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不知名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四通八达的电车从轨道上呼啸而过，面容稚嫩的少年少女穿着相同的制服说说笑笑地走在路上，街边偶尔路过叫卖的商贩，还有会派发气球的大熊玩偶。


    一派祥和之景。


    但就在下一个路口，仅仅相隔着一面铁丝网的地方。全副武装的士兵们穿着不知名国家的军装，将体型庞大的重型武器包围在中央，仔细看去，地面上甚至还残留了一些已经开始氧化发黑的血渍。和不远处平民的笑容对比，让人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割裂感。


    在这座城市的中心，视线尽头的方向伫立着一所造型奇怪又异常高大的建筑，由无数根钢筋铁骨簇拥着搭建而成，整体的建筑风格和周围的楼房格格不入。


    但这对于已经习惯了GHQ存在的人们来说早就不足为奇了，所以并没有人会对此过多注意。


    于是，那个站在街上，一动不动地盯着24区的粉发少年就显得格外显眼了。


    可奇怪的是，并没有人议论他的异状。


    “……所以这到底是哪里啊？”


    虎杖悠仁一脸懵逼。


    莫名其妙地平底摔了一觉，在一阵仿佛掉进洗衣机里的天旋地转之后，他就凭空出现在了这条街道上。


    他忽然猛地一锤掌心。


    “说起来我记得我好像碰到了那个投影画面。”虎杖悠仁恍然大悟，“所以……我是掉进了樱满集的记忆里？”


    “——那这究竟要怎样才能出去啊？！”


    他开始冲着天空大喊。


    “伏黑！钉崎——！能听见吗！”


    “五条老师——！”


    “外面有人在看吗！”


    没有任何回应。


    期间有好几个经过的路人，无视大喊大叫的他径直走过。虎杖悠仁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到突破口，却发现自己的手仿佛透明一般从他们的身体里穿过。


    五条悟当时的话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是能让人再次体验一遍过去回忆的机器’。”他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因为只是旁观者，所以只能‘体验’，不能‘改变’。”


    想通了之后，他忽然跃跃欲试了起来。


    本就是因为好奇樱满集的回忆才一不小心落了进来，没想到因祸得福地获得了vip专座。


    ……虽然感觉窥探对方的记忆不太好，但也是樱满集先一步对他的世界做出了很过分的事情！


    而且现在也容不得他不看了，总得找到出去的办法。


    既然这是樱满集的记忆，那第一件事肯定是找到他本人才对。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


    “集！”


    扎着两条辫子的女孩从他的面前跑过，红色的发绳随着动作一甩一甩。


    虎杖悠仁浑身一震，顺着她的声音看去——


    站在电车候车区的棕发少年出现在了他的视野。


    少年和他认识的樱满集拥有相同的样貌，但和对方那不可忽视的强大气场不同，这个少年的存在感相当稀薄。他倚在石柱上困顿地半眯着眼睛的样子好像和影子融为了一体，听到少女的叫声也只是敷衍地抬了抬手。


    整个一副颓废、寡言、不善交流的模样。


    ……


    你谁？？


    虎杖悠仁跟在他们身后上了车，近距离地观察了这个‘樱满集’一路。


    从他对少女的闲聊仿佛不感兴趣一般的敷衍回答，到到了学校之后自顾自地误解了同学的搭话，这样的表现综合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性格奇怪的家伙。


    但在听到坐在前桌少女的小声指责后，他的脸上又会浮现出一丝懊恼和委屈的神色。


    这么一看，他好像又只是一个有些迟钝又不善言辞的普通男孩。


    虎杖悠仁想起樱满集在黑夜之上，居高临下地操控局势，想起他似笑非笑，永远成竹在胸的稳定气场，想起他哪怕只身一人面对五条悟依旧游刃有余的姿态……


    原来那样的一个人，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居然是这个模样。


    虎杖悠仁下意识地换位联想想到了另一个在他心里极为高大的人物。


    所以，在五条老师还没有这么强的时候，或许也曾经被诅咒追着打过……吗？


    ……


    普普通通的一天校园生活一晃眼就过去了。


    这个霓虹和虎杖悠仁所处的世界相似又不同，甚至或许就可能是未来的一个分支。


    2022年，名为启示录的病毒被陨石带到了这个星球，并在7年后于东京六本木地区彻底爆发。在大批人类死亡的同时，霓虹政坛彻底崩溃，不得不接受外国的武力‘支援’，名为GHQ的部队从此接管了国内于治安相关的工作，一直延续至今。


    “六本木啊……”


    虎杖悠仁一边尾随着樱满集七拐八拐地走进了一个无人的校区，一边吸收着刚刚得知的资料。


    想到未来的无数个可能里，有一个可以算得上是糟糕的分支不禁有些咂舌。


    “就这么进去没关系吗？”


    虎杖悠仁看了一眼铁丝网上挂着的‘禁止入内’顺口提醒道。


    ‘樱满集’听不见他的话，脚下不停，向旧楼里走去，而虎杖悠仁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脚下的地面上，有几抹新鲜的血痕。


    他精神一振。


    ——来了吗？！每个故事里的反派都一定会经历的，命运的转折点？


    接下来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得过快，当抗体拖着那个受伤的红衣少女一路走出大楼的时候，虎杖悠仁恨不得亲自上阵去把人抢回来。


    “那个女孩不是你很喜欢的歌手吗！”他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趴在地上满脸挣扎的樱满集道，“你不是很强吗？用那个砰的一下从胸口抽出武器的能力去救她啊！”


    “啊不对，你现在应该还没有那个能力来着……”


    虎杖悠仁顿时泄了气，垂头丧气地蹲在了‘樱满集’的身旁。


    对方有枪，硬拼的话或许会被毫不留情的杀掉。现在的‘樱满集’可不是后来的那个大魔王，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学生而已，贸然硬抗的下场除了死没有第二个结果。


    但可能是因为见识过他无所不能的模样，所以对现在这个看见枪口会大叫着吓趴的少年，观感也就格外复杂。


    他看着樱满集陷入懊恼的自我唾弃中，然后被一旁的小机器人叫醒。到底是心中尤有一番热血，他最后决定跟随着它身上自带的地图系统，启程前往上面标记着的地点。


    ‘六本木。’


    这是虎杖悠仁第一次直面这个蒙在启示录病毒阴影下的城市。


    荒凉、混乱、毫无秩序。


    怀着拯救少女的愿望来到这里的樱满集，被高大凶恶的混混们包围，然后被重重的一拳砸得鼻血直冒。


    “可恶！”


    虎杖悠仁无能狂怒地冲着那人踢打。


    樱满集则俯身颤抖着抱紧了怀里的小机器人，后背冲外，是一个想要用身体拼命去保护的姿态。


    然后，世界忽然亮了。


    在刺目的聚光灯下出现的男人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他居高临下地站在一个废弃铁皮的顶端，脸上的表情莫名让虎杖悠仁有些似曾相识。


    等到对方行云流水地将一群数倍强壮于自己的混混击倒在地，站到棕发少年的面前时，看着相对而立的两人，一道灵光从他的脑海里闪过。


    这个名叫恙神涯的青年，和未来的樱满集很像。


    不，如果按照现在的故事发展来看，应该说，是樱满集逐渐变成了和恙神涯相似的模样。


    不过现在，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算好。


    因为在红衣少女被白服抓走时选择不作为，面对恙神涯的质问，樱满集只能用沉默相对。


    就在此时，六本木的街头炸起巨大的火光！


    有人飞奔来报告，GHQ的抗体开始在市区的街道进行无差别扫射，和恙神涯身着同款制服的人们迅速聚集在一起，而樱满集和虎杖悠仁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战争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太远了。


    名为End rave的战斗机器骤然轰碎了眼前阻挡的墙壁，也将少年的最后一丝侥幸打破。


    恙神涯作为一个组织的首领分身乏术，当他喊出‘去吧，集，这次一定要保护好！’的时候，这个一直懦弱退缩的男孩眼中，有什么东西开始轰然转变。


    这一次，当楪祈被数台机体的枪口对准时，他选择从安全的掩体后离开，然后怒吼着冲了上去！


    “上啊！冲啊——！！干得漂亮！！”


    虎杖悠仁在后面激动地为他呐喊助威。


    曾经在魔女结界里见过的双螺旋之光交织着浮现在樱满集的脚下，在他从少女的胸口拔出巨剑的那一刻，汇聚成一条蓝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突破云霄！-


    “这家伙——！”钉崎野蔷薇无语得咬牙道，“完全把这当成全息电影，彻底沉浸进去了啊。”


    亏得他们在发现虎杖悠仁掉进道具之后吓得差点心脏骤停，结果他在里面跟着敌人混得热火朝天。


    “毕竟是悠仁嘛。”


    五条悟倒是没那么担忧，跟虎杖悠仁一样，把这当成电影一般看得津津有味。


    当看到恙神涯出现的那一刻，他摇了摇手上来自联盟的道具，语气似真似假地抱怨道：“既然恙神先生和樱满集有这层渊源的话，何不早一步和联盟申请派遣，说不定就不会发生后续的这些麻烦事了。”


    收音机传来了一个略带无奈的声音。


    “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了，集变了许多，我也是。”


    “只能说，有心无力。”


    第82章


    虽然早就猜到樱满集过去的经历应该不一般，但没想到会跌宕起伏得好像一部升级流的少年漫。


    平凡高中生一夜之间获得超凡能力，徒手拔剑，手拆高达，更是莫名其妙就赢得了知名网络乐队美女主场的青睐，神秘的反抗组织首领似乎也对他有着别样的期待。


    个人英雄主义一向不被推崇，但这个年龄段的青少年哪个没有幻想过哪一天自己变成天选之子，拥有独一无二的超能力去拯救世界。


    而樱满集的经历可以说是这种愿望的具现化。


    “哦哦哦哦——冲啊！”


    宽大的会议室内忽然响起一声欢呼。


    正聚精会神看着投影里樱满集带着同学一路直闯龙潭虎穴的中原中也被冷不丁吓了一跳，飞快瞪了一眼邻座正在大呼小叫的太宰治，结果余光正好瞥见穿着咒术高专校服的几个学生也表情讪讪地放下了举了一半的手。


    另一边伏黑惠的表情也和他差不多。


    但他作为后辈不好直接说什么，就用黑黝黝的眸子充满谴责地看着自己的学长学姐们。


    熊猫被这么一看也觉得不好意思，“……咳咳，所以现在有什么办法能救悠仁出来吗？”


    其实他们一开始也是狠狠担心过一阵，但那个收音机里的人亲口断言没有危险，再加上这剧情有张有弛，又爽又虐，不知不觉就……咳咳……


    那边横滨组织的人没有这种顾虑，更是看得津津有味。


    重组后的世界失去了晓美焰和鹿目圆相关的所有痕迹，曾经被夜幕结界笼罩的[现实]扭曲成为了樱满集使用了某种道具，将横滨和东京几个组织的人与世隔绝了起来。在恙神涯告知了他们解除道具的办法之后，那些凭空消失的人们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地重新出现，那段消失的记忆也像是被自动修正了一般，没有引起任何骚动。


    考虑到投影关闭后可能会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在世界恢复之后，为了方便移动，只是将它转移到了高专内的一间有着投影幕布的会议室里。


    现在这间屋子里除了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之外，还坐着来自横滨三方组织的代表人。


    咒术界方面，五条悟去试探了一下，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结界内‘死’了一次的缘故，御三家以及参与那场战斗的高层和那些消失的平民一样，被抹去了关于这件事的印象，于是他也乐得将他们排除在外。


    但横滨的那几个人可没这么好打发。


    再加上除他之外，拥有世界重组记忆的三个人都来自横滨，虽然看起来他们和他一样选择了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他人，但对这件事情的积极程度极高，几乎是在道具解除后的半小时内就抵达了东京。


    武装侦探社来的是与谢野晶子和江户川乱步。


    Port mafia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森鸥外虽然同为知情人，但作为一个组织的首领，在混乱之后选择了留在横滨重整秩序。


    算起来，在座都是打过交道的熟人。


    听到熊猫的问题，收音机头顶的天线晃了晃，就好像是一个人在思考问题的模样。


    “因为他不是记忆的主人，所以只有关闭投影或者记忆的主人苏醒两个办法。”


    不用多说，这两个办法都不行。


    于是高专的几人老老实实地坐下继续看电影，啊不，是看樱满集的回忆。


    画面里，在举行仪式的祭坛下，樱满集回忆起了幼时和恙神涯初次相遇时的记忆，为了解放姐姐真名的灵魂并且挽救楪祈，两人选择合作对抗茎道修一郎与神识守墓者。


    樱满集的能力也获得了进一步的进化。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原因啊……”


    太宰治托着腮感叹道，“我还以为葬仪社的最终目的真的是像他们说的那样为了推翻GHQ，恢复日本主权之类的，没想到首领其实只是为了拯救自己幼时的初恋而已，把这样一个人当成信仰去追随的人还真是可怜呢。”


    会议室里沉默了半晌。


    “我无法反驳。”


    收音机里，来自联盟且不知道是哪一个时期的恙神涯如此说道。


    “无法靠着自己的力量解放真名，连感情和自己的性命都作为筹码，强行将他人绑在了这条船上。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将自己的私心掩藏在冠冕堂皇下的小人而已。”


    “但至少对于这件事，我不后悔。”


    而与此同时，樱满集记忆中的另一个恙神涯怀抱着真名，□□脆利落的一刀穿透胸膛，在爆发的光芒中被紫色的结晶体包围，下一秒就要在能量的冲击中破碎。


    故事的叙述是从樱满集的视角，于是围观的众人只感觉屏幕一黑。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当再次亮起的时候，大屏幕上猝不及防地出现了两张十分眼熟的脸。


    从咒术高专一方的角落响起了拍桌子的声音。


    夜蛾正道瞪大了墨镜下的眼睛。


    禅院真希和钉崎野蔷薇一起指着屏幕发出了‘啊！’的惊叫。


    投影里的看上去不过国中年纪的白发少年对自己给未来的观看者造成的震惊毫不知情，他抱臂站在樱满集的面前，身后就是联盟的传送黑洞。


    而另一个黑头发的少年穿着同款黑色校服，笑眯眯地对突然来到这里的樱满集和恙神涯介绍道。


    “你们好。我们来自‘异世界高校联合互助会’，简称联盟，是为了观测平行宇宙之间的误差和数据，并适当通过推动和修正来维持世界运转而存在的宇宙组织。”


    “因为监测到了你们拥有加入联盟的资质，于是管理员派遣我们前来询问你们是否有加入的意愿。”


    自称夏油杰的少年说着，停顿了一下。


    “……没想到时机不太好，只能暂时将你们的意识拉到了这个额外开辟的空间里。”


    樱满集还沉浸在震惊之中，而恙神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上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的伤口，冷静道，“那我们的身体在外面会怎么样？”


    “不用担心。这里的时间和外面的流比例大概是一比一百，只是说上几句话而已，当你们回去的时候大概只会有不到一秒的误差。”


    他提醒道，“不过话虽如此，还是快点进入正题比较好。”


    恙神涯沉默片刻，“……观测宇宙？这样的组织为什么要邀请我们加入。”


    似乎不是第一次招募新人，面对层出不穷的问题，夏油杰比起他满脸不耐烦的白发伙伴耐心好了许多，语气温和地解释道。


    “联盟里有一个不成文的筛选规则。”他说，“‘只有心怀遗憾的人才能才能忍受实现愿望之前的漫长岁月’。”


    恙神涯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了解了。”他沉声道，“但是我拒绝。”


    樱满集脱口而出，“可是不答应他们的话，一旦回到现实，你就会死的！”


    他瞪着恙神涯，眼神里流露出一分祈求。


    是他亲手捅进去的刀，本以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和朋友一同消散，但现在得知了能让其中一个存活的办法，他的感情一下子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恙神涯叹了口气。


    “我的愿望是解放真名的灵魂，而现在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也就没有为了死而复生给别的组织卖命的必要了。”


    “可是葬仪社的大家！还有祈……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呢！”


    樱满集转头对着夏油杰喊道，“——如果我同意加入你们的组织，可不可以作为替换，把涯从现实里救下来？”


    “集！”


    “啧。”


    没等夏油杰回答，白发少年终于不耐烦地从靠着的墙上直起了身。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他用手指了指对面的两人，又指了指自己，“现在不是我们在拜托你们加入，就不要异想天开地提什么条件了。”


    “你们的决定对我们不会有任何影响，不如说，能拥有这个选择的机会就赶紧谢天谢地吧。”


    恙神涯眯眼，“……什么意思。”


    五条悟懒得像夏油杰那样伪装，他言行一致，是真的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通过基地的监测，樱满真名灵魂再次复活的概率是97.34%，启示录病毒第三次爆发的概率是79.21%，你们所在世界抵达最终‘进化’的概率是85.98%。”


    “简而言之，你的计划失败了。”


    他总结道。


    每一个事件都极高的可能性，几乎已经断定了霓虹的死刑。


    也明明白白地告诉恙神涯，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不过你们也可以赌剩下的那点概率，虽然目前你们平行世界的自己都赌输了。”


    五条悟耸了耸肩。


    恙神涯咬紧了牙，而樱满集则满脸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


    “所以，恙神先生最后还是选择了加入联盟吗？”


    没等恙神涯回答，武装侦探社那边有人先一步开了口。


    “很明显没有啊！他还是选择了赌博。”江户川乱步：“不过最终结果和那个五条悟说的一样，输得很惨。”


    像恙神涯这样的心智坚定又执拗的人，不狠狠撞一次墙，亲眼看看那个血肉模糊的未来，绝不会轻易通过别人的三言两语改变自己的想法。


    第83章


    “虽然这么说有点跑题了……”


    钉崎野蔷薇举手发言。


    “但你们难道完全不好奇那两个人的事情吗？！”


    反正她可是好奇死了啊！


    坐着东京咒高的会议室角落里顿时一片赞同地点头。


    夏油杰因为身份原因没有参加这次会议，所以他们只能将充满求知欲的脸对准另一个主角五条悟。


    白发教师挑眉：“很好奇？”


    点头。


    “很想知道？”


    点头点头。


    “就不告诉你们！这可是老师的秘密~”


    接收了一堆来自学生们咬牙切齿的视线，五条悟悠哉悠哉地靠回了椅子上。


    就算是要说，现在也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他还没有自揭短处给其他组织的人看的爱好。


    虽然在座的人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早就知道了关于C-9世界发生的事情，而江户川乱步在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圈在座的人的神情之后似乎也发现了些许端倪，但也只是探索性地看了一眼屏幕里的另一个‘五条悟’，没有多说什么。


    夜蛾正道瞪了五条悟一眼，准备秋后算账。


    果然，回忆里的恙神涯拒绝了来自联盟的邀请。


    五条悟似乎对此并不意外，顺手将一直拿在手里被翻得哗啦作响的一沓资料递给了夏油杰。


    “随你，不过这次既然拒绝了，以后想反悔可不容易了。”


    他随口道，“而且本来你也不是学生吧，虽说这个规定主要是为了限定年龄，但要不是你身边正好有一个满足要求的人在，我们也不会找到你。”


    恙神涯没什么反应，但在他拒绝之后，樱满集的表情却愈发焦虑了起来。


    和一个经历过硝烟和死亡的战士不同，虽然获得了王之能力，性子也在这段时间里变得坚强主动了许多。但他战斗的出发点都是处于保护，不愿意去面对取舍，也下意识地拒绝身边的人离开。


    他纠结地在恙神涯和联盟的两人之间看了几个来回，一咬牙，“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你们的话吗？”


    怕对方生气，他说完连忙解释道：“就比如见见你们组织的其他成员？或者据点之类的地方，毕，毕竟什么宇宙组织要找我加入，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


    在座的所有观众，包括回忆里听到他这番话的三个人都能从樱满集闪烁的眼神里看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存了什么拖延时间的心思。


    恙神涯紧绷的眉眼带上了点无奈。


    意料之外的，他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可以。”


    夏油杰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微笑道。


    “不过因为你们现在只是意识状态，所以只能看，不能触碰。”


    虽然恙神涯已经不是联盟的备选成员，但因为樱满集，也被默认加入了这一场观光。


    一旁的五条悟已经自顾自地率先踏进了身后的那个黑洞，在夏油杰的示意下，另外的两人也提步跟上。


    而只有外面观看记忆的人才能看见的虎杖悠仁也满脸兴奋地跟了进去。


    “就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与谢野晶子表情诧异。


    经过晓美焰的事件之后，她将联盟的危险和神秘性在心里拉到了顶端。再加上江户川乱步并没有跟武装侦探社的社员详细讲过在横滨据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最早解除过的御坂美琴留下的好印象也已经差不多被磨没了。


    而且在这次改革派的事件中她们完全是被无辜牵连，对于联盟并不及时的救援虽然不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怨气的。


    哪怕现在事情已经算是解决了，但对这个组织的印象也变得有些妖魔化。


    结果现在，他们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了别人参观组织据点的要求，她才忽然有种这是一个成员全部都是未成年的组织的实感。


    不靠谱？随心所欲？


    好像都有一点。


    “并不是与谢野想的那样哦。”江户川乱步的脚在地上一蹬，滚动着座椅的转轮凑近了与谢野晶子。


    “虽然那个五条先生看上去的确肆意妄为、自大又不太尊重人，但同意那两人去参观基地也是经过一番考量的。”


    他虽然放低了音量，但会议室里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况且空荡的房间本就会增大回声，于是五条·肆意妄为·自大·不尊重人·悟挑了挑眉，清晰地听见了来自自己的学生们的嘲笑声。


    中原中也听到江户川乱步的话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们刚刚不是说了吗，联盟是为了观测平行宇宙而诞生的组织。还有那个概率，明显不是信口胡诌的。”太宰治懒洋洋道，“手里拿着的的那个资料看见了吗？平行世界的流速不同，想知道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对于他们来说大概只是动动手指的难度。”


    “面对一个已经被自己扒了个透明的人，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吗？”


    被抢了台词的江户川乱步鼓起了脸，但还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当初樱满集在横滨据点将他们这几个人轻而易举地算计得跟着他的剧本走，恐怕也是走了这条捷径。


    早在他们根据这个道具看到樱满集的过去之前，无数个平行世界的自己早就不知道被几双眼睛分析了个透彻了。


    江户川乱步：记仇。


    这边几个人一边嘴上说着，眼睛也分毫不离投影幕布。


    除了早就因为意外进入过一次的中原中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能直观地看到联盟基地的机会了。


    穿过入口时的黑暗只持续了一秒，再次眨眼的时候，眼前已经从那个什么也没有的小房间变成了一间宽广无比的银色大厅。


    墙壁和地板都是用不知名的材料铺就，整个房间呈圆形，四扇防空舱一样厚重的大门镶嵌在四个方向的尽头，结构外露的庞大机械手臂被固定在墙上，而每当他们走出一步，脚下踩到的地砖就会亮起，上面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实时数据。


    一股极强的未来科技感在瞬间迎面扑来。


    “哇哦——”


    会议室内，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感叹。


    “滴滴——！监测到基地入口的能量波动，初步确认为成员‘五条悟’，成员‘夏油杰’，请在三十秒内进行身份验证！”


    数个造型精致的小机器人从各个角落飞奔出来，两人熟练地将手分别按在小机器人们头顶伸出的液晶屏上。


    确认登陆之后，机器人们的眼睛就从红色变成了绿色。


    樱满集好奇地蹲下来凑近去看。


    “感觉跟Fyu-Neru(鸫做的机械宠物)有点像。”


    但就在他跟脚边的那个小机器人对视了两秒之后，那双黑曜石般的电子眼突然激烈地闪烁起了红光！


    “警告警告！监测到不知名能量波动！！危险等级A-，即将在十秒后开启攻击模式！”


    唰唰唰，墙壁上那些看似是装饰的机械手臂在瞬间重组形态，包括地上的小机器人在内，无数个激光炮齐齐对准了洞口的四人。


    五条悟这才恍然大悟般地一拍脑袋。


    “忘了前两天小叮当刚刚给机器人加强了性能。”


    夏油杰：“……我还以为悟你上报过今天的行程。”


    五条悟很大声地‘哈’了一声，“难道这次不是轮到你上报了吗！”


    两句话的功夫，倒计时已经过去了五秒，机器人眼中红光激闪，从炮筒的内部已经能隐隐看见正在飞快凝聚的光。


    樱满集后背紧紧靠着墙壁，声线微微颤抖地冲着仿佛无事发生，甚至还在拌嘴的两个人大喊：“还不快点把它们关掉！”


    “事实上，我尝试了。”


    夏油杰对着他晃了晃右手手表上投出的浮屏，“可能因为是新型防御设施，我们的权限还不足以将它关闭。”


    樱满集满脸绝望。


    在他脚下缓缓浮现出抽取虚空前的蓝色基因阵图。


    但就在他想要在倒计时归零前搏一把的时候，他的肩膀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


    樱满集愕然转头，身旁的恙神涯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


    耳边连成一片的警报声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及其容易忽略的开门声。


    “好困。”


    一个低哑的男声。


    他斜斜地靠在基地大厅的墙上，右手上和夏油杰二人款式相同的手表正亮着莹莹的光。


    小机器人身上的鲜红倒计时停在了0.79秒。


    樱满集猛地松了一口气，差点双腿发软地瘫倒在地上。


    联盟的两人似乎对这个新出现的人一点也不奇怪，五条悟随意地抬手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基地外部的防御设施够多了，找机会上报一下，把这东西拆了吧。”他抱怨道。


    来人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缓步走近。


    他穿着一身暗沉的黑色，布料在行动间的褶皱勾勒出衣服下过于纤瘦的身躯，苍白俊逸的脸上带着和年龄不符的疲惫和倦怠。


    恙神涯微微眯眼。


    那人和他的视线对上了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新成员？”


    ‘太宰治’问道。


    第84章


    太宰治挑了挑眉。


    “都看我干什么？”他表情无辜。


    众人又齐齐移开视线。


    联盟的‘太宰治’对他们来说也算是熟人了。能在樱满集反叛事件的第一时间与联盟建立联系，还要多亏他悄无声息地和原版自己调换了身份，深入敌营从内部发送信号。


    但那个‘太宰治’和樱满集记忆里的又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中原中也的表情更为复杂一些。


    他和联盟‘太宰治’接触得更多，当他不刻意模仿这个世界自己的同位体时，就像是一个顽劣又毒舌的小孩子，脸上的肌肉总是能摆出最能激起别人怒火的姿态。


    而屏幕上的又是一个新的模样。


    他看起来好像很久都没有安心地睡过一个好觉，走起路来脚步虚浮，眼下的黑眼圈因为过于白皙的皮肤明显得骇人，整个人像是被那身黑漆漆的衣服压得喘不过气，明明站在基地光亮的大厅里，却并没有给人多少温暖的感觉。


    当初在联盟基地，五条悟和太宰治在他面前的对话透露出了一部分信息，不过当时因为接收到的信息太多，所以被压在了下面。


    而现在忽然想起来了的中原中也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不用猜了，的确是两个人。”


    太宰治冷不丁地开了口。


    江户川乱步摇晃椅子的动作一顿，看着幕布的眼神定住了一秒，然后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挪回了目光。


    “诶，联盟居然可以让两个同位体同时加入吗？”


    钉崎野蔷薇脱口而出。


    “我还以为会像动画里一样，两个分身绝对不能碰面，碰面就会消失那种。”


    伏黑惠用力扯了下她的衣服，同时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而太宰治闻言装模作样地想了想。


    “虽然没听说过，但真的会消失也说不定，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去试试好了！”


    中原中也：“喂！”


    “不过照目前看来，联盟应该只会从无数个同位体中选择一个人递出橄榄枝。”


    他的语速不紧不慢，随意地揭开了笼罩在眼前的面纱。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用‘更新换代’来形容应该更准确吧！”


    他们曾经接触过的是一个，而樱满集记忆里的是另一个，算起来他们已经见过了三个完全不同的太宰治。


    夜蛾正道的脸色在恍然之后变得沉重。


    更新换代。


    ——那第一任究竟是退出了，还是……死了？


    联盟基地，相比起‘五条悟’，‘夏油杰’和‘太宰治’似乎更加熟悉一点。


    听到他的问话，‘夏油杰’点了点头。


    “嗯，是管理员的单子上新加的人，带他们参观一下基地。”


    他停顿一下，观察着‘太宰治’并不算好的脸色，“你的事情忙完了？”


    黑衣少年自顾自地在大厅中央的沙发上坐下，按了一下面前茶几上的按钮，接收到指令的小机器人马上端着咖啡递到了他的手上。


    “还差得远呢。”


    ‘太宰治’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不愧是森先生，老奸巨猾。目前还需要等待一个时机，反正时间我有很多。”


    ‘五条悟’走到他身边，顺手拿走了他的咖啡。


    “照你这么喝下去，恐怕等不到那一天就要猝死。”他嘲笑道，大大咧咧地往嘴里灌了一口。


    “咳咳——呕，好苦。”


    “……悟，离远一点，喷我身上了。”


    看着他们三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樱满集迟疑地张了张嘴，还没等说话，‘太宰治’就像忽然想起他们来一般瞥过来了一眼。


    “不是还有任务吗？我记得你们两个这个月的分数都快被扣没了吧。”


    ‘五条悟’的表情消沉了一瞬，被身旁的好友怼了一拳头。


    “走走走！”他突然起身，热情地对着樱满集两人招呼道，“要去哪里？除了总控制室不能进之外，其他的食堂休息室什么都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那就……都去看看可以吗？”


    从这个大厅就能看出，整个基地的总面积绝对不小。


    只有四扇门但并不代表只有四个房间，堪比综合性医院的‘医务室’，高级酒店一样的‘休息室’，还有宽敞明亮的食堂以及摆放着各种稀奇古贵道具的训练室……绕了一圈下来之后，会议室内的众人和樱满集的感觉一样，眼花缭乱。


    一路上偶尔也会碰上几个穿着不同校服的少年少女，大部分会好奇地看上他们一眼，打个招呼，也有几个个性极强的，理都不理就直接走开。


    同时也能看出联盟的成员并不多，或者大部分并不会长时间待在基地。


    “完全是梦想中的工作环境……”


    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声。


    其他的人虽然没说，但表情也是赞同。


    而且不仅仅只是环境好。


    毫无拼接痕迹的墙面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变成一面电子屏，以及随处可见到处清扫的小机器人，只需要在手表上按一下就回来满足你的所有需求，虽然达不到衣开伸手饭来张口的程度，但也已经将未来科技在生活中利用到巅峰了。


    这一趟下来，哪怕依旧没有拿出什么为证明组织真实性的证据，但却不知不觉让人产生了信服的感情倾向。


    咒术高专的学生们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弹性工作时间，环境顶级，虽然好像有评分制度但看起来并不严格，同事少而且都是同龄人……”


    禅院真希总结道。


    “感觉是比咒术师这样一眼就能看到未来的狗屎职业强上一百倍的就业方向。”


    其他人赞同地点头。


    钉崎野蔷薇甚至猜想道：“如果有一天联盟派人邀请我加入，估计看了这些之后，也会立马同意吧。”


    她摊摊手，“反正只需要完成那个什么管理员规定的日常任务指标，其他时间依旧可以在自己的世界做其他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屏幕上的樱满集动摇得很明显。


    “怎么样，决定了吗？”‘夏油杰’问道。


    “感觉不太真实。”他喃喃道。“这就好像是一个慈善组织。”


    ‘五条悟’看起来也是刚加入没多久，听到这话时的表情还挺有认同感。


    “本来招人也就只是为了人手足够维持运转而已，其他的都有管理员操心。”


    最后，樱满集终于放弃了戒心，在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而一直沉默不语的恙神涯，也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两个人的命运彻底走向了岔路口。


    ……


    “其实在听到五条口中的概率时，我就猜到我的死亡可能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会议室内，恙神涯如此说道。


    回到现实世界的樱满集手上多出了一块来自联盟的手表，失去了首领的葬仪社分崩离析，自觉获得了另外价值的少年迅速振作起来，带着没有被抗体发现的绫濑和鸫混入了天王州第一高校。


    霓虹的情况急转直下，GHQ更换领导人，病毒扩散的阴云日益逼近，他努力安抚着得知涯死讯之后变得愈发偏激的绫濑的情绪，当学校被人入侵时，他凭借着祈的虚空大剑，将袭击的End rave尽数击退。


    灾难和身上的担子让这个少年迅速成长了起来。


    而在GHQ将包括天王州第一高校以及周边区域划进红线的封锁区，逼迫被围墙困住的人自生自灭之后，情况愈发严峻，每况日下。在认清自己只能等死的命运之后，学生们的情绪开始逐渐暴动。


    当学生会长供奉院亚里沙被质疑，校园内的秩序即将彻底陷入混乱之前，樱满集站了出来。


    “非常无谋的行为。”


    江户川乱步点评道。


    “这个时候正是情绪最为激化的时刻，背后应该难逃那个叫难波的推动，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自己成为这里的掌权者。”


    结果临门一脚，被樱满集捷足先登了。


    这种不甘心会一直留在他的心里，无关大局和正义感，只要樱满集还站在那个位置一天，他就不会停止将他推翻的幻想。


    看到这里，在座的大多都对樱满集的印象有了些许改观。不过因为他魔王的形象实在过于深入人心，当看到他凭一己之力忍受住流言蜚语，走访说服学校内基因共呜系数较高的学生加入，来维持校园内社会的秩序时，下意识地觉得他应该是在心里谋划着什么自立为王的阴谋。


    看着他吃力不讨好地维护着和平的表象，看着他周围聚集起来的学生闪烁着的目光，看着占比更大的，拥有非战斗力虚空的普通学生开始将所有的期望都理所应当地压在他的身上……


    看着他被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同学声讨，指责他没有王的器量。


    会议室里年纪比较轻的已经开始被气得咬牙切齿了。


    ‘你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觉悟啊？！！’


    打他们的时候那么一副铁石心肠无所不能的模样，现在倒是给我雄起啊！


    第85章


    “集。”


    席地坐在曾经的据点，废弃教学楼内的樱满集转过头。


    “祭？”他连忙从地上站起来，“你怎么来了？设施重建那边的工作都结束了吗？”


    女孩点了点头，走近来到他的身边。


    “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她关切道。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低地叹了口气，“外面真是一团乱呢。”


    “！是抗体的直升机又逼近了吗？我马上去处理！”


    女孩无奈地把一个激灵从地上弹起的少年按了回去，“也不用这么急的。”


    “集已经做得很多了，至少现在，就稍微休息一会儿吧。”


    似乎是感受到了校条祭话中的关心和担忧，樱满集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坐了回去。


    两个肩并着肩仰头看着爬满青苔的墙面，从破烂不堪的木窗里透进的光将周围映成暖莹莹的颜色。


    “如果我再变强一点就好了。”少年忽然低声喃喃道。


    “像涯那样，或者像……”他将‘联盟’两个字咽了下去。


    他虽然获得了力量，但并没有与之匹配的心性，那天在联盟里遇见的人却都好像有着自己坚定不移的执着和追求，并且一直不屑于苦难地向着认定的方向前进，从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能显出他们的自信和强大。


    那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保护学校里的大家，等到危机结束了再去完成联盟的任务，或许有一天还可以再见到涯，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葬仪社的大家平安，霓虹恢复和平……


    不，后面的这些都太大了。


    这几日，抗体派出剿灭的直升机开始无差别扫射隔离区的平民，学校内储存的疫苗数量逐渐告罄，虽然并不想这样，但也只能优先提供给保护学校的那些拥有战斗系虚空的学生。


    或者，组织大家去附近的医院搜寻多余的疫苗？


    不行，现在街上太危险了，到处都是抗体的直升机，还是他自己一个人去吧。


    最近大家看着他的眼神好像也变得怪怪的，谷寻上次找他的时候拿着的资料是什么来着？下次记得问问他……


    “集。”


    头上传来了温暖的触感，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


    “没关系的，放松下来。”


    校条祭的表情温柔得好像一阵清风，抚平了樱满集脸上的焦虑，“大家都知道，集已经做得很好了。”


    “供奉院同学很感谢你能在她被质疑的时候站出来帮忙，谷寻和花音每天都在努力研究出平衡秩序的方法，飒太在后勤工作虽然有些忙碌，但也为自己能派上用场感到高兴……”


    “集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偶尔也要试着依靠一下我们嘛。”


    “可是……”我做得还不够多。


    校条祭似乎是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言，笑着做了一个打气的动作，“集只需要做自己最擅长的，用虚空去战斗，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然后，如此说着的少女，死在了下一场校内暴动中。


    ……


    校园外，硝烟弥漫的街道上。


    樱满集被以难波和数藤为首的人堵在了校园的围墙外。


    最前面的是曾经被他亲手检测出基因共鸣系数强大，一直陪伴着他战斗的战友。但更多，则是校园里那些虚空等级较低，没有战斗能力的普通学生。


    今天是疫苗不足后的第七天，越来越多的人无法及时接种，他本来打算独自一人早早出门去周边的医院里碰碰运气，没想到刚踏出校园一步，就被似乎早就埋伏好了的人堵在了门口。


    对疫苗分配的不满成了压垮校园内平静假象的最后一颗稻草。


    从无忧无虑的学生到现在整日工作，期盼政府或者同胞的救援。每日听着耳边抗体暴力清扫产生的巨响，脑中的神经看似平静，实则已经绷紧到了麻木。他们没有足以自保的虚空，只能将自身的姓名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于是愈发不能容忍最强者的失败与无能。


    是的，他们觉得樱满集作为一个领导者，是严重失格的。


    “大家，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樱满集强笑着问道。


    而因为显得无聊天天在学校里到处乱转，早早知道了难波等人的计划的虎杖悠仁，看着真的如他们所愿被煽动得来堵在樱满集的普通学生们，在旁边气得直跳脚。


    “别跟他们多说了！！领头的那几个就是罪魁祸首，他们只是为了谋夺你的地位！”


    不要因为这些家伙而失去对人的期待啊！


    虎杖悠仁似乎知道了未来的樱满集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谁都可以利用，谁都不会投入真心，把所有人的生死都捏在手里，像棋子一样逐个操控。


    这样的掌权者可能会让人害怕，但更多的却会选择臣服。


    不过现在的樱满集还远远没有达到那个高度，在守护着的同伴们的质疑下，他眼中的光忽明忽灭。


    “我们是信任樱满同学才听从了你的安排，如果不是消息泄露了出来，没有疫苗接种，你是要让我们从今天开始等死吗？！”


    “把所有战斗成员都笼络到自己的麾下，天天外出也没见做出点什么！”


    “你不是很强吗？把头顶上那些猖狂的直升机都给我打下来啊！”


    “负责战斗的和负责后勤的没有贵贱之分，没有我们，大家连水都喝不上，现在凭什么这么对我们？！”


    “无能的领导快点被推翻吧！”


    “我们要活着，要一个公平的学生会长！”


    虎杖悠仁：“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气死我了！！”


    虽然被这么一言一语针刺般的质疑感到很难受，但樱满集还是提高了嗓音喊道：“我这次出门就是为了去附近的医院搜寻疫苗，分配方面也并没有私信，我会努力让大家都活下来！”


    他一直兢兢业业地保护学校的举动也被人看在眼里，只是人在面对生死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选择自己。听到樱满集这么说，很大一部分表情激愤的学生都迟疑了下来。


    为首的难波三人暗自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而这个时候，在附近执勤的校条祭以及魂馆飒太也闻声赶来。


    听到事情的原委之后，魂馆飒太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同样也是虚空等级偏弱的普通人，对这些暴动的人多少有点感同身受，但他还是选择站在好友的旁边。


    “大家冷静一点！我们在学校里安全地各司其职不是很好吗！其他的相信集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


    “这么多天下来，他的努力大家不是都看见了吗？！”


    眼见形势逐渐逆转，难波大秀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本来我是不想挑明了说的。”他满脸为难，“因为樱满同学的确很强大，所以我就一直听之任之，但现在大家也都看到了。”


    “樱满集，他并不适合成为一个领导者。”


    “他没有我们，依旧可以靠着自己的能力轻松地活着，而被他的怀柔政策养废，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在失去了他之后会面临什么，还需要我详细列举出来吗？！”


    “我们需要的不是一味的安抚，而是锻炼，是变强，是公平！”


    听着耳边学生们连声赞同地应和，魂馆飒太的表情僵硬了起来，“喂喂——你们在想什么啊！我们这样的上战场不是去找死吗？而且集才不会抛弃我们！”


    数藤隆臣道：“不是还有我们这些战斗人员在吗，只是让大家尝试着直面战场而已，而且附近巡逻的抗体只有零星几个，绝对可以保证大家的安全！”


    “那么，想要报名的就举手！”


    “大家都想派上用场吧，不仅仅只是在无穷无尽的后勤工作中浪费时间，而是为这个集体做出真正的贡献。”


    但只有听过了他们的计划的虎杖悠仁知道，这三个人表面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早就不满这些只会浪费校内资源的没用家伙了，只是因为樱满集坚定地要一视同仁，才一直按兵不动。


    今天这次行动他们计划了很久，准备一举把樱满集从领导者的位置上拉下来的同时，清理掉一部分无用者，而剩下的没有参与‘特训’的人在听到全员阵亡的消息之后，估计会把他们这些‘有能者’供到一个更高的高度。


    他们早就厌烦樱满集无用的仁慈了。


    现在这个封闭的校园就是一个小社会，而获得了强大能力的他们，理所应当该成为这里的王！


    人群中，一半的人选择了跟上难波三人的脚步。


    被留在原地的樱满集神情迷惘，明明对方说的都是经不起推敲的胡言乱语，但这个天生温柔犹豫的少年似乎真的听进了心里，就这么愣愣地呆站了良久。


    校条祭表情担心地叫了一声：“集……”


    “不好了！！！”


    那部分没有参加训练的学生中忽然有人指着远处的天空大喊。


    “是抗体的直升机，我的天，那个方向——！”是难波等人刚刚离开的地方。


    樱满集几乎是瞬间回过神。


    “祭，去叫鸫让Fyu-Neru开车过来接我们。”


    “飒太，现在立刻组织大家返回校园，开启广播警报！”


    第86章


    战争是什么样的？


    硝烟弥漫，遍地鲜血，家破人亡，文明破败。


    出现在虎杖悠仁面前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虎杖悠仁的大脑中，沉默了许久的诅咒仿佛被他剧烈的情感波动愉悦了一般，发出尖利的笑声。


    “哈哈哈哈，真是好久都没有欣赏到这样的美景了，这就是人类啊小子——非常精彩！！”


    “……闭嘴。”


    被划分为感染区，进行隔离的人类已经被政府放弃，为了防止病毒的继续传播，隶属GHQ的清扫组织抗体驾驶着直升机不断地在这片区域的上空盘旋，进行无差别扫射，从外层开始，逐渐向着内部进发。


    幸运的是天王州第一高校的区域并非位于边缘，所以才能平安地建立起一个以樱满集为中心的秩序。


    他基因共鸣指数最高，能够抽取虚空，同时参加过葬仪社的活动，比起普通的学生来说又多了一点对战争的意识。


    他本该是最合适的领导者。


    但包括他本人在内，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大家——！”


    被小机器人操控着的装甲车飞驰而来，因为速度过快，刹车时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还没停稳，车门就被猛地推开，棕发的少年从里面冲了下来。


    “喂喂！很危险的啊！”


    他顾不得从Fyu-Neru里传来的鸫的抱怨声，飞快地寻找着刚刚离开的学生们的踪迹。


    从偌大废弃街区的某个方向忽然传来了惊恐的叫声。


    “在那边！”


    “祈，祭麻烦你们守在这边帮忙接应。”


    “好的！”


    校条祭听话地点了点头，而旁边的楪祈在樱满集要转身离开时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一起去。”


    ……


    钉崎野蔷薇看着画面里抓着红色缎带的女孩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露出些许落寞的神色，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邪火，用力地捶了一下桌面。


    “都是很棒的女孩子呢，两个都是。”熊猫感慨道，“青梅竹马和天降，不愧是世界十大难选问题之一。”


    伏黑惠吐槽：“不，这完全是你自创的吧。”


    “我主要生气的是那个家伙摇摆不定的态度！”钉崎野蔷薇暴躁道，“明明更喜欢身边的那个叫楪祈的女孩，为什么不和校条说清楚！”


    “……我猜他自己大概也没有发现？”熊猫拄着脸推测道，“青春期就是很迟钝的嘛，而且他现在应该也不是能考虑那个的时候。”


    前有GHQ追击，后有校内学生内讧，樱满集的脑子里根本没有能安放暧昧的地方。


    “快点把那群闹事的家伙解决吧……”


    而莫名对之前的场景有很强既视感的中原中也却没有他们那么乐观。


    太宰治瞥了一眼他的脸色，勾起一个玩味的笑：“是不是觉得很眼熟啊，中也？”


    “什么？”


    “被自己的保护者反对，仇视，最后背叛。”他的右手五指并拢向上缓缓抬高，然后仿若烟花爆炸一般猛地张开。“看到有人正一脚踏进自己曾经踏过的深渊，感觉如何？”


    中原中也的脸上露出隐忍的表情。


    “太宰，不要在这个时候尝试激怒我。”


    “诶——人家明明只是在说实话而已~”太宰治顽劣道，“毕竟对方可是敌人，希望脑容量低微的中也不要因为经历相似这种理由对他产生什么不应该存在的同情。”


    “……不需要你提醒。”


    听到两人的对话，五条悟感兴趣道：“哦？太宰君是觉得樱满集会在这次内讧里失败，被夺权吗？”


    “这不是一看就知道了嘛！”


    记忆的画面里，刚刚离开的学生团体被GHQ的直升机发现，本就是为了处理掉无用之人的难波和数藤并没有按照自己承诺的那样保护他们，而是装作惊慌的样子混迹在慌不择路的人群里，将水搅得更浑。


    聚集得相对密集的地方已经有几个人被扫射的飞弹打中，痛苦的嚎叫声让场面更加混乱。


    樱满集就在这个时候宛如救世主一般赶到了，他见状连忙招呼着同学们躲到一架废弃的石桥下。


    “是樱满同学！！救命！！”


    “快把那些直升机打掉啊啊啊啊——它们又要来了！”


    “好疼，好疼啊啊啊啊，我要死了要死了！！”


    被人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死死抓住肩膀，樱满集忍不住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旁边的楪祈正举着枪警惕着天空中的敌人，见此情况的一瞬间，就像是鬼上身了一般，整个人的眼神瞬间改变。


    ‘她’看着那个整个上半身因为恐惧都伏在了少年的身上，紧紧贴着樱满集的女性同学，唇角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被粉发遮住的眉眼露出了极为可怕的扭曲神情。


    “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的集！！”


    砰——！


    这次并不是从头顶响起的枪声。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到了脸上，挂在身上的人在一瞬间变得绵软，然后缓缓顺着他的身体滑倒在了地上。


    少年的瞳孔在微微发抖。


    “……祈？”


    楪祈眼神迷茫，她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还在微微散发着烟气的枪口。


    打破这一场面的是一声拼尽全力的嘶吼。


    “杀人了啊啊啊啊——！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和樱满集是一伙的！他们要把我们全部杀掉！！”


    本就陷入恐慌中的人们根本就禁不起挑拨，更何况刚刚的枪声大家都很听得很清晰，女同学的额头中弹的尸体还倒在樱满集的脚边，好像预示着下一个和他求助的人的下场。


    面对着来自自己同学们惊恐，惧怕的眼神，樱满集慌乱地试图解释，“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祈她……”


    他顿住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集？”


    看到楪祈不知所措的脸，他下意识地躲过了她伸出来的手。


    女孩的眸子里的光暗淡了下来。


    头顶的直升机因为石桥作为掩体而失去了视野，开始进行集中攻击，破败的桥体本就不够牢固，大块的碎石打破了下面僵持的局面。


    借着周围被机枪打出的烟尘，学生们开始飞快向着学校的方向逃命。


    樱满集他们开过来的车就停在那个方向。


    校条祭并不知道在不远处发生的血腥事件。虽然她的基因共鸣指数很高，但虚空是后勤专用的辅助系——能够修复和治愈的绷带，她也一向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于是安静地躲在装甲车和废弃楼墙的间隙里，等着樱满集回来。


    远处的小黑点逐渐变得清晰，校条祭露出惊喜的笑容，小心地看了看天上没有直升机的踪影，连忙冲着狂奔而来的学生们挥了挥手。


    但她的动作随着对方的逼近，缓缓迟疑了下来。


    “怎么伤成这样！”她手中的绷带泛起了蓝光，漂浮将那个满手是血紧捂住腹部的同学层层裹住，不过一分钟左右，那个被流弹穿透的伤口就好像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被修复如初。


    本来以为自己在劫难逃的少年这才大喘了一口气，虚弱地瘫坐在了地上。


    他只是第一个，之后越来越多的伤者从远处抵达，校条祭一个一个地帮他们治疗好身上的伤口，不时回头看向他们过来的方向。


    “集和祈小姐呢？”校条祭忍不住问道，“他们没有跟你们会和吗？”


    原本闹哄哄的聚集地突然静默了下来。


    有一个刚刚被治疗好的女孩面露难色地想要说些什么，被身边的男生拉了一下就闭上了嘴。


    校条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笑着问道：“大家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你和他们也是一伙的吗？”有人问。


    “集吗？”祭感觉到了周围人目光中包含的排斥，她慢慢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轻声道：“大家不都是同伴吗？”


    “我们跟他才不是同伴！”


    “之前一直就感觉很奇怪了，那个可是樱满啊，那个普普通通，什么都不擅长的还有点阴森的家伙，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变成这样！”


    一个男生咬牙切齿地指着校条祭冲着身后的同学们大吼，“而且他们还杀了人！怪不得樱满集一直阻止我们寻找电视里说的那个恐怖组织葬仪社的成员，说不定他自己，还有他身边的朋友就是罪魁祸首！”


    “就是他把我们这里变成了感染区，现在还装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来欺骗我们！”


    校条祭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大家冷静一点，集不是那样的人……”


    她的辩解只说出了几个字，就被淹没在了突如其来的爆炸声中。


    烟尘只能阻挡住驾驶员一时，沿着他们逃跑的踪迹，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找到了装甲车所在的地方。


    “抗体又来了，快逃啊！！！”


    有人惊慌失措地打开装甲车的车门把自己往里面塞，有人躲在坍塌房屋最深处的石头下瑟瑟发抖地祈祷，而有人看着正向Fyu-Neru呼叫支援，并试图修复附近一辆废弃轿车的校条祭，眼睛里露出了凶光。


    治愈系的虚空的确稀有，可她却是坚定不移的樱满一派，那便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


    当樱满集赶到时，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女孩头上的红色蝴蝶结还是鲜亮的，她的表情带着些许迷茫和惊讶，手里挥舞着的绷带失去目标地落在了地上，骤然失去重心的身体从遮盖视线的墙体下跌了出来，整个人暴露在直升机安置的枪口下。


    “祭！”


    全力冲刺之下，樱满集险之又险地将校条祭扑倒护在身下，弹痕在他们身侧连成一串，蹦起的碎石划在少年的身体上让他泻出几声痛呼。


    身上擦出的伤口在缓缓地渗出血来，‘总算赶上了’的庆幸让他忽视了这一点点疼痛。等到一轮射击过后，趁着对方换弹的时机，他连忙爬起准备扶着校条祭躲进建筑物里。


    他忽然觉得手下的触感不对劲。


    不是温暖的少女肌肤，而是更加冰冷，坚硬，透着无声寒意的东西。


    ——在两人倒下的不远处，长长的虚空绷带被流弹从中央击断，上面的蓝光似乎象征着女孩的生命，飞速逸散在了空气中。


    樱满集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颤抖了一下，慢慢地低下头。


    紫色的羽毛状结晶从女孩的双腿迅速蔓延到整个半身，尖锐的棱角刺得他肌肤接触的地方隐隐发痛。


    “……祭？”


    校条祭的脸色飞快的灰败了下来，但她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努力地对眼眶通红的伙伴露出一个笑容。


    “不要，哭。”


    她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最后触碰一下少年的脸颊。


    “集，是，最棒的国王……”


    晶体覆盖在了她的脸上，那只手变成了比石头更恐怖的形态，失去力量地砸在了地面上，碎成满地尘埃。


    樱满集嘴唇发抖，他不敢置信地抱紧了怀里的‘人’，但是下一刻，那些美丽的紫水晶就在他的力道下纷纷崩裂，变成荧光在风中飘散，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


    “不，不要！祭！！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87章


    鸦雀无声。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可能会发生类似的状况，但看见一个穷凶极恶的人死亡和一个称得上温柔善良，一直尽自己所能地帮助别人，满心满眼都是美好的未成年少女死亡的感觉必然是不一样的。


    刚刚还在因为樱满集的‘渣男’行迹为校条祭不公的钉崎野蔷薇更是在沉默良久过后，差点一巴掌把桌子拍烂。


    太不公平了。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死的会是她呢？


    是因为她引狼入室帮这群人治疗吗？还是因为没有早点发现虚空的破碎会直接导致宿主的死亡？又或者是因为楪祈的莫名开枪？


    樱满集维持着这个半跪着虚虚环抱的姿势僵在原地。


    或者再追溯得深远一点，是不是因为，他自己不自量力地想要以一人之力拯救整所学校的学生，连带着把身边的朋友们都牵连了进来。


    因为他狂妄自大，自以为获得了能够有话语权的能力，却没有平息众人的心性，好像尽了全力，却任由事态发展成这样。


    ……祭是因他而死的。


    他低着头，缓缓站了起来，表情被掩藏在发丝的阴影下，整个人的氛围都变得阴暗了起来。


    但樱满集脾气好似乎是成为一个既定事实了一般，只有零星几个人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而更多的却将注意力放在了‘虚空被毁人也会同时死亡’这个事实上，吵吵嚷嚷地闹腾了起来。


    “所以，我们其实一直在拿着自己的性命做武器战斗？！”


    “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应该一开始就说清楚吗！”


    “好危险！！稍微一不留神就会死吧！”


    “……喂，稍微少说两句吧。”眼见樱满集垂下的手握紧成拳，男生忍不住拉扯了下身边不依不饶的朋友，小声提醒道。


    “东井你怎么了，我们才是占理的那一方吧！”


    同伴理直气壮地甩开他的手，正准备和周围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继续声讨的时候，樱满集忽然动了。


    哈，是终于认识到了群众的重要性，要来向他们陪着笑脸解释，再小心地护送他们回学校吗？


    同学志得意满地想。


    将强者掌握在手心里的感觉让人上瘾，就在他以为事情会像从前的每一次那样发展时，视线中的那个棕发少年却毫不犹豫地在原地转身，然后向着停在路上的装甲车走去。


    “？？”


    “喂，等下！樱满！你就不说点什么吗？”


    “好不负责……”


    身后的叫喊声没能阻挡樱满集的步伐一秒，他无视了这些人的存在，几步上了车关上门。


    这下，那些人才终于慌了。


    “不是吧，你就准备把我们扔在这里吗！！！”


    “他，是准备回去搬救兵吗？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应该也可以保护好我们吧！”


    但剩下的战斗人员都留在学校里防御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空袭，除了樱满集因为自身实力强大所以可以随时流动之外，就只有难波、数藤他们……


    难波、数藤？


    同学猛地回头在人群里搜索着，却无论如何极力瞪大眼睛也没能找到那两个身影，他看着看着身后这些和他自己一样毫无战斗能力的同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额头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和一开始试图阻止自己继续说下去的东井对视了一眼，对方对他露出一个‘你终于发现了’的苦笑。


    有人见樱满集真的要走，想冲到装甲车旁边一起上车，结果刚从掩体下露出半个身体，迎面而来的就是直升机一阵毫不留情的扫射。


    他们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在炮火中渐渐远去，然后目瞪口呆地面面相觑。


    没人会救他们了。


    刚刚热血上涌的人们看着远处逐渐接近的好几家直升机，全身僵冷地坐倒在了地上。


    他们亲手逼走了自己的王。


    ……


    虎杖悠仁坐在车上。


    车内的气氛十分冷凝，来的时候的是三个人，离开的时候变成了两个人。


    一向活泼的鸫也沉默着没有说话，樱满集静静看着窗外，而楪祈则愣愣地盯着自己平摊在膝盖上的双手。


    “就这么走了没关系吗？”虎杖悠仁想，“把他们留在那里，有没有自保能力，肯定必死无疑吧。”


    两面宿傩笑了一声，“我倒是有点欣赏这个小鬼了。”


    虎杖悠仁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梗住了他的喉咙，明明有话想说，但又说不出来。


    ‘如果遇到这样情况的是我……’


    ‘伏黑和钉崎在救下被诅咒伤害的人之后，却反而被人出卖而死？’


    他攥紧了拳。


    至今为止，他所面对的敌人都是诅咒，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动手将他们祓除。而当将站在对立面的角色换成人类，他发现，似乎无论怎么选择都不像是正确答案。


    他坐在颠簸的车上，看着樱满集青筋鼓动的侧颈忽然觉得脸上发烫。


    对自己，对他所有肆无忌惮地窥视，未知全貌的批判。


    ……


    回校之后，樱满集宣布了至今未归的那部分学生的死亡，让学校内剩下的人全部到操场上集合，紧接着，他将躲在宿舍里的难波三人抓了出来，扔到了操场中央的平台上。


    哪怕他再迟钝，在发现最开始高喊着要保护非战斗成员的人却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早早就遛得没了踪影，也应该发现不对了。


    祭的死像是点开了他的穴道，让他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人的生命是有价值的。


    有的是耀眼又需要精心呵护的宝石。而有的，是只要靠近就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着的臭气的垃圾。


    没人会把宝石和垃圾放到同一个天秤上进行衡量，垃圾就要区别对待。


    “今天在这里，我需要向大家宣布一些事情。”


    台下闹哄哄的人群随着樱满集的开口慢慢安静了下来，他无视了那几道熟悉又差异的目光，继续说道。


    “想必大家都已经听说了，今早有一部分非战斗人员无视我的驻守命令走出校园，至今未归。”


    ——如果是涯，这种时候应该怎么说才会让大家信服？


    ——如果是那三个人，此时会用什么样的表情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樱满集看似放松地垂落在身侧的掌心已经飞快地渗出汗来。


    “我对此深表遗憾，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发生，必须严惩肇事者。”


    他伸手指了指没有了虚空，被背靠背捆绑着坐在平台中央的三人。


    “难波大秀、数藤隆臣、宝田律。”樱满集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三个名字，台下此时已经是一片喧哗。


    “私下勾结在校内散播留言，鼓动人心，不满于自己现在的位置，意图清除掉所有非战斗虚空者再控制舆论，让自己坐上领导层的位置。”


    “罪无可恕。”


    他每念一条罪状就将记录着的纸张撕掉一片，念到最后，只剩下纷纷乱乱的碎片，被风一吹就飘落到了下面的人群中。


    “唔唔唔唔——！唔！！”


    被堵住嘴的三人眼睛瞪得通红，拼劲全力想挣脱束缚，却只能感觉绳子越缠越紧。


    当樱满集扔掉手里的碎纸，将视线转向他们的时候，那眼神里包含着的东西让难波大秀浑身忍不住的颤抖。


    ‘他究竟是为什么会觉得樱满好欺负的？？’


    ‘这家伙就是个恶魔！！’


    他摇头的力道似乎要把脑袋甩掉一般，脚下小碎步地努力将自己往远离他的方向挪动。


    “今天把大家叫到这里来，除了揭露这三人的真实面目，不让大家被继续蒙蔽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樱满集露出一个笑容，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为了防止这类的事情再次发生，可能需要采取一些措施。”


    “谷寻。”


    忽然被叫到名字的寒川谷寻愣了一下，在台下举起了手。


    “有什么事吗，集？”


    “麻烦带着几个同学，将他们三个请离校园吧。”樱满集轻描淡写道，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在GHQ的直升机不停巡逻的现在，将三个毫无抵抗能力的人扔出保护圈会面对什么一般。


    寒川谷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满心震撼地和樱满集对视了片刻，从那双有些陌生的眼睛里读到了一丝催促。


    他是真的要将难波三个人驱逐出学校自生自灭。


    寒川谷寻忍不住上前一步，“集，你没事吧……”他理解校条的死让他很痛苦自责，但这样猝不及防的改变让人不禁有些胆寒。


    樱满集脸上的笑意变浅了些，语气冰冷。


    “谷寻，你是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寒川谷寻抿着唇，拽了拽身旁同样在发愣的魂馆飒太，走上台将被绑着的三人放在早就准备好的仓库推车上，一起推着向着校门的方向走去，人群默不作声地为他们让开一条路。


    有人对上了难波他们充满祈求的目光，在樱满集的威压下，触电般地移开了视线。


    哪怕寒川谷寻特意放慢了脚步，在走出防御圈前也没能听见樱满集的制止声。


    “那么，背叛者和挑拨者的惩罚就是这样了，之后一旦发现，就等同处理。”


    樱满集拍了拍手拉回了大家的注意力。


    虽然他现在还很稚嫩，在‘本尊’的对比下，模仿的痕迹也有些明显，但已经有了之后那个大魔王的影子。


    “所以刚才那个笑果然是在模仿‘太宰君’吗？”五条悟道。


    太宰治露出了反胃的表情，“我才没有笑得那么恶心，这么说那个威胁的表情和五条先生更像。”


    “看来樱满君还是很有表演天赋的，唬住这群没经历过什么的学生还真是轻轻松松。”


    “不过这改变还真是大啊……”


    他看着屏幕里，站在台上发布着演说的棕发少年感叹道，“完全是脱胎换骨的水平了，估计是一直绷紧着的弦忽然断了吧。”


    伏黑惠听着樱满集发布的校内新制度，面色复杂。


    “将除了亲信以外的人都排除出管理层，余下的按照虚空等级的高低分配任务，用劳动获取被保护的权力……”


    这样的制度，冷冰冰地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用‘活着’一个目标将所有人凝结在一起，所有权力汇集于一人之身。


    ——但人类这种生物，可不仅仅是单纯地活着就会满足的啊。


    除了让作为首领的人所承受的压力更大之外，也将金字塔下面的人利用到了极致，每往下一层受到的压迫和歧视便更多，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石头镇住他们的心，暴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今天的当众‘处刑’就是一个警钟。


    看，不听话就会被排除出这个集体，而排除出这个集体就要死。


    “简单粗暴的阳谋。”五条悟评价道，甚至语气还带着点欣赏。


    能代入樱满集遭遇的不仅仅只有中原中也，五条悟也下意识将他被背叛的剧情套到了自己的好友，夏油杰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上。咒术师的心理本就有些扭曲，看着樱满集这么干脆利落地将制造阴谋的人解决，他的心中居然还有点暗爽。


    接下来的记忆，几乎是樱满集的个人秀。


    因为校条祭的死亡，他禁止身边的朋友上战场，哪怕是下属多次对此反应不公也并不理会，将自己剩下的几个好友好好地保护在校园的内部。


    而他一改曾经以防守为主的战略，握着楪祈的虚空大剑将GHQ的所有武装全部击溃，甚至在他们派出了End rave之后依旧无功而返。


    这下更没有人敢质疑王的权威。


    除了一个人。


    第88章


    事情的后续发展和会议室众人推测得所差无几。


    当樱满集带领着战斗人员摧毁End rave的控制中枢——东京塔的下一秒，所有人的武器同时调转了方向。


    暴政不能长久，在政权建立之初，被推翻就成了必然。


    “集！”祈惊慌喊道。


    “不许动！”


    咔哒。


    清晰的上膛声音从祈的背后传来，两名身形高大的男生钳着少女的胳膊将她钉在原地。


    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樱满集面对着下属们敌视的目光和手中蓄势待发的虚空，几乎是瞬间就不可置信地怒吼出声：“你们怎么敢——？！”


    “忘了是谁从始至终一直在保护你们？！又是谁赋予了你们战斗的能力，带你们逃出东京？！！”


    站在第一排直面质问的人咽了咽口水，脸上升起一丝惧意，握紧了手中的虚空才勉强止住了自己后退的步伐。


    “明明……”一旦开了口，接下来的话就顺畅多了。“明明，都是樱满的错！！”


    男生瞪着眼睛，撕扯着嗓子喊道。


    “只把我们当成是逃出东京计划里一颗好用的棋子，不要说得好像自己是救世主一样，笑死人了！！”


    “你凭什么站在制高点对着我们发号施令？自己却利用身份让你的那几个朋友不用工作也不用上战场。”


    “我们每天都重复巡逻、战斗、巡逻、战斗……为什么这几个根本排不上用场的废物可以舒舒服服地待在基地里什么也不用做啊！”


    这个事情其实寒川谷寻也和樱满集提过很多次了，他并不想对方做下这么明显落人口实的事情，但樱满集就是坚定地禁止他们出现在正面战场上。几人只能像从前社团聚会一样，天天待在屋子里帮他分析局势和接下来的动作。


    被用枪推搡着走出来的魂馆飒太听到男生的话，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喂，你说谁什么都不做呢啊！”鸫气得跳起来大声理论，被身后的人拽着绑住手的绳子压制了下来。


    “闭嘴，老实点！”


    樱满集的样子像是马上就要冲过来，但碍于几人背后的枪，只能咬牙站在原地。


    “所有的事情都与他们无关，我不会攻击你们，快把人放开！”


    两人身边同样被枪抵着的寒川谷寻露出一个苦笑。


    魂馆飒太、鸫还有草间花音的虚空都无法用于战斗，所以只是用平时跟他们关系好一点的同学设计引诱，很轻易地就被带出了安全区制服。而虽然他的虚空偏战斗型，但因为平常没有战斗的需要于是并没有取出来，在被用武器威胁之后只能受制于人，被用来作为胁迫樱满集的筹码。


    在这个刚刚进行完一场战斗的废弃街区里，被斩断铁皮露出链接电脉的End rave还闪着火花倒在地上，站在包围圈中央的樱满集的血迅速凉了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是涯的话，如果是涯……’


    他扼住自己的手腕强行止住指尖的颤抖，大脑内各种念头纠结成一团乱麻。


    在这样的情况下，忽然有一个声音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那是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原本围住樱满集的学生像是摩西分海一般为来人让开了道路。


    樱满集瞪大了眼睛。


    “……涯？”


    太宰治吹了一声口哨。


    “这个新造型不错。”


    白发白衣，和从前金发时任由发丝搭在肩头上露出整张脸的傲慢不同，复活后再一次露面的恙神涯整个人变得更加沉寂了下来，像是在酝酿着什么黑暗的东西，惨白的发丝瀑布般垂下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另一只已经结晶化的眼睛在头发后若隐若现。


    中原中也惊讶道：“怎么回事，他没死？”


    不过就算没死，看起来状况也不太好。


    恙神涯：“不，在被集用剑贯穿的时候确实死了，只是又被复活了。”


    太宰治敲着桌子的手指一顿。


    “复活？”他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你们那里的科技已经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了吗？”


    恙神涯：“如果要全部解释清楚的话会很麻烦，所以还是不说了。”


    太宰治切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


    画面里，恙神涯毫不留情地斩断樱满集手臂，喷涌的血将那个还沉浸在好友失而复得喜悦中的少年彻底染红。


    而在他身后护卫的，正是刚刚被这群学生们击败的，属于GHQ的机甲。


    在那象征着王之力的基因链条捆绑在恙神涯的手上之后，领头的几个学生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一边瞄着倒在巨坑里痛苦哀嚎的前领导者，一边对着眼前的上位者讨好道：“我们已经完成了您的嘱托，既然如此，您是不是……也该履行诺言了？”


    恙神涯的眼睛一直锁定着匍匐在地的樱满集，“接下来，会有人带你们去避难所。”


    学生们顿时兴高采烈，“谢谢恙神先生！”


    服从樱满集只能为他冲锋陷阵，但如果服从恙神涯，已经掌握GHQ的他能够让他们真正安全！


    这样的选择对于这样一群莫名经受苦难的高中生来说，实在太简单了。


    至于被背叛的樱满集，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天空中忽然响起了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地面上的学生们和恙神涯一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喂，快起来啊！”虎杖悠仁在樱满集的耳边大喊，“趁着那个人没有注意到这边，快点跑啊！”


    但樱满集就像是心如死灰一般，将自己断掉的右手抱在胸前愣愣地趴在地上。


    虎杖悠仁试图搬起他的手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只能急的在原地跺脚，这个时候，另一只属于少女的手将樱满集扶了起来。


    “哦哦哦干得漂亮祈小姐！快把樱满带走！”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天上的直升机已经近到能看清机身上标志的程度，然后那却是完全陌生的文字。


    来自他国的战斗机在空中打开了机体下方的舱门，数枚大规模杀伤性的导弹被释放，向着人群中俯冲而来！


    拥有强大的防御类型虚空的只有供奉院亚里沙一人，而她也因此长期驻守在校园基地总部内，并没有参与这次的突围。


    剩下的人里……


    恙神涯的目光从寒川谷寻的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对准了学生里那几个拥有战斗虚空的领头人。


    “快解决掉他们恙神先生！您一定有办法的吧！”


    这些话和他们当初向樱满集求救的时候仅仅只是替换了下主语，何其讽刺。


    “这几个人未免太乐观了吧。”禅院真希道，“到现在还没看出来——那个白头发的家伙根本没打算管他们吗？”


    那双眼睛里面，根本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就像是他们经常面对的那些诅咒的集合体，只剩下自己所求的执念。


    “原来如此。”江户川乱步忽然开口道。


    恙神涯复活透露出的讯息已经足够他推断出他这番看似反派的举动的缘由。


    当时同时被樱满集的虚空大剑贯穿的一共有两个人，恙神涯复活后的阵营改变也无声地透露出完成这一项神迹的组织名字，而对于那个组织——GHQ来说，应该是另一个被称为‘夏娃’的病毒之母，名为樱满真名的女孩子才更加重要才对。


    所以樱满真名一定也没有被解放。


    再联想到作为克隆人的楪祈最近频频宛如鬼上身一般的反常行为，答案已经很清晰了。


    “樱满君，真是让人忍不住觉得可怜呢。”同样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的太宰治不禁感叹一声。


    承受了上一辈灾难的延续，流着相同血脉的姐姐变成怪物，自己失忆，被保护的人背叛，被童年好友两次利用，身边的人因为自己而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恙神涯果然没有阻止导弹势头的意思，他利用进阶的虚空之力隔空抽取出身边几个学生的虚空，融合到一起组成了一个发射台一样的武器，直接一枪射穿了直升机的驾驶室。


    但同时导弹也落了下来。


    毫无悬念地，除了被祈带走的樱满集，以及被GHQ派来的武装机甲牢牢保护的恙神涯外，几乎全灭。


    无论是樱满集的敌人还是朋友，都变成了地上洗刷不掉的血迹。


    ……


    “做得太过了。”


    与谢野晶子听到江户川乱步的声音时才回过神，她松开拳头，指甲已经在她的掌心里抠出了几个深深的月牙。


    “我知道你是想要用自己逼迫他快速成长，但是做得太过了。”江户川乱步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


    身边的朋友亲人几乎全灭，将一个人逼到这个份上，如何还能劝他从善？


    恙神涯没说话，或者说，默认了。


    江户川乱步毫不留情地一语点出恙神涯的结局。“想要以毒攻毒地斩断樱满真名再次复活的机会，结果引导着另一个人彻底陷入了这个轮回。”


    在一旁安静听着的伏黑惠突然想到一句话。


    ‘屠龙的勇士，终将变成恶龙。’


    曾经那个有着温柔笑容的少年，终究是消失在了时间的缝隙中。


    第89章


    少年漫的主角应该是怎样的？


    平凡开局、路遇贵人、艰难升级、饱受苦难……最后成为一个勇者。


    在漫画的世界里，集全部真善美于一身的主角无论遭遇了什么，都不会动摇他向善的心。哪怕亲人朋友都因为对方而死，在最后大战的时候也会手下留情，不伤及性命，从而衬托出和睚眦必报的反派的区别。


    可能走向光明结局的路上有偏离过道路，但最终也一定会放下一切，选择牺牲和成全。


    “所以说，樱满现在主角失格了啊。”


    彻底把别人的记忆当成热血动漫来看的太宰治如此说道。


    身边几乎所有的朋友都因为自己而死，哪怕被楪祈救走，他也没能重新振作起来。恙神涯为了复活樱满真名，派出的人在周边区域展开地毯式搜索，而发现了这一点之后，祈将樱满集藏在了一栋不显眼的废弃仓库中，义无反顾地牺牲自己，引开敌人，然而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恙神涯抓获。


    这次，樱满集彻底变成一个人了。


    已经不再流血的断臂被包裹在风衣的袖子里，他平躺在水泥地面上，眼睛好像蒙着一层灰，无神地看着破旧的天花板。


    虎杖悠仁坐在他旁边，虽然知道他听不见，但还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祈小姐已经离开了将近一天的时间了，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不能一直这样待在这里，早晚会被发现的。”


    “在剩下的食物吃完之前一定要振作起来啊樱满，最大的BOSS还没打完呢，还有留在学校里的供奉院小姐和绫濑小姐，她们都在等着你呢啊！”


    樱满集的手指动了动。


    “虽然我也知道这么说有点强人所难，但是……”虎杖悠仁的声音猛地停住，原本瘫倒在他身旁的棕发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慢慢地爬了起来。


    “哦哦哦！干得漂亮樱满！就这样一鼓作气转换到安全的地方吧！”


    樱满集走得很慢，风衣内部粗糙的面料随着步子不停摩擦着手臂上的断口，尖锐的疼痛激出的冷汗顺着额角滑进眼睛里，让他像要哭泣一般眼眶发红，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比刚刚躺在地上的时候精神了许多。


    ‘对……祈和绫濑，还有供奉院小姐，她们都还活着……’


    ‘我得回到她们的身边才行……’


    背靠在墙上，顺着墙壁的缝隙观察了下街上的情况，确定没有前来追捕的人的影子之后，才深吸一口气放轻脚步向着学校的方向狂奔。


    忽然，身后的不远处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咕噜咕噜——


    樱满集仿佛有所感觉地回过头，就在他停下脚步后，一枚玻璃管沿着地面缓缓地滚到了他的鞋尖前。


    “这是……”樱满集瞪大眼睛，“虚空基因组？”


    试管内细长的封存条内，亮红色的液体在黑暗中散发出荧荧的光亮，基因般环状的物质在试管的内壁将它紧紧包裹起来——是这世界上仅存的三个虚空基因组之一，也是剩下的最后一个。


    他的手指颤抖了一下，还是将它握在了手里。而当他拿起的时候，才发现试管的外壁上沾着几滴暗红色，已经凝固大半的液体。


    “这是，什么……？”


    “——是王诞生之路上的阻碍！”


    穿着抗体制服，一头紫发的男人从坍塌的墙体后走了出来，对着愣住的樱满集露出了宛如狂信徒一般的笑容。


    他用仿佛要拥抱什么的姿势大张开手臂，语气夸张地咏叹道：“多亏了樱满博士的‘倾情相助’，不然我还要费一番功夫去寻找最后一管虚空基因组，虽然为了从那个瘸腿的疯女人手里拿到东西耽误了一点时间，不过现在也不晚。”


    ‘他在说什么……’


    ‘樱满博士……妈妈？’


    樱满集内心的声音就像旁白一样传进虎杖悠仁的大脑里。


    那声音迷茫极了，还带着一点自欺欺人的颤抖。


    “所有碍事的家伙都已经被清除，无人能够阻挡您的脚步。”


    嘘界昂着通红的脸，左眼里的机械轮疯狂地转动着，语气亢奋异常，巨大的End rave随着他逼近的脚步也前进着将樱满集包围。


    “快！快让我再次亲眼看一次，那伟大的，华丽的——虚空之光！！！”


    而本应该立刻逃跑的少年却僵硬地站在原地，那短短的几句话似乎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过了很久，等到嘘界都露出了些许不耐烦的神情，他才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妈妈，还有绫濑……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他抚摸着指尖上沾到的血，心里还存着些许微末的希望。


    紫发的男人露出了玩味的表情，他似乎对樱满集这种状态很感兴趣，于是不介意为他的绝望添上一把火。


    “谁知道呢？或许是在独自品尝着失败的果实，又或许是在大火里化成灰了也说不定~”


    快点对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悲哀吧，快点渴求力量吧，快点——使用最后的虚空基因组吧。


    嘘界幸福地看着他的缪斯在痛苦地哀嚎之后将注射器扎进了自己的胸膛，那令他陶醉的基因光芒以樱满集为中心绽放，冲天的光柱划破了被笼罩在病毒阴影下的天空。


    啊啊~就是这个！宛如初恋般美妙的感觉~太精彩了！！


    为了这个，就算是在此刻死去——


    嘘界微笑着对上那一双充斥着仇恨和黑暗的眼睛。


    ——也没有遗憾了！！


    ……


    “樱满集，你依靠自身的力量，完美地恢复了被夺走的王之力。为了决定你和恙神涯谁将会成为真正的亚当，我将向你提出问题。”*


    “——为了让人类向下一个阶段迈进，你愿意毁灭所有人类吗？”*


    面对达特的问题，樱满集的眼神恍惚了一瞬。


    “毁灭所有人类？”他像是不可置信地这句话低低地重复了一遍，然后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你们就是为了这个无聊的东西才做出这些可怕的事情的吗？”


    达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但还没等他宣判樱满集失去候选人资格，就见到那个少年扭曲的，飞速欺近的脸。


    “……那我就是为了毁灭造成这个不幸梦境的所有人才站在这里的啊！！”


    他趁着对方失神，成功抽取出了达特的虚空，这让他在对战恙神涯时有一瞬占据了上风。


    但最终，还是落败于被樱满真名选择的亚当之手。


    幕布变黑。


    片刻之后，当屏幕再次亮起的时候，背景变回了熟悉的联盟房间。


    触发了联盟营救机制的樱满集在被刺穿的前一秒，被吸进了手表弹出的传送黑洞中，直接送到了医务室的床上，这才捡回一条命。


    但是被救回来的少年却像是失了魂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医务室的两个医生轮番为他检查了一番，在确定包括他失去的手臂都完美地回到了他的身上之后，也只能叹息一声，不再管他了。


    一周之后的某一天，太宰治来到了这间寂静的单人病房里，将樱满集所在世界的结局展示给对方。


    ——世界迎来了‘进化’，所有的一切都被封在了水晶中长存。


    樱满集失神的眼珠转动了几下，这短短几分钟的视频让他消耗了良久，然后就仿佛承受了超负荷的电击一般，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蜷缩成一团，然后抱着自己的头从喉咙深处发出令人不忍倾听的恸哭尖叫。


    “吵死了。”


    太宰治皱着眉捂住了耳朵，语带讥讽。


    “就算你继续在这里躺上几百年，难道那些人就能自己跳着活过来吗？”


    樱满集的声音一滞，他像是从这番话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从床上翻下来扑到了太宰治的面前。


    “你有办法对不对！”


    但太宰治的目的似乎真的只是过来嘲笑一句，他无视紧紧抓住他风衣下摆的手，从椅子上站起向门外走去。


    “等，等一下……！”


    “看看你手腕上的东西。”太宰治说，他的话既像是提点，又像是引诱。


    好像已经深陷悬崖底端，站在不知真假的拉萨路池边，向着上面的人递出邀请的掌心。


    樱满集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手，上面系着来自联盟的手表。


    那将他带离死亡的机遇。


    太宰治见他若有所悟的模样，打了个哈欠，顺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下一瓶没有标签的药，就继续提步向外走去。


    “我可不是幼稚园的老师，剩下的事就自己想吧……唔啊——该到睡觉的时间了。”


    门关上了。


    太宰治的话就像是一针强心剂，让失去希望的少年再次振作了起来。


    接下来的记忆似乎是因为主人追求着某一项事物的心太过急切，画面就像是快进一般播放得飞快。


    樱满集从联盟的观测器疯狂寻找着和自己的源世界相似的平行世界，一次又一次地进入，强行改变世界进程，试图挽救那些本不该死的人的命运。


    因为他的举动，无数个平行世界诞生的同时，又有无数个世界变成了被结晶包裹的‘新世界’。


    世界是很脆弱的，改变世界更是一项成功率几乎不足0.000001%的不可能事件，而‘樱满集’就是着了魔一般地穿梭在洪流般的宇宙中，像一个无限扩散的病原体，在创造的同时带去毁灭。


    他不在乎其他的世界会发生什么，他只希望存在那么一个，能让所有人都开心地笑着的未来。


    但就像是做菜，如果每一次在加入同一种调料之后，这盘菜都会变成奇怪的黑暗料理，那干脆不要这个调料好了。


    ——于是已经破陋得千疮百孔的法则，选择将名为‘樱满集’的概念从世界中剔除。


    不过，如果破坏整道菜的并不是调料，而是必不可缺的主菜呢？


    那这道菜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


    ——失去气运之子的世界，就像是从中间断掉的程序，连带着所有相关联的平行世界一起，彻底从宇宙中消亡。


    第90章


    对于会议室里的旁观者来说，樱满集不断穿梭于平行世界中的记忆就像是在在播放之前就被裁剪失败的片子，各种毫无关联的镜头被拼合到一起，让人无法理解前后具体发生的事情。


    能看清的除了被晶体折射的满屏紫光之外，就是一层层马赛克一般的血色，原本正常的视野变得愈发灰暗。


    离放映机最近的是夜蛾正道，他在画面第一次出现雪花的时候皱了皱眉，检查了一下机器的镜头，还以为是道具出了什么问题。


    “原因不是出在机器上。”恙神涯解释道。


    “因为所投影出来的画面都来自人的记忆，虽然可以将一些本人已经遗忘的画面都挖掘出来，但当其受到巨大打击或者潜意识里极度抗拒回忆的话，就会造成画面破碎或者不连贯的情况。”


    五条悟挑眉‘哦’了一声。


    比起亲眼面对身边人的死亡，更不愿面对的却是拯救失败甚至间接推动了他们死亡的过程吗？


    这段混乱的记忆从屏幕上飞快掠过，但从某个至少重复了数十次的剧情点来看，背后度过的时间远没有它展现出来的这么短暂。


    画面越来越暗，在完全归于黑色之前，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樱满集的记忆恢复了颜色。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那个被他寄予了信任、恋慕、期盼种种美好感情的少女。


    在这次的尝试中，樱满集几乎已经触摸到了成功的大门。


    因为在多个平行世界的经历中用一次次频临死亡，发现樱满真名成为病毒集合体并且推动‘进化’是在世界意志的影响下不可改变的事实，唯一的破绽只能是在最后神识进行选择的时候将她解放。于是，他救下了学校里的伙伴，联合樱满春夏提前取走了剩下的最后一管虚空基因组，信心满满地踏上自己走了数不清多少遍的，通往24区的那条路。


    但他还是失败了，数不清第几次。


    虽然痛苦，虽然不甘，但他还可以继续前进。


    可当那个一直坚定不移地向他伸出手的女孩，在他面前后退了一步，露出掺杂着怀疑和悲伤的眼神时，世界的最后一道光熄灭了。


    “……集的浑身都被迷雾包裹着，有一些瞬间的感觉，就好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你究竟在透过我，看着哪里，又看着谁呢？”


    因为急于求成而拼命将事件按照自己计划的方向推动、因为对朋友，对亲人……对恋人的爱而将自己层层包裹成另一个模样、因为经历了太多，所以再也不能拥有最开始的时候那样澄澈的眼眸、因为不自觉露出的与身份不符的行为，让人难以信任，甚至不自觉地感到不安……这样的种种让樱满集和楪祈无法像曾经那样彻底敞开心扉。


    回头看去，走完这么一段被称作为‘拯救’的道路之后，他竟然什么都没能剩下。


    接下来是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黑暗，在宛如背景音一般的战斗声响也结束了之后，变成了一片静默。


    这是被宣告世界消亡后的第二天。


    就在江户川乱步咔嚓一声撕开第三包零食的时候，机器里才再次响起声音。


    “我以为你会更难过一点。”


    虽然依旧是漆黑一片，但因为声线很有辨识度，于是能清楚分辨出来的——五条悟这么说道。


    “是吗？”樱满集的头在枕头上摩擦着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我现在是什么表情？”


    擅闯他人房间的不速之客兀自拉过椅子坐下，听见他的问话，随口答道：“太宰那个家伙上次抱怨你哭湿了他一件外套，我来之前还特意带了一包纸巾，没想到你看起来还挺冷静的嘛。”


    的确，可能是因为感情波动过于激烈，放映的中后期回响在会议室的大部分都是少年拉扯嗓子的嘶吼。


    不过这种声音随着画面变黑的过程也渐渐消失了。


    “嗯，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我倒是没有担心你。”五条悟道，“反正只要带着那个手表就不会死。”


    樱满集轻笑了两声。


    “现实里比死更可怕的事情也有很多，不过五条先生应该还没有体会过，所以并不了解吧。”


    “毕竟我们是最强嘛。”


    五条悟理所应当地说。


    会议室里，咒术高专的学生听到这个耳熟的发言，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而坐在成年版五条悟旁边的夜蛾正道面色复杂难辨。


    屏幕上，少年版五条悟拍了拍裤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离开。


    “杰回学校之前让我来看看你，既然见到你没问题，那我就不继续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麻烦替我谢谢夏油先生的好意。”樱满集礼貌回道。


    脚步声逐渐远去，在开门声响起的同时忽然停止。


    “对了，硝子让我转告你，你的身体因为多次和那个什么启示录病毒近距离接触之后可能产生了一些不可控的变化，所以为了防止被病毒侵蚀，你的眼睛和手臂都需要尽快治疗，最好今天之内就去医疗室报道。”


    樱满集顿了一下。


    “啊，这个吗？”


    因为视野全黑所以看不出他干了什么，但大概是伸展了一下只剩一半的右臂。


    “没事的，就保持这个样子吧。”他说。


    确定他的意愿之后，五条悟也没有什么劝慰的意思，完成了自己传话的任务就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房间里安静了半晌，樱满集自言自语一般地笑了一声。


    “真冷淡呢。”


    “这样的骄傲，如果能一直保持下去就好了。”


    因为不是第一次失去视力，虽然踉跄了几下，但还是安稳地从床上站起，摸索着打开门向房间外走去。


    他脚下没有犹豫地朝着一个方向迈步，途中被地板上清洁小机器人留下的工具绊了一下，被身旁恰巧经过的路人握住胳膊扶了起来。


    “谢谢。”


    “没事。”一个年轻温柔的男声。


    这个声音的主人听起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他好像注意到了樱满集不能视物，于是本来已经松开的手又重新搭了上来，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地关心：“请问你是要去什么地方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带路？”


    樱满集微笑着拒绝，“不用了，我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谢谢你的好意。”


    “这样吗……”


    从掌心处传来的温热感从左臂上消失。


    “后面的路应该都是平整的了，不过还是要小心。”


    这位素未蒙面的好心人如此嘱托道，然后和樱满集道别，在基地的走廊上擦肩而过。


    “有机会再见。”


    的确如他所说，后面的路樱满集走得很顺。他准确地在一扇房门前停住，敲了两下，在得到回答之后轻轻推门而入。


    “下午好，太宰先生。”


    “已经是晚上了哦，集来得好慢。”


    “抱歉，因为思考了一些事情，耽误了点时间。”


    他们就好似朋友闲聊一般对话着。


    “太宰先生之前提醒了我可以借用联盟的力量来实现愿望吧。”


    “诶，有这种事吗？”‘太宰治’像是第一次听见一般发出了虚假的感叹，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了两下。


    “嗯，大概……不过既然已经失败了，那原因也不重要了。”樱满集道。“不过在这段时间的尝试里，我得到了一些太宰先生可能会感兴趣的情报。”


    织物摩擦的声音，‘太宰治’坐得近了些。


    樱满集语速平缓：“我的世界中，引起事件的核心是2022年坠落的虚空之石，可惜的是我出生在它的降临之后，于是这对于我存在之后的时间属于被写入规则的‘既定事实’，无法由我改变。”


    “在穿梭的过程中我甚至曾经怀疑启示录病毒是否真的是神对人类释放的毁灭程序，所以无论从哪一条道路去改变结局都会殊途同归地失败。”


    “不过现在的结果来看，一直阻碍着我的并不是神，而是名为世界意识的东西。”


    “如果换一个词来解释的话，或许可以把它称为……”


    “——‘命运’。”


    ‘太宰治’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樱满集似乎被自己的措辞逗笑一般，用独臂抱住头闷闷地笑了两声，失去了光芒的眼睛不知正冲着何方。


    他甚至用自己身上所经历的痛苦自嘲道，“人类是无法改变命运的，强行突破世界意识规定的结局你已经看到了，下场凄惨。”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似乎是感受到了房间内的气氛，他又话锋一转。


    “如果能用合理的方式改变世界的关键转折点，比如那颗注定会降落在地球上的陨石，如果让它偏离轨道的话，之后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再或者让自身变得强大起来，独自撑起一个合理的未来，让那个所希望的结局变成未来命运无数概率中最大的那一个，它就会被世界接纳。”


    樱满集可惜地耸了耸肩，“遗憾地是，我两个都没有做到。”


    此时的场外观众里，听到那两个方法的中原中也脑中一瞬间闪过了什么，让他下意识地向五条悟的方向看去。


    而他的动作被太宰治的余光尽收眼底，嘴角忽然用力地下弯了一下。


    ‘太宰治’道：“嗯……虽然也算意料之中，不过也算是确定了我之前的想法，不能说毫无用处。”


    “能帮上太宰先生的忙就好了。”少年无害地应道。


    ‘太宰治’一边嘟哝着‘还真是学坏了啊集君’，一边大步一迈把自己摔回了床上，而樱满集在说完之后就起身准备告辞。


    “在这之后，有什么新的打算吗？”‘太宰治’忽然开口道。


    “大概吧，有一个还不成熟的想法。”樱满集状似受宠若惊般笑道，“太宰先生是在关心我吗？”


    “不~因为看你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的样子。”


    ‘太宰治’伸了个懒腰，语速慢悠悠地，“而且刚刚碰见了一个和集有点像的人，还以为说不定你也会和他一样选择放弃挣扎，去遵循合理的命运呢。”


    “和我很像？”


    ‘太宰治’玩笑似地一一列举道。


    “他的世界面临的危机是两棵树，不过也是会毁灭人类文明的程度，都是棕色头发，性格温和，有一个金发的好友……啊！也一样喜欢同一个女孩。”


    “祈和我姐姐并不算是同一个人。”


    “不重要不重要~”从‘太宰治’的声音都能想像出他此刻无所谓地摆着手的模样。


    “不过那个人哪怕是最开始的时候也很冷静，好像从头到尾也只失控了一次，和他那个金发的朋友加入联盟之后也只是定期来看一眼平行世界里活着的恋人……跟集比起来就好像是另一个极端呢。”


    樱满集的左手触摸着门上的开启按钮，闻言微微转头，虽然目不能视但却又好像奇特地和屋子里的另一个人对上了视线。


    “可我不是他，太宰先生。”


    他在醒来之后一直保持着的笑容像是面具一般再次盖在脸上。


    “您不是早就发现了吗？我们才是同一类人。”


    “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实现自己的目的，就算对象并不想被拯救也不会妥协，为此无论牺牲什么也在所不惜。”


    “可怜，又可恨。”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