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息过后，年轻大夫捧着自己差点断掉的胳膊，可怜兮兮缩在一旁。


    他眼含两汪热泪，恭敬万分询问，“殿下，您有何吩咐？”


    李淮琢闭着眼，在对方手背上写字，‘有人火烧公主府，你趁机潜入进去查清楚，盛灿是怎么死的。’


    年轻大夫当场表演一个何为瞳孔地震，回道，‘殿下，我是个大夫！！！’


    不能发出声音，他就用力写下最后一个字，充分表达自己的震惊之情。


    李淮琢睁眼，警告地看向对方，‘华元。’


    ‘啊啊啊，殿下，祖宗，爹！咱们说好不提本名的，我去行了吧。’华大夫捂耳朵，又改成闭眼，假装看不见这名字。废话，谁会喜欢自己叫‘化缘’啊，他这么多年，都只说自己叫华大夫。


    都怪他那个死鬼老爹。年轻的时候是个贼，年纪大了偷不动东西，开始羡慕和尚能免费讨到东西。羡慕到捡个孩子，都得起名叫‘化缘’，这么缺德的人，难怪早死，还害他小小年纪没了爹，只能子承父业继续偷东西，一偷就偷到太子身上，从此不得不上了另一条贼船。


    他命苦啊，就因为名字叫‘化缘’，和华佗的字‘华元化’类似，被太子扔了一本医术，开始了八年学医、五年卧底的日子，还没熬出头呢，又得重操旧业再次做贼。


    华大夫表示，他肯定和这个名字犯冲，每次听见都会倒霉，他要不要改天去寺里拜一拜？不行不行，他和庙里更犯冲。


    并不在意下属过于丰富的内心状态，李淮琢轻敲床沿，回忆冯文让他做的几个动作，出门时回两次头、在巷子口举起左手……


    片刻后，他稳稳抬手，在华大夫手背上写道，‘今夜子时。’


    华大夫微笑应下，‘好的，殿下，知道了，殿下。’呵，看我一会儿不给你多扎几针！


    -


    下午，缙太子带着七付汤药，又步行半个时辰，走回公主府。


    而朝堂上，公叔慈已经跪了五个时辰，皇帝终于退一步，同意三司会审，命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共同调查此事，并派宗人府从旁监督，朝堂上下纷纷同意，却被太后一口否决，公主千金之躯，不允许任何人犯上不敬。


    结果就是，整件事一时陷入僵局，长公主府、公主府外，也依旧保持着两方对峙的状态。


    当天夜里，三名黑衣人悄悄溜进公主府附近，他们找个角落蹲下，在地上展开几张纸，“赵公公给咱们的地图，公主府北面是宁王世子的宅子，他如今在南方剿匪，半年都没回来了，府里正是松懈的时候，这处、这处、还有这处都紧挨公主府柴房或者空院子，且距离正殿最近，从这三个位置烧起来，肯定能引起混乱。”


    旁边另一个人附和，“已经和卫兵打过招呼，他们会帮忙遮掩。”


    三人很快定下计划，也准备好火油棉絮，只等子时。


    谁都没注意到，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不远不近坠在三人身后，嘴里还嘟嘟囔囔骂着什么。


    “天干气燥、小心火烛。”三更天，更夫的身影慢悠悠穿过小巷时，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开始行动。


    火油浇地，棉絮引燃，几息时间，已经点亮公主府一角，完全做到了长公主的要求，火势可以大，但无论如何不能伤人。


    到底只是一些家丁，并非真正的士兵，公叔家的护卫这会儿全都昏昏欲睡，领头早就偷偷溜走，被留下的副手正打呼噜，闻到灰烬的味道，迷迷糊糊抬头，猛地发现半边天空都被照亮，他慌乱大喊，“人呢，着火了，都来救火！”


    外边没有水，虽然长公主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但如今整个公主府都快烧着了，也顾不得这些，卫兵带头冲进去，帮忙打水救火。


    华大夫蹲在附近墙头上，“啧”了一声，不愧是东厂的人，干活就是利落，这才多久，火就烧这么大了。


    他正搓手感慨呢，眼尖地瞧见，那三人不约而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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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某个方向。他脚尖一点，追着三人跑去。


    几乎没耗费任何力气，华大夫混进公主府正殿，顺利地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陷阱，没想到还有更幸运的事，他正端着一盆水从门口跑过，看似刚打完水要去救火，实则打探情况的时候，忽然有个侍女冲出来，满脸慌乱，大喊，“快来人，正殿着火了，快来救火。”


    门外小厮听见，脸色一慌，全都跑进去，华大夫心里卧槽，三位大哥要不要这么猛，这都敢烧？难怪他一进来，就找不到那三人，原来干大事去了！


    他心里琢磨着事，就慢了两步，所有人也都跑没影了，只有侍女还在那，看见他一愣，飞快打量他的衣服，喊道，“你来，把公主的尸身带到安全的地方。”


    啊？天上真能掉馅饼？华大夫惊了，飞速跟着对方走进房间。


    屋里燃烧着大量熏香，连外面着火的味道都掩盖住，同时刚进门就感受到一阵冷意，掀开帘子，原来房间里放了大量冰。


    侍女把他带到床边，催促，“动作快。”


    华大夫心里道声阿弥陀佛，飞速打量公主的尸身。天色太暗，他几乎看不见什么，只隐约辨认出，似乎没有外伤。


    他又不是神仙，就这么看着，能看出什么？太子也太为难他了！华大夫心里哀嚎，动作倒是利落，两手用力一抱……没抱动。


    侍女再一次催促，“你快点啊！”


    这几年确实有点疏于锻炼，但真的好沉，华大夫咬牙，半靠在床边，身体后仰，拽住公主的胳膊，然后猛地向前，将对方背了起来。


    尸身重重压在肩上，华大夫忽然皱眉，肩膀一动，颠了颠某个部位，很硬，有点像……


    脑海中猛然想起《洗冤集录》中的一篇：如有孕，心下至肚脐以手拍之，坚如铁石；无即软。他倒吸一口凉气，“公主腹中有子！！！”


    就在这时，终于冲进来的卫兵、公叔家家丁、来救火的禁卫军，全都听见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