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客栈 被师尊带入了温泉中


    传送离开秘境的刹那, 苏灵卿只觉多道神识自周身一扫而过。


    秘境外聚满了来自各方势力的修士。


    身为道门之首唯一的徒儿，亦是如今的天地碑金丹榜首，苏灵卿备受关注。


    凌云月施展禁法, 凝聚化身进入秘境, 是不为外人知晓的秘事。


    为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离开秘境的刹那，身在客栈的本尊同步施法, 收回了相应神魂。


    化身因此消散。


    在那一瞬，苏灵卿右手落了空, 一颗心跟着提起。


    好在识海内，及时传来师尊的一缕神念, 慢慢安抚了她。


    知晓师尊如今在客栈中, 她立刻施法, 凌空飞起，瞬息离开此地, 一路疾驰, 前往碧落城。


    秘境外, 众修望着少女离去的身影, 神色各异。


    过去须臾，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随之响起。


    “真是难以想象, 不到两年时间, 尤记苏道友当初进入秘境, 不过练气十层, 如今再见, 竟然已是金丹后期”


    “看来云泽秘境果真机缘遍地”


    “主要还是苏前辈自身悟性天资上佳，我看方才从秘境内出来的那些道友，修为还有停滞练气十层, 止步不前者，若秘境内果真机缘繁多，那些道友实力也该有所增进才是。”


    众修的议论，苏灵卿并不知晓，此刻她已抵达师尊所在的碧落城。


    此城论规模，和她进入秘境前，应火琉璃之约，去过的寒月城不相上下。


    通过城门守卫盘查，顺利进入城池后，苏灵卿直奔铭仙居而去。


    少顷，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内。


    “师尊！”


    苏灵卿迅速上前，扑向时刻思念之人怀中。


    鼻尖传来熟悉的清香，她抱紧了女子腰肢，有些哽咽道：“师尊施法让那具化身消失，为何不提前告诉徒儿？”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她心底有多么恐慌。


    她怕就此失去师尊，怕再也见不到心中所爱


    她努力修炼，追逐长生，是为和师尊永久相伴，若师尊不在，修炼对她而言也就没了任何意义


    凌云月抱着怀中的少女，听其伤心垂泪，心底有些不忍，可她不后悔先前的举动。


    若竹化形，让她多出了一丝危机感。


    她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自身在徒儿心中的份量。


    而今，她知道了答案。


    不过这一试探的心思，她并不打算告诉灵卿。


    她怕少女因此生气。


    “是为师的错，未考虑周全，灵卿莫再哭了，为师向灵卿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


    “师尊一定要说话算数”


    凌云月伸手轻轻拂去少女眼角的泪，温声应道：“当然算数，秘境之行结束，为师以后会一直陪在灵卿身边。”


    望着师尊完美无瑕的容颜，苏灵卿逐渐止住哭泣。


    “师尊，眼下还有一事如今离开秘境，徒儿需要联系火道友，将带出的天命同源传承秘法以及自传功阁内所得的那柄宝剑交予对方。”


    凌云月虽不愿少女和火琉璃见面，但却心知肚明，这是灵卿早已许下的承诺，不可无故违背。


    “此事越早了结越好，眼下我们身处赤炎大陆，灵卿不妨现在尝试联系一番，等见面后，记得将火琉璃昔日所赠的那枚传音玉牌一同交还给对方。”


    “徒儿明白。”苏灵卿含笑应下。


    过去须臾，施法同火琉璃取得了联系。


    “师尊，火道友说会来碧落城见徒儿，于申时前抵达，徒儿问她是否来铭仙居，她拒绝了，将见面地点定在了栖霞阁。”


    凌云月对此并不意外。


    “她拜托灵卿之事，属家族隐秘，不愿让为师知晓也在情理之中，灵卿可照常赴约，完成事先的约定便离开，莫和她说太多话。”


    面对师尊所提要求，苏灵卿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并未多问。


    眼下距午时尚早，她继续依偎在师尊怀中，享受难得的温馨时光。


    铭仙居内并无其余修士，凌云月当初定下了两年租期，如今还剩将近一月。


    过去约莫半盏茶，苏灵卿识海内，传来了若竹的一道神念。


    少女自师尊怀中抬眸，犹豫道：“徒儿想再去一趟空间，将若竹和栖梧带出来”


    凌云月有些不情愿地将人松开：“灵卿记得答应为师的话，不许和那只小狐狸太过亲近。”


    少女眉眼弯弯，含笑点头：“师尊放心，徒儿记得。”


    话音方落，整个人凭空消失。


    凌云月怀中骤然一空，虽已有准备，但心底仍有些怅然若失。


    她后悔了，她方才该开口，让灵卿带她一起去空间内。


    如今她没有跟过去，依那小狐狸的性子，绝对会趁机黏着灵卿


    事实亦正如她所料。


    苏灵卿刚出现在空间内，便被飞奔而来的若竹扑了个满怀。


    她谨记师尊的叮嘱，想同小狐狸拉开距离，奈何若竹紧紧抱着她不放，她又不可能动手伤害小狐狸，于是就这么僵持了下去。


    “若竹听话，先松手。”


    小狐狸不依，甩了甩蓬松的尾巴：“尊者难得没有跟过来，若竹想多和主人待一会儿”


    苏灵卿秀眉微蹙：“那也不一定非要抱着我。”


    小狐狸低低抽泣了一声：“主人是不是讨厌若竹了？”


    “当然不是，我我答应过师尊，要保持该有的距离。”


    “可若竹喜欢这样抱着主人”


    苏灵卿神色逐渐严肃。


    “若竹，你实话实说，你的喜欢，究竟只是灵宠对主人的依赖，还是带有别的含义？”


    “当然是依赖，对若竹而言，主人就像亲人一样，跟在主人身边，若竹心底有很强的归属感。”


    “此话当真？”


    “当真，若竹发誓，绝不骗主人！”


    闻得此言，苏灵卿心神微松。


    小狐狸一直待她很好，既然未对她抱有别的心思，她也不会做出任何强制要求，不过该提醒的话，依旧得说。


    “若竹，不管如何，在师尊面前，你我莫要太过亲近，师尊她不喜欢这样，我不想惹师尊生气，你也乖一些，好不好？”


    小狐狸闷闷应了一声：“主人，等离开空间后，若竹想寻个合适的地方渡雷劫，彻底化形，隐去狐耳和狐尾，不然如今这个样子，出去立刻会被人认出身份。”


    “渡雷劫危险不小，若竹可有把握？”


    “有，金灵珠尚未被完全炼化，有此宝在，安然渡过的几率极大。”


    闻得此言，苏灵卿心内稍定。


    “若竹可有定下具体时间？”


    “狐族渡劫一般是在夜里，未彻底化形前，若竹在外行走，还是得用原形，所以若竹想尽快完成此事，若主人同意，若竹打算今夜引动雷劫。”


    “渡劫地点尚未寻到，这样会不会太赶时间？”


    “主人放心，若竹会把握好，若一时半刻寻不到合适之地，错过了，就在明夜进行。”


    事情就此定下。


    彼时，凌云月正在铭仙居厢房内，闭目打坐，默念着清心咒。


    徒儿进入空间迟迟未归，她的心绪始终无法平静


    苏灵卿回到铭仙居时，望着于榻间趺坐的师尊，下意识止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来到外界的小狐狸见状，迅速传念少女：“主人，若竹先到外头寻找合适的渡雷劫之地。”


    苏灵卿颔首，传念回应：“一路小心。”


    若竹很快离去。


    小凤凰栖梧留在了铭仙居，陪在少女身边。


    此时的她们并不清楚，自离开秘境开始，赤炎大陆上已有一方势力暗中盯上了她们。


    究其缘由，要追溯到十月前，栖梧那时曾在火山口杀死了一名欲捕捉她的练气修士。


    那人死后，生前最后一幕遭遇被传回所属势力。


    相应势力之人多方查探，最终确认栖梧是苏灵卿豢养，将仇恨转移到了她身上


    铭仙居内，凌云月自入定中清醒，望见了在旁安静陪伴她的少女。


    “灵卿何时离开的空间，出来后怎的不叫醒为师？”


    此前，为宁心静神，她暂时切断了对外界的感应。


    苏灵卿眼眸含笑，慢慢贴近身旁之人。


    “徒儿不知师尊是不是在修炼，因此没有打扰。”


    凌云月顺势揽住少女腰肢，在这一刻，鼻尖似是嗅到了什么，面上笑意微敛。


    “灵卿不是答应过为师，莫和若竹太过亲近？”


    提起此事，少女难得有些心虚。


    虽然她已确认，若竹对她不存在任何超乎寻常的感情，但若竹先前确实亲近了她，她没有能及时阻止。


    凌云月眼看徒儿保持着沉默，面上笑意彻底敛去。


    下一瞬，苏灵卿骤感身子腾空，发出一声低呼，回过神时，发现整个人被师尊拦腰抱起，来到了铭仙居特供的温泉旁。


    四周翠竹环绕，设有防窥探禁制，非常安全。


    小凤凰栖梧被凌云月施法挡在了外头，未能跟进来。


    温泉之上薄雾缭绕，周边景色宜人，可是苏灵卿此刻却无心思欣赏。


    她明显感觉到，师尊这回是真生气了，她该如何将人哄好？


    未等她多想，腰间忽然一松，最外层的衣衫被轻而易举脱下，师尊抱着她慢慢走入了温泉中。


    尚穿在身上的衣裙彻底湿透，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躯。


    苏灵卿呆愣望着师尊，俏脸涨得通红，嗫嚅道：“徒儿可以自己洗”


    话至一半，便被伸来的修长玉指堵住。


    “灵卿不乖，答应了为师的话转眼就忘了干净，今日为师要给灵卿一个惩罚。”


    此时的凌云月，已褪去清冷的外表，初步展露偏执的本性，可惜少女并未意识到


    第52章 变故 师尊的‘惩罚’，突如其来的变故……


    温泉水很热, 苏灵卿泡在其中，只觉周身热意不断升腾。


    师尊的话让她满心忐忑。


    她不知师尊要如何惩罚她。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师尊那完美无瑕的容颜一点点在视线中放大。


    唇上传来了极软的触感。


    苏灵卿脑海霎时一片空白。


    师尊吻了她在清醒的状态下吻了她


    这是不是说明, 在师尊心中, 她并非只是徒儿师尊对她也有着同样的爱


    在秘境内经历寒潭之事和那重梦境后, 苏灵卿早已做出决定，寻个合适时机向师尊告白。


    再过半月, 便是她的生辰，她想在生辰那一天, 达成这一心愿


    落于唇瓣的吻逐渐加深，苏灵卿满心甜蜜, 开始主动予以回应。


    某一刻, 一阵轻微的刺痛感传来。


    一如在寒潭那日, 师尊再次咬了她。


    坠落寒潭时，苏灵卿不知遮掩形貌的师尊身份, 全力反抗, 导致了那一结果。


    如今, 师尊咬她, 是为了惩罚她让若竹亲近


    她是不是可以认为，师尊在吃醋从前的她, 不敢有此妄念, 可如今, 被清醒的师尊这样对待,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被泉水沾湿的衣襟一层层解开, 修长的玉指在少女如凝脂般的肌肤上一点点作乱。


    一丝酥麻感逐渐自心底泛起，蔓延至全身


    苏灵卿双眸逐渐迷离，俏脸染霞, 眼尾绯红。


    心底逐渐生出一丝期待，她很喜欢师尊这般对她，师尊说这是惩罚，可于她而言，却是莫大的欢愉。


    然而就在她渴望着想要更多的时候，那只在她身上作乱的玉手慢慢停了下来。


    此刻，少女心内的欲并未得到有效缓解。


    落于唇上的柔软触感已然消失，苏灵卿抬眸望着师尊，眼尾绯红。


    她倾身上前，想要主动触碰心中的神灵，可双手却在这一瞬被一道不容忽视的力量禁锢。


    “师尊”


    少女咬着唇，眸中露出一丝委屈。


    被以往从未有过的欲慢慢‘折磨’，她终于明白，师尊说的惩罚是什么。


    动情的少女眉宇间染上了一丝过往从不曾展露的魅意，凌云月望着这一幕，绵长的呼吸逐渐变得有些急促，她迅速默念了几遍清心咒。


    这一刻，对少女的惩罚，同样也加诸在了她身上。


    她很想彻底占有少女，可眼下并非合适时机，她不能再继续下去。


    她没有忘记，申时过后，灵卿要和那火琉璃见上一面，完成两年前的承诺。


    “师尊”


    少女略带一丝祈求的声音再度传至耳旁，凌云月心内一软，松开了对她的束缚。


    双手不再受到禁锢，重得自由的瞬息，苏灵卿倾身上前，贴近她全心爱慕的女子。


    望着对她无动于衷的师尊，少女绯红的眼角开始有泪珠凝聚。


    她开始怀疑先前的猜测是她误会了么？师尊不曾喜欢她，先前所为，纯粹是为了惩罚


    可若只是惩罚，为何要选这样的方式，让她产生那般误会


    苏灵卿心内凄凉一片，然而被师尊挑起的欲却未因此平息。


    望着眸色略显幽深，让人看不出情绪的师尊，她咬了咬唇，纤长素手缓缓游移，搭在了女子精致的腰带上。


    稍稍一使力，束紧腰身的丝带缓缓散开。


    少女的手顺势滑入衣襟，触碰到了师尊如玉的肌肤。


    她没有能继续下去。


    纤细有力的手腕被修长玉指握住，在一层无形灵力禁锢下，被迫远离女子身躯。


    苏灵卿杏眼含泪，抬眸望着师尊，张口欲言，就在这时，一缕灵光自师尊指尖浮现，飞快落向她眉心。


    这一瞬，一股清凉感自识海向下，瞬息蔓延至全身。


    心底深处被勾起的欲逐渐平息。


    与此同时，耳旁传来了师尊极尽温柔的声音。


    “灵卿莫要忘了，今日还有要事在身。”


    一番话，唤回了少女纷乱的思绪。


    她确实忘了被师尊这样‘惩罚’，正事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她有许多话想问师尊，可眼下申时将近，想起和火道友的约定，她犹豫了一会，终究未再开口，只轻轻点了点头。


    离开温泉，施法烘干衣裙，师尊跟着来到了身旁。


    不久前禁锢她的修长玉指再次伸至眼前，这一回，指腹沾染了晶莹剔透的药膏，轻柔地抹在了唇瓣上。


    冰凉且柔软的触感传至心头，因啃咬而略有些红肿的唇瓣重新恢复如初。


    过去约莫百息，凌云月有些不舍地收回伸出的玉指，对着少女叮嘱道：“早去早回。”


    苏灵卿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徒儿一定尽快回来。”


    因着温泉内那番举动，凌云月此时心绪并不如表面展现出来的这般平静，望着徒儿逐渐远去的身影，她选择了留在铭仙居内，并未像当初在寒月城那样，暗中跟去


    半炷香后，碧落城栖霞阁。


    苏灵卿走入阁内，在掌柜指引下，来到阁楼六层，望见了一袭红衣的火琉璃。


    时隔两年再见，火琉璃已然筑基，如今是筑基中期修为，望着姿容毓秀，气质浑然天成的少女，她心底难得生出一丝感慨。


    她的修炼速度，放在天玄界年轻一辈众修中，已堪称翘楚，可是和眼前的少女相比，差距却犹如天堑。


    短短数息，火琉璃心内闪过诸般思绪。


    苏灵卿不知其心中所想，来到此地，立刻挥袖取出承诺交予之物。


    “火道友，玉简内记载着天命同源秘法，至于这柄宝剑，是在火氏族地传功阁玄关位置所得。”


    火琉璃接过玉简，探入神识细观了些许时候，面上逐渐露出一丝意外之色。


    “想不到先祖执着于寻找的传承秘法竟是这样”


    苏灵卿犹豫片刻，斟酌道：“传功阁内，有一暗室，我在那里，看到了一幅画卷，卷中刻绘着两位女子携手远去的背影，这玉简正是在那画卷底下寻到。”


    “苏道友可有仔细观察过那画卷，卷中可有什么提示？”


    “那两位女子腰间所挂玉佩各刻有一字，分别为澜和沁。”


    闻得此言，火琉璃颔首应道：“看来传承秘法果真是澜前辈所留，苏道友也许不知，澜前辈和先祖并非一脉，我对澜前辈了解不多，已知之事，皆源自于赤炎大陆的一些传闻”


    火琉璃说了许多，话题皆围绕着先祖。


    火澜于九千年前飞升仙界，火琉璃的先祖并未见过火澜


    苏灵卿在旁凝神倾听，得知了七千年前的一些事宜。


    那些事对她而言，无关紧要，因此她并未详询。


    约莫一炷香后，苏灵卿挥袖取出传音玉牌，递给了坐于对面的红衣女子。


    “火道友，这是师尊叮嘱，让我归还之物。”


    火琉璃看到玉牌，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凌霄仙子不愿苏道友同我往来？”


    “师尊她”


    “苏道友无需解释。”


    火琉璃想起两年前，在无忧岛的所见所闻，心底隐隐猜到了缘由。


    “今日一别，短时间内，你我恐再难相见，琉璃预祝苏道友万事顺意。”


    一些事，不必明说，两人心底皆已清楚。


    苏灵卿含笑颔首：“也祝火道友仙途无量。”


    同火琉璃告辞后，苏灵卿走出栖霞阁，正欲返回师尊所在的铭仙居，然而走至半途，她忽有所觉，停下步伐，环顾周边。


    视线所及之地，皆是来往不断的修士，看去并无可疑的存在。


    “莫非刚刚那一瞬的警兆是我的错觉？”


    苏灵卿心内浮现一丝自我怀疑。


    谨慎起见，她放出神识，继续观察了一阵，依旧毫无发现。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真是错觉么？”


    自离开秘境以来，她并未刻意遮掩行踪，如果有人盯上了她，很容易找到碧落城。


    苏灵卿边走边回想可能存在的敌人。


    自入道以来，除秘境之行，其余时候她都待在宗内，若硬要说和谁结仇，那就是当初参与擂台斗法时，接连破坏规则，想置她于死地的两人。


    那两人皆是当场伏诛，自食恶果，但宗内或有同其关系相近者，因此恨上了她，想要寻机会报仇。


    只是直觉告诉苏灵卿，方才那一瞬，突兀出现的警兆和此无关。


    如此一来，就只剩一种可能。


    在云泽秘境内，曾有一名修士在火山爆发之时，设法捕捉栖梧，被栖梧反杀，那一瞬，曾有一道灰芒一闪而逝。


    师尊说过，那灰芒是一种秘法，可将身死之人最后一幕遭遇传回所属势力。


    栖梧一直跟着她，那人背后的势力多半知道这一点，将这仇归结在了她身上


    想通这一点，苏灵卿立刻加快步伐，正要赶回铭仙居，然而就在这时，和小狐狸建立的灵兽契约忽然有了一丝异动。


    灵兽认主后，若生命遭到威胁，契约会自动发出求救信息。


    在苏灵卿神识感应中，若竹受了很重的伤，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


    察觉此事的瞬息，她立刻借助契约，施展秘法，确认小狐狸的具体位置，追出了城外。


    此前，若竹离开铭仙居，外出寻找合适的渡雷劫之地，苏灵卿本以为是雷劫导致若竹受伤，然而出城后，她意外发现，若竹的位置在不断移动。


    想到先前浮现于心头的那丝警兆，她心底生出了一个猜测。


    若竹出事，很可能是潜藏在暗处的敌人所为。


    敌人捉住若竹，最终目的应该是为了对付她。


    知晓前方很可能存在陷阱，苏灵卿依旧毫不犹豫追了过去。


    她不能弃若竹于不顾。


    敌人的速度极快，她全速飞遁，只能勉强拉近一些距离。


    过去约莫半盏茶，苏灵卿追着若竹的方位，来到了另一座修仙城池上空。


    此城名唤古河，城内拥有通往净梵大陆的传送阵。


    进入城池，苏灵卿通过契约进一步感应，发现了陷入昏迷中的若竹，只见原本通体雪白的狐狸毛已被鲜血染成了赤红色。


    小狐狸此刻正被一名头戴面纱的紫衣女子抱着，踏入通往净梵大陆的传送阵。


    苏灵卿来迟了一步，未能阻止阵法激发，眼睁睁看着若竹消失在了视线内。


    她犹豫了一瞬，跟着踏上了传送阵。


    师尊曾多次告诫她，莫去净梵大陆，可是她做不到明知若竹身陷险境，却见死不救。


    为人处世，但求无愧于心。


    阵法再度激发的刹那，少女闭上眼眸，在心底无声诉说：“师尊，对不起，徒儿要违背对您的承诺了等救下若竹，徒儿立刻回去，向您谢罪”


    第53章 西沙劫起 魇魔残魂


    碧落城铭仙居。


    凌云月自入定中惊醒, 心内骤然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放出神识探查周边，并未看到熟悉的身影。


    灵卿还未回来


    灵卿答应过她，会早去早回, 如今已过去许久。


    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 凌云月瞬息离开铭仙居, 到达栖霞阁时，望见了依旧待在阁内独酌的火琉璃。


    这一次, 她并未遮掩形迹。


    火琉璃看到她，面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未等她行礼问好, 一道满含质问的声音顷刻传至耳旁。


    “灵卿在哪里？”


    火琉璃一愣，“苏道友早已离开”


    话音方落, 纤长的脖颈顷刻被一股无法抵挡的力量扼住, 呼吸刹那变得十分困难。


    “若灵卿出事, 我绝不会放过你！”


    凌云月忍下心底骤然升腾的杀意，带着满身冰寒之气, 离开了栖霞阁。


    昔日在青云城, 本命道宝冰阙剑在灵卿身上留下了一缕她的气息, 为寻到灵卿踪迹, 离开栖霞阁的瞬息，凌云月迅速施展秘法。


    片刻后, 面色骤然一白。


    灵卿去到了净梵大陆, 预言中的应劫之地, 西沙。


    这一瞬, 她毫不犹豫动身, 追了过去


    栖霞阁内，火琉璃跪倒在地，面色苍白, 察觉阁外的气息彻底远离后，缓缓起身。


    女子眸中有一丝茫然。


    苏道友出事了？


    明明不久前，她们还在阁内相谈


    先不说苏道友实力强大，撇开实力不提，碧落城城规森严，根本不许修士在城内动手，而且凌前辈也在城中，以前辈的实力，真有斗法动静传出，必会第一时间感应到。


    因此苏道友很可能是主动离开城池。


    凌前辈不知此事，那就说明当时事态紧急，苏道友来不及告知


    这一刻，火琉璃想起了九月前，赤炎大陆上，古禾宗打探的一事。


    她本不关注外界势力，之所以知晓，是因古禾宗长老找到了她的一位师姑。


    她听师姑说，对方在打探一只通体漆黑，形似乌鸦的灵兽来历，那灵兽是进入云泽秘境的修士豢养。


    师姑对此不知情，可她却在那一瞬，猜到了古禾宗长老要寻之人就是苏道友。


    苏道友身边那只灵兽极少出现，她只有幸见过一回。


    她并未说出此事，只状似随意问了师姑一句：古禾宗打探这一消息做什么？


    师姑那时说：古禾宗掌门唯一的血脉在秘境内被人杀了，秘法传回的影像显示，凶手是一只通体漆黑，形似乌鸦的灵兽。


    得知缘由后，火琉璃依旧保持着沉默，没有说出已知的消息。


    虽然她和苏道友相处时间不多，但很确定，苏道友绝不是会让灵兽滥杀无辜之人，那人既然身死，必是其先动手在先，被杀也怨不得旁人。


    只是知晓苏道友豢养那只灵兽的人并非她一个，从今日之事来看，是有别人泄露了这一信息，为苏道友带去了灾祸。


    她记得师姑说过，古禾宗势力在天玄界算是中等偏上，门派中有一位大乘初期的太上长老，化神修士十二人，元婴过百。


    这样的门派，明面上定然不敢对付苏道友，不然被凌前辈知晓，宗门立刻有覆灭之危。


    然而明面上不敢，不代表背地里不会伺机报仇


    想通了这一点，火琉璃迅速离开栖霞阁，返回天火宗。


    她一人的能力有限，而今她不知苏道友去向，凌前辈也不知所踪，回到宗门，借助宗门的力量打探消息，无疑是最佳选择


    净梵大陆。


    苏灵卿踏入传送阵，追踪挟持若竹的紫衣女子来到了西沙。


    此处地如其名，以荒漠为主。


    眺目远望，可看到一些呈现出铁锈色泽的岩石，在风沙长年累月侵蚀下，形态怪异，各不相同。


    苏灵卿想起当初在青云城迎仙楼时，师尊曾说过，净梵大陆的西沙荒漠存在一种蚀灵沙，色泽暗红。


    此沙并非凡物，内里蕴含着能侵蚀法宝灵光，消磨修士灵力的诡异力量。


    每当沙暴四起，蚀灵沙无处不在，防不胜防。


    除此之外，荒漠中还有其余危险，例如枯黑如铁的荆棘，枝条尖锐如矛，一旦路过时，不小心被其扎到，一身灵力血肉会迅速被其吞噬。


    还有隐藏在沙土之下，含有剧毒的蝎类妖兽，毒液能污浊修士丹田，如果被其蛰到，未及时逼出毒素，或是服下解毒药物，一旦毒入骨髓，纵使医仙在世，也回天无力。


    苏灵卿走在荒漠上，以神识暗观四周，发现了许多掩埋在荒漠下的白骨。


    这是她第一回独立踏足危机四伏之地，通过契约感应，发现若竹的方位已不再移动。


    她知晓前方极可能有庞大的陷阱在等着她，但她依然毫不犹豫走了过去。


    不多时，抱着若竹的紫衣女子出现在了视线内。


    女子望着她，面上神色似哭似笑：“苏灵卿，你该猜到，这是针对你的阴谋，为何还要跟过来？一只灵宠对你而言，就这样重要么？”


    少女止住步伐，望着周身染血的小狐狸，心内满是担忧，面上却是神色淡淡：“若竹于我而言，不止是灵宠，也是亲人，似阁下这等心狠手辣之辈，是不会理解的。”


    “你说我心狠手辣？”女子自嘲一笑：“若真心狠手辣，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苏灵卿，你可知在秘境内，你那另一只灵宠杀了古禾宗掌门唯一的血脉？”


    “知道，是那人对栖梧动手在先。”


    “可是古禾宗却不会问缘由，此宗掌门一心只想报仇。”


    苏灵卿眸光冷淡：“这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若能杀了我，自可为其报仇。”


    紫衣女子缓缓摇头：“我的任务只是将你引来西沙，古禾宗的具体计划我并不清楚。”


    “你不是此宗修士？”


    “当然不是。”女子低头，望着怀中所抱的小狐狸，眸中神色复杂。


    “我同她一样，是只鸢尾狐，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轻易被我欺骗，受了重伤”


    闻得此言，苏灵卿心内浮现一丝怒意：“你既是若竹同族，竟还如此害她！”


    女子抬眸，抱着小狐狸缓步走向满面怒容的少女，凄声道：“因为我想看看，这世间，是否有真心对待灵宠的主人，曾经的我，遇到过和这小狐狸相似的危境，我被那人毫不犹豫抛弃了比起我，小狐狸要幸运许多，她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主人。”


    话音方落，一道利刃入肉之声霎时传至少女耳旁。


    “你”


    苏灵卿接过若竹，望着自剖妖丹的女子，一时震撼无言。


    女子将剖出的妖丹喂小狐狸服下，面色逐渐苍白如纸：“她很快就能醒来，若是可以，替替我向她说声对不起”


    一番话落，其气息顿消，化作了原形。


    苏灵卿怔怔望着已阖上眼眸的鸢尾狐，心绪复杂难言。


    过去须臾，怀中陷入昏迷的小狐狸悠悠醒转。


    “主人”


    一声极低的呼唤，唤回了少女已飘远的思绪。


    “若竹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意识回归，小狐狸想起先前遭遇攻击之事，狐脸上露出一丝焦急之色。


    “这里危险，主人快些离开！”


    苏灵卿施了一道清洁术，洗净小狐狸身上的血色，安慰道：“这儿是净梵大陆，西沙荒漠，来了这里，一时半刻也无法回去，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论敌人有何阴谋，勇敢去面对，相信终会化险为夷。”


    一番话，让若竹心内稍定，只是余光瞥见躺倒在地的同族时，整只狐直接愣在了原地。


    “她死了？”


    “她将内丹剖出，喂你服下，在我看来，算是一种赎罪。”


    苏灵卿话音方落，便见一道灵光自若竹周身一闪而逝，整只狐顷刻间化作了人形。


    和先前不同，这一次化形，狐耳与狐尾已尽数隐去。


    若竹尚未渡雷劫，按理来说，无法完全化形，这一瞬，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两行清泪滑落脸颊。


    “我离开碧落城时，遇到了她，因难得遇到同族，我对她没有太多的防备，她问我是否要寻渡雷劫之地，我说是，她说雷劫总是危险的，能避则避，她有避开雷劫彻底化形的法子，让我跟她去一个地方，我心中好奇，答应了后来我跟着她来到了一座深山，在那里中了埋伏，失去了意识”


    小狐狸抽泣不断，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继续道：“中埋伏的瞬息，我质问她为什么，她说，她想求证一件事，等求证之后，会将那避开雷劫化形的法子告诉我”


    听到此处，苏灵卿已明白过来。


    “她从一开始，就打算将内丹给你她早已渡过雷劫，服下她自愿剖出，不含任何怨气的内丹，天道便会予以认可，默认若竹你渡过了雷劫。”


    小狐狸连连点头，哽咽道：“知道她骗了我后，我原本很恨她，可是现在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苏灵卿正想继续安慰小狐狸，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嗤笑自远处传来。


    她心内骤起警惕，转身望去，只见一头戴恶鬼面具的黑衣人出现在了视线内。


    来者显然是敌非友。


    苏灵卿挥袖取出了流光剑。


    因修为提升过快的缘故，她尚未来得及炼制法宝，在武器一途并不占任何优势。


    黑衣人似乎并无动手的打算，在百丈远外站定，掩藏在恶鬼面具下的双眸直直望着少女。


    “苏灵卿，你可知西沙荒漠是如何形成的？”


    传到耳旁的嘶哑至极，问出的问题也着实奇怪。


    少女沉默不言，只暗自做出了戒备。


    若竹敛起同族尸身，来到主人身旁，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充满着仇恨目光，望着远处的敌人。


    黑衣人似是早已料到她们不会回应，继续道：“净梵大陆佛修云集，是无数向佛者的朝圣地，佛性本善，然而事物皆有两极，善至极点，冥冥之中，恶便随之而生，这西沙荒漠，在三万年前，恰是穷凶极恶的魇魔诞生之地。”


    黑衣人的话，犹如魔音贯耳，话落之时，此人毫无征兆地整个爆散开来，化成了一团血雾，迅速流向地底。


    昔年的魇魔，并未被完全杀死，西沙地底深处，仍镇压着此獠残魂，黑衣人以自身为祭，唤醒了它。


    四周狂风骤起，空间重重割裂。


    魇魔主幻，亦擅空间法则。


    若竹的身影自苏灵卿身旁突兀消失，小狐狸被法则之力拉到了另一重平行空间内。


    几乎是同一时刻，凌云月抵达此地，望见了持剑而立的少女


    第54章 错杀挚爱 穿心一剑


    苏灵卿看到师尊, 心内一喜，正想赶去汇合，然而空间之力于此刻再度发动, 熟悉的身影瞬息消失于眼前。


    荒漠上, 除她以外, 再无旁人。


    过去须臾，狂风呼啸而来, 卷起漫天蚀灵沙。


    苏灵卿深知此物危害，剑随身旋, 一道护体罡气霎时凝聚而成。


    下一瞬，沙雨铺天盖地落下。


    因视线受阻, 她干脆以神识感应周边, 密密麻麻的毒蝎伴随着蚀灵沙一同出现, 一时间危机四伏。


    修为晋阶金丹后，当初师尊传授的五套剑法施展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靠近的毒蝎无一例外, 皆被斩成数截。


    然而, 毒蝎数量似无穷尽, 在漫天蚀灵沙围攻下，少女周身流失的灵力加速, 形势对她极为不利。


    毒蝎受魇魔控制, 苏灵卿不知魇魔的具体实力如何, 但却清楚, 此獠擅用空间法则。


    如今, 她和师尊身处不同空间。


    除非设法打破敌人布下的法则之力，否则她们师徒永无再见的可能


    此刻，另一重空间内。


    凌云月手持冰阙剑, 一道冰封千里之术骤发，整个西沙荒漠瞬息被冰封。


    正欲继续施法，打破当前空间时，四周景象陡然一变。


    忽有浓雾蒸腾，掩去所有属于荒漠的痕迹。


    青山绿水浮现于眼前，浓雾逐渐消散，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呼唤传至耳旁。


    “师尊！”


    远处的少女提着裙摆朝她小跑而来，面上洋溢着欢欣笑容。


    凌云月望着这一幕，心神有一瞬的恍惚。


    她知晓魇魔不仅擅长空间法则，还通晓世间各类幻术，能借此窥得人心。


    眼前出现的不是灵卿。


    虽然她们容貌一般无二，可假的就是假的，灵卿在她心中独一无二，没有任何人，任何物可以代替。


    望着朝她贴近的少女，凌云月后退了一步。


    “师尊”


    少女抬眼凝望，眸中似有无尽情意。


    凌云月略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虽然明知眼前的并非灵卿，可对上那双含情的杏眼，她怎么也下不了手。


    自修道以来，她斩杀的敌人无数，动手时，从未有过丝毫犹豫。


    然而眼下，面对幻化成灵卿样貌的未知敌人，她迟疑了。


    此时，少女面上依旧洋溢着笑容，然而掩在袖中的右手已悄然凝聚出一柄淬毒利刃。


    即将靠近时，一道杀招骤发，对准女子脖颈而去。


    凌云月瞬息回神，持剑相挡。


    一阵金属交击之声刹那传出，淬毒利刃反刺向少女，划破如玉的肌肤。


    这一瞬，少女面上笑容凝固，整个人缓缓消散，化成了飞灰。


    “师尊”


    远处又一道熟悉的呼唤传至耳旁，凌云月抬眸，望见了重新提着裙摆朝她跑来的少女。


    一切仿佛陷入了轮回


    另一重空间内，苏灵卿提剑斩杀永无止尽的毒蝎，持续许久，灵力即将耗尽。


    危急时刻，她挥袖取出了自秘境内所得的木灵珠握于掌心，迅速汲取当中蕴含的木系灵力。


    战斗由此持续了下去。


    真正的敌人尚未出现，空间法则之力亦无法打破，仅是漫天蚀灵沙和杀之不尽的毒蝎，已构成足够大的威胁，到目前为止，几乎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然而苏灵卿并未就此放弃，心内想要见到师尊的信念不断支撑着她，只要灵力不绝，她会一直战斗到底


    彼时，凌云月身处的空间内，相同的场景在少女又一次身亡后，再度出现。


    时间在一重接一重轮回中流逝，转眼间，已过去将近半月。


    这日，意图接近她的少女再一次消散在眼前。


    “师尊！”


    一阵浓雾过后，一声满含惊喜的呼唤传至耳旁。


    凌云月眼眸微抬，望见了手持流光剑，神色激动的少女。


    周边青山绿水未变，她依旧身处幻境内。


    她在想，眼前出现的依然不是真正的灵卿，只是这一回幻化的少女，几乎能以假乱真。


    望着朝她飞奔而来的人，她开始设想，对方会在何时动手


    自困入这方幻境以来，每一次轮回，少女皆是先动手的一方，天地间，存在着一股极为特殊的力量，将她限制在幻境中，无法脱离


    苏灵卿借助木灵珠，同杀之不尽的毒物连续战斗多日，就在不久前，她所在的那方空间毫无征兆地崩碎了。


    她被一股无可抵挡的力量传到了这方青山绿水之地。


    她以为这是新一重险境，然而浓重的云雾散去后，她望见了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那一瞬，她心底的惊喜无以复加。


    握于右手的流光剑迅速被她收起，她提着裙摆，飞快奔向了日思夜想之人。


    扑向师尊怀中的刹那，鼻尖传来了令她心安的熟悉清香。


    凌云月僵着身子，垂眸望着怀中少女，眸中神色复杂难言。


    为什么这一回没有动手？


    她已做好了准备，只要她先动手，她立刻像之前那样，反杀回去，然后等待下一重轮回开始


    怀中的少女身子很暖，一点也不像诡物幻化，可她清楚知晓，自身并未脱离这方天地，她仍旧身处幻境当中。


    可眼前之人实在是太像灵卿了。


    这一刻，凌云月心软了，她伸手抚上少女含情的双眸，一点点描摹熟悉的眉眼


    苏灵卿依偎在师尊怀中，像极了只乖巧的猫咪。


    她喜欢来自师尊的任何触碰时隔半月未见，她陷在那方天地，师尊是她心中唯一坚持下去的信念和希望。


    脱离空间的这一日，恰好是她的生辰。


    被困在那方空间，面对杀之不尽的毒物时，她其实有想过，如果就此失陷在那里，她心中最遗憾的会是什么。


    她的遗憾有许多，遗憾不能继续陪师尊走过日后的道途；遗憾未遵守对师尊的诺言；遗憾不能再和师尊相守，而最为遗憾的则是没有向师尊告白


    而今，她成功脱离了那方危境。


    她再次见到了师尊，她终于拥有了告白的机会。


    她不知眼下这一时机是否合适，可她已不想再等下去，她怕将来某一日，再被困入那样的空间内，到那时，纵使有再多的话，也只能埋在心底，徒增遗憾


    师尊的怀抱很温暖，若是可以，她想一直这样，和师尊天长地久


    凌云月抱着怀中的少女，压下心底诸般思绪，无声地等待预想中的杀机降临。


    她等了许久，没有等来少女动手，而是等来了一声充满着忐忑，不安与期待的告白。


    “师尊，徒儿倾慕您已久，但求长伴身侧，非以师徒之谊而是道侣之情”


    听着传至耳旁，情意尽显的告白，凌云月怔愣了许久。


    这一瞬，她几乎要将眼前的少女当成灵卿。


    她开始设想，若果真是灵卿向她告白，她会如何回应


    她修的是无情道，本不该对任何人动情，曾经的她或许可以自欺欺人，然而如今，她已清楚心中的感情。


    她对灵卿，绝不仅仅是师徒之谊，为了灵卿，她愿意放弃一直以来坚定的道途，和灵卿共修有情道。


    可惜眼前的少女不是灵卿，而是魇魔窥得她心中所想，幻化而出。


    凌云月心内忽然生出一股恼怒，恼怒于自身竟被一个赝品勾起了心底深处的情思。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让对方抱着她，抱了许久她这样做，如何对得起灵卿？


    这一瞬，女子周身冰寒气息尽数散出，一把推开了怀中紧紧相依的少女。


    满心忐忑，等待师尊回应的苏灵卿猝不及防被推开，身形踉跄数下。


    尚未站稳，便见一道刺目银光一闪而逝，师尊的本命道宝冰阙剑瞬息没入了心口。


    苏灵卿不可置信抬头，眸中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疑惑。


    凌云月眸光冷漠，再不复往日的温柔。


    因着先前被引发潜藏于心底深处的情思，此刻面对她自认的赝品，恼怒之下，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违心且残忍至极的话。


    “要将无情道修至大成，必须先得一人倾心，再亲手杀之，你既倾慕于我，便该当为我所杀，助我成道。”


    一番话落，冰阙剑自少女心口拔出，漫天鲜血随之洒落。


    苏灵卿生机迅速流失。


    向师尊告白后，满心的忐忑与期待在这一瞬，尽数化作凄凉。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师尊的温柔，师尊眸中曾流露的情意，全都是假的，师尊在修无情道，从头到尾，她就是师尊用来证道的工具人


    两行血泪逐渐自少女双眸缓缓落下。


    师尊曾救她于水火之中，如今这般，助师尊成道，也算还了昔年之恩。


    从此往后，两不相欠。


    今日是她的生辰，也将是她的死忌


    苏灵卿意识很快陷入了黑暗中，身躯跟着缓缓消散，化作点点星光，升至高空。


    凌云月眼睁睁看着少女消失在眼前，握着冰阙剑的修长玉手止不住颤抖。


    她不断提醒自己，这不是灵卿，是幻境所化的赝品，新的轮回很快便会开始，她还会再见到对方。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


    明明只是个赝品，却能挑起她的全部情绪


    她抬眸望向远处，每一回少女消失，都会重新自那里跑出。


    她等了许久，那道熟悉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永无止尽的轮回似乎结束了


    凌云月垂眸，望着地面已逐渐干涸的鲜血，心底忽然涌现一股无尽的恐慌之意。


    为什么为什么血迹仍然存在？她明明是在幻境中，幻象身死，有关她的一切该全部消失才对！


    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回忆最后一次‘轮回’时，少女出现的情形，想要找出一个证实那是幻象的证据


    就在她沉浸于回忆中时，青山绿水之景缓缓消失，西沙荒漠重新出现在了眼前，唯一不变的是周边遍洒大地的鲜血。


    凌云月望着这一幕，那双素来冷清的桃花眼逐渐染上了一丝血色


    极远处，一道似是大仇得报的快意笑声传至耳旁，她抬眸望去，看到了一位头戴斗笠的黑袍人。


    “凌霄仙子，没想到吧，这虚实相生之法，是本座耗尽一生心血所创，得魇魔残魂之力相助，终究是瞒过了你这位道门之首，一千年前，你因门派利益之争，废本座一耳一目，一千年后，你那徒儿豢养的灵宠杀了本座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而今，新仇旧恨终究一起报了！怎么样？亲手杀了自己的爱徒，这滋味如何啊？”


    黑袍人的话，如同一把凌迟的刀，每说一字，皆在凌云月心口剜下一道无可修复的伤。


    正在肆意嘲讽的敌人并未注意到，女子那双桃花眼已彻底染上血色，这是道修堕魔最为显著的标志。


    修士心神失守之际，防御最为薄弱，这位古禾宗宗主于此刻出现，主动道出已然成功的阴谋，本是为刺激凌云月，趁其不备，亲手杀之。


    牠自诩有魇魔残魂之力相助，能轻易达成此事，然而牠低估了道门之首的真正实力，更未预料到凌云月会直接由道堕魔，实力进一步大涨。


    尚未靠近，便被一招废去了丹田。


    知晓自身难逃一死，牠放出了最后一句狠话：“纵使杀了我，又能怎样？苏灵卿已经死了，是你亲手杀了自己的爱徒，此生此世，这将成为你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敌人疯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周身瞬息凝结一层玄冰，刹那间碎尸万段。


    罪魁祸首身死，凌云月心内没有丝毫报仇的快意。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至苏灵卿消散之地，施法敛起了沾染少女鲜血的黄沙，将之一点点凝成了人形。


    某一刻，将近万念俱灰的她想起了掌门师姐曾说过的一句话。


    天生煞体之人，皆有两条命


    一丝希望自凌云月心底燃起。


    灵卿还活着


    她一定要找到灵卿，到时候，无论是要她偿命，还是做别的任何事，她都甘之如饴


    第55章 复生 她的决定


    苏灵卿没有想到, 自己还有醒来的时候。


    潺潺流水声传至耳旁，睁开眼眸，一望无垠的河流出现在了视线内。


    天空忽有一飞羽落下, 落至河面的瞬息, 骤然消失。


    望着这一幕, 苏灵卿心内恍然。


    这里是洛水河畔，传说中的归墟之地。


    没有任何人, 任何物能漂浮于洛水之上，只要触及河流, 立刻便会被传送至别处


    意识逐渐回归，忆起西沙之事, 苏灵卿心底凄凉一片。


    她这一生, 用可笑二字形容, 再合适不过。


    遇到那人前，十四年的人生, 除却幼时双亲在世, 有过短暂的温馨时光, 其余时候, 皆在受人排挤，冷眼中孤独度过。


    遇到那人后, 本以为是一场救赎, 不曾想, 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也是, 她本凡俗一孤女, 何德何能，得修仙界正道之首那般温柔对待


    可笑曾经的她，天真的以为拜那人为师是这世间最幸运之事。


    此时的苏灵卿, 有些恨自己。


    被那人如此对待，脑海中回忆时，她竟然生不出什么恨意或许是那人伪装的太好，除了最后那穿心一剑，能回忆起的全是那人对她的温柔。


    可她不会再受欺骗了，她已认清那人的真面目。


    曾经，她修行只为和其长相厮守。


    如今，上苍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定当好好珍惜，从今往后，只为自身而活


    洛水河畔绿树成荫，再看远处，青山叠翠，环境清幽，灵气也极为浓郁，是个极适合修炼之地。


    苏灵卿起身，带着复杂的心绪缓步走在林间，过去须臾，她忽有所觉，掀开了右手衣袖。


    手腕位置，那道月牙状青印依旧存在，随身空间并未消散。


    她犹豫片刻，左手覆于其上，整个人瞬息消失在了原地。


    出现在空间的刹那，一道身形飞扑而来，带着哭泣的颤音传至耳旁。


    苏灵卿怔愣了一瞬，将小狐狸拦在身前。


    “若竹？你何时回到了此地？”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在西沙，若竹被空间法则之力带至另一重天地，直至她身死，都再未出现。


    心底疑惑方起，另有一道清脆的啾啾啼鸣声传至耳旁。


    已显露真身的小凤凰飞至她身旁，落在了肩头。


    见此情形，苏灵卿心内疑惑更甚。


    去往西沙时，她并未带着栖梧，那人前来，也未见栖梧跟随在身侧，按理来说，栖梧如今应该还在碧落城，为何也会出现在她的随身空间内？


    未等她多想，便听若竹抽泣着解释：“感应到主人出事的那一瞬，我被一股冥冥之中产生的力量，传送到了主人的空间内。”


    小狐狸十分心疼主人的遭遇，恨自身实力不足，无法替主人报仇，也恨自己眼瞎，未早些看清那个坏女人的真面目，及时提醒主人。


    她一直知晓凌云月对她颇有敌意，但她以前只认为，那是凌云月看不得她亲近主人，心里吃醋，虽对她有敌意，但却绝不会伤害主人，如今看来，是她大错特错。


    一旁，栖梧心内同样愤懑。


    她原本留在碧落城中，因和少女之间并无契约关系，感应到姐姐出事的刹那，施展秘法追寻踪迹，结果晚了一步，最终耗去大半神力，回到了这座熟悉的空间内。


    身为神兽，传承记忆里，有许多仅在仙界流传的仙法。


    只要付出足够大的代价，纵使无法彻底杀死凌云月，也能将之重创。


    栖梧睁着乌中泛金的双眸，口吐人言，述说着计划报仇的事宜。


    “凌云月再厉害，也尚未成仙，姐姐，我有把握将她重创，她那一剑之仇非报不可，她杀姐姐是为证道，想必如今已晋阶大乘圆满，不日将引动雷劫，渡劫飞升，渡劫时，需全力抵抗雷劫，恰是对外防御最弱之际，在那时动手，或可报此大仇。”


    话音方落，苏灵卿立刻出言制止。


    “栖梧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并不打算报仇。”


    “姐姐！”小凤凰眸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为什么？她都那样对你了，难道姐姐还爱着她，不忍伤害？”


    苏灵卿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摇头否认：“既知从头到尾皆是一场骗局，怎会再爱，只是栖梧可知，她曾救过我不止一次，没有她，我也许早就死在了幻月山，根本没有机会遇到你和若竹她杀我证道，就当是我还她昔日恩情，从今往后，我和她两不相欠。”


    小凤凰并不赞同这一想法。


    “姐姐，她对你的好皆有目的，她救姐姐，只是不想自身的计划失败而已，姐姐大可不必将之当作恩情！”


    苏灵卿伸手抚了抚小凤凰金红相间的仙羽，继续道：“不论她初衷如何，多次救我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我不能因她杀我，全然否定曾经的恩情，那样是非不辨，与魔修有何不同？”


    小狐狸若竹原本抽泣不断，听到这话，迅速出言反驳：“如果所谓的救命之恩，也是她早就定下的布局呢？先让主人身陷险境，再出面相救，好让主人死心塌地爱上她，最后再杀主人证道”


    闻得此言，苏灵卿手中动作一顿，刹那僵住了身子。


    若竹说的，会有可能是真相么？


    尤记幻月山初遇前，她摔落悬崖，掉入崖间一座山洞内，侥幸未死，得到了这座随身空间，当时她还没有修炼，在那座山洞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如果那人未出现，她也许会一直留在那里，用灵泉水勉强维持生机，然后在某一日尝试离开，有极小的几率活下去，最大的可能是继续坠落深渊，摔个粉身碎骨


    还有宗门擂台斗法，遇到心术不正之辈，如果那人没有及时出手，她大概已被杀身亡。


    在秘境寒潭中，若非那人相救，她活下去的几率也极小


    这些事，若说皆是提前安排，似乎不太可能


    念及至此，苏灵卿压下心底繁杂的思绪，淡声道：“报仇一事休要再提，你们且记住，从今往后，与她形如陌路，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


    若竹稍稍止住哭泣：“主人，你”


    “在此事上，莫再多言，是非对错，我已不想深究。”


    眼看少女态度坚决，若竹慢慢噤了声，只在心底为主人打抱不平。


    栖梧同样保持着沉默。


    她深受姐姐之恩，当初若无姐姐相救，她根本无法出世，姐姐的话，她会全然遵守，不会做那阳奉阴违之事，只是心底终究将凌云月对姐姐的一剑之仇记下了，日后如果相遇，对方再做出任何伤害姐姐之举，她哪怕搭上这条命，也要拉着那狠心的恶女同归于尽！


    苏灵卿望着空间内大片灵田，想到这些灵田皆是那人当初亲手施法开垦，播下珍稀灵种，有那么一瞬，她想将之全部毁去。


    念起之时，一阵微风拂过脸颊，带来了独属于灵植的芳香。


    她忽然想到，最初获得空间时，里面除了一座灵泉，便只有一片竹林，再无别物，荒芜肉眼可见。


    而今，空间内，多出了无数旺盛生机


    苏灵卿放弃了摧毁灵田的打算。


    一座生机旺盛，朝气蓬勃的空间，总比荒芜之地要好许多。


    只是她也不愿继续留在这里。


    洛水河畔附近，论灵气浓郁度，丝毫不比这座空间差，她要去外界修行。


    询问栖梧和若竹的意见后，苏灵卿带着她们一同离开了空间。


    小狐狸已彻底化成人形，沉稳地跟在少女身旁。


    她清楚主人因西沙之事，心伤极重，这种时候，越是沉默，越容易回忆过往，因此她干脆开口问出各种问题，想方设法将少女的注意力引到别处。


    “主人可知我们目前在哪里？”


    “洛水河畔，传闻中的归墟之地。”


    说来也奇怪，苏灵卿以往并未听说过这一地方，可在看到飞羽坠落时，脑海中却自动浮现出了相关信息。


    她心想，也许每一个来到洛水河畔的人族，都会生出类似的感应。


    一旁，若竹继续询问：“归墟之地还在天玄界么？”


    苏灵卿缓缓摇头：“归墟独立于大千世界之外，单独存在。”


    若竹大感惊奇：“那也就是说，我们不在天玄界了将来可还有机会回去？”


    苏灵卿颔首应道：“只要跳入洛水当中，便会被传送回原来的世界。”


    “那主人将来修炼有成，还打算回去么？”


    “我也不知道，至少目前，并不想回去，未来的事，等时候到了，再做决定”


    “洛水河畔会不会存在未知的生物，带来威胁？”


    “在我的感应中，这里很安全。”


    “那若竹还有栖梧以后陪着主人一起修炼，我们寻个合适的地方，搭建几座屋舍，在这里长住下来。”


    “正有此意。”


    和小狐狸的一番对话，让苏灵卿暂时忘却了哀伤。


    她隐隐猜到了若竹的良苦用心。


    过往的一切，于她而言，并非一时半刻能释怀。


    曾经的她，全心爱着那人，到了几近于为其舍弃自我的地步世间人，追寻仙道，是为长生，而她，却是为了和那人相守，早日追上对方的步伐。


    其实仔细回想，在还没有遇到那人前，初得空间，她本也有着同世间众生一样的念头，为长生而修行，可惜后来，因那人的出现，她的初衷也随之改变了。


    而今，就当一切重回起点，就当从未遇到过那人


    两行清泪自少女脸颊无声滑落。


    “主人快看！”若竹伸手一指远方：“那里有一座院落，看上去有人居住。”


    听着耳旁传来的声音，苏灵卿飞快抹去眼角的泪，抬眸远观，以神识感应，果然在数里外，望见了一座炊烟袅袅的小院。


    她心内泛起一丝好奇。


    正常情况下，归墟之地不会有生灵前来，除非有和她相似的遭遇是死而复生之人。


    她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该继续向前。


    她想着，贸然打扰终是不好，洛水河畔广阔无垠，也许她该另选一个方向前行。


    就在她转身之际，一道吱呀声响自远处传出，小院的木门从里侧缓缓推开，一位衣着朴素的银发女子出现在了视线内。


    女子似是早已发现苏灵卿，离开小院后，径直朝她所在的方位走了过来。


    虽满头银发，看去却十分年轻，不过修仙之人一向无法以外表论年龄，苏灵卿观其骨龄，发现已近三千。


    尚未靠近，一道柔和的声音先一步传至耳旁。


    “洛水河畔少有人至，姑娘可有暇，入小院一叙？”


    少女犹豫片刻，先执一礼，随即颔首应道：“那就叨扰前辈了，在下苏灵卿，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银发女子面上露出一丝温和笑意：“梦璃。”


    话落，她转身走向了小院。


    苏灵卿缓步跟在女子身后，一时间，无人再开口。


    若竹和栖梧为保护少女安危，时刻戒备着，防止突发情况。


    约莫半盏茶后，苏灵卿走入了翠竹环绕的院落内。


    墙角处，栽种着几株红梅，尚未靠近，便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冷香扑面而来。


    梦璃邀她在石桌旁坐下，沏了壶上佳的灵茶。


    “能在洛水河畔相遇者，皆来自同一方大千世界，恕梦璃冒昧一问，苏姑娘可知青玄大陆的天衍宗如今是何境况？”


    第56章 希望 宗门前辈


    听到这话, 苏灵卿一下愣住。


    世间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么在人迹罕至的洛水河畔遇到之人，恰好和她的宗门有关


    经历西沙一事，她对人的信任度降低了不少, 此时浮现于心头的, 只有无尽怀疑。


    过去须臾, 她敛起心绪，不动声色开口：“前辈为何问起天衍宗？”


    梦璃眼眸微垂, 默然片刻，低声回应：“很久以前, 我曾在天衍宗修行”


    “这么说，前辈是此宗修士？”


    “我也不知该说是, 还是不是”


    “此话何解？”


    “当年离宗时, 我带走了放于宗门的魂灯, 在师门眼中，我该是一直下落不明, 因我是擅自离开, 我不知到如今为止, 千年过去, 是否已被逐出宗门”


    闻得此言，苏灵卿忽然想起当年在青云城中, 那人曾对她说过的话。


    很久以前, 她的一位师姑祖, 也就是那人的师姑外出历练, 救下了一对母女, 遭到了那对母女的仇家报复。


    那些仇家实力有限，打不过师姑祖，于是购买了大量帝流浆, 以此作交易，请高阶妖修出手，在宗门救援赶来前，废了师姑祖的丹田。


    此事后来成了青玄大陆人妖两族大战的一个导火索。


    师姑祖后来虽被救回宗门，但因修为被废，无法接受变成凡人的事实，自那之后，变得愈发沉默寡言，于某一日，带着属于自身的那盏魂灯，悄然离开宗门，自此下落不明。


    眼前这位会是那人说的师姑祖么？


    可惜当时，那人未对她说起师姑祖的名讳，否则便可直接确认。


    梦璃眼看少女保持着沉默，眸中似有无数情绪，在一瞬，心底缓缓浮现一个猜测。


    “苏姑娘莫非也来自天衍宗？”


    苏灵卿迟疑着点头，回答起女子最初的提问。


    “天衍宗如今很好，是青玄大陆第一宗，敢问前辈，昔年可是因无法修炼，心灰意冷，远离宗门？”


    梦璃淡声一笑：“想不到过去这么多年，宗内还有人知道我的存在，看苏姑娘骨龄，多半入宗未久，不知是听何人提起？”


    苏灵卿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自洛水河畔清醒后，同栖梧、若竹提起那人时，她再未喊过师尊二字。


    她想着，既是从今往后，两不相欠，自然不该再有任何关系，在她心中，她们的师徒缘分已彻底断了。


    如今，要在前辈面前提起那人，她该如何称呼？


    梦璃观少女反应，隐隐猜到了什么，这一次，却未主动相询，只耐心等待回应。


    苏灵卿犹豫许久，淡声道：“是凌霄尊者告诉了我。”


    那人说过，尊者二字是宗门众修对其敬称。


    虽然她自认和那人不再是师徒，但她还是天衍宗修士，以此相称最为合适。


    梦璃闻言，眸中露出一丝疑色。


    许是她离开的时间太过久远，她在宗门时，并未听说过凌霄之名。


    不过能得尊者之称，毫无疑问必然是大乘境，且实力在整个天玄界，数一数二。


    “恕我冒昧，不知苏姑娘说的凌霄尊者，来自何峰？”


    “玄天峰，她是玄天峰峰主。”


    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峰名，梦璃一颗心逐渐提起。


    “当年我离开时，玄天峰峰主是由掌门琼华师姐兼任，如今峰主之位更替，莫非琼华师姐她”


    琼华之名，苏灵卿并不陌生，她曾听那人说起过一次。


    若她们还是师徒，她应当称琼华一声师祖


    “琼华掌门已仙逝多年，如今的玄天峰峰主是琼华掌门之徒。”


    话音方落，便见梦璃神色瞬息变得惨白无比。


    “怎么会师姐她那般强大，怎会仙逝，这不可能！”


    苏灵卿看女子这般模样，有些不忍，不过为解释清楚，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千年前，宗门有过一次生死存亡的危机，琼华掌门为抵御外敌，受了重伤，在连番战斗下仙逝。”


    梦璃失魂落魄，呆坐在原地，血色尽褪的面容上，落下两行清泪。


    “师姐她终究没有能修成无情道”


    苏灵卿观其神情，心内逐渐明了。


    过去许久，她低声道：“前辈喜欢琼华掌门？”


    梦璃双眸凝泪，并未否认这话。


    “当年她们都以为我离开，是因丹田受损，无法修炼，包括苏姑娘你，先前同样这般认为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被师姐伤透了心，选择远离”


    望着又一次沉默的少女，她轻声道：“苏姑娘，我可以唤你灵卿么？”


    少女颔首：“只是称呼，前辈随意即可。”


    “灵卿，先前我看你提起凌霄尊者时，神情有异，我想问你是不是也拜入了玄天峰？”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今的你，像极了当年的我如果是的话，说明灵卿也是为此所伤。”


    “不管如何，都已经过去了，于我而言，那些都已不再重要，我会在洛水河畔长住下去，慢慢忘却过往的一切。”


    “灵卿果真这样想？”


    “前辈此话何意？”


    “如果将来，灵卿还想见一见心中所爱之人，就趁时机合适之时，离开此地，不要像我这样，留有遗憾。”


    “我的遭遇和前辈并不一样，无法一概而论。”


    梦璃有些意外少女的回答。


    “若我没有猜错，凌霄尊者应该是灵卿的师尊？”


    “在我心中，我与她的师徒关系已断，还请前辈莫再如此称呼。”


    “她修的可还是无情道？”


    “当然是。”


    “灵卿是在向她告白时，被她所拒？”


    少女抬眸，望着眼前之人，眸光冷淡。


    “前辈这般刨根究底，目的何在？”


    见她这般反应，梦璃立刻明白自己猜对了。


    “抱歉，我知晓不该多问，我先前曾说洛水河畔少有人至，其实这些年，只有灵卿一人来到此地，因此话多了一些。”


    闻得此言，苏灵卿态度跟着缓和了下来。


    梦璃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继续道：“这宁神花只有洛水河畔存在，以此花入茶，可迅速安神静心，长期饮用，能完全避开心魔之扰，这方天地，存在着许多天玄界没有的灵物，也正是来到了这里，我才有机会集齐可恢复丹田的灵药。”


    苏灵卿秀眉微蹙。


    “前辈自洛水河畔重生，身上原有的伤势难道没有尽数恢复？”


    梦璃面露不解：“重生？生命只有一次，何来重生一说？”


    苏灵卿心底疑惑更甚：“那前辈是如何来到的洛水河畔？”


    梦璃眸中露出一丝追忆之色。


    “千年前，在一场大战中，我的丹田被妖修毁去，成了废人，被救回宗门后，一直靠着灵物维系生命，那时候，琼华师姐昼夜不离，悉心照料我，我本就倾慕师姐，因此鼓起勇气告白师姐当场变了脸色，一言不发拂袖而去，之后再见，师姐告诉我，说她修无情道，此生道途绝不会更改，让我莫要痴心妄想，趁早绝了相关心思，还说日后会同我保持距离我那时爱她入骨，卑微的恳求她不要疏远我，她却说，我已成了废人，连日照料不过是看我可怜，而我却不知分寸，无丝毫自知之明”


    因喝下宁神花茶的缘故，梦璃心绪出奇的平静，仿佛说的并非自己，而是旁人。


    只听她继续道：“因着师姐那番话，我伤透了心，于第二日天明，悄然离开宗门，那时候，我万念俱灰，打算寻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了结此生，这一念头出现时，我刚好走到一条湍急的河流旁，一道灵光一闪而逝，紧接着我便被带到了这方天地在这里，我找到了万年以上的金参、何首乌以及九髓冰芝，以之入药，昼夜煎服，慢慢治好了丹田，重新开始修炼，直至如今”


    一番话，解开了苏灵卿心底原有的疑惑。


    原来是她理解错了洛水河畔，并非只有死而复生之人才会出现，或者说，她才是那个例外。


    她以为，是洛水助她重生，可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她究竟为何能够死而复生？


    在西沙荒漠，那人的穿心一剑，夺取了她的所有生机，她很肯定，那时候的她，无法活下来。


    新的疑惑自心底浮现，很快得到了解答。


    梦璃说出了真相：“传闻中，天生煞体之人，皆有两条命，灵卿若果真是重生而来，那么必是天煞之体。”


    苏灵卿心内恍然。


    “这一传闻，是否广为人知？”


    梦璃直言：“我是在一本古籍中偶然看到，数千年过去，我不知如今的天玄界是何情况，但是在我那个时代，知者甚少。”


    这一刻，苏灵卿心底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人。


    她是道门之首，想必知晓这一秘密。


    可即便如此，她杀了她也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在那人心中，只有道途最为重要，修无情道之人，果真都是冷心冷情


    此刻，天玄界内，凌云月正在持续施展各类秘法，尝试寻找徒儿的踪迹。


    过去许久，一无所获。


    想到天生煞体的传闻从未得到过证实，无尽的恐慌之意再度浮现于心头，原本燃起的那丝希望一点点减弱。


    她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回宗门玄天峰洞府，看到了属于灵卿的那盏魂灯。


    一颗心在这一刻落至谷底。


    魂灯灭了，彻底碎成了两半。


    凌云月跪倒在地，一向不曾落泪的她，抱着魂灯泣不成声。


    掌门容绛珠察觉不对，及时赶来，望着女子周身隐隐泛出的魔气，心神大震。


    “凌师妹，你清醒些！魂灯碎裂不代表苏灵卿一定出事了，莫忘了她有两条命，她若死而复生，身死的刹那，魂灯碎裂，断去所有感应，复生之时，已碎裂的魂灯无法跟着还原！”


    这番话，对凌云月而言，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猛然抬头，眸中血色清晰可见。


    “师姐可有法子找到灵卿？”


    第57章 百年 她终于寻到了她的踪迹


    容绛珠心内一滞：“魂灯已失去作用, 目前并无相关秘法能直接寻到灵卿的下落。”


    凌云月垂下眼眸，缓缓起身，抱着碎裂的魂灯朝洞府外走去。


    容绛珠迅速上前, 想要将人拦下。


    “凌师妹, 你要去何处？”


    凌云月身形一闪, 避开朝她靠近的女子，淡声道：“我已入魔, 不适合继续留在天衍宗，今日起, 我会走遍天玄界，直至寻到灵卿为止, 有劳师姐发下掌门令, 通告全宗, 就说我修无情道失败，堕入魔途, 自逐出宗门。”


    闻得此言, 容绛珠面上露出一丝不可置信之色。


    “师妹要脱离宗门？”


    “道魔自古至今, 势不两立, 我若继续留在天衍宗，消息传出, 恐连累宗门受天玄界万千势力讨伐。”


    “师妹不要忘了, 修仙界一向实力为尊, 千年前, 宗门大劫时, 可无人入魔，那些势力不照样找了个莫须有的借口，联手围攻我宗！”


    眼看女子保持着沉默, 容绛珠继续道：“我知晓师妹心意已决，我不会阻拦师妹离开，只是师妹也莫再说自逐出宗门的话，道修中存在败类，魔修中也有好人，从来无法一概而论，无论师妹是道还是魔，在我眼中，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师妹既想寻灵卿，便放心离去，玄天峰永远为师妹留着，师妹随时可回来。”


    凌云月眸色微动：“多谢师姐。”


    临行前，她向容绛珠执了一礼，转瞬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天边


    洛水河畔。


    翠竹环绕的院落内，苏灵卿坐于石桌旁，品茗着具有极强安神之效的灵茶，一颗心逐渐恢复平静。


    “前辈来到这方天地千年，可曾想过再回天衍宗看看？”


    梦璃轻轻点头：“当然想过，可是我不知回到宗门，该如何面对师姐最终我选择了逃避，独自一人生活在这方天地，直至如今世间没有后悔药，若我早知师姐会仙逝，必然不会选择留在这里，所以说，灵卿也当考虑周全，莫在将来，让自身后悔。”


    少女放下茶盏，淡声道：“先前我曾说过，和前辈遭遇不同，琼华掌门对前辈，只有言语上的伤害，不曾动过手，可是那人，却是直接要了我的性命。”


    “什么？”梦璃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问了一遍：“灵卿的意思是你是被你师被她所杀？”


    “不错。”


    “她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要将无情道修至大成，必先得一人倾心，再亲手杀之。”


    听闻此言，梦璃怔愣了许久。


    这是她过往未曾知晓的秘密。


    原来只要爱上修无情道之人，自身便有可能身处危境么？


    那么师姐当年，说出的伤人之言，到底是出自本心，还是说，是为消除她对她的爱意，刻意为之？


    梦璃不敢再深想下去斯人已逝，于她而言，永远无法再知晓真正的答案，只是心底，随之而来的遗憾变得更多了


    过去许久，她抬眸望向少女，斟酌道：“若是如此，我也不再劝你，洛水河畔除你我之外，再无旁人，灵卿可任选一处地方建造屋舍长住，若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多谢前辈。”


    苏灵卿无意开口求助，建造屋舍对修士而言，十分容易，唯有选址，需认真考虑一番。


    品完灵茶后，她起身告辞，缓步走出了院落。


    若竹安静跟在身旁。


    彼时，正值夕阳西下，一缕晚霞落于少女周身，衬出了一丝神性光辉


    夜幕降临时分，苏灵卿选定了屋址，位于梦璃所住院落以东，二十里外。


    搭建屋舍所用材料均是就地选取，前后耗时两炷香，一座崭新的小院坐落而成。


    院内屋舍三间，除她自身所住之外，其余两间分别留给若竹和栖梧。


    搭建之时，苏灵卿曾问过她们，是否单独再建两座小院，她们毫不犹豫拒绝了。


    若竹甚至提议，要和她同住。


    苏灵卿望着已化成人形的小狐狸，严辞拒绝，并且给出了一个小小的警告。


    她知晓若竹曾说过，对她只是灵宠对主人的依赖，可是依赖过头，并非什么好事。


    好在若竹没有执着于此，提议被拒后，乖巧地帮忙建造小院，没有再语出惊人


    院落搭建完成时，苏灵卿来到属于自身的屋舍内，关上木门，正欲开始修炼，余光却瞥见了依旧挂在颈间的雪色黏土娃娃。


    她死而复生，黏土娃娃并未消失。


    想到这是那人所赠之物，她犹豫片刻，将之摘了下来。


    那人曾说过，有此物在，可以随时感应她的动向，不过洛水河畔独立于天玄界外，相应术法应该已失效了。


    曾经的她，还想过同样捏一只黏土娃娃送给那人


    对于此物，那人的要求非常奇怪，坚决不允许她触碰如今，她死而复生，重活一回，自然不会再遵守这一要求。


    苏灵卿将小巧的娃娃握于掌心，泄愤似的用力捏了捏，从头捏到了脚


    不让她碰，她还偏就要碰，反正她眼下不在天玄界，那人纵使是再想杀她一回，也不可能找到她


    天玄界青玄大陆某地，凌云月行走于山间，神识笼罩方圆数百里，四处寻找着记忆中，那道熟悉的身影。


    某一刻，她身形忽然踉跄数下，前行的步伐刹那顿住。


    异样的触感传遍周身，最初的惊愕过后，她立刻想到了曾经赠予灵卿的那只黏土娃娃。


    娃娃中有她的心头血，施加了秘法，除了灵卿，无人能触碰。


    如今这般，恰能说明灵卿确实还活着。


    意识到这一点，凌云月心内的不安一下消散大半。


    此前，她曾施展过相应秘法，寻找灵卿的踪迹，不过并未有所感应，她本以为黏土娃娃已被毁去，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是因灵卿死而复生，导致相应秘法失效，还是有别的缘故？


    周身的异样感依旧不断传来，打断了凌云月的思绪，她轻咬唇齿，迅速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内，暂做停留。


    随着时间渐长，额间逐渐沁出一层薄汗。


    她无法借助黏土娃娃寻到灵卿的踪迹，但灵卿却可用此物持续‘折磨’她。


    凌云月尝试闭目打坐，默念清心咒，却收效甚微。


    她无法忽视身体的异样尤其想到这异样是灵卿带来，她的一颗心砰砰直跳，愈发不能平静。


    修长的玉指微微蜷起，她不知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却甘之如饴。


    自灵卿离去后，每当回想起少女充满忐忑与期待的告白，以及那一剑过后，满是绝望与不可置信的眸光，她立刻便会陷入无尽的自责与悔恨当中。


    是她亲手斩断了灵卿对她的爱


    灵卿如今应该很恨她。


    如果灵卿要报仇，她不会反抗，只要灵卿肯来见她一面


    洛水河畔，苏灵卿捏了许久的黏土娃娃，心内的气逐渐消了一些。


    望着此物，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和那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两行清泪于不知不觉间滑落脸颊。


    过去片刻，她伸手拭去眼角的泪，将黏土娃娃收入了储物手镯内。


    待宁心静神之后，开始沉浸于修炼当中。


    于她而言，唯有如此，才可慢慢忘却曾经之事，借助时间一点点抹去那些难以忘怀的回忆


    天玄界，自苏灵卿收起黏土娃娃后，凌云月周身不断传来的异样感随之慢慢消失。


    这一刻，她心内生出了一丝不舍，如今，她寻不到灵卿的踪迹，这是她唯一能感知灵卿存在的方式


    若有人在一旁，便可发现女子原本因入魔，染上血色的双眸已逐渐恢复如常。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除非苏灵卿即刻出现在眼前，否则凌云月的心魔永远难消。


    过去许久，她自原地起身，缓步离开洞府。


    从这一天开始，凌云月带着对少女的思念，走遍了天玄界每一块土地。


    最先去到的是沧溟海域。


    昔年，沧溟海域之主玄绮预言了西沙之事，可惜她虽拥有预测未来的天赋神通，却无法借此寻到苏灵卿的下落


    再度踏足赤炎大陆时，凌云月途径古禾宗，望见了已成废墟的宗门遗址。


    作为策划西沙之事的幕后黑手，古禾宗宗主身死之后，门派旦夕间陷入内乱当中，分崩离析。


    凌云月没有驻足停留，而是继续去往别处，寻找徒儿的身影


    晨起暮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间，百载光阴已过。


    在这百年间，凌云月用尽了各种秘法，却始终寻不到有关灵卿的丝毫踪迹。


    那一日，周身传来的异样感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知道，灵卿不愿见她，那个黏土娃娃也许早已被丢弃


    还有那双生镜，她尝试了无数次，镜面始终昏暗无光，再未出现少女的身影


    这日，凌云月返回青玄大陆，途径天机阁，遇到了外出云游归来的慧玄元君。


    慧玄正是昔年出现在幻月山，道出苏灵卿天生煞体的那位道士。


    天机阁擅占卜，是一众道门中，最为神秘的势力。


    很久之前，凌云月来过此阁，许下重酬请阁内众修出手，占卜徒儿的下落，可惜均无结果。


    慧玄看到她，一甩拂尘，施了一礼。


    “凌霄仙子可曾想过，要寻之人不在这方天地？”


    凌云月回了一礼，压下心底骤然升腾的思绪，不动声色询问：“元君道出此言，可是知晓灵卿的下落？”


    慧玄颔首：“她在洛水河畔，传闻中的归墟之地，非身具大造化之人，无法前往。”


    第58章 错过 她来时，她已离开


    闻得此言, 凌云月心内恍然。


    难怪她一直寻不到灵卿，原来灵卿早已不在天玄界


    非身具大造化之人，无法前往归墟, 也就是说, 纵使知晓灵卿的下落, 她也不一定能到达那里若她果真无法前往，灵卿又刻意躲着她, 一直待在洛水河畔，那是不是意味着, 此生此世，她都无法再见灵卿一面


    想到这种可能, 凌云月心中一窒, 掩于袖中的双手悄然握紧。


    多年来, 被压制的心魔于这一刻再度苏醒。


    “元君所说，身具大造化之人, 可有具体界定？”


    慧玄直言：“或是本身气运庞大, 或是有大功德于一界, 又或是命途多舛, 终得天道怜悯偏爱。”


    凌云月眼眸微垂：“那么又如何确认，自身是否身具大造化, 或者换一种问法, 身具大造化之人, 如何前往归墟？”


    慧玄一甩拂尘, 缓声道：“那方天地独立于大千世界之外, 无人知晓该如何过去，不过凌霄仙子无需执着于此，你与她仙缘未断, 迟早会有再相见之日。”


    “此话当真？”


    “此为卦象所显，自然当真。”


    一番话，暂时安抚了凌云月。


    理智在这一瞬重新压制住心魔，眸中刚泛起的血色逐渐褪去。


    “多谢元君告知此事。”


    慧玄望着女子逐渐远去的身影，犹豫片刻，终究未再开口。


    其实她还有未尽之言。


    卦象显示，她们虽会再见，但因着一些巧合，或者说冥冥之中的命运影响，过程有些坎坷


    洛水河畔。


    百年过去，有木灵珠辅助，加上这方天地本就灵气浓郁，苏灵卿修为大涨，接连突破，已晋阶至大乘初期。


    到了元婴以上，便需渡雷劫。


    身在洛水河畔，同样不例外。


    在这百年间，苏灵卿渡过了三次雷劫，许是死而复生，亦或是从未为恶的缘故，雷劫的威力很小，未对她造成丝毫伤害。


    这日，晋阶大乘的她顺利渡过雷劫，望着远方落日，忽然间很想回天玄界看看。


    百年过去，那人无情道大成，应当早已飞升仙界，纵使返回天玄界，也不用担心会遇到。


    只是这方天地并非能随意来去，她这一离开，也许再也无法回来。


    苏灵卿缓步靠近洛水，心底闪过一丝犹豫。


    恰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灵卿可是打算离开此地？”


    少女转身，望见了依旧满头银发的梦璃，缓缓点头。


    她想，她终究不会一直留在此地，心底那丝犹豫，迟早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转化成坚定。


    梦璃并不意外少女的选择。


    “灵卿若是愿意，不妨与我同行。”


    “前辈也打算离开洛水？”


    “不错，我在这里待了千年，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这方天地虽能降下雷劫，却无通往仙界的飞升通道，若要成仙，迟早要离开。”


    苏灵卿望着眼前之人，只觉和百年前相比，颇有些不同。


    这番改变，应是和琼华掌门仙逝有关


    她并未多问，只颔首应了一声好。


    彼时，若竹和栖梧已回到随身空间内，踏入洛水前，苏灵卿最后转身望了一眼远处的竹舍。


    过去须臾，一阵咕噜声随之响起。


    踏入洛水的瞬息，一道无可抗拒的力量落于两人周身，带着她们顷刻消失在了原地


    约莫半盏茶后，又一道灵光闪现。


    一袭白衣，清冷绝尘的身影出现在了洛水河畔。


    凌云月望着远处的建筑，眸光怔然。


    自得知灵卿的下落开始，她用尽了各种法子，想要来到这方归墟之地，均以失败告终。


    因着慧玄那番话，她没有放弃心底的希望。


    再度踏足净梵大陆时，她来到了西沙这百年间，她刻意避开之地。


    昔日的魇魔残魂随着敌人伏诛而消散，未能兴风作浪。


    如今的西沙，没有了蚀灵沙和毒蝎，危险系数大降，百年过去，陆陆续续有修士前来，在此长住。


    原有的荒漠，如今少数区域已被绿植覆盖。


    凌云月来到灵卿消亡之地，望着新抽条而出，郁郁葱葱的灵植，恍惚间，似是看到了满地鲜血。


    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逐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晶莹剔透的泪珠接连滑落脸颊。


    过去半晌，一直悬挂于颈间，系着由黄沙捏成，沾染少女鲜血，以术法凝聚的人像绳索忽然断裂开来。


    那一瞬，一股可扭转乾坤的力量须臾形成，带着她来到了这方天地。


    凌云月此前从未到过洛水河畔，然而出现在此地的瞬间，她立刻明白，这正是她梦寐以求，寻找的归墟，也是灵卿在这百年间的隐居之地。


    逐渐走向远处的屋舍时，她生平第一回，出现了一种名唤紧张的情绪。


    她自幼入天衍宗，受世间最为严厉的教导，遇到灵卿前，她的人生除了修炼，便是杀敌，没有太多的情绪。


    纵使是琼华师尊仙逝，她也只是有那么一丝难过不曾伤心许久，曾经的她，以为自身冷血无情，天生适合修无情道，遇见灵卿后，才发现并非如此


    西沙之事，让她和灵卿之间，有了一层难以抹除的隔阂。


    她知晓灵卿不愿见她。


    她已做好了准备，到时候，无论灵卿要打要骂，或是要她性命，她都全然接受她只求灵卿能原谅她


    凌云月怀着紧张与忐忑的心绪走了好一会，看到了出现在视线内的另一座院落。


    这一刻，她心底忽然浮现一个极不好的猜测，她立刻放出神识，笼罩周边。


    过去须臾，她神色苍白了一丝。


    神识感应中，两座院落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灵卿不在这里？


    她来晚了


    心底所有的紧张、忐忑与不安在这一瞬，尽数化作绝望。


    为什么难道慧玄在骗她？


    慧玄是天机阁阁主，天机阁和天衍宗一向交好，从无利益之争，又同属道门，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凌云月后知后觉想到，她已入魔，在慧玄眼中，大概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头。


    自古道魔势不两立，面对魔修，欺骗一两句自然不算什么。


    可她的确来到了这方天地，若是灵卿不在洛水河畔，她又为何会出现在此？


    绝望之后，伴随而来的种种疑惑浮现于凌云月心头。


    她试着继续走向其中一座院落，在一间毫不起眼的屋舍内，闻到了一股淡雅清香。


    这香味她再熟悉不过，虽已百年未曾接触，却在闻到的瞬间，无比确认就是来自于灵卿。


    灵卿曾在这间小院住了许久


    而今，人虽离去，清香仍存，说明离去时间未久。


    屋内没有任何物品留下，加上院门是落锁的状态，灵卿很可能已离开这方天地。


    凌云月想到了这一结果，却并未贸然行动。


    一切只是她的推测。


    她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一旦离开，也许不会再有机会过来，若她猜错了，灵卿还在这方天地，到时候错过，才是真正的后悔莫及


    离开小院，凌云月放出全部神识，笼罩方圆千里，一路飞遁，搜寻许久，一无所获。


    直至两日后，她找遍了洛水河畔每一寸土地，依旧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灵卿果真离开了


    重回小院，来到少女曾长住的屋舍内，鼻尖再次嗅到了令她沉醉的清香。


    曾经清冷无双的仙子，在这一刻像极了苦等恋人归来的痴女，一步步走至竹榻前，蜷着身子慢慢躺下，想象着灵卿曾在此生活的点点滴滴。


    她们师徒，从相识开始，相伴仅两年，到如今，分离已过百载


    凌云月在屋舍内一连待了六日，直至属于少女的清香彻底散去，她才起身离开。


    再次走出小院，望着远处的另一间院落，初至此地时，浮现于心头的想法再度出现于脑海中。


    这百年间，生活在洛水河畔的不止灵卿一人。


    另一人会是谁？


    能来到这方天地，必然非普通人先前寻灵卿踪迹时，她曾去到那间院落，从留下的一些生活痕迹以及残余的香味判断，只能确定是一位女子，寻不到其余有用的信息。


    虽然两座院落相隔有些距离，但洛水河畔只有灵卿和那位女子居住。


    她和灵卿相伴不过两年，可灵卿和那身份未知的女子相伴却长达百年


    两年时光，怎抵百年漫长她伤灵卿在先，灵卿对她应该只剩下了恨，在那样的境况下，若身旁出现一位温柔解意的女子，又会如何？


    想到可能发生的情况，凌云月一颗心忽然揪起，像是被人用力攥住，狠狠撕扯着，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逐渐蓄满泪水，慢慢被一股血色替代。


    心魔于此刻再度涌现，压制了原有的理智。


    一直以来，潜藏在心底深处的偏执尽数展现，已变成血色的双眸中流露出一股势在必得之意。


    纵使灵卿真的爱上了旁人，她也要将她夺回来！


    从这方天地离开，只能返回天玄界，无法去到别处。


    凌云月一步步靠近洛水，水面中倒映出她纤瘦的身影，望着那血色双眸，黛眉微微蹙起。


    她这样子会吓到灵卿


    女子掌心慢慢聚起了一束灵光。


    下一瞬，灵光拂面而来，双眸流露的血色尽被幻术掩去。


    过去须臾，凌云月踏入洛水，一股传送之力骤然降身，带着她消失在了原地


    第59章 重逢 醋坛子打翻了


    天玄界玉瞻洲。


    此洲位于青玄大陆, 属天机阁势力范围。


    苏灵卿踏入洛水后，被传到了这方地域。


    入眼所见，青山绿水环绕, 十分相似的场景, 让她瞬息梦回百年前。


    当初在西沙, 那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在她满怀忐忑告白之后, 给了她穿心一剑


    西沙本是荒漠，当时出现在那方天地, 该是属于另一重空间。


    她无法确定那方天地是否由幻境构造，可她却无比肯定, 她见到的人就是凌云月, 并非什么幻象所化。


    那是她曾爱逾性命之人, 又怎会认错


    她不知在见到那人前，那方天地是否还发生过别的事, 到如今, 她已不想深究, 不论过程如何, 结果早已知晓


    那番话，是凌云月亲口所说, 没有人逼迫。


    事实上, 整个天玄界, 又有谁能逼那人做出不情愿之事？


    而今再度回忆起那穿心一剑, 苏灵卿只觉一颗心阵阵抽痛。


    百年过去, 她本以为她早就不在意，原来始终无法释然


    不远处，梦璃看她有些失魂落魄, 心内隐隐猜到了什么。


    这种时候，越是沉默，越容易勾起最令人伤心的回忆，为转移少女思绪，她犹豫片刻，温声提议：“灵卿，多年过去，天玄界如今是何情形尚不清楚，我们不如寻一处方便打探消息之地，了解一下大致情况？”


    一番话，打断了苏灵卿原有的思绪，亦让她暂时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


    “这样也好，依前辈来看，该当去往何方？”


    “方才我以神识感应，从此地一路往东，大约五十里外，有一座修仙城池，名唤永夜，眼下天色渐晚，去到那里，一边打探消息，一边寻个合适住处，灵卿意下如何？”


    话音方落，便见少女颔首应了一声好。


    五十里距离，对两位大乘境修士而言，须臾即至。


    苏灵卿走入城池，望着来往不断的修士，恍惚间，想起了当年在碧落城的经历。


    那时候，她为救性命垂危的小狐狸，匆忙离开，前往西沙，这一去，再也没有返回


    永夜城内，有多家茶楼酒肆，梦璃带着她，走入了最大的一家茶楼。


    这里有一位说书人。


    苏灵卿走入茶楼时，楼内众修正听说书人讲到最关键处，一个个皆沉迷其中。


    “话说当初，西沙剧变之后，天衍宗凌霄仙子和她那爱徒一同失去了踪迹，有传闻说，苏灵卿已陨落，可天地碑上，这些年属于她的名字依然存在，可见传闻并不属实！”


    一番话落，立刻有听众出言反驳：“天地碑上，苏前辈之名虽仍旧存在，但自从百年前开始，本该呈现金色的名字一夜泛红，直至如今，仍未有所改变，自天地碑出现以来，从未有此异象，苏前辈如今是否安好，根本不得而知。”


    说书人展开手中折扇，幽幽道：“自古以来，凡陨落者，姓名立刻从天地碑上消失，像苏前辈这样的情况，多半是身处另一方天地，不管如何，百年前在西沙，必然发生了大事，致使凌霄仙子堕入魔途，师徒离散”


    楼内有人跟着补充：“天衍宗如今仍是道门之首，凌霄仙子虽然堕魔，但并未滥杀无辜，青玄大陆一众势力这百年来，更是从未起过讨伐之念。”


    说书人闻言，话音一转，继续道：“实力强大才是最根本的原因，否则千年前的天衍宗，也不会遭那一大劫。”


    茶楼二层，苏灵卿听着相关话语，脑海中一片空白。


    凌云月竟然堕入了魔途？


    为什么她杀她证道，无情道大成，不是早该在百年前就已飞升么？


    还是说因为她没有真正死去，所以那人证道失败了


    若将来再遇见，她会再杀她一次么？


    这一刻，苏灵卿忽然有些后悔。


    若早知那人还在天玄界，她该继续留在洛水河畔如果真遇到凌云月，她还想杀她，她不会束手待毙，到时候，昔日师徒，恐将彻底成为仇敌


    一道咔嚓声响不合时宜地传至少女耳旁，因过于用力的缘故，茶盏被捏碎，刚泡好的滚烫灵茶就这样浇在了白皙如玉的手背上。


    苏灵卿已是大乘修士，有灵力护身，本不会被烫伤，然而此刻她神思不属，只见茶水所过之处，泛出了醒目的红痕。


    梦璃见状，顾不得许多，迅速施法结印，凝了一道愈合术，伸出右手向前，覆在少女手背上。


    清凉的触感霎时传来，苏灵卿逐渐回神，望着温柔相待，替她疗伤的梦璃，面上露出了一丝感激的笑容。


    这一幕，刚好落在了重回天玄界，循着秘法感应，匆忙赶来此地的凌云月眼中。


    曾经一心只有她的少女，如今眸中只有旁人的身影


    心底的猜测成真，原有的理智在这一刻一点点被吞噬。


    茶楼内，众修只觉一股冰寒之气自外袭来，一个个心神警凛。


    实力较弱者更是面色苍白，有一种大祸临头之感。


    茶楼二层，苏灵卿似有所觉，转身望向窗外，对上了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桃花眼。


    眸中不见多年前的温柔，更非杀她时的冰冷，流露出的尽是一股令人心惊的偏执之意。


    少女周身血液凝固了一瞬。


    眼看那人飞身靠近，苏灵卿瞬息回神，暗暗运转自秘境内参悟的移形换影之法，带着梦璃顷刻消失在茶楼。


    凌云月扑了个空，满心酸涩。


    灵卿果真不愿见她


    昔年每当看到她，笑容满面主动亲近的少女，如今避她如蛇蝎，身旁也有了别的女子


    虽心底早有准备，然而意识到这一事实时，凌云月仍是难以接受，一颗心犹如刀割般，时刻承受着无尽痛楚。


    过去许久，她慢慢转身，望着茶楼内，鸦雀无声的众人，在心魔的影响下，杀意渐生。


    即将出手的那一刻，仅存的一丝理智制止了悲剧发生。


    她不能这么做一旦滥杀无辜，被灵卿知晓，只会躲得更远。


    如今，灵卿回到了天玄界，曾经的秘法感应全部起效，无论灵卿逃往何处，她都能找到。


    凌云月收敛一身杀意，慢慢走出茶楼，迅速施展相应秘法，过去约莫半盏茶，身形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天边


    苏灵卿带着梦璃瞬移至五千里外，来到了另一座修仙城池内。


    望着身旁的女子，她面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歉意。


    “前辈，方才事出紧急，未及时同您解释”


    梦璃已猜到缘由，温声应道：“灵卿不愿见她，这样避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你带我离开时，我已发现她的存在，的确像那茶楼说书人所说，早已入魔，由道堕魔者，多心性不定，她曾杀你证道，如今对你是何态度，着实难料。”


    眼看女子并未怪罪，苏灵卿心内稍定。


    之所以带梦璃一同离开，是担心那人迁怒


    她不想因自身之事，连累无辜之人。


    “而今返回天玄界，前辈可有什么打算？”


    “等将来时机合适，去天衍宗看看，了却一桩心愿，灵卿呢？”


    “我暂时没有想好”


    遇到凌云月后，她的心彻底乱了。


    原本她以为那人早已飞升，没想到才回天玄界，便遇到了对方


    离开洛水前，她也曾想着，回天衍宗看看，可是那人还在，她若真回去，等同于自投罗网


    苏灵卿怀着复杂的心绪，来到了城中一座客栈内。


    彼时天色已晚，她准备在此暂时住下。


    此刻的她，因心绪不宁，忽略了最关键的一个事实她的储物手镯内还留有凌云月所赠之物，无论是那只黏土娃娃，还是双生镜，身在同一方大千世界，都可用来施展秘法，寻找踪迹


    夜里亥时，于榻间闭目打坐的苏灵卿忽有所觉，杏眼微睁，正想查探情况，就在这时，一道窈窕身影自窗外闯入，不由分说将她压在了榻上。


    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清香扑面而来。


    最初的怔愣之后，苏灵卿立刻开始挣扎。


    “放开我！”


    女子将她死死抱住，并未回应，两人身体紧贴，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苏灵卿尝试动用灵力，却依旧被这人牢牢压制着。


    她气急，开始口不择言：“想不到堂堂道门之首，光风霁月的凌霄仙子，也会做出这等无耻行经，果真是表里不一，道貌岸然之辈，着实让人恶心！”


    最后一句话深深刺痛了凌云月，女子身躯一下僵住。


    苏灵卿趁此时机，拍出一掌，顷刻挣脱束缚。


    飞离床榻的瞬间，身后传来一道极低的呕血之音。


    即将离去的步伐因此顿住。


    苏灵卿迟疑着转身，只见那原本清丽无双的面容此刻苍白如纸，嘴角挂着一缕鲜血，整个人看去竟是脆弱不堪。


    “你”


    苏灵卿面上难掩震惊，心底闪过一丝慌乱。


    她刚刚明明只用了两成力量，以凌云月的实力，不该伤得这么重。


    难道说这人本来就带着伤？


    未等她多想，榻间那道窈窕身影再度朝她扑了过来，趁她神思不属，将她抱了个满怀。


    苏灵卿刚想挣扎，便听一道脆弱至极的声音传至耳旁。


    “疼，真的好疼~”


    这一刻，少女心软了。


    她从未见过凌云月这般模样，仿佛一只受了伤的小兽，急需等待主人的安慰


    苏灵卿被心底浮现的这一想法吓了一跳，立刻清醒过来，推开了眼前的女子。


    她已被她骗过一回，怎能再受欺骗！


    “疼就吃药，凌霄仙子身边想必不缺灵丹妙药。”


    再次听到这一疏离称呼，凌云月满心苦涩。


    曾经像个黏人的猫咪一样，跟在她身旁，乖巧地喊她师尊的少女，如今已不认她。


    那双极好看的桃花眼上，落下一行又一行清泪：“灵卿，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少女神色冷淡，继续退开些许距离反问：“后悔什么？后悔没能彻底杀了我？让我逃过了一劫，致使你无情道证道失败？”


    听着传到耳旁，冰冷质问的话语，素来清冷无双的仙子满脸无措：“灵卿，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从未想过伤你。”


    “那么凌霄仙子倒是说说看，后悔什么？”


    “后悔当日在碧落城，没有跟着灵卿前往栖霞阁若我去了，西沙之事也许就不会发生，更后悔没有将曾经的预言放在心底若我足够重视，便该趁早斩除界内所有潜在的威胁，竭尽全力更改那则预言”


    苏灵卿语调仍旧冰冷：“凌霄仙子说了这么多，唯独不后悔杀我，是么？”


    “不，不是的！”


    凌云月狼狈摇头，“我那时被困入幻境”


    苏灵卿心内了然，打断了女子的话。


    “所以凌霄仙子将我当成了幻象？纵使如此，那仙子又如何解释那番话？要将无情道修至大成，必先得一人倾心，再亲手杀之这话总没有人逼迫仙子说出。”


    “我”


    “面对幻象，说出那样的话，足见仙子心底就是这么想的。”


    对上少女冰冷至极，尽显疏离的眸光，凌云月心底凄凉一片，一时失了言语。


    她想说，她当初被困入那方幻境，经历了无数次相同的轮回，神智早已不如最初时清醒后来灵卿出现，她先入为主认为也是幻象所化，却又被那声告白勾起了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情思，她因此恼羞成怒，气自身被赝品勾起了所有心绪，因此说出了那番恶毒的话。


    她憎恶赝品，却不知，那时站在她眼前的，就是她真正所爱之人


    是她有眼无珠，亲手斩断了少女对她毫无保留的爱。


    这一刻，凌云月无比痛恨自身。


    一道由冰系灵力凝成，锋利无比的宝剑顷刻浮现于身前。


    在其神念控制下，剑柄缓缓落于少女右手旁，散着寒光的剑尖对准了自身心口。


    “我欠灵卿一命，而今你我重逢，灵卿正好可报那一剑之仇”


    第60章 心软 再喊她一声师尊


    利剑凝聚的那一刻, 苏灵卿以为凌云月要对她动手，已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可她没有料到，剑尖并非对准她而来。


    这些年, 她从未想过报仇, 比起那一剑, 她心底更怨的是这人一直在骗她。


    一贯清冷无情的仙子，对她温柔以待, 只等她爱上她，再杀她证道


    曾经的她, 满心以为她待她不同。


    那时的她爱得有多深，得知真相时, 便有多绝望。


    苏灵卿退开半步, 没有去碰那散着寒气的利剑。


    “你曾救过我不止一次, 我不会动手，昔日那一剑, 就当是还了曾经的恩情。”


    望着少女眸中依旧存在的疏离, 凌云月瞬息猜到了她的想法。


    她竭力控制着骤然涌现心头的百般情绪, 尽量让自身保持着冷静。


    “灵卿是否已不愿再认我这个师尊, 也不愿原谅我，想就此和我和我彻底撇清关系？”


    少女沉默不言, 没有开口。


    见此情形, 凌云月心底已有答案。


    她惨笑一声, 视线落向那凌空悬浮的利剑, 伸手握住尖锐的剑身, 鲜血霎时自掌心涌出。


    下一瞬，散着寒气的剑尖没入了心口。


    变故来得突然，沉浸在过往痛苦回忆中的苏灵卿未来得及阻止, 等反应过来时，只瞧见一片醒目的血色。


    脑海随之空白了一瞬，这一刻，行动快过思维，她迅速伸手握住长剑，阻止剑尖继续刺入。


    带有疗伤之效的木系灵力自掌心涌出，沿着染血长剑，一点点流入即将破碎的心脉。


    过去须臾，苏灵卿瞅准时机，拔出长剑，将之震碎，紧接着抱住气息衰弱的女子，手中灵力未断，继续替其疗伤。


    在洛水河畔百年，她收集了许多天材地宝，其中不乏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灵物。


    眼看凌云月伤势有继续恶化的征兆，苏灵卿毫不犹豫取出一株十万年份的雪灵芝。


    此物生服，能迅速治疗刀剑伤势。


    可怀中人此刻已然昏迷。


    若放任不管，则性命垂危，若要救，只有那一个办法


    苏灵卿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凌云月死，方才那一瞬，看到鲜血染红女子衣衫，她心底浮现出了一丝过往少有的恐慌之意。


    她无法继续自欺欺人在她心底深处，对这人始终还是在意的。


    她要她活着。


    苏灵卿抱着怀中的女子来到榻间，将雪灵芝一点点掰碎，放入唇中细细咀嚼，待蕴含浓郁生机的灵气团逐渐产生时，俯身向下，灵舌轻轻撬开女子柔软的唇瓣，唇齿相触间，将饱含生机的灵力尽数灌入女子唇中。


    一道微不可察的轻吟传至耳旁，探出的灵舌忽然间被不属于自身之物缠上。


    凌云月原本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何时缠住了少女腰肢，稍稍一用力，便将人彻底带入怀中。


    苏灵卿一时不查，整个人被迫贴在了女子身上，看去亲密无间。


    回神的刹那，她面上浮现一丝羞恼之色，下意识想要挣扎，却又转念想到这人重伤在身，尚未恢复，她若乱动，只会让她伤上加伤。


    少女僵住了身子，唇齿间不断传来极软的触感，揽住腰肢的双手开始不安分地移动。


    “唔凌云月，住手！”


    天地忽然一阵旋转，苏灵卿被女子压在了身下。


    自昏迷中清醒的凌云月如视珍宝般抱着少女，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中，原本显露的绝望之意逐渐被一股欣喜替代。


    灵卿还在意她她还有机会


    先前那一剑，她本已抱着必死之心她知晓自身早已入魔，这百年来，全凭着坚定寻到少女的信念，压制着心魔，才没有彻底丧失理智确认灵卿已不愿认她这个师尊，更不愿原谅她时，她万念俱灰，被压制的心魔在那一刻尽数涌出，她怕自身失控，再伤到少女，于是选择自我了结


    凌云月没有想到，对她态度冰冷的少女会来救她，并且是用这样的方式若真是对她厌恶十足，一心只想远离，根本不会心软


    而今，听着少女满含羞愤的话语，她决定‘得寸进尺’一些，再做一番试探，确认心底的猜测。


    “灵卿若厌恶我的触碰，就使力将我推开。”


    闻得此言，苏灵卿心内一滞。


    这人还受着伤，那株十万年份的雪灵芝她只喂了一口，根本不足以让伤势恢复，只能暂时止住恶化。


    若这时推开她，必会使伤势进一步加重。


    少女咬着唇，心底十分恼怒：“凌云月，你是故意的！”


    故意抓住她心软这一弱点，为所欲为


    她的确不忍伤她。


    百年前因那一剑产生的疏离，在方才快要失去这人时，一下消散了许多。


    她还在乎着她，因此轻易被这表里不一的女人拿捏


    此时的凌云月，没有半分外人眼中的清冷，只有仅对少女展现的温柔与偏执。


    她再度俯身，埋在少女颈间，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中露出了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她想，她的试探已经有了结果灵卿知晓她故意为之，却依旧不曾推开她


    “凌云月，你到底还要抱多久？”


    少女羞恼十足的声音传至耳旁，女子轻声一笑，探至少女耳边：“多久都不够，我想一直这样抱着灵卿，还想做更多的事”


    话语不见往日的清冷，亦非从前的温柔，而是充满着缱绻情意。


    苏灵卿怔愣了片刻。


    记忆中，凌云月从不曾展露过这样的一面。


    为什么是因无情道证道失败，想让她重新爱上她，故意如此么？


    她已受了一次欺骗，被骗得彻底，如今还要再踏入这人构筑的温柔陷阱当中么？


    苏灵卿有些迷茫，她想远离凌云月，却又不忍伤了她


    就在她茫然无措时，颈间忽然传来一阵湿润的舔舐啃咬感。


    周身热意迅速上升。


    苏灵卿下意识想要挣扎，双手却被女子修长有力的玉指牢牢按住。


    她不敢用上灵力，只能口头威胁：“凌云月，你给我停下，别让我恨你！”


    啃咬感渐缓，一声缱绻低语传至耳旁：“灵卿唤我一声师尊，我就停不然，灵卿再打我一掌，我没力气了，自然不会再压着灵卿。”


    少女咬着唇，沉默不言。


    两种法子，她都不想尝试。


    过去须臾，熟悉的舔舐啃咬感再度传来。


    尚未消退的热意进一步增长。


    潜藏在心底深处的欲逐渐被勾起，直至腰间衣带被解开，苏灵卿终于没有忍住，抽泣着喊了一声师尊。


    带着哽咽的呼唤，成功让女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望着杏眼含泪，眼尾绯红的少女，凌云月心底有些慌张。


    她又把灵卿弄哭了灵卿会不会再度远离她？


    想到这一可能，凌云月顿时有些无措，她稍稍起身，拘谨的道歉。


    “灵卿，你别哭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不经你同意，这样对你”


    先前那主动刺入心口的一剑，消灭了大半心魔，因此这时的她，并未像往常一样，受到心魔影响。


    只是这一现状却有个上限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受到刺激，她便极可能做出疯狂之事。


    好在苏灵卿暂无离开之念。


    方才那声抽泣，并非是因伤心，而是被勾起心底深处的欲，在竭力忍耐下，产生的本能反应。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眼下望着女子小心翼翼的模样，反而觉得这一误会来得正合时宜。


    以往她何曾见过光风霁月的仙子露出这般模样她佯装生气，望着女子，开口索要保证。


    “是师尊自己说的，日后不经我同意，不能再像方才那样对我！”


    凌云月连连点头，竭力安抚俏脸染霞的少女：“我保证，日后一定不会再犯。”


    说出这话时，她心底隐隐生出一丝窃喜。


    这是重逢后，灵卿第二回喊她师尊。


    灵卿看去已不再排斥这一称呼，也就是说，她们有机会回到从前。


    少女听到她的话，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那现在就请师尊从我身上下去。”


    “好。”


    凌云月打心底贪恋少女的怀抱，可是她也十分明白，这种时候，不能任性，于是慢慢起身。


    她的伤势并未恢复，挪移时，‘不小心’扯到了伤口，鲜血再次涌出，面色苍白了一丝。


    苏灵卿见状，一颗心跟着提起，迅速将人抱住，取出剩余的雪灵芝，递到了女子唇边。


    “这是取自洛水河畔，十万年份的灵物。”


    望着少女满脸紧张的模样，凌云月心内再度泛出一丝隐秘的欢喜。


    她顺势张嘴，一点点咬住雪灵芝，柔软的唇瓣多次‘不经意间’触碰到少女指腹。


    苏灵卿忧心其伤势，一时没有察觉异常。


    等反应过来时，抬眸望了女子一眼，对上了一双满含温柔的目光。


    两人视线相触，苏灵卿心底刚生出的一丝怀疑随之散去。


    凌云月顺势靠在少女怀中，随着雪灵芝一点点咀嚼入腹，心口处的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眼下的时光，对历经百年孤独寻人光阴的她而言，弥足珍贵。


    嗅着鼻尖传来的熟悉清香，女子唇角勾起了显而易见的弧度。


    过去许久，凌云月想起在永夜城茶楼外看到的那一幕，心内升腾而出的欢喜之意散去了一些，犹豫片刻，斟酌着小声开口：“之前我看到有位银发女子跟在灵卿身旁，灵卿和她”


    话语中带有一丝忐忑，未尽之言，苏灵卿心知肚明。


    想到怀中的女子百年前一直在骗她，她决定也骗一骗这人。


    “我和那位前辈在洛水河畔相识，彼此志趣相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