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挑高了眉。


    “上野他，其实一直十分自责，所以才一遍遍的配合着回忆细节，但他毕竟伤还没好全，精力有限，所以得到他的允许后，我录下了这个。”


    “他也很想为鹿谷做些什么。”


    半长发青年按下播放，上野茂雄沙哑疲惫的嗓音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响起。


    ‘……当时，鹿谷在下面冲我喊……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地晃得太厉害……我摔了下去，背部着地，胸部和脚踝都疼的厉害，怎么也站不起来。’


    ‘然后他就冲过来了，架起我想带我跑……但是不行，带着我他根本跑不快，地又一直在晃……我让他别管我了先走，那时候我真的觉得，是我拖累了他。但是他瞪了我一眼，说他可不跟我演偶像剧。’


    录音里传来上野一声极轻的，带着点鼻音的笑，随即是深吸气的声音。


    ‘他还对着对讲机大喊，要诸伏队长赶紧回去。’


    “补充，鹿谷的原话是，‘诸伏景光你给我回去，宫村，拦住他’”


    诸伏景光靠墙站在角落里，面无表情的叙述着当时的情况。


    “隔着那么远他知道我的动向，还知道离我最近的是宫村，说明至少这个时候，那东西还在他体内。”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他被宫村死死的抱住了腰，没能及时赶到他们身边。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安静的听着鹿谷的一系列自救，听他用脊背护着上野，听他被埋在地下时多次意识模糊，却又坚强的努力清醒过来。


    录音里的声音开始哽咽。


    ‘他……他那时候还在跟我解释，说他不讨厌我，只是讨厌上台汇报……他说他不喜欢引人注目……喜欢摸鱼……还提到了降谷同学，说什么zero不让……’


    降谷零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录音笔里传来了萩原的声音，带着点惊讶和不可思议。


    ‘等下，你确定，他当时喊的是zero，而不是降谷？’


    “啊啊，这个，”萩原研二尴尬的摸了摸鼻子，“hagi也是为了缓和一下上野同学的情绪嘛。”


    此乃谎言。


    萩原研二是真的没忍住惊讶，心中的话下意识的就问出了口。


    居然已经开始喊外号了吗？！


    可恶，hagi连名字都没有被称呼过呢！居然被小降谷抢先了！


    松田阵平无语的白了他一眼，hagi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奇怪的地方吃醋。


    ‘是的，就是zero，他当时意识好像已经不太清楚了，一直在往我这边挤，喃喃自语的说着好冷……我从来没听过他用那种声音说话……又小又轻，像……像快要碎掉一样……’


    录音里，上野发出很响亮的一声抽噎。


    ‘他说，疼。’


    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伊达航眼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笨蛋。”


    他低声道。


    怕疼还冲上去逞英雄。


    ‘我怕他睡过去，拼命的在找话题……我问他为什么染白头发，只是随口问的，他却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特别生硬地回答这是个人喜好……我知道他在撒谎，可他就是不肯说原因，激将法都没有用，他只是安慰我说，我们一定会出去。’


    ‘这里他为什么要安慰你？’萩原研二第二次提问。


    ‘是……因为我对他为什么染发起了好奇，说了一些万一我们出不去，我想做个明白鬼之类的话，他回答我你不会做鬼，所以不告诉你。’


    这下对了，这句话才像是小鹿谷的风格，他就说嘛，以小鹿谷的拧巴性格，怎么可能说出这么直白的安慰话。


    萩原研二心里想。


    ‘上野同学，从这里开始，请尽量回忆他跟你说的每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要差。’


    信息传递的时候难免会有偏差，萩原研二知道上野不可能逐字逐句的还原现场，只能尽可能的去引导。


    ‘是！我想想，他后一句说的是……他想活着。’


    ‘那句我们一定会出去是我说的，抱歉。’


    他说，他想活着。


    听到这句话，在场所有人内心一震。


    鹿谷的心理问题他们心知肚明，如今他昏迷不醒，众人不是没考虑过那个最糟糕的可能，只是谁都没敢把那个可怕的推论宣之于口。


    那就是鹿谷完全丧失了活下去的欲望，甘愿沉沦在黑暗里。


    幸好……他没有……


    萩原研二暂停播放，默默等大家消化完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


    “至少我们知道了小鹿谷有求生欲，”他轻声道，“这是好事。”


    见没人继续说话，他按下播放键。


    ‘后面就是他教我利用电磁脉冲放大信号……说这些的时候他的状态已经很差了，强撑着说完之后就再次晕了过去，身体一下子就软下来，全部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慌了，大声喊他，他没有回复……只能听见他的心跳，非常快，但是没有节奏，又快又乱……’


    ‘他晕了很久，连我拍他后背都没有反应，一动不动……好不容易恢复一点意识后，他就开始背东西，说什么万一用的上，内容是关于被动转运，主动转运什么的……我猜他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


    ‘用的上？’录音里的萩原研二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重复了一遍。


    ‘这段你还能回忆的更清楚些吗？他都背了什么？’


    录音里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几度难以继续。


    ‘抱歉，我太慌了，没听清……他，他当时那个状态……连说话都没力气，声音断断续续的，只背了几句就……就彻底没声了，心跳一下比一下微弱……’


    ‘我一直抱着他……可，可他越来越冷……我怎么都捂不热……’


    ‘对不起，对不起……’


    录音终止于他压抑的哭泣声。


    萩原研二紫罗兰色的眸子里不知何时也带上了一丝水光，他本想说些什么缓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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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氛，可一向轻扬的唇角却怎么都提不起来，平日里张口就能来的俏皮话，如今也说不出半个字。


    最终他放弃了，哑着嗓子道。


    “这就是上野能回忆起来的全部内容。”


    “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两个问题。”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再抬起眼时，凫青色的眼睛里一片凝重。


    “第一，他为什么会背诵物质转运相关的知识点。”


    “第二，他说万一用的上，什么是万一，又是谁会用的上？”


    录音笔里的内容他早就听上野说了无数次，可再次听到那声“疼”，喉咙深处仍有沉闷的堵塞感。


    他再次深呼吸，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诸伏景光很自然的把他的话接了下去。


    “鹿谷平时就很擅长背东西，他在意识模糊时，确实有可能会用自己最熟悉的知识来保持清醒，可这是生物学的内容，鹿谷他平时最常背诵的是呼吸系统疾病……”


    说到这里，那双蓝色猫眼浅浅的扫了一眼骤然僵硬下来的卷发青年，后者恨恨的咬着嘴里的香烟，随即泄愤般的把它扔进垃圾桶。


    “背点别的也好。”他粗声粗气的道。


    那家伙记忆力好的过分，但凡看到他叼着烟，立刻就能在旁边背出某条疾病的发病机制及症状，次次不重复，末了还会在高危因素那边着重强调吸烟二字。


    搞得他一口都吸不下去。


    “毋庸置疑，他在通过这个来传递信息。”伊达航抹了把脸，眼中的沉痛被坚毅取代，“至于是谁用的上……我认为是上野。”


    他指尖在录音笔上轻轻一敲。


    “当时现场只有他们两个，如果鹿谷发现那东西从他身上消失了，说明它的目标很可能转变成了上野，而鹿谷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试图把自己发现的信息传递出去。”


    他看向萩原研二，后者默契的打开手机，屏幕上方的搜索栏里正是物质转运四个字。


    “啊，找到了，鹿谷最后背诵的内容……应该是这段。”


    半长发青年轻声念出搜索到的内容。


    “物质跨膜运输的主要方式可分为以下几种：被动转运，其中又分为自由扩散和易化扩散；主动转运；膜泡运输。


    “自由扩散：物质从高浓度区域向低浓度区域自然扩散，无需载体蛋白或能量消耗。”


    “易化扩散：需载体蛋白……顺浓度梯度运输，同样不消耗能量……”


    “主动转运……需要载体……消耗能量……”


    “膜泡运输，包括胞吞和胞吐……需要能量……负责运输大分子。”


    “能量……载体……浓度……”金发青年喃喃的念着，几秒后，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诸伏景光，眼睛越来越亮。


    诸伏景光猛的捏紧了椅背。


    他的眼睛同样亮的惊人。


    “生物……”


    “没错，那东西是，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