南亭笑着打开竹篓,拿出装着咸鸭蛋的小篮子:“这里有50个,都是煮好的,剥开就能吃。”


    男孩盯着篮子,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都微微张开了,好半天才小声说:“姐姐……你是不是仙女呀?怎么有这么多咸鸭蛋?”


    卫南亭忍不住笑了:“我不是仙女。这些咸鸭蛋要算本钱的,一个1毛5,怎么样?”


    妹妹还是不懂,只拉着哥哥的衣角,懵懂地看着他。


    男孩却皱起了眉,认真说:“姐姐,这样算不对!生鸡蛋都要1毛5一个,你这个是煮熟的咸鸭蛋,至少能卖2毛5。您定的本钱太少啦。要亏本的。”


    和弟弟一样大的男孩子,弟弟还在和同龄人疯玩疯闹,可眼前这个小男孩已经开始书写自己的生意经了。


    “卖价你们自己定,赚多少都是你们的,我只要回本钱就好。”


    男孩立刻低下头,小手在裤兜里摸了摸,掏出一把皱巴巴的毛票,数了半天,才小声说:“姐姐,我现在只有1块5……先买10个,行不行呀?”


    卫南亭摇了摇头。


    男孩的脸一下子垮了,眼里的光也暗了,捏着毛票的手都紧了,小声说:“姐姐……你是不是不愿意呀?”


    “不是哦。”卫南亭摸了摸他的头,“我下午还会来这里,到时候你们再把本钱给我就好。”


    男孩猛地抬起头,眼里又亮了起来,拉着妹妹就鞠躬:“谢谢姐姐!姐姐你真好!我们一定不会骗你的!”


    卫南亭把篮子递给男孩,又叮嘱:“小心点,别摔了。”说完才转身往公交站走。她知道,7块5对这两个孩子来说是笔巨款。


    她想看看,这对看似懂事的兄妹,能不能守住这份约定。


    7月21日。


    头顶的日头毒得晃眼,柏油路被晒得发黏,自行车轮碾过都带着“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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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轻响。


    江华和冯善华顶着烈日骑到卫家时,已近中午,两人背上的衣服早被汗水打湿,贴在背上黏糊糊的。


    卫家的大门关得严实。


    江华跳下车,坐在门口的地上歇了口气。


    她去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小姑子竟是去打牌廖。


    这小姑子的福气可真好,还能打牌。虽说眼下不是农忙最紧的时候,可田里的草得拔、自留地的菜要浇、家里鸡鸭要喂,哪样不要人忙?她自己从早到晚脚不沾地,忙得连喝口水的空都没有,冯玉珍倒好,还能躲在凉快屋里凑局打牌。


    江华一天到晚都快忙疯了,她对小姑子真是羡慕又嫉妒,真是同人不同命。


    村口王婶家的堂屋摆着张方桌,桌上散落着毛票和纸牌。冯玉珍正手气旺,刚赢了一把,就见大嫂站在门口摆手,顿时没了好脸色,不情不愿地收了牌跟着往家走。


    “大嫂今天怎么有空来呀?稀客得很呢?”


    她可没忘上次的事,上次在大哥家,她想让大嫂帮着说句公道话,大嫂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害得她平白丢了三百块钱。


    一想到这茬,她说话的语气就不大好。


    江华早习惯了她这脾气,一不高兴就阴阳怪气。她脸上依旧堆着笑:“玉珍,瞧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咱们可是一家人,总不能隔着日子不往来。”


    冯玉珍撇了撇嘴,没接话。目光扫过门口孤零零支着的自行车,问道:“我大哥呢?”


    “玉珍妹儿,我在这儿呢!”


    话音刚落,冯善华就背着手从屋前的竹林里走了出来。


    他指了指满林冒尖的竹笋,:“你这竹林里的笋该掰了,你看这密度,小笋挤在一块儿,老竹的根都快被拱松了,再不掰,不仅小笋长不成大竹子,还得把好竹子的养分都抢了,多可惜。”


    他自家竹林的老竹前些日子砍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笋都得留着长新竹。


    “大哥要喜欢,尽管掰!”冯玉珍靠在门框上,语气随意得很,眉眼间却没了对大嫂的冷淡,对着亲哥时,脸色软和了不少,“这竹林里的笋,你想掰多少就掰多少,我正懒得打理呢。”


    “那我一会儿就帮你收拾了,省得挤着竹子长!”江华一听,眼睛立刻亮了,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这么密的笋,一背篓肯定装不下,家里正好没菜了,这笋子正好接上。吃不完的挑去镇上卖,还能换些钱。


    果然,来小姑子家从不会空着手回去。


    冯玉珍掏出钥匙开了门,冯善华将自行车推进屋,靠在墙角。


    “咦,怎么没见晨晨?”江华往屋里扫了一圈,没看到孩子的身影,忍不住问道。


    “在院子里做作业呢。”冯玉珍坐在桌边,拿了一把扇子扇道。


    “你就把他一个人放家里,自己出去打牌?”江华吃惊。


    她这小姑子,真是心大。


    “是他自己要在家的。”冯玉珍解释道,拿起蒲扇扇了扇,“说要安安静静写作业,不让外面的小伙伴来打扰,我劝了两句也没用,只好随他了。”


    “唉,真是个省心的好娃!这里开门关门的,他也没过来看看,心性真是好。”


    “唉,真是个省心的好娃!这里开门关门的,他也没过来看看,心性真是好。”


    江华真心羡慕,越想越觉得小姑子命好。


    男人在外能挣钱回家还会做家务,小姑子自己什么活都不用沾手;大女儿勤快成绩好,现在小儿子晨晨也这么自觉,读书从不用大人催。


    她又想起那个被小姑子骂作“扫把星”的卫南亭。


    冯玉珍真是偏心。比起卫清晨,卫南亭不是更懂事吗?家里来再大的动静,她也从不会探头探脑,只是安安静静待在灶房或者鸭棚里,把该干的活干完,从来没有停歇的时候。还被亲妈嫌弃。


    冯玉珍上辈子准是积了大德,这辈子才能这么享福。哪像自己,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家里的事还一堆糟心。


    可江华用着卫南亭的时候,享受卫南亭任劳任怨为她家提供好日子的时候,她也是嫌弃人家是“扫把星”的,也不曾真心对待卫南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