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心理医生的谈话十分愉快。


    不同于石井的咄咄逼人，诸伏口中的这位长辈已经年过六旬，说话的语速不紧不慢，温和中带着引导，是让人不自觉就会信任的类型。


    ……就是总给我种既视感，仿佛看到了年迈的诸伏景光。


    不是吧，原本我还以为把心理医生说是自家长辈只是诸伏为了让我接受的借口，不会来的真的是他家长辈吧？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又坐直了几分。


    嘶——


    ……忘了伤口还没好全。


    “今天就聊到这里吧，鹿谷君。”朝仓医生看了看我，站起身。


    “重伤初愈，并不适合聊的太久。”他婉言谢绝了我送他出去的提议，“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过来找我，景光那孩子知道我的住址。”


    “我会的，十分感谢您。”我站起身目送他出去，目送他帮我关好门，目送他被早就等候在门口的诸伏景光迎上。


    ……漂亮，狗东西，又在偷窥。


    “我说过吧，不许私自窥探他们。”


    醒过来后再想和狗东西说话就没办法不出声了，而我又不想做一个自言自语的精神病，更何况它只是对我输出了一些没用的废话，压根不想搭理它。


    这几天我一共只和它说了两句话。


    第一，别吵。


    第二，不准它再去‘观测’其他人。


    当然，它一个都没答应。


    「可是剧情会不连贯的！没人会喜欢没头没尾的故事，这样做可是超级影响人气的。」


    「宿主既然已经成为了观测者，就要履行观测者的责任哦~」


    呵，还在坚持那个无聊的设定吗？


    不过……


    “萩原他什么时候出的事？”


    我冷不丁的发问。


    「就在……」


    又是一阵激烈的电流音，震的我脑子嗡的一声，堪堪扶住墙壁才没摔倒。


    「哎呀，宿主不要突然问这个啦，提前知道结局，无论是001还是宿主都会被惩罚的。」


    漏洞百出的谎言……所谓的漫画视角只是它观测的信息不可能全部转运给我，浓度差造成的卡顿罢了，关于世界观和故事线，更是荒谬到离谱，如果世界本身真的脆弱到需要所谓的“人气值”才能存在下去，那为什么不去绑定大明星或者国家元首，偏偏挑中我？


    就算它的能力超出人类的想象，但萩原……萩原的事……


    我不能相信它的。


    我不敢不相信它。


    “鹿谷……鹿谷？怎么了，你脸色好差。”


    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我没注意到诸伏景光的敲门声，连他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没事，有点累而已。”


    我睁开眼，头还是有些胀痛。


    “你这家伙，别勉强自己啊，”猫眼青年闻言有些嗔怪把我扶到床上坐好，掀开衣服看了看，确认伤口没有崩开才放下心。


    “累了就躺下好好休息，朝仓先生不会因为这个责怪你的。”


    “感觉有点失礼……好吧，我的错。”


    完全做不到在长辈面前心安理得的躺下啊！那样太失礼了！


    但是看着猫眼青年眼里越来越浓的不赞同，我还是乖乖认了错，承诺会以自己身体为重。


    我也的确高估了自己的情况，为了表示尊敬，刚刚的谈话我们是坐在椅子上进行的，虽然时间不长，只聊了不到一个小时，但身体确实有些承受不住，不至于多难受，只是难免的会表现出几分疲态。


    现在头晕更多还是因为刚才被震的。


    见此，诸伏景光的语气不由得放轻了几分。


    “朝仓先生说从目前情况来看，你并不需要吃药，如果后续情况有变化，可以再去找他评估。”


    说到这里他略微皱了皱眉。


    “鹿谷，你有嗜睡的症状，是吗？”


    我一愣，这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起过。


    看白发青年的表情，诸伏景光知道，自己说对了。


    他询问过朝仓先生鹿谷给自己开的那两种药，一种是治疗ptsd的常用药，另一种则是有轻度兴奋的作用。


    ‘结合你说的情况来看，鹿谷君的症状更多是因为创伤导致的情感麻木和闪回，以及一定的抑郁倾向，一般来讲口服舍曲林就足够。如果出现了嗜睡的症状，才会联用安非他酮。’


    ‘他白天有精力不足的表现吗？’


    有，一直有。


    那家伙可是有点空闲就会闭上眼睛小憩，他一直以为是特殊视角问题导致的眼疲劳。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


    不好说。


    我隐隐感觉嗜睡这事和狗东西有关，但是没有证据，我自己也没法判断。


    “从我来这里就有吧。”最终，我还是选择说实话。


    想了想，我又补充了一句：“但最近没再犯过。”


    但是猫眼青年的眉头不但没有放松，反而越皱越紧了。


    ……从松田和萩原找到的线索来看，出现嗜睡可不是什么好事……


    诸伏景光不禁回忆起，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标题。


    《警部补林田诚因公殉职，享年25岁》


    《警视厅新星，高岛慎一巡查部长车祸身亡，年仅22岁》


    《悲痛！警视厅王牌宫本英士警部枪击案中英勇牺牲》……


    ‘我和hagi整理了近10年来殉职警察的记录，以及他们去世时的报道。’


    资料室里，松田阵平抱着一摞比他还高的材料，咚的一声砸在桌子上。


    ‘其中，经历过多次致命危险的有这些人。’


    他从中挑选出来10余份，凫青色的眼睛暗沉沉的，仿佛透不进光的深渊。


    ‘而他们，恰好都是个人能力极其出众的警察。’


    时间跨度长达十余年，死者来自不同警署、不同部门，看似毫无关联，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曾声名鹊起，被视为未来的警界栋梁，却也都在绽放得最绚烂的时刻陨落。


    ‘我不排除这里面有意外，但绝不会全部都是意外。’紫罗兰色眼睛的主人接过他的话继续说着，指尖敲击着最上面一份，林田诚的档案。


    ‘林田前辈的死因是猝死，我打听过，他身体非常好，没有任何基础疾病，家里也没有相关的遗传病史。’


    ‘而他才仅仅25岁。’


    ‘而高岛前辈正是隔壁班一位同期的兄长，我曾听他提起，兄长去世的时候刚从警校毕业不到四个月，而这四个月里，高岛前辈经历了大大小小上百场事件，都成功化险为夷，最后却近乎荒谬般的死于一场车祸。’


    ‘宫本前辈……’


    他一个接一个的介绍过去，档案上不会有这么详细的记载，所有的资料都是由松田阵平整理筛选后，他再通过多方打听得来。


    至于再往前，由于太过久远，已经不可考。


    ‘这些人中的80%，在去世前三四个月左右出现过精力下降，少部分人还曾有过自言自语，高岛提起过，说一向自律的兄长在那四个月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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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赖床，他还劝说过兄长保重身体不要太过劳累。’


    如今已经是八月下旬……从鹿谷来警校开始算，已经四个多月了。


    也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时间……


    心中的忧虑仅是一闪而过，诸伏景光很快缓和了表情，转而询问起白发青年枕边的一沓A4纸。


    “这是？”昨天看还没有的。


    “啊啊，这个是，”我连忙把纸张递到他手里。


    他主动问起这个再好不过了。


    “在我昏迷的时候有人曾接近过我，虽然每次来的人高矮胖瘦都不同，但我直觉他们是同一个人。”


    “我把我眼里的他们都画了下来，画风上有些差异，但是应该能看出来现实的长相。”


    其实我知道神秘人的真实长相肯定不是这些，只是在用这件事铺垫一下，重点是跟他隐晦提下我的视角。


    景老爷你记得的吧，我真不是故意偷窥你的隐私的！


    不等他细看，我一口气把纸张翻到最后几页。


    “至于这几张纸上的……是比较频繁出现在你身边，带有纹身的人。”


    “其中这位，和这位曾经盯着你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


    “这位则是……”


    看着猫眼青年逐渐冷下来的表情，我越说越没底气，心中的天平不断摇晃。


    别慌，稳住。


    不是早就决定好了，就算被讨厌也无所谓的吗？


    “他们的纹身图案我也一起画了下来，但有些出现的时间太短，我不一定记得准确。”


    我盯着他的眼睛。


    没关系，没关系……他远离我，也能更安全些……


    “抱歉，诸伏……”


    “有人接近你？什么时候发生的？”诸伏景光拧着眉头看着被我扔到旁边去的画像，“他有没有伤害你？”


    “那个人还对你做了什么？”他追问道。


    “这个不重要……”


    “这很重要！”


    上扬的眼尾里有着愤怒和后怕，却不是针对于我。


    “鹿谷，你是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吗？你昏迷了整整13天，期间被医生下了3次病危通知书，病情严重到我们甚至没办法陪护，每天只能见你半个小时。”


    “而石井四郎至今还逍遥法外，这种情况下你跟我说有人蓄意接近你不重要？他对你做什么都没人阻止，就算……”


    就算杀了我都没人知道。


    他疲惫的闭上眼睛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在心里补完了他未说完的话。


    “别再，让我看见你闭上眼睛的模样了。”


    耳边的声音像是碎裂的落叶，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紧紧的抱了上去。


    这场对话远远超出我的预料，我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单纯的语言也太过苍白无力，我只能尽力贴近他，用这样的方式让他知道，我还活着。


    “hiro，”埋在他肩膀上，我用最郑重的语气说道。


    “我很抱歉。”


    掌下的身体微不可察的僵硬了一瞬，猫眼青年缓缓伸手，用最轻的力气回抱住我。


    丝丝暖意从他身上传过来，我相信我也把同样的温暖回馈了过去。


    “无论是让你担心还是窥探了你的隐私，我都感到很抱歉。”


    “关于神秘人的事我会一五一十的讲给你听，但也请让我帮一下你的忙。”


    感受着他的动摇，我抬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我也不可能，看我的朋友处于危险之中却不管不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