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8

作品:《宇宙、荒野与灿烂的你

    电影放完,一群小孩子跑来跑去,头上戴着草编的环当金箍,模仿至尊宝。


    许苏山一直沉默,直到电影结束了也不说话。


    许时漪以为他在思考剧情,就主动找话题:“紫霞因为至尊宝而有了感情,成为凡人,至尊宝却为了紫霞甘愿戴上金箍,抛情化神,好感人啊。”


    “我喜欢那句台词,打雷啦,下雨收衣服啊!”她以为能逗许苏山开心,“你有喜欢的台词吗?”


    许苏山却问:“你跟谁看过这部电影?陈维?”


    陈维是谁?妈妈的朋友?


    许时漪摇头:“……我没看过啊。”


    许苏山说:“可你知道剧情。”


    许时漪想起刚才还给别人剧透来着,尴尬地挠挠头:“那可能是跟陈维看过吧。”


    许苏山静了静,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没有。”


    许时漪:“啊?”


    许苏山冷着脸:“我不喜欢这部电影。”


    许时漪又挠挠头:“哦。”


    爸爸好像确实不怎么喜欢看喜剧片。


    散场后,来放电影的年轻人在收拾器械,几个人穿着都很时髦,一看就是城里人。


    一个年轻女孩注意到许时漪,上前打招呼:“许组长。”


    许时漪左右看了看,确认她是在同自己讲话,虽然不认识,不过许时漪自来熟:“你好你好。”


    “您最近还好吗?”女孩问。


    许时漪说:“挺好挺好。”


    女孩指着地上播放电影的器材:“这电影今年很火,陈所专门飞去香港买的录像带。”


    陈所又是谁?


    许时漪好奇,又不能直接问:“是吗?辛苦辛苦。”


    女孩接着问:“您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许时漪心说回哪去?我怎么知道?我只是穿越到了妈妈身上,又没穿越进妈妈的记忆。


    “嗯……”许时漪装作苦恼的模样,“我再考虑一下吧。”


    许苏山突然开口:“姐,回家了。”


    女孩打量着许苏山:“这就是您捡来的弟弟?”


    许时漪的耳朵立刻攫取到了关键词。


    弟弟?捡来的?


    是她理解的那个“捡”吗?


    女孩说完微觉不妥:“……对不起啊许组长,是陈所以前聊天时偶然提起过,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独生子女,觉得有个弟弟还挺好的,您看他多帅啊。”


    “没事没事。”许时漪不觉得冒犯,甚至还很兴奋。


    她不能问的问题女孩居然无意中帮她解答了,爸爸妈妈没有血缘关系!


    许苏山有些不耐烦,拉着她的手腕:“走了。”


    许时漪呲着牙,不停朝女孩挥手:“我先走啦,拜拜,拜拜——”


    女孩呆呆的,愣愣的。


    直到同事过来喊她,她才一脸震惊地问:“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什么了吗?”


    “许组长……”


    “……许组长她竟然对我笑了!”


    ……


    有句话这样说,如果你想在屋里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


    可如果你说要拆了屋顶,那么开窗也就变成一件可以容忍的事了。


    比起乱/伦的私生女,普通私生女似乎也变得能够接受了。


    山中今夜起了雾。


    月色被雾掩住,村里没有路灯,全靠许苏山的小手电照亮狭窄的山路。


    初秋,植被还很茂密,虫子藏在草丛中低鸣。


    路上,许时漪瞧着沉默寡言的许苏山,忍不住乐了,她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你,我捡的?”


    许苏山低头走路,乖乖的:“嗯。”


    原来爸爸妈妈还有这种羁绊。


    许时漪突然有种莫名的开心。


    一开心就忍不住蹦蹦跳跳,脚步都变得轻盈了。


    “慢点,别摔了。”许苏山紧紧跟着她。


    “不会,我看着路呢。”许时漪难以压住嘴角的笑。


    好比一个学者,从前只能在史料里翻寻,推理,想象着有关历史的蛛丝马迹。


    而此刻,她却能亲手拨开过往的迷雾,亲自追寻事情的真相,一切不再只是从别人嘴里听说。


    这感觉好极了。


    许时漪兴奋到得意忘形,然后就乐极生悲。她踩上一块凸起的石头,没站稳,身体朝前一扑,跌到地上,吃了一嘴泥。


    “啊——”


    许苏山连忙跑过去:“受伤了吗?我看看。”


    许时漪还在傻乐:“没有。”


    许苏山挽起她的裤腿。


    她膝盖磕掉了一块皮,血流下来。


    “明明就受伤了,都流血了,你别走路了。”许苏山拿手帕捂住她伤口,“我背你。”


    “没关系,就一点小伤。”许时漪还在笑。


    “我背你。”许苏山执意。


    他蹲下。


    许时漪怔了怔。


    上一次被爸爸背还是在四年级。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学校停课,老师要家长来接孩子。


    校门口的道路被水淹了,车子过不来,许苏山就撑着伞,一步一步淌过积水,找到了她。


    许时漪被许苏山拉到背上,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颈。


    十七岁的许苏山肩膀还很稚嫩,身形也稍显单薄,不过安全感十足。


    那一年的那场雨后,许时漪就别扭地不肯再让爸爸背了。因为离开学校时,她看见姐姐孟秋孤零零站在校门口。


    隔着厚重的雨帘,孟秋眼睛红红地望着他们,许时漪突然觉得愧疚。


    她从前总是愧疚,仿佛自己真是偷走了父爱的小偷。


    直到许苏山去世后,她才反应过来——生命脆弱无常,在乎的人就要用尽全力对他好,为何要管别人的眼光?


    幸好,有关爸爸的遗憾还有弥补的机会。


    想到这儿,许时漪忍不住把手臂收紧了。


    许苏山脚步一顿,声音里满是担忧:“很疼吗?”


    简单的三个字一下就让许时漪眼眶湿润了,她忍不住问道:“如果你将来有一个女儿……”


    她强压着哽咽:“……她自私,虚伪,脸皮厚。”


    今晚的许荷很怪。


    准确来说,她从下午开始就变得怪——脸上的表情太丰富了,话也变多了,走路蹦蹦跳跳,情绪不太稳定,而且还吃了以前绝对不碰的锅巴和爆米花。


    出门前,他要她换条长裤,她居然乖乖去了。


    许荷什么时候听过别人的话?


    如果这不是现代社会,而是武侠小说,许苏山甚至要怀疑背上的许荷是别人易容的。


    此刻,“许荷”正在他背上抽泣。


    “……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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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在明明伤害了别人,却还贪得无厌,想要更多。”


    “并且不从心底觉得自己有错。”


    “她总是怪你,埋怨你,对你态度不好,总之她很差劲,没有达到一个爸爸对女儿的期盼……如果你有一个这样的女儿,还会爱她吗?”


    或许这个问题对于十七岁的少年而言太难了。


    许苏山的沉默比黑夜还漫漫。


    许时漪吸了吸鼻子:“算了,如果想象不出这样的坏女儿……”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寂静的山路上,许苏山开口了。


    他转过头,侧脸朝她,眼里满是困惑:“爸爸的期盼,不应该是看女儿幸福吗?”


    “……”


    许时漪霎时失语了。


    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借着夜色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打湿了许苏山的肩头。


    ……


    回到家,许时漪鼻头红红的。


    段爱美还没睡,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看着电视上播的包青天。


    许时漪正想回屋,许苏山叫住她:“姐。”


    她捂着哭红的眼睛,遮遮掩掩地回头:“怎么啦?”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少年纠结了很久,进了家门才忍不住开口,“我听村里老人讲过,有些山精野怪会迷惑人的神智。”


    许时漪:“……”


    电视剧不是这样演的啊,为什么别人穿越后都不会引起家人的怀疑?她和许荷就那么不像吗?


    许苏山沉吟着:“晚上走了夜路,你如果身体不舒服……”


    许时漪打断了他不着调的猜想:“……行了,我没事,睡去吧你!”


    ……


    家里的房子是合院式布局。


    正房有三间卧室,从前分别是许荷,太奶和许时漪的房间,东西两边的厢房放着一些工具。


    现在许时漪还没出生,她的房间就空着。


    许苏山不住那里,他一个人住东边厢房。


    许时漪想回自己房间看看,一拉门把,发现打不开。


    段爱美在床上眯眯着眼看电视,看上去快要睡着了。


    许时漪跑过去问:“奶奶,那间房怎么锁着?”


    段爱美被她吓醒了,疑惑道:“书房不是你自己锁的吗?从来不让别人进,钥匙被你收起来了。”


    自己的房间从前是妈妈的书房?


    妈妈还看书呢?看什么?故事会?青年文摘?果树杂交与培育技术?


    见许时漪一脸呆滞,段爱美问:“钥匙丢了?”


    “噢没有。”许时漪又跑回妈妈的卧室。


    印象里,许荷喜欢把重要的东西藏在衣柜上面。她踮脚摸了摸,果然摸到一片钥匙。


    知母莫若女,许时漪拿钥匙顺利打开了书房的锁,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她愣了。


    整个房间密密麻麻堆满了书。


    书架放不下了就堆在地上,书桌上是写满演算公式的本子和她看不懂的外文资料。


    离她最近的书架上摆了几本中文书。


    《星系天文学》


    《引力与时空》


    《黑洞吸积盘》


    《宇宙的轮回》


    《恒星结构与演化》


    “……”


    许时漪久久无法回魂。


    ……她的妈妈突然变得好高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