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感知到的是悠仁。


    竭尽全力奔跑的他发现眼前的路突然变得昏暗。


    起初，他以为是月亮被遮住了。


    紧接着，声音也消失了。


    风声，沙沙声，就连龙贵和一护的喘息声……


    他看向两侧，一护和龙贵依然在跑，边跑边哭，可他们的声音一点都听不见。


    咚——


    这时候，悠远的钟鸣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像是一只碗倒扣在他们头上。


    孩子们伸出手，之前明明随意踏入的空间，此刻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拒绝他们通过。


    春天在死去。


    一瞬间，满眼的绿色被枯黄取代，月亮不见了，天上出现一个刺眼的太阳。孩子们停下脚步，“咔擦”，“咔擦”，枯叶被踩碎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悉悉索索地向着他们逼近。


    枝桠重重叠叠，瘤状的树根凸起，阻挡着他们的去路。


    这一幕，是如此熟悉。


    记忆的碎片光速闪烁，悠然隐约想起不久前某个地方，他们经历过相似的场景。


    “悠仁……”


    一护和龙贵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像是从嗓子眼逼出来的字眼，他们的声音中无端盛满恐惧。


    .


    一点轻风带着浅浅的呼吸擦过悠仁的头顶……


    .


    ……


    【“别回头。”】


    记忆中有“人”拉着他的手这样说道。


    ……


    【“快跑，别回头。”】


    他们奔跑在没有尽头的树林里，叶片与枝桠划过他们的脸。


    ……


    【“别回头。”】


    心跳很轻，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理智逐渐被空白吞没。


    .


    悠仁转过身……


    .


    咒灵，以一种要把身体折断的角度俯下身。人类不可能做到，它却将自己的颈骨上折，脸庞紧紧贴着悠仁的鼻尖！


    灰蓝色的皮肤，嘴角裂开到脸颊的位置，像是有人用刀生生刻出来的笑容。


    悠仁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想尖叫，可声音卡在嗓子眼里，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一护与龙贵瘫坐在地上。


    那双折断过灰原腿骨，差点把七海头颅碾碎的手，拢在悠仁脖子两侧！！


    冰冷、僵硬，蚀骨的寒意舔舐着皮肤。


    “又……悠悠悠仁……”


    咒灵身体里发出模仿人类的声音。


    孩子们一愣。


    悠仁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这是不是说明，它会说话？！


    下一刻，轰！


    电光火石之间，两道身影猛地闯入！


    灰原的拳头狠狠砸在咒灵的后背！七海的咒具带着破碎的血光，劈向它的脖颈！


    他们的心沉到胃里。


    会说话的咒灵，这代表它甚至拥有智慧。


    这不是一级，


    这是特级！！！


    短短十几分钟，这只被「窗」判定为二级的咒灵展现出一级的水平，紧接着完成二次进化，踏入特级。它甚至拥有自己的生得领域！


    攻击落下的瞬间，空气塌陷了。


    七海和灰原的大脑像是被某种力量搅动，嗡鸣声炸开，无数人在耳边低声吟唱，声音重叠交错，让他们的头晕眩、恶心，几乎站立不稳。


    他们凝起心神，微笑的邪神抬起手，轻轻一挥，带着无法压抑的恶意，死亡、侵蚀、与凋谢的诅咒从手臂中生长，化作无数枝条翻卷着张开血口。


    七海拼尽全力挡住，手臂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灰原一把推开他，左手瞬间被蜂拥而至的枝条刺穿，鲜血横流。那些枝条像弯钩死死咬住他的血肉，向着身体内部更深处爬去，窜上他的手臂。


    那股蜿蜒的邪祟像虫豸一样在皮肤下窜动，鼓出一道道细长的可怖的突起，眨眼间直奔大脑！


    “嘶——！”


    灰原当机立断，全部咒力集中在左手


    ——引爆！！


    鲜血像一条条细流喷射而出，枝条的末端被生生炸断，他猛地向后拉扯，被咒力灼烧的枝条被迫放弃了到嘴的猎物蜷缩回去。


    .


    “不——！！”


    .


    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叫声响起。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枝条落在柔软的土地里。


    ……


    ……


    【“身为咒术师，


    就是为了保护普通人而存在的。”】


    .


    【“七海，我果然还是觉得，


    成为咒术师是正确的选择啊。”】


    .


    .


    少年眼中倒映的，是孩子悬挂的身影……


    .


    .


    “嘻嘻嘻嘻嘻——”


    咒灵的笑声癫狂、破碎，像是某种失控的狂欢。新鲜的血液被它胡乱洒在地上，瞬间溅起大片暗色的血点。


    龙贵头上的花环早就不见了，她瘫坐在地上，双手抓着泥土，面上满是血污。她拼命叫喊，眼泪不停地掉下来，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一护橙色的头发失去了光泽，仿佛明天永远不会到来了。他揪着自己的胸口，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抽气声，泪水大颗大颗落下，哭到弯下腰去，咳出一点白色的黏稠的液体。


    悠仁的脚在半空中微微晃动，像是风中的落叶。


    一根最粗壮的枝条，直直地穿透了他的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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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


    悠仁，死——


    “啊啊啊啊啊——！！”


    七海爆发出嘶吼，宛如濒临奔溃的猛兽。他的金发满是血迹，鲜血从脸颊、下颚滑落，流入撕裂的伤口中，变成眼里唯一的颜色。他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跑起来。


    灰暗的太阳沉甸甸落入血水，他的身体在一点点崩坏，但心脏比那更痛，咒具上洒落的血光反射出他的眼泪。


    他的世界里，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尖锐的笑声中，夺命的枝条再一次展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他。


    七海挥动咒具，咒具带着崩裂的血光挥舞，每一下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厉，像是绝望之人的呐喊。


    他拼命向前，向前，想要放下那个孩子。


    他什么也没有保护好！


    “七海！”


    噗嗤——！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被强行推开撞在石头上。尖锐的疼痛从后腰传来，七海翻倒在地，抬头——


    风声呼啸着划过耳畔，灰原撞在树上。


    啪嗒！


    溅在脸上的鲜血，炽热而冰冷。


    灰原的腹部，空了。


    ……


    【“身为咒术师，


    就是为了保护普通人而存在的。”】


    【“七海，我果然还是觉得，


    成为咒术师是正确的选择。”】


    ……


    【“全力以赴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感觉很棒。”】


    “灰原……”


    七海茫然的看着树下的身体。


    “……灰，灰原。”


    他爬过去，跪在同伴身边。


    “灰原——！！”


    他握住他的手，恐怖的窟窿里，血不断地溢出。


    .


    ……


    世界仿佛被按下静音键。


    悠仁挂在高空，身体冰冷，却移不开视线。


    好可怕……


    鲜血，好可怕……


    灰原流了好多血，怎么也停不下来。七海跪在他的身边，脸上露出无措和悔恨。他握着灰原的手，恳求他不要死，血液由他们的指尖相连，红色将他吞没。


    龙贵和一护在流泪。


    灰原哥哥……七海海……


    胸口传来撕扯感，悠仁的鲜血滴落在咒灵的眼下，日光之下，它张开微笑，滚落的血珠好似一滴泪。


    不要死啊。


    他的灵魂在无声哭泣。


    “噗通。”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不要死啊！！！


    ——求求了，有谁在吗？


    ——有谁在吗？！


    ——求求你救救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