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对于这个问题，夏目贵志的反应先是震惊，然后是逃避。


    他皱着眉若有所思地观察了伏黑惠半晌，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不过他这个反应恰恰也表明了问题的答案。


    ——果然又、是、吗？


    伏黑惠按住抽痛地额角，重重地叹了口气。


    现在是深夜，他此刻正站在那条上山小径的入口处。


    关于疑似遇到了联盟成员的事已经经由辅助监督传给了学校的老师，目前还没有传来进一步的指令，于是为了探寻白天听说的后山的事，伏黑惠避过了田中婆婆独自来到了山下。


    小村子的常住人口本就不多，到了各家各户都休息的夜晚，安静得几乎有些瘆人。


    尤其是站在上山的入口出，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气息顺着幽深的林木压了下来。


    伏黑惠召唤出「玉犬浑」，自己打起十二分精力跟在后面。


    夜晚的路好像比白天难走了些。


    有阳光的时候，路两旁高耸的树木只能算作山上普通的景色，但到了日落后，繁茂的枝叶被风吹得微微摇晃，便互相碰撞着发出了某种诡异又刺耳的沙沙声，像是有人从树林尽头发出的呼喊，恨不得让人大叫着有鬼然后赶紧跑开。


    能嗅到咒力的玉犬偶尔会像被什么干扰了一样转头对着两边呜咽一声，疑惑地晃晃脑袋，然后继续笔直地往山上走。


    伏黑惠盯着暗不见底的林深处看了片刻，还是选择跟上玉犬的脚步。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


    对于能感受到咒力的人来说，就像是整个人浸进了丝丝冰凉的水里，没什么杀伤力，但那股窒息的感觉却在胸口徘徊不去。


    “汪。”


    玉犬忽然小小地叫了一声。


    石阶路的尽头就是目藏高中，它回头叼住伏黑惠的衣角，拽着他绕过学校大门踩着泥土往上跑。


    这之后的路完全是一副没被开发过的模样，满地肆意生长的树干和大大小小的碎石，伏黑惠一不留神差点被绊倒，疑惑地低头细细看去时才发现了些许端倪。


    “这些树还有石头的位置……是我的错觉吗？”


    虽然表面看上去像是自然生长构成的布局，但那些长得过于茂盛的，能够称之为障碍物的大多都挤在靠近之间那条小路的周围，好像刻意阻挡着误入的人的脚步。


    伏黑惠探究地看了一会儿，将一个被他踢开的大石头摆回了原位。


    之后的路，他用了比之前多了将近一倍的时间才走出相同的距离，而越接近山顶，景色就愈发开阔，树木也像是逃离一般逐渐减少。


    “叮铃——”


    寂静的森林中，这一声脆响宛如惊雷般震耳欲聋。


    伏黑惠倏地停下脚步，低头看去。


    只见他半抬起的右腿前方拦着一根暗红色的麻绳，又细又长，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绳子上每隔相同的长度就系着一枚铃铛，方才的响声也来源于此。


    玉犬因为狗狗的特性完美避过了障碍，而伏黑惠便一无所知地触动了绳子。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慢慢放下腿。


    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时，伏黑惠突然发现绳子上除了铃铛还粘着些别的什么，他伏下身小心翼翼地扒开那张像是垃圾一般的黄色纸条，上面用红笔画出的不知名线条构成了一个玄妙的图案。


    伏黑惠拍了张照片，分别发给了辅助监督和五条悟。


    和铃铛一样，画着同样图案的纸条不只有一张。


    他沿着绳索找到了它一端系着的树干，而这棵树的枝干上同样挂了不少同样的纸条。放置他们的人应该特意挑选了不会被轻易发现的角度，借着夜色几乎和树叶融为了一体。


    虽然看不懂这上面的图案，但好像是某种阵法，那之前那些不同寻常的感觉是不是都和这个有关？


    不，等等。


    他只是因为那根绳子才发现了这棵树上的东西，而如果这棵树其实并不是特定的话……


    伏黑惠猛地站起身，惊疑不定地回头看去。


    身后，无数的叶片正在随风刷刷地摇动。


    “汪。”


    玉犬突然四肢伏地，骤然跃起挡在了伏黑惠的身后，呲起厉齿充满威胁地对着远处的黑暗发出一声低吼。


    什么东西？


    伏黑惠死死盯着后方。


    不知何时，他的身后弥漫上了一层似雾非雾的黑气，完美地遮掩了尾随者的踪迹，因为和森林里一直若有若现的压迫感同出一源，才让他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还是玉犬的嗅觉更加敏锐，闻到了陌生人的气息，这才发出示警。


    伏黑惠的额角缓缓地淌下一滴冷汗。


    一片死寂中，雾中忽然传来一声不屑的低哼。


    伏黑惠缩紧的瞳孔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条纯白色的美丽尾巴。


    它的毛发在月下缓缓舒展，在月色下折射出绸缎般的光泽，突然猛地一挥，那片遮挡着的黑雾便骤然一轻，露出了藏匿之人的真面目。


    亚麻色发的清秀少年骑在形如白狐般头上绘有红纹的巨兽上，对他露出一个微微透露着尴尬的笑容。


    “夏目贵志？”


    伏黑惠瞪大眼睛，惊讶却又似乎早有预料。


    “果然是你。”


    “我没想到你会一个人跑来这里。”夏目贵志道，“抱歉，中午的时候没有回答你的问题。”


    他居高临下地和伏黑惠对视，暖色的瞳孔莹莹地亮着光，头顶便是一轮皎洁的明月，恍若温柔庄严并存的月下神明。


    “那个问题的答案是——是。”


    他说。


    “而我的问题是，伏黑君又是如何知道联盟的名字的？”


    “跟着小子废话什么？”巨兽口吐人言，从鼻孔里喷出两行气，“奇奇怪怪的人一口吃掉不就得了。”


    说这，它对着一人一犬张开血盆大口，玉犬气势丝毫不弱地反向吼叫了一声。


    伏黑惠脸色僵硬，但吐字清晰：“你不是第一个来到这个世界的联盟成员。”


    “在我抵达这个村子之前，联盟派遣的使者就曾说已经关闭了到达这个世界的传送通道，不会再有其他世界的人肆意任用非常规的力量来破坏这里的安宁。”


    他目光如刃，紧盯着夏目贵志的眼睛。


    “现在，联盟是想要毁约吗？”


    夏目贵志的表情相当震惊，他低低地‘诶’了一声，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黑色东西按了几下。


    伏黑惠眼神一凝。


    联盟手表。


    据说除了用作联络之外，里面还有能够直接将人传送回基地的紧急传送阵。


    尝试了片刻后，夏目贵志叹了口气。他拍了拍身下的巨兽，在它伏下身趴在地上后摸索着慢慢从上面爬了下来，中途还踩空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下来，所幸被毛茸茸的大尾巴及时扶住。


    “谢谢，老师。”


    夏目贵志笑着道谢，然而伏黑惠却发现他对着的方向是错误的。


    ……果然还是看不见吗？


    巨兽像是早就习惯了，傲慢地‘哼’了一声表示接受。


    夏目贵志向伏黑惠的方向走出几步，当他距离玉犬的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狗狗肉眼可见地警惕了起来，但却没有露出凶恶的表情。


    “喂夏目，不要离得太近了。”巨兽道。


    夏目贵志没有说什么，听话地在原地停下，两人之间留出的距离也足够交谈。


    “伏黑君所说的，包括通道被关闭的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按下了手表侧面的某个开关，面前立刻投射出了一片虚拟屏幕，能看见上面有着各种各样的功能分类，但现在都被一个大大的红叉所覆盖，用手指触碰也只会发出请求失败的电子音。


    “现在应该只有管理员亲自开发的监测到生命危急时的紧急脱逃系统能够使用，但也只有一次机会。”


    伏黑惠有些不信，质疑道：“联盟撤离时没有发布通知，就这么任由组织的成员被扔下吗？”


    夏目贵志不自然地抓了抓头发，“我……不太习惯佩戴手表，而且联盟很少会派发紧急通知，所以也不经常查看消息。”


    这理由一听就是临时瞎编的吧？！


    伏黑惠眼皮挑了挑。


    “这些东西也都是你布置的吗？”他指了指系着铃铛的绳子还有四处挂着的符纸。“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什么用来震慑或者压制的阵法？”


    虽然手法不同，但和封锁咒力的咒符有某种异曲同工之处。


    “亏你还能认出来啊，小子。”


    名为斑的巨兽代替夏目贵志开口道。它的尾巴在地上盘了一个圈，将少年圈在自己的保护范围里，无形地将他和自己的同类隔离开来。


    “既然如此，你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类似除妖人的家伙吧，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它叼着后颈处的衣服就要带着离开，夏目贵志连忙拦住他，“等等老师！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推给伏黑君！”


    “哈？本来就不是你该管的事为什么不可以？自从你天天偷跑到后山来布置阵法，都没时间陪我去买馒头了！！明明一开始说好了是来度假散心的，混蛋夏目！！”


    明明是浑厚低沉的嗓音却吐出了小孩子一般任性的话，哇哇叫得人头疼。


    伏黑惠无言地看着夏目贵志好脾气地伸出手，斑便十分自然地将自己的大脑袋贴上了他的掌心，任由他温柔地抚摸了两下。


    “抱歉抱歉，是我的问题，明天下课之后去尝尝那家新开的店好吗？”


    斑‘哼哼’了两声，似乎是同意的意思，夏目贵志忍不住笑了一声，转向伏黑惠，这一次他的态度亲近了不少。


    “不过现在我和伏黑君还有些话要说，能麻烦老师在这期间保护好我吗？”


    “哼，你以为你在拜托谁？”


    挡在两人中间的白色尾巴愉快地甩了甩，安静地让开了路。


    第102章


    两人对视半晌，介于伏黑惠交谈时展现出的对联盟的负面态度，还是夏目贵志先开了口。


    “就如同老师所说，虽然不知道伏黑君和联盟之前曾经发生过什么，但至少我们并没有恶意。”他说，“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个偶然，因为我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所以随便输入了一个坐标，意外被传送到了这里，期间手表一直是关闭状态。”


    “你们联盟的人都喜欢用巧合来解释问题吗？”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问道。


    他的理智告诉他夏目贵志就像他看上去那样是个温柔善意的少年，不要擅自迁怒与他。但情感上，光是联盟这个词就不自觉地会让他回忆起之前经历过的种种。


    这个组织看似强大，却是个空中楼阁。


    管理看似严格，实则松散不堪，将拥有强大能力的未成年们聚集在一起，却没有一个能够正确引导他们的人。


    内部分成了各个派系，前辈各怀鬼胎，后辈一无所知，位于高层的管理员大部分时候都撒手不管，只有危急时刻才出来紧急救火，好像也并不在意联盟被毫无归属感的成员们当成一个实现愿望的跳板。


    简直和混乱不堪的咒术界相差无几。


    在对联盟有一定的了解之后就能明白，所谓的观测和不干预原则在那些足以支撑那些少年少女加入联盟的‘遗憾’面前，宛如光彩夺目的琉璃窗一般脆弱不堪，一点点轻微的邪念就可能将其彻底击碎。只是出了一个樱满集都差点变成了牵连一整个世界线的大乱子，虽然也不是没有遇见过不错的人，但伏黑惠还是宁愿这个组织以及组织里的人离自己的生活越远越好。


    然而刚放松没几天，夏目贵志就在他面前闪亮登场。


    该死的，这种级别的事情不应该轮到五条老师处理吗？


    还是说那家伙现在就躲在哪里围观？


    伏黑惠蹭地一下转过头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某个白发不良教师的踪迹。


    “伏黑君？”


    “抱歉，你的说法可信度并不是很高。”伏黑惠道。


    不过夏目贵志是一年前来到这里，而最初有记录的联盟成员是在同月出现在横滨港口的白井黑子，据中原中也说她的抵达也是出自巧合而并非本人意愿，如果当时同样被随机坐标带到这里的人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就说得通了。


    夏目贵志的手表一直处于关闭状态，并且降落位置位于人烟稀少交通不便的小村镇，也没有主动联系外界，这才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至于他为什么完全不知道那场由樱满集制造的浩劫……


    就如同咒力不强并且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会被排除在外，夏目贵志身上虽然存在力量，但却已经稀薄到看不见和他亲近的斑，估计被自动并为了普通人的一类。


    但与此同时，斑却一定是知道的。


    然而它却并没有告诉夏目贵志。


    伏黑惠不着痕迹地撇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白色巨兽，它感受到了投来的视线，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


    夏目贵志没有察觉那边的暗潮汹涌，只是对僵持现状颇为苦恼地叹了口气。


    “我理解伏黑君的顾虑，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后山的问题，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应该具有相同的立场。”他说。“虽然之前一直自大地试图独自将它封印，但不知为什么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只能每天来加强一次。”


    斑：“切，明明自己的力量也在不断衰弱，还非要多管闲事。”


    “都说了如果出事我会护住你那位田中婆婆。人类本来就是短命又虚伪的物种，让他们自生自灭不就好了。”


    夏目贵志无奈：“老师……我也是人类哦。”


    就在两人拌嘴的时候，一直观察着周围的伏黑惠忽然发出警告，“嘘————”


    “有声音。”


    从山顶树林的更深处，传来了类似人类呜咽的声音，与此同时，四周的高木像是被传染了一般摇动着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像是也在安静地哭泣。


    夏目贵志眉宇间闪过一丝凝重，但表情还算如常。


    他快速走到绑着铃铛的红绳旁边，因为背对着，伏黑惠看不见他做了什么，但下一刻，漆黑的森林里星星点点地亮起了光。


    他惊讶地抬头。


    树干上，树叶交叠的缝隙间，肆意丛生的杂草上，宛如萤火洒落的微弱光芒几乎将大半个山顶全部照亮。


    离近看去才发现，原来是符纸上的红色纹路在发光，越接近林中心的地方越亮，汇成一条条浅红的光带。


    伏黑惠在原地转了个圈，目光所及全是莹莹的浅红色光芒，眼神中藏着的警惕突然消减了不少。


    夏目贵志的力量的确在逐渐衰弱。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发生冲突的那一次到现在不过过去了一个白天，当他再次被那股咒力的力量包裹的时候，伏黑惠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厚度减少了几分。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选择用这份力量绘制了上百张符咒，用一己之力将它们全部布置在森林中，甚至因此受了伤被同学当成怪人，只为了保护这个小山村里和他全然无关的村民们。


    伏黑惠瞳孔中映着清浅的暖红，而在符咒的压制下，那个哭声也逐渐停歇了。


    夏目贵志松了口气，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被从身后伸出来的一双手稳稳扶住。


    “谢谢你，伏黑君。”他笑着说道。


    不远处，斑默默地收回了爪子。


    “那个就是后山上的东西？”伏黑惠问道。


    夏目贵志点头。


    “这座山除了平时来上学的学生几乎罕有人至，但我因为过去一直生活在类似的地方，所以经常过来这里。”


    他看向半山腰上露出的一角教学楼顶，眼神中含着些许担忧。


    “老师说能在山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似乎一直在沉睡，我便以为那是一只栖息在这座山上的大妖，没有惊扰对方。”


    “但是在两个星期前，目藏高中有一名学生自杀了。”


    在这里就读的孩子大多都来自周围的村镇，亲人都彼此相识，虽然校园氛围不能说一派和谐，但也算是一座普通又安定的高中。


    然而奇怪的是，这条本该引起爆炸的消息却被无声无息地压了下去。


    为了调查，夏目贵志入学了目藏高中。


    “村子里的人都和田中婆婆一样，对这座山讳莫如深，问多了也只是说山上有山神，不要轻易进入没有路的区域。而学生们中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言，每年学校里都会出现一两个因为好奇而上山的学生，而后来……那些人都不见了。”


    是被诅咒杀掉了吧。


    所以学校里的学生对夏目贵志隐隐排斥的态度，除了因为他是举动奇怪的外乡人，大概也是由于他触犯了这里的禁忌。


    “山神是存在的，但那个东西不可能是山神。”


    夏目贵志语气凌厉，攥着红绳的手飘散出些许细微的能量波动。“既然无法被封印，应该也不是我最初以为的妖怪，伏黑君口中的诅咒或许才是正确答案。”


    “虽然这句话由我这个外来者来说有些奇怪，但很可惜我的力量不够……如果伏黑君有把握的话，可以请你帮一帮这里的村民吗？”


    很久没有人对伏黑惠说出这样的话了。


    祓除诅咒是咒术师的工作，哪怕面对的等级远高于他能解决的范围，为了保护普通人也需要他无条件地献出自己的性命。


    这也是他这份力量存在的意义。


    但夏目贵志在请求的同时好像在说，拒绝也没关系。


    在救一人还是救很多人的世纪难题上，他不想让那一个人感觉到负担，所以将没有解决的责任归结到了自己的头上。但伏黑惠相信，如果自己拒绝，他会一直守在这里寻找封印的办法，直到最后一丝灵力耗尽为止。


    伏黑惠打开手机发了一条消息，然后抬腿迈过了红线构成的围栏。


    “走吧，去山顶看看。”


    第103章


    伏黑惠走出几步后，身后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响起了脚步声。


    他没有回头，眼角的余光扫到亚麻发色的少年快步走到他的身旁，并肩迈上台阶。


    “伏黑君是咒术师？抱歉，上次听见你说的这个词就记下来了。”夏目贵志好奇道。


    伏黑惠点了点头，反问道：“夏目是除妖人？”


    夏目贵志摆摆手，“不不，不如说我和他们其中一些人的关系还十分恶劣。”


    “我……小时候因为能看见妖怪被当成是怪人，父母去世后辗转在各个亲戚的家里给他们添了不少的麻烦。有一天我不小心招惹了一个凶恶的妖怪，怕它伤害我周围的人，脑子一热就跑到了一个小山村里躲了起来，无意间遇到了猫咪老师。”


    “哼，要不是我你早就死翘翘了！”


    斑说完，身上突然喷出大量的白气，就见一直浑圆的生物从里面嗖地一下跳到了夏目贵志的身上。


    “什么东西！”


    伏黑惠吓得倒退几步。


    夏目贵志连忙解释道：“是猫咪老师变了下形态，不是敌人！”


    伏黑惠恍了下神。


    周围笼罩着的白气飞速散去，那只跳进夏目贵志怀里，形似白猪般胖成一个球，身上还有花纹的‘猫咪’对着伏黑惠眯了眯眼睛，挤满了肉的猫脸上居然流露出了十分人性化的鄙视。


    “小子，还是见识太少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伏黑惠一时间心情颇为复杂。


    如果此刻在这里的是他的同期或者老师，应该会说出不错的吐槽，然而他只能无语地移开视线。


    被这么一打岔，刚才酝酿起来的少许沉重气息也不见了，夏目贵志摸着哼哼唧唧的猫咪老师，接着话头继续说道。


    “猫咪老师帮我解决了那只妖怪，但大概是因为我太久没有回去，寄住的那户人家已经上报了失踪，我回去拿了他们整理好的行李便离开了。中途遇见了一个心怀不轨的除妖人，想要将我的灵力为他所用，也被猫咪老师吓走了，后来是认识的妖怪们给我提供了一个能够住下的地方。”


    “妖怪有好有坏，同样的，除妖人里也有对妖怪较为温和的一派，但也有一些除妖人只把它们当成可以利用，并且随时除掉的工具，后来我和他们也因为理念不同发生了一些冲突，可能被他们当成了被妖怪迷惑的人类。”


    不过不论如何，所有除妖人的目的都是为了保护看不见妖怪的普通人，都是愿意奉献自己的很温柔的人。


    夏目贵志笑着说道。


    怪不得那天在怀疑他是除妖人的时候，他的态度虽然警惕但还算温和。


    伏黑惠想。


    就听见后面的斑不爽道：“是夏目被他们单方面敌对吧，要不是你拦着我，在第一次撞见那些恶心的家伙大肆捕捉妖怪的时候就该让我一口吃了，省的之后总是突然冒出来找茬。”


    夏目贵志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神情低落地垂下头。


    伏黑惠默默移开目光。


    除妖人，听起来应该也是和咒术师一样身居特殊能力的人类，作为对立方的不是诅咒而是妖怪……是至怪小说里的那种生物吗？


    作为妖怪的斑和夏目贵志姿态亲密，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起从属更像是家人。伏黑惠替换了一下情况，如果有人和诅咒走得过近，还屡次三番地阻止他们祓除咒灵，第一反应大概也是他被诅咒迷惑了吧。


    不过妖怪和从负面情绪中诞生的诅咒不一样，所以这个换位思考也不算成立。


    作为交换，伏黑惠也给夏目贵志稍微讲了些关于诅咒和咒术师的事情，以及和联盟之间发生过的摩擦。


    夏目贵志和斑听得一愣一愣地，时不时张大嘴巴发出一声惊呼。


    “……所以那个人是叫樱满集？”夏目贵志冥思苦想片刻，摇了摇头：“我不太习惯待在基地，和联盟的成员大多都没什么接触，不过和医务室的家入医生和与谢野医生倒是有过几面之缘，没想到这么巧这个世界居然会有他们的同位体。”


    看来夏目贵志和之前来过的幸村精市类似，是远离组织内部暗流涌动的普通成员。


    伏黑惠默默舒了口气。


    夏目贵志抬头望向天空，大概是在想象伏黑惠口中天空被罩上一层幕布的模样：“那个时候我就在村子里，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怪不得老师那段时间表现有些奇怪，还总是不让我出门。”


    白色胖猫悄悄移开眼神，听到夏目贵志说知道老师是为了保护我，又理直气壮地昂起脑袋，骄傲地哼唧了两声。


    “不过这个世界原来发生了这样的事啊……”


    夏目贵志感叹道，“突然觉得有些抱歉。”


    “你没什么需要道歉的，反而是我们应该感谢你在这段时间保护了镇上的村民。”伏黑惠道，“到了，就是这里吧。”


    两人闲谈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山的顶峰。


    前方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条路。


    青石板铺就的石阶比上山的那条看起来更加陈旧几分，几乎完全被杂草和青苔覆盖，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而在石阶的尽头竖立着的鸟居，两根支撑着的圆木已经被风霜侵袭得不成样子，额束上的名字也已经无法辨认。


    而在其背后荒废神社的中心，也是整座山的最高处，耸立着一颗枝叶繁茂的参天古木，大到它的树冠已经将这片青砖地全部笼罩在身下，仿佛将整座神社的气运全部吸干来蕴养自身般，无数生机勃勃的绿叶垂搭在腐朽破旧的屋檐边缘，随着风轻轻摆动。


    伏黑惠走到这里的时候，才知道方才红光大亮的缘由。


    数根缠着符纸的红绳拴在神社周围的树木上将整个区域团团包围，每当那颗大树上的树枝摆动一下，符纸上的红字就闪过一道微弱的光，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这些无限延伸的枝干圈在红绳的范围内。


    “字迹变淡了。”


    伏黑惠观察了下符纸，严肃道。


    “封印最多还能坚持一周左右，本来我已经准备在近期和联盟联络寻求援助，没想到正巧遇上了伏黑君……”


    夏目贵志皱眉看着遮天蔽日的树冠，“它的枝干又变多了，能确定这就是诅咒吗？”


    伏黑惠轻轻地‘嗯’了一声。


    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怪不得夜晚刚一踏进山里就有种异样的压迫感。


    起初他还以为是源自夏目贵志布下的封印，现在看来，分明是高级诅咒在趁着午夜封印变淡试图挣脱时散发出的咒力波动，只不过混杂在灵力中变得模糊不清，让玉犬也察觉不到源头。


    不过现在，‘源头’已经清清楚楚地摆在他的面前了。


    伏黑惠看着神社和大树周围凝成实质的粘稠咒力，被红绳驱赶只能蜷缩成一个巨大的咒力漩涡，将本体和外界封印的灵力阻隔开。


    一级……还是特级？


    伏黑惠的额角缓缓渗出一滴汗。


    他想到夏目贵志请求他的帮助所说的话，正准备张口，忽然感觉小腿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


    斑迈着短腿，漫不经心地从他的身旁经过。


    “虽然不喜欢你这个臭屁的小鬼，不过那样的表情我在夏目脸上见过太多次了，所以奉劝你最好不要那么做。”


    明明是一张形似招财猫的胖脸，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却透出几分壳子下面的大妖的气势来。


    伏黑惠一愣，莫名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而且如果你死了，夏目那家伙应该会自责很久，就没心情陪我去买好吃的馒头了。”


    斑好像是为了解释自己行为一般幽幽地说完，咳嗽了两声突然从背后猛地跳到了夏目贵志的背上。


    “夏目——！既然已经修补好了封印，今晚就到此为止吧！老师我要困死了，快点回家睡觉！”


    夏目贵志被它砸了个踉跄，脸上露出点无奈，回身对着还在发愣的伏黑惠伸出手。


    “走吧，伏黑君。等到明天，我们再一起商量一下解决办法吧。”


    本来准备今晚独自冲进去对抗诅咒的伏黑惠沉默半晌，握住了少年白皙瘦削的手指，接着在一句猝不及防的惊呼声中，两人在熟悉的白气中腾空而起！


    看不见斑这个状态的夏目贵志被伏黑惠用手臂牢牢地圈在妖怪的背上，耳边尽是极速奔跑时的风声，转瞬间已经来到了山下。


    田中婆婆屋子透过窗户微微亮着光。


    似乎是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紧闭的门被猛地推开，露出婆婆焦急中透着愤怒的脸。


    “你们两个！大晚上不睡觉跑到哪里去了！”


    夏目贵志缩了缩脖子，“对不起……”


    “你知道婆婆发现你们不在房间里有多担心吗？你也是，惠！给我一起过来认错！”


    伏黑惠乖乖低头，和夏目贵志并肩跪坐在榻榻米上听着婆婆的训斥，大概是担心他们的睡眠，没说几句就催促他们回房间睡觉了。


    上楼时，看着尽量放轻脚步的少年，伏黑惠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


    “晚安，伏黑君。”


    “晚安，夏目。”


    第104章


    “早上好啊惠！快起床，美好的一天已经开始了！”


    伏黑惠顶着一头乱发和乌青的眼圈，面无表情地瞪着眼前一大清早突然破窗而出的白发教师。


    五条悟丢开手里的被子，笑眯眯地揉了把炸毛的黑脑袋。


    “老师可是收到惠的求救短信之后，一结束工作就火速就赶了过来！是不是感动到要哭出来了？”


    伏黑惠不想配合他浮夸的演技，默默背过身扯过被子整齐地叠好放在床铺上。


    五条悟没得到回答脸上也依旧挂着笑脸，抱着手臂自在地靠着墙壁，暗中将屋内的陈设扫视了一遍。


    “遇见了好人呢，惠。”


    伏黑惠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让他借宿的田中婆婆。


    五条悟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饶有兴致地凑近：“看来，在老师不在的时候好像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能让他这个防备心很强，但同时又容易心软的学生在短短两天内产生了些许感情上的偏向……


    五条悟笑容不变，眼底微暗。


    咚咚。


    “早上好伏黑君，婆婆说早饭做好了，你起来了吗？”


    伏黑惠皱眉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冲着门扬了扬下巴，轻轻点头。


    伏黑惠于是走过去半拉开门，若无其事道：“早，夏目。”


    夏目贵志穿着目藏高中的浅灰校服，肩上站了一只颇为肥硕的白猫正慢条斯理地舔着它的爪子，见门开了便居高临下地瞥来一眼。


    “这个年纪的小鬼不要大白天赖在床上，最好每天早上晨跑个一两圈顺便买点街上的水馒头，痛！”


    夏目贵志皮笑肉不笑地松开拳头。


    “不要赖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老师。”


    他对着伏黑惠歉意一笑：“抱歉，老师的话请不要放在心上。还有昨晚在后山发生的那些事……希望没有给你留下太坏的记忆。”


    “我看这小子好得很。”斑头上顶着一个大包跳到地上，“这世界的特产可比妖怪恶心多了，那些咒术师天天面对这种东西早就习惯了吧。”


    说完，它的鼻子忽然抽动了两下，属于捕食者的冰冷竖瞳盯着半开的门凝视了半晌。


    夏目贵志发现了它的异样，“……老师？”


    “夏目退后！”


    伏黑惠眼前骤然暴起一团白烟，白色巨兽低吼一声从烟雾中探出了头。


    昨晚还将他驮在身上飞驰的妖怪对着他张开满是利齿的嘴巴，满是警惕和威胁，以一个保护的姿势挡在了少年的面前。


    而被它所守护着的夏目贵志，虽然看不见斑的这个形态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像是经历了千百遍这样的突发状况一般，凭着本能分毫不差地将自己躲在了巨兽的长尾下。


    “躲躲藏藏的鼠辈，从屋里滚出来！”


    伏黑惠面色僵硬，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张嘴准备解释，然而另一个声音抢先一步。


    “被这样形容，就算是我也是会难过的哦。”


    白发眼罩男教师信步拉开剩下那一半纸门，姿态放松地走了出来。


    伏黑惠扶额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叹息。


    夏目贵志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安抚性地摸了摸面前的空气，对着伏黑惠迟疑道：“伏黑君，这位是……？”


    五条悟倒像是不知道对方的警惕一般，跨前一步阻止了伏黑惠即将出口的解释。白发男人明明带着遮住大半张脸的深色眼罩，却偏偏能让人清晰地分辨出那张脸上的表情，他满脸赞叹地欣赏了一番异世界的大妖，陌生的力量流动宛如涓涓细流，在那双苍空之瞳中汇成一条金色的河流。


    “不用这么警惕，我也算姑且和你们的最高领导有过一次‘和平又愉快’的交谈。”五条悟道。


    “惠应该跟你们提过吧，我们的世界被你们联盟的成员差点毁个七七八八的事情。”


    斑不为所动。


    夏目贵志的脸上却顿时添上了几分愧色。


    五条悟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抱歉。”夏目贵志深吸了口气，“虽然知道我的道歉相对于你们所受到的伤害而言无足轻重，但是……真的非常抱歉。”


    他对着两人深深地弯下腰。


    “喂，夏目！该道歉是这个两个偷偷摸摸接近你的家伙才对！”斑不爽地吼道，“还以为黑头发的小鬼是个好人，结果居然是被这个恶心的人类派来的前哨！”


    “喂喂，不要恶人先告状啊。”五条悟仿佛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肩膀抖动了两下。“对擅自闯进别人‘家里’的不明人员，哪怕是就地格杀也是正当防卫哦。”


    ……不，那已经算是防卫过度了。


    眼见情况逐渐偏离控制，伏黑惠连忙解释道：“这是我的老师，是我通知他过来的。”


    另一边夏目贵志也安抚斑道：“老师，那位先生说的对，我们是未经允许的闯入者。而且联盟的人曾经在这做过那样的事，保持警惕才是正常的，可迄今为止伏黑君却并没有做过什么，还一直在帮助我们。”


    五条悟和那双黄绿色的竖瞳对视半晌，收起了浑身威慑性的咒力。


    斑也慢慢合上呲起的尖齿，身上炸起的毛发软软地塌了下来，冷哼一声之后伴随着白烟重新变回了一只胖猫。


    “哇哦。”


    五条悟感叹一声，差点让斑二次炸毛。


    最后还是田中婆婆上来叫人吃饭才结束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伏黑惠和夏目贵志也同时舒了一口气。


    ——


    在伏黑惠介绍五条悟是他的老师之后，婆婆非常顺利地就接受了这个陌生人的身份，还邀请他一起吃早饭。五条悟自然毫不推辞就接受了下来，并且整顿饭充分发挥了自己胡说八道的功力将老人哄得脸上一直带笑。


    当然，也不知不觉地透露出了不少东西。


    “看起来倒是个温柔善良，坚韧真诚的好孩子。”五条悟摸着下巴总结道。


    伏黑惠走在他旁边，突然对这两个完全褒义的四字成语产生了些许恶寒。


    “嗯？我可没有在说反话哦。”


    五条悟指了指不远处的小路上田中婆婆挎着菜篮的背影，“在这么个连人都没几个的小村子里还不忘时刻护着收留自己的老人，听说在他自己的世界还因为亲近妖怪被人类排挤……嗯，那再加个恩怨分明吧。”


    他煞有介事地点评道。


    伏黑惠定睛凝视了半晌才发现那层附着在田中婆婆身上几乎融为一体的能量，它缓慢却又鲜活地流动着。


    就像是……活的？


    “应该是什么特殊的妖怪吧，真想看看本尊是什么样子。”五条悟回忆起斑变身后的模样，颇为赞赏的勾了勾唇。


    至于那只又胖又丑的怪猫就不提了。


    他们在田中婆婆家吃完早饭后，夏目贵志去了学校上学，婆婆也要上街采购，五条悟就自然地提出要带着自己的学生在村子附近逛逛领略一下风土人情来完成作业，于是就此分道扬镳。


    不过两人绕着绕着就又回到了那座绿荫环绕的山下。


    今天他们来得有些早，路上偶尔还会跑过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经过两人身旁的时候都好奇地回过头多看了两眼。


    “这就是你说的那座山？话说还真是有够醒目的。”


    五条悟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般，用手背半遮在眼睛上方。


    伏黑惠：“它的确是这附近几公里内唯一的一座高山。”


    五条悟双眼微眯，仰头看向目光不可及的山顶处，“不，我指的不是这个。”


    哪怕是在初生的太阳下依旧毫不逊色，源源不断地发散着柔和却又坚定地光亮，仿佛一个巨大的防护罩将山顶正中央的黑气隔绝了起来。


    在浓郁得足以媲美特级的诅咒之力下，不禁让人担心那层光晕是否在下一波涌起时就会被击破，就在五条悟观察的这一分钟内，它就闪动了数百次，可却依旧稳固地驻守在原地。


    ——让他忽然想起了刚才随口给那个少年的评价。


    温柔善良、坚韧真诚。


    倒是几分肖似本人。


    当然，本人是个好人并不能代表什么。


    五条悟表示他现在对这些来自联盟的青春期孩子们抱有充足的阴影，只希望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赶紧回自己的基地永远不要再见。


    见他半天不说话，伏黑惠的表情也慢慢沉了下来。


    “很棘手吗？”


    “啊，很棘手。”五条悟应道。


    伏黑惠浅浅地吸了口冷气，正准备追问就听他继续道：“对这样的孩子采取强硬措施会让老师我良心很不安啊。”


    伏黑惠：“……”


    伏黑惠：“……夏目说解决了这个诅咒他自己会走的。”


    五条悟瞬间收敛了表情：“那就再好不过了~”


    “毕竟那孩子的力量衰弱得也很厉害了，能早点结束最好……咦？”


    谈话间半山腰处突兀地出现了一个诅咒的气息，比起山顶的那只弱小了许多。


    五条悟眯了眯眼。


    这股气息，好像有点眼熟啊，是哪家圈养的来着？能一路跟着他过来不被发现也是下了血本了。


    也是，御三家差点被樱满集一个人单挑一锅端，尊严和脸面当着全东京和横滨的能力者被按在地上踩，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不过被当成探路石还真是令人不爽啊。


    “惠没正常升学，一定很好奇普通高中的样子吧，来来来，让我们比对一下高专和这里的教学水平。”


    本来准备直接上山顶解决问题的五条悟忽然调转了脚步，不顾伏黑惠惊愕的目光，扯着他的衣服就往目藏高中的方向走。


    速度倒是不紧不慢。


    他也想看看，那个孩子还有他身边的妖怪会选择怎么处理。


    第105章


    能够隐藏气息的诅咒并不少见，但能被御三家当作驱使派出来的必然不是普通的货色。


    至少伏黑惠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对于五条悟异常的行为他只是毫不质疑地跟着他走。


    走着走着，耳边学生们说笑打闹的声音就变得愈发清晰，投注在两人身上的视线也逐渐多到刺痛。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他们在学校大门外被保安拦了下来。


    “一定是五条老师长得太可疑了。”


    听到学生的吐槽，身高在日本算得上遮天蔽日的白发眼罩人民教师人畜无害地歪了歪头。


    因为形象问题，可能还有一些对于高大男性的谨慎，保安拒绝让五条悟进入校园。伏黑惠便十分干脆地抛下了对方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等到了有墙壁遮掩的地方，他身边才重新多出了一个人影。


    两人避开校园里零零散散的学生向里走。


    离得近了之后，站在阳光明媚的操场上伏黑惠也能若隐若现地察觉到一丝恶寒。


    “需要报告辅助监督吗？”他冷静道。


    “不，没必要，这个程度的话随便弹弹手指就能解决。”


    五条悟站在主教学楼下仰头望向一层层开启的玻璃窗，隐隐有读书声载着空气飘散而来。


    “而且，这个学校里不是有个好心的‘守护神’吗？”


    几乎就在‘神’的尾音落下的那一秒，教学楼的上空突然响起一声炸裂般的爆声，震耳欲聋却又无声无息，没有惊扰到任何一个普通人。


    五条悟若有所觉地抓住伏黑惠后退两步。


    庞然大物般的白色兽影从屋顶一跃而下，带着逼人的气势落在了他们的面前。


    “好险好险。”五条悟浮夸地用手掌扇了扇风，“差一点就要被毁容了呢。”


    这一发‘猫咪踩脸’的力度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斑不爽又遗憾地‘啧’了一声，同时也让伏黑惠注意到了它口中叼着的东西。


    “那是……？”


    “小子，这是你们引来的东西吧。”


    漂亮但又颇有威慑力的野兽昂了昂头。


    一团雾气凝聚而成的诅咒被它的利齿将将咬成两截，浑身的咒力几乎散了个干净，还差一点就即将消散在空气中，虚弱地发出阵阵哀嚎。


    大概只有二级左右，的确像五条悟说的那样，不值得过分警惕。


    “夏目贵志发现的？”五条悟道。


    “先回答我的问题！”


    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诅咒身上的雾气肉眼可见地又衰弱了半分。


    五条悟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可不想被人泼脏水，奉劝这位妖怪先生下次还是分清楚情况再恶人先告状。”


    他指了指自己：“热心可靠的咒术师”，又指了指斑，“危险性未知目的未知的异世界来客”。


    最后摊了摊手，“究竟是谁引来的，还不够一目了然吗？”


    空气一时间再次静默了下来。


    仿佛早上情景再现一般气氛剑拔弩张，伏黑惠浑身紧绷，提防着在两人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肢体冲突时及时规避。


    然而出乎意料地，斑只是示威性地让那只诅咒彻底灰飞烟灭，然后便冷淡地变回了猫的形态。


    “不生气吗？”五条悟笑道。


    斑舔了舔自己短短的爪子，斜着眼看他。


    “本大爷最讨厌像你这样自作聪明的小子，会让妖联想到另一个恶心的家伙。”它转过身用自己地屁股对着五条悟，一扭一扭地往前走，“刚才的东西和普通的诅咒气味不同，除妖师会捕捉妖怪变成式神，估计也是差不多的东西。”


    “明知你们在这里，却还暗中派了别的家伙接近夏目，果然无论在哪里，你们人类相互算计的本性都是如此令妖作呕。”


    “真想全都杀了。”


    五条悟赞同道：“我也对此深感遗憾。”


    斑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意外地回头瞅了他一眼。


    “你们如果要找夏目就午休时间再来吧。”它道，“这座学校还不需要你们咒术师来插手，这些小喽啰来一个我吃一个。”


    胖猫脸颊两侧的胡须抖了抖，一脸睥睨众生相。


    这只大妖无时无刻不在表现自己厌恶人类的本性，行动却总是和它所言相反，并不是口是心非，只是有一个人对于它来说是特别的而已。


    夏目贵志。


    “夏目——！！！”


    有人先一步，带着惊恐和担忧，嘶吼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玻璃破碎的巨响夹杂着数片尖锐的碎片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地上，有什么东西冲破了墙壁的边际，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从高处猛然坠落！


    伏黑惠身侧刮过一阵烈风，一道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那个身影奔去。


    五条悟敏锐地从破开的窗户边缘感受了些许异样的气息。


    ……原来另一个在这里。


    一个吸引注意力，一个拼命隐藏伺机而动，看来他还是小看那群家伙了。


    不过他们是真的把那孩子当成了个没什么咒力的普通人了吗？


    那可是会惹上不得了的恶兽啊。


    学生们惊惶的面孔在窗边张望，愤怒的大妖发出骇人听闻的咆哮，潜藏着的诅咒被少年手中灵力构成的链条锁住，带离教室一同坠落。


    但就在那条白色的尾巴即将缠上夏目贵志的时候，被守护之物的身上忽然泛起柔柔的暖光。


    伏黑惠的耳朵动了动。


    他好像隐隐约约间，听见了纸页翻动的声音。


    而在同时，五条悟也清晰地看见了，几乎将半空中的少年完全包裹住的层层虚影。


    那些影子几乎都看不清面貌，体型有大有小，多半都不似人形，有着怪物一般的形貌。


    但任谁都能感觉到，他们对怀中少年的喜爱与温柔。


    ——小心翼翼，像呵护最美丽最脆弱的宝石，用非人的身躯将宝物轻轻地护在怀里。


    过于突然的庞大能量让半空原地起风，被卷起的沙尘四处狂舞，楼中传来了几声猝不及防的惊叫，也掩盖住了夏目贵志在空中停滞的身影，斑趁机尾巴一甩将人带回了地面。


    “没事吧夏目！”


    夏目贵志刚喘了口气，就被一只胖猫狠狠地扑倒在地。


    “可恶，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家伙趁斑大人不在袭击你！！”刚刚还夸下海口的保镖气得直跳脚，“我看到三筱嘲笑我了，它绝对是嘲笑我了！！”


    前一秒才刚脱险的夏目贵志只能安慰了起来：“老师你看错了，三筱只是太久没见所以多看了你一眼而已。”


    他说完这句话，微微皱起眉有些艰难地深吸了几口气。


    一只软软的猫爪顶在了他的脸上。


    “笨蛋夏目，下次不要这么轻易让他们出来了。”


    夏目贵志苍白的脸色渐渐缓和了过来，他条件反射地摸了下身侧的包，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见两人交谈结束，伏黑惠略带关切地问道：“没事吗？”


    “没事。”夏目贵志看到他们两个有些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五条悟：“自然是来处理诅咒，没想到两个都被你们抢先了。”


    他长臂一伸，从夏目贵志的头顶一拂而过，指尖微动碾碎了一缕试图逃跑的黑烟。


    “为了把诅咒带出人群居然直接从楼上跳了下来，很厉害嘛。”


    夏目贵志被说得一愣，下意识地偏过头揉了揉脸，表情好像写着并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对话。


    “……它似乎是想杀我，不这样的话，班级里的同学都有危险。”


    是我连累了他们，夏目说，面色低落。


    “不，是你救了他们，不止这次。”伏黑惠道，“你的同学和老师就要下来了，想好怎么跟他们解释了吗？”


    “没必要了，你们今天来是为了处理山顶的问题吧，解决完之后我也该走了。”


    夏目贵志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将斑抱起放在肩上。


    “我们走吧。”


    好似毫无留恋。


    第106章


    避开保安离开目藏高中后，三人无言地顺着山路往上走。五条悟爬山的姿态悠闲得宛如逛街，不时左顾右盼，满眼新奇地观察着树木上缠着的红线和符咒。


    “妖怪都长什么样？”他突然问道。


    夏目贵志被问得一愣。


    斑傲慢地昂起头：“虽然不是都像你们这里的诅咒那么丑，但也不是所有妖怪都跟本大爷一样英俊潇洒气势逼人。”


    “所以雪女、河童还有飞头蛮之类的民间传说都真实存在？”五条悟好奇道。


    伏黑惠悄悄竖起耳朵。


    夏目贵志点头，“嗯，他们有一些是我的朋友。”


    五条悟：“比起人类，和妖怪做朋友更好吗？”


    好似隐含深意，又好像只是顺着话题随口一问。


    夏目贵志没有看他，只是抱着斑的手紧了紧。


    “没什么更好更差。”他说，“只是没有人类愿意选择我而已。”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他的口中并没有什么怨气，只是平淡地叙述着一个事实。


    五条悟突然猛推了把伏黑惠，两个少年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短，然后一个伸手把斑从夏目贵志的怀里捞了出来。


    “现在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吗？我们惠人缘可是出了名的好，都是一个年龄段的孩子你们自己交流一下。”他不顾手里又踢又踹的胖猫，笑眯眯道：“我们这边要进行一下‘老师’间的谈话，待会儿山顶见。”


    说完，他一个转身就带着斑消失在了树丛中，留下两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伏黑惠额角青筋直跳，还得给自己总是突然袭击的老师打掩护：“抱歉，他没有恶意。”


    夏目贵志笑道：“我相信，不然猫咪老师不会放心留下我一个人。”


    并不是信任五条悟或者伏黑惠，而是信任他的朋友，那只大妖。


    伏黑惠本来也不是什么健谈的人设，两人上山的路便又安静了下来。


    “你的老师，那位五条先生……应该很强吧。”


    夏目贵志突然问道。


    伏黑惠一愣，实话实说：“他虽然人品垃圾，但的确是现在的咒术界最强。”


    夏目贵志被他的用词逗笑，“虽然这么说，但自从他来了之后就感觉伏黑君放松了不少，看来他的确是位负责又深受学生信任的老师。”


    伏黑惠张了张嘴，别扭地偏过头。


    “咒术高专……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夏目贵志问道。


    伏黑惠言简意赅：“教授有咒力有资质的学生成为咒术师斩杀咒灵的地方。”


    “那样的人应该不多吧。”


    “嗯，很少。加上一些状况外的，每年也都只有个位数入学。”


    “真好啊。”夏目贵志小声感叹道，“收容和教导拥有特殊能力的孩子的地方，我当初也是以为联盟就是类似这样的组织才选择加入的。”


    结果加入了才发现里面一大半都是有着各种阴影和凄惨过去的怪人吗？


    伏黑惠感觉他好像误解了什么。


    高专并不是收容组织，虽然校长还有老师们努力保护着学生们，但高层的负责人也一直阴恻恻地盯着这里。


    不过想到夏目贵志的身世，他好像又有几分理解了他的感触。


    对于因为能看见妖怪而被普通人排斥，被除妖世家觊觎灵力的夏目，在原本的世界一直站在人与妖的夹角，或许‘高专’这样的存在是他一直渴望的能够接受他的地方。


    一个全是同类的地方。


    ——如果夏目贵志不是联盟成员，如果他身体里的力量不是灵力而是咒力，五条老师应该会很开心地把他领回高专吧。


    伏黑惠：“返回联盟之后，你会回你原本的世界吗？”


    夏目贵志这次回答得很慢，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不知道。”


    他望着五条悟和斑离开的方向：“但我希望能送猫咪老师还有……回去。”


    中间那个词他说得模糊不清，但只听语气就能感觉到淡淡的悲伤和遗憾。


    伏黑惠没有问出‘那你自己呢’。


    五条悟走得快回来的也快，这次斑是自己在地上走回来的，一出现就立刻蹿到了夏目贵志的身上把他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


    夏目贵志撸了把它的脑袋，“和五条先生聊了什么？”


    斑眯着眼看了眼五条悟，得到一个微笑以及‘约定好了哦’的手势。


    它蹭了蹭夏目贵志的掌心，又躺了下来。


    “哼，不值一提的小事。”


    ——


    “夏目贵志的力量快要完全消失了吧。”五条悟踢走一颗脚旁的石子。“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那个保护他的东西让他消耗很大，如果不是当时你给他传输了一部分能量，剩下的那点也要从身体里漏完了。”


    斑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你这家伙什么意思？！”


    “只是在实话实说我看到的东西而已。”五条悟无辜道，“你把他拖在我们的世界待了一年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不如趁这个机会放弃好了。”


    夏目贵志是真的没心眼，而这个不知道活了几个百年的大妖怪是装得连它自己都快信了。


    顶着滑稽的招财猫外壳，斑慢慢地收敛了动作。


    “你很敏锐，小子，就是太过多管闲事了。”


    “不，周围的人都称赞我乐于助人来着。”五条悟毫不脸红地自夸。“而且我也不是什么闲事都管的，作为一名教师实在不忍心看那孩子就这么被自己亲近的人蒙在鼓里。”


    斑嗤笑一声。


    “你只是想让我们快点滚蛋而已。”


    五条悟笑了笑，也不否认，“那也是原因之一。”


    “我翻了下近一年祓除咒灵的记录。虽然这里地处偏僻，但只要有人类生活的地方就会诞生诅咒，然而事实上咒术师踏足这里的次数却少得可怜，大概都是被你偷偷铲除了吧，真可谓是村庄的守护神。”


    五条悟不禁为它鼓掌。


    没错，他之前所说的守护神并不是指夏目贵志，而是斑。


    根据伏黑惠试探得出的消息，一年了夏目贵志连诅咒和咒术师的存在都不清楚，因为能量衰退导致他分辨不出咒力灵力和妖力的差别，再加上他对陪伴在身边的妖怪毫无戒心，让斑轻而易举地将他蒙蔽了这么长时间。


    五条悟摸索下巴。


    “上次忘记问那个管理员了，到底只是单纯的倒霉，还是我们这个世界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才让你们一个接一个地想要留在这里？”


    听到‘管理员’三个字，本来跃跃欲试想要动手的斑停顿半晌，不爽地抓了抓脸。


    “……算是有点特殊吧。”


    它不甘不愿地解释道：“我借着散心的理由和夏目去过很多个世界，其中这个世界的能量密度能排到前三，还是一个没被联盟登记过的世界。”


    斑没有上报，而是糊弄夏目摘下了联盟手表，悄悄带着他留了下来。


    “但我们那个世界的能量不多了。”


    到了现代，诞生的妖怪越来越弱，很多它的老朋友都陷入了沉睡等待着消亡的到来，夏目贵志身上的灵力却庞大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异常到像是在透支生命。


    斑一直怀着担忧，直到有一天，世界意识像是终于发现了这个漏网之鱼，于是便立刻要将这份本不应该赋予的‘奖励’收回。


    但也是这份‘奖励’，让夏目贵志幼时流连于各个亲戚家中，到了高中就被赶出家门，带着少到可怜的钞票睡在学校。意外被落魄除妖人发现了身体里的宝藏后想要据为己有，为了抓住他不惜堵在学校和亲戚家的门口。因为不想连累无辜的人，他只能退学逃到了远离城市的乡下小镇，每晚露宿在山上，直到某天意外解开了斑的封印，才阴差阳错地和本来避之不及的妖怪们有了一段称得上平淡快乐的时光。


    人类的生命短暂又脆弱，在斑漫长的一生中，只认真看过两个人类的脸。


    一个是夏目玲子，一个是夏目贵志。


    一个死了，一个快要死了。


    五条悟提出疑问：“只是灵力消失为什么会死？”


    斑撇了撇嘴，“夏目那个笨蛋之前仗着自己的力量做了很多胆大包天的事，也不想想那些妖怪造成的伤势为什么会好得那么快。等没了灵力，大概会立刻因为反噬衰弱而死吧。”


    它停顿了一下，“不过只要不在那个世界，灵力消失的速度就会变得缓慢，你们这个世界包含的能量又多又杂，无论是借用还是隐藏都很合适，之前大闹一通的那个小子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斑正襟危坐，摆出一副谈判的姿态对着五条悟说道：“五条悟，我听说过你。咒术界最强在这里应该有一定的话语权吧，我可以帮你们护着一片区域，作为交换你们也不要管我们的闲事。”


    五条悟唇角微扬。


    “终于说出来了，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


    知道在樱满集的袭击落幕后，他们会更加注意各处细微的异常，自己的存在继续掩饰不了多久，所以干脆借着山顶上这个突然出现的高级诅咒把人引过来。


    谈判成功他们可以继续留在这个风水宝地延长生命，谈判失败也无所谓，借着那块手表的紧急脱逃照样可以毫发无伤地离开。


    很聪明。


    “不得不说，你替那孩子考虑了很多。”五条悟道，“不过你有问过夏目贵志的想法吗？”


    “我本来的打算是过来直接逼你们不得不开启那个紧急脱离，对你这样做的理由也并不感兴趣，不过看在我的学生对夏目贵志很欣赏的份上，我倒也愿意浪费时间多说两句。”


    “诅咒是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但咒术师的情绪并不会诞生诅咒。不过夏目贵志并不是咒术师，不仅如此反而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能量……说到这里还不够清楚吗？”


    五条悟微微偏头看向远处的山顶。


    巨大的古树背负着浓重的黑气从一颗小苗长得高耸入云，像是在宣泄又像是在哀求，不断地长出向外延伸的枝杈，无望地在风中摇晃。


    “那个诅咒，是在夏目贵志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哦。”


    第107章


    从四人变成两人又变成四人，表面上依旧一派和平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但却莫名让人感觉到压抑。


    伏黑惠给五条悟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换来一个事不关己的摇头。


    伏黑惠：拳头硬了。


    糊弄过去自己的学生，五条悟双手交叠放在后脑，一派轻松地哼着歌往前走。


    最大的隐患已经解决了大半。单纯论实力来说，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斑，山顶上的诅咒都不足为惧。但妖怪终究和诅咒是不同的物种，斑在从五条悟口中得知滋养咒灵的其实是夏目贵志的情绪后，它沉默了许久，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跳进了少年的怀里时又变成了无忧无虑的胖猫模样，但五条悟知道，这只我行我素的大妖在接下来不会试图阻拦他祓除诅咒，也不会用各种理由强行将夏目贵志留在这个世界。


    它无法理解人类的行为和复杂的情绪，但不希望自己守护着的人类朋友一直不快乐。


    离山顶越近，周围的红线越来越密，上面缠绕着的铃铛附着了灵力，在安然无恙的白日哪怕微风拂过也依旧静悄悄的。


    五条悟插科打诨地问夏目贵志怎么弄来得这么多红绳和铃铛，被斑警告你个白毛小子给我滚远点，夏目贵志作为中心不得不承受两个人的小学生互喷，无奈地两边劝架，伏黑惠默默走得离他们三个远了些。


    他的目光偶尔扫过亚麻发色少年的脸，眉宇间有些不解之色。


    ‘总感觉夏目比起之前好像更轻松了些，是错觉吗？’


    夏目贵志的包忽然及其细微地动了动，被他轻轻拍了拍就恢复了寂静，抱着猫的少年脸上的笑容干净得像夏日清晨的碧蓝天空，他缓缓抚摸着斑的脑袋，听着猫咪舒服的呼噜声安静加深了笑意。


    五条悟眯了眯眼睛。


    看来这边也不是完全被蒙在鼓里啊。


    嘛，反正都已经解决了，也不用费脑筋多想了。


    因为某种ptsd，他对于别人攀枝错节的心绪和感情完全没有深入了解的兴趣，不如点到为止，幸福你我他。


    “好了，上面那东西就交给万能的五条老师吧，两位可以开始返回联盟了。”


    五条悟伸了个懒腰，心情颇好地漫步走进破旧的神社，闲庭信步地躲过半苏醒诅咒的攻击，刺目的蓝光宛如坠地的闪电在荒无人烟的山顶骤然爆发，瞬间将所有生物的痕迹彻底堙灭，诅咒自然也消失得连渣都不剩。


    好了好了，那两个小家伙应该回去了，收工回去和杰吃烤肉去……


    嗯？


    五条悟微笑道：“你们还没走吗？”


    被他语气中的嫌弃一激，斑立刻原地炸毛：“明明是这破装置出了问题，小子别说得好像我们要赖在这里不走一样！”


    夏目贵志一脸迷茫地摆弄着充满科技感的联盟手表。


    “抱歉，我对这个的操作不太熟练。”


    来自小乡镇，在人迹罕至的山上生活的少年和从未接触过人类科技文明的妖怪，对着高维世界的科技产物十分手足无措。


    伏黑惠凑过去一看，也被页面上密密麻麻的各种按钮弄得眼前发晕，回忆着之前夏目贵志对他的说明，开口问道。


    “你之前不是成功投出过屏幕吗？用你说的那个紧急脱离按钮离开就行了吧。”


    夏目贵志苦笑：“我之前也以为可以这样，结果那个好像是个被动保护措施，没法主动操控。”


    电子屏浮现在手表上方，他绕过各种不知所云的功能按键，点在了鲜红色的‘紧急脱离’上，毫无反应。


    “就像之前说的，其他的传送通道都无法打开，和管理员联络的信息发出去之后都石沉大海……”


    “啊，是因为那个吧，管理员所说的将联盟和我们世界之间的连接通道彻底封闭，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呢。”


    五条悟的脑袋从两人中间探了进来。


    “走之前居然也不检查一下有没有落下东西吗，可真给人添麻烦。”


    “要不然这样吧。”他呲着一口白牙微笑道，“既然是监测到有生命危险就会开启的通道，不如让我对着夏目来上一下……”


    眼见五条悟的指尖缓缓燃起的咒力，两声‘不行’接连响起。


    察觉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的斑瞬间变大挡在了夏目贵志的面前，而伏黑惠也满脸不赞同地拽住了五条悟的手臂。


    “现在没法确定在通道关闭的情况下是否还能触发那个紧急脱离，不确定性太大了。”


    五条悟和唯一没有任何动作的夏目贵志对视了半晌，悻悻地弹了弹指尖，放松了力道。


    “好吧，明明这是最简单的办法来着。”他嘟哝道，半倚在了身后的树干上抱着手臂，“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先说好，继续留下是绝对不行的哦，那样老师我可是会把夏目当作需要铲除的敌人的，当然我也不想那样啦。”


    夏目贵志点了点头：“放心，我会尽快找出办法……嗯？”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像是看到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对着电子屏微微皱眉。


    “怎么了夏目？”斑跳上他的肩膀，“嗯？这家伙是谁，留在这世界的还有别人吗？”


    五条悟眼神一凛，收起闲散的笑容走上前来，“在哪里？”


    投射的屏幕上赫然是霓虹的地图，两个相距不远的红点正在一闪一闪地亮着光。


    夏目贵志用两根手指将地图不断放大，直到显露出城市和街区，“这是……横滨？”


    ——


    横滨，武装侦探社。


    和东京一样，那场堪称史无前例的劫难后，横滨的能力者们都在暗中开始对‘学院联盟’这个组织的调查。


    不过理所当然的，毫无收获。


    港口黑手党集中精力投注在大楼的重建和恢复上，因为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这两个近距离接触过联盟成员的人的存在，他们对那个组织的情报均采取冷处理的态度。


    ——毕竟已经亲耳得知了联盟并不会重返的消息，继续防范打探也只是无用功，还不如趁着横滨异能组合元气大伤的机会，为□□博取更大的利益。


    而对于武装侦探社的社员来说，亲眼见过了樱满集那样心灵扭曲的经历以及联盟置之不顾的行为，让他们更加庆幸康娜没有在对方的游说下加入那个组织，事件结束后，社员纷纷轮番上阵给不懂人情世故的小龙上课，防止某天一不留神康娜就被拐跑了。


    康娜虽然每次都听得眼冒金星，但却能从中感受到大家的关心，于是含着棒棒糖用力点头。


    “不和不认识的哥哥姐姐说话，不信不认识的哥哥姐姐的话，不跟不认识的哥哥姐姐走……”


    穿着紫色小洋裙，头上带着白色绒球的小萝莉一边小声念叨着一边一步一跳地往前走，这时，一个高大的影子投在了她的面前。


    “小妹妹，你听说过联盟吗？”


    可疑的白发眼罩男人带着可疑的笑容蹲在康娜的面前。


    康娜张着嘴愣愣地看着他，眼中写着两个字，好——高——


    就在这时，康娜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睿智的光，及时回想起了国木田耳提面命的话。


    遇见陌生人搭话要立刻跑回武装侦探社！


    于是刚用瞬移一路赶路来到横滨，好不容易找到地图上另一个红点，却发现居然是个还没他腰高的小萝莉的五条悟，眼睁睁看着小萝莉露出怀疑和警惕的神情，然后一溜烟往一个方向跑去。


    “诶等一下，哥哥不是坏人——”


    出完外勤的国木田独步刚走到侦探社楼下，就见康娜甩着头上的绒球挂饰，气喘吁吁地向他跑来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国木田！有坏人！”


    国木田独步抬头，正好看见某个东京咒术师脸上拐卖小孩的可疑笑容。


    他额头顿时炸起一个十字，“五条先生，你追着别人家的孩子做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