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鲸鱼尾

作品:《伊卡洛斯与桥

    裴梦只是抱着最后搏一把的心态给陈罪发的微信,可她没想到哥哥真的会来。


    更没想到这一路上畅通无阻。


    医院外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陈罪的背影还有少年稚气未脱的样子,消瘦又挺拔,他眼底乌青,靠在黑色大G车头,大G车身彪壮和他的气势竟有些莫名的符合。


    他就这样默默等待,像是守着公主的骑士。


    裴梦有很多想说的话,想问陈罪是搭错哪根筋突然过来说要带自己走,想问陈康最近又在搞什么阴谋,还想问她哥的高考成绩怎么样。


    最后只憋出来一句:“去哪?”


    裴梦扶住车门,随意倚靠在车身上,指尖因为紧张泛白。她不知道陈罪来的意图,是否是真的想和自己放下一切,就此远走。


    陈罪把车门拉得更大,大手护在车顶,让裴梦坐进副驾驶。


    车里的空调给的很足,一点都没觉出闷热来,刚刚好。


    “去哪?”裴梦坐在车上系好安全带又问。


    陈罪发动车子,歪头瞥了眼后视镜,回答道:“捷里别尔卡。”


    现在中国是六月,北极圈正处于极昼,那里没什么可看的,不知道陈罪为什么一心一意地决定去那。


    “你在家不睡觉?”裴梦早就注意到她哥眼底那一片,吓人得很,“你别疲劳驾驶,一车两命。”


    陈罪想说,那正好,就当殉情。可他又怕吓到裴梦,只好安抚道:“别怕,我不困,小梦跟哥哥死不到一起。”


    裴梦被陈罪的话哽住,换了更锐利的话:“当然死不到一起,就算是鬼,隔着太平洋也是见不到的。”


    她心里有气,怨恨为什么陈罪会这么轻易放下两个人的感情。


    陈罪微笑看了妹妹一眼,再也没有回答。只是落寞地看着前方车辆,一丝不苟地开车,仿佛真的害怕出什么问题。


    他们从阳城飞摩尔曼斯克,再准备从摩尔曼斯克到捷尔别里卡。


    路途遥远,但因为全程飞机,倒也耗费不了几天。


    摩尔曼斯克终年不冻,捷尔别里卡被称之为“世界的尽头”,是欧亚大陆的最北端,这里有北大西洋暖流经过,有渔船,灯塔,无人区,巨大的鲸鱼骨架。


    夏天的俄罗斯虽然气温高了点,但对比真正的六月还是很冷,陈罪从家里拿来了HH的冲锋衣,就是冯闯开玩笑说他俩像黑白无常的那两件衣服。


    北边太冷,木屋里的壁炉一直在烧,夜晚入睡前,怕妹妹觉得冷,陈罪会特意在前一天晚上把裴梦的贴身衣物放在火边烤得温暖些。


    “这里太荒凉了吧。”


    裴梦在壁炉旁听着木头燃烧的滋啦滋啦的声音,安心地窝在躺椅上,毫不留情地评价。


    捷尔别里卡最美的时候是在冬季,极光和风雪的到来会让这座小渔村成为乌有之乡,很多人甚至从南半球赶过来,只为一睹独一无二的风景。


    旁边的窗帘被拉开,陈罪就坐在窗户下,看着外面的好天气不说话。


    “为什么来这?”裴梦站起来看外面永远不会暗下去的天,再次发问。


    “这里有雪。”陈罪合上书本,看着妹妹的眼睛认真道。


    裴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雪怎么了?阳城还有雪呢?又不是南方人,怎么非得见雪。


    客房服务送来咖啡和面包。


    裴梦端着热拿铁,失神地望着哥哥拿面包的手指,白皙细长。陈罪端坐,脸庞微微低下,吃得很斯文。


    “我们会一直在这儿吗?”


    陈罪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一会儿出去看鲸鱼。


    “追鲸鱼的场景很美,小梦看见就知道了,你会喜欢的。”


    海边的苔原上还覆着一层薄雪,倒也是稀奇,明明都进夏季雪还没有融化。


    陈罪在渔船上差点没吐个昏天黑地,胆汁都快呕出来,船才绕了两圈,还没看见鲸鱼的影儿。


    裴梦这几天过得胆战心惊,和她哥的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倒是忘了陈罪晕船这一茬。


    “哥,你晕船能不能别逞强,要不然我们回去吧。”


    这是裴梦第五次给陈罪递纸巾。


    陈罪倔强地摇头,额头冒冷汗,被风一吹,打得他一激灵。他跟船长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俄罗斯语,然后痛苦地坐在船头,眉头紧皱,强忍着难受。


    他的脸色很苍白,嘴唇都没血色,只是强撑着。


    “何必呢?”裴梦就站在哥哥背后,无语地翻白眼,她真有点搞不懂陈罪。


    为什么非要这么固执。


    天色渐晚,嫩粉色开始浮现染红一片,风也开始刮起来,船已经绕了两个小时,该死的鲸鱼还是没出现。


    裴梦从船舱里拿出一保温杯的水递给陈罪。


    “谢谢。”陈罪有气无力地抬眼,蜷缩在一旁。


    “何必呢?”裴梦看着广阔无垠的大海,发出最真挚的疑问。


    与此同时,William查到DZ背后的人,一个看着像是英国佬的名字,Sin。


    查不到任何的背景资料,就像是被任抹去存在痕迹一样。


    裴梦在船上看着固执的哥哥,暂时管不了那么多,只让William再努努力查查银行账户的资金流向,看看有没有她认识的人。


    周边和他们一起出海的船早就打道回府,蓝色的海洋上只漂泊着孤零零的他们。


    裴梦看着哥哥苍白的脸色心生不忍,实在受不了拿起手机准备用翻译软件跟船长沟通一下,让他赶紧调头,再拖一会儿她哥死了都说不定。


    还没等她找到人,陈罪就叫她的名字:“小梦!”


    “怎么了?”


    不远处的海面上,一只巨大的鲸鱼正在拍着尾巴,黄昏的金色光芒射.在海平面上,海水被激起,波光粼粼。


    彼时的天空已变成浓重的玫瑰色,衬着水蓝一片。


    生命在此跃动,一切皆有可能。


    两三个小时的等待似乎变得不太漫长,船上的俄罗斯人冲过来,又是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一个个红光满面,相互拥抱很兴奋的样子。


    “他们说什么?怎么这么激动?”裴梦靠在哥哥肩膀上疑惑发问。


    至于这么惊讶吗?这帮俄罗斯人不应该天天见鲸鱼吗?


    “小梦,手伸出来。”陈罪拍着肩膀上的妹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


    “做什么?”裴梦把袖子往上撸,不明所以。


    黑色的丝绒盒子被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藕粉色手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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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再弄丢了。”


    陈罪满脸疲态,抓着妹妹纤细的手腕,流畅地把手串戴回去。


    霞光照在珠子上,倒映出陈罪的眼眸。


    裴梦最爱陈罪的那双眼睛,清澈黝黑,漂亮得不行,里面好像有片贝加尔湖。


    裴梦把袖子拉回原位,手揣在兜里看着远处翻滚的鲸鱼,终于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其实,你根本没想过和我逃走。”


    裴梦看着陈罪平静的脸,推测道:“不然就会带上所有的钱去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或者直接去欧洲,我爸爸手伸不到的地界。”


    “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非得来这儿吗?”


    陈罪终于开口:“以后,你回洛杉矶工作就不能在冬季看见雪了。”


    “你为什么笃定我一定会回好莱坞。”


    “你属于那里,洛杉矶很好,你也很好。”陈罪喃喃道。


    美国很好,可以让裴梦大展拳脚,裴梦会像上一世一样事业顺遂,爱人在侧。


    而这其中,有没有陈罪的参与都不重要。


    “那你呢?”裴梦重新靠回哥哥的肩膀,陈罪瘦得不剩几两肉,肩膀都很扎人。


    她心脏好像被人揪住,声音沙哑。


    “你呢?你把我安排到美国,让我爸爸的家族庇佑我,那你怎么办?陈康回来了,陈家就是个虎狼窝,他们会把你啃得一颗骨头都不剩。”


    “你的梦想呢?哥……”裴梦声音哽咽,“你的未来有谁会庇佑你?谁会为你做打算?你身边还剩谁?”


    他的身边早就空无一人。


    陈罪长臂一揽,把妹妹圈在怀里,同品牌的冲锋衣挤在一起,裴梦的眼眶红红的,泪水像不要命一样落在她哥的黑色衣服上。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海洋,鲸鱼翻滚向前,东风萧瑟。在这一刻,没有家族斗争,没有血海深仇,没有欺凌压迫,没有该死的父亲紧追不舍地逼着陈罪,让他必须听之任之。


    风落在海上会是什么声音?


    这里如此宁静,他和此生挚爱一起来到世界的尽头。


    陈罪已了无遗憾。


    他一偏头,吻上妹妹冰冷的唇。


    眼泪划过两人的交.接处,被风一吹,变得刺骨。


    “你要记得我。”裴梦双眼朦胧,说得断断续续。


    陈罪为妹妹拂去眼角的泪珠,轻轻点头。


    你也不要忘记我。


    算了,还是忘记吧。


    /


    次日,裴成锋的飞机直接落在摩尔曼斯克,他来接裴梦回家。


    裴梦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陈罪早就安排好的。当她一个人走出医院时,爸爸的保镖一个都没出现,她就明白裴成锋应该是知情的,否则怎么一个电话都没来过。


    彼时的陈罪单薄一片,站在机场外,两人相顾无言。


    该说的话都已说完,他们业已拼尽全力,命运的裁决已经作出,他们只得遵守。


    “走了,Icarus!”裴成锋从飞机上探出头来催促道。


    裴梦恋恋不舍地转身,决然回头。


    ——珍重。


    裴梦在飞机上眼巴巴地看着哥哥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飞机跨越太平洋,越过世界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