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高考的脚步愈发临近，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紧张而凝重的气息，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这天午后，阳光透过窗纱，在客厅的水泥地上投下一片片细碎的光斑，难得有片刻的宁静。父亲东方强坐在靠墙的旧沙发上，目光始终落在书房里埋头复习的东方慧身上，眼神里藏着掩不住的关切与期待。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轻轻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东方慧，马上要高考了，你心里想好报什么志愿没？”


    东方慧停下手中飞速书写的笔，笔尖在草稿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他微微抬起头，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脸上露出一丝迷茫，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爸，这事我还没仔细琢磨好。不过…… 我一直想报中国现代文学专业，我挺喜欢文学的。”


    听到 “现代文学” 四个字，东方强微微皱起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沉吟片刻，语重心长地说：“孩子，爸给你提个建议，你听听行不行？”


    “好啊爸，您说。” 东方慧立刻放下笔，目光从书本上移开，认真地看向父亲 —— 他知道，父亲的话里藏着对自己的考量。


    “我觉得吧，学现代文学这玩意儿，以后找工作没个准头。咱们家没什么人脉关系，到时候想给你找份合适的工作都难。倒不如学门实实在在的技术，走到哪儿都饿不着，你说呢？” 东方强的声音不高，却满是对未来的担忧，还有对儿子的期许。


    直到这时，东方慧才如梦初醒。他一直沉浸在对文学的热爱里，满脑子都是诗词文章，竟从未认真想过 “就业” 这个现实问题。他低下头，手指轻轻抠着书桌的边缘，心里反复琢磨父亲的话 —— 确实，在那个就业形势不明朗的年代，“稳定” 比什么都重要。他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犹豫：“那爸，您觉得学什么技术好？”


    见儿子松了口，东方强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坐直身子认真说道：“你看咱镇上王家的兽医门诊，人家现在都盖两栋楼了，镇上一套，老家还一套，日子过得多红火。现在农村家家户户都搞养殖，猪啊鸡啊的，哪能没个小病小痛？学兽医这行，以后肯定有奔头。”


    “爸，可兽医真不是我想学的啊。” 东方慧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眼神里满是抗拒 —— 他想象过自己捧着文学典籍的样子，却从没想过要整天和家畜打交道。


    东方强看出了儿子的不情愿，却没有放弃，继续循循善诱：“孩子，爸是为你好。你说你学现代文学，万一以后找不到工作咋办？你没看现在全国到处都是下岗职工？咱村的郏成功，以前多风光，还是大学生呢，在国营厂当技术员，现在不也下岗了，天天在家愁眉苦脸的？”


    “爸，下岗是因为现在正从计划经济转市场经济，企业开始自主经营、自负盈亏了。个体户也多了，跟国企抢市场，好多国企经营不好就亏损、倒闭，才会有这么多下岗的。等我毕业的时候，说不定情况就变了。” 东方慧急忙搬出政治课上学的知识，试图让父亲理解自己的想法，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的争辩。


    “孩子，电视新闻里天天播，那些下岗职工日子多苦啊，吃不上饭的都有。咱是得往好处想，可万一到你毕业，情况更糟呢？爸这是给你留条后路啊！” 东方强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吃过苦，知道 “后路” 有多重要。


    “爸，我知道您为我好，可我也有自己的理想啊！” 东方慧的声音里带着委屈，他多想让父亲明白，文学对他来说不是 “没用的爱好”，而是心里的光。


    东方强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却依旧坚持：“孩子，你得先顾着生存，再谈发展。要是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理想？等以后你有能力了，想怎么学文学都行，到时候爸绝对不拦着你。”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在东方慧的心上，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 父亲说的是现实，是他无法回避的现实。他只能默默地低下头，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的、苦的、涩的，混在一起说不出的难受。


    东方强看着儿子沉默的样子，又补了一句：“学兽医，就算以后真下岗了，也不怕没饭吃。回村开个门诊，既能照顾家里，又能挣钱，进可攻，退可守，多好的选择啊。”


    东方慧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干涩：“爸，您考虑得真全面。”


    这时，母亲智慧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轻轻放在东方慧的书桌上。她的声音温柔却坚定：“孩子，你爸说得有道理，他也是怕你以后受委屈。高考志愿是一辈子的事，你可得慎重再慎重。”


    “好，妈，您让我再想想。” 东方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还有挥之不去的迷茫。


    智慧摸了摸儿子的头，眼神里满是疼爱：“不管你以后去哪个城市上学，学什么专业，都要记住 —— 国不能忘耻，人不能忘本，别忘记生你养你的这片土地，别忘记家里的根。”


    东方慧用力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我知道了，妈。”


    父母的话像两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东方慧的心里。他一会儿想起自己对文学的热爱，一会儿又想到现实的就业压力，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始终拿不定主意。思来想去，他决定去找结拜大哥吴子健聊聊 —— 吴子健一向稳重，或许能给他点建议。


    见到吴子健时，他正在埋头刷题。东方慧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带着一丝迷茫问道：“老大，你想好报什么志愿了吗？”


    吴子健抬起头，眼神坚定，语气胸有成竹：“我打算报郑州医科大学，以后当医生。”


    东方慧愣了一下，忍不住追问：“现在全国到处都是下岗职工，就业形势这么严峻，你就不怕以后找不着工作？”


    吴子健笑了笑，语气格外认真：“我学医就是为了回咱老家开个门诊，给乡亲们看病，压根没想着去外面的大医院找工作。不管啥时候，人都得看病，回老家开店，稳当。”


    听了这话，东方慧心里咯噔一下 —— 原来父亲说的 “留后路”，不是没道理的，连一向有主见的大哥都这么想。他默默低下头，心里的天平开始悄悄倾斜。


    回到学校后，东方慧又碰到了同班同学商亚军。商亚军正愁眉苦脸地坐在操场边，手里攥着一张志愿填报指南。东方慧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商亚军，你想好报什么学校和专业了吗？”


    商亚军叹了口气，苦着脸说：“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浆糊，不知道报啥好。你呢？你有想法了没？”


    东方慧也叹了口气，语气无奈：“我也没主意。我爸让我学兽医，说以后好就业。”


    “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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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兽医？” 商亚军一下子来了精神，笑着追问，眼里满是好奇，“为啥学兽医啊？”


    “我爸说现在就业形势不好，到处都是下岗工人。农村家家户户都养殖，学兽医的话，进可攻退可守，就算以后下岗了，回村开个门诊也能挣钱。” 东方慧把父亲的话复述了一遍，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商亚军听完，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嘴里念叨着：“好！这主意太好了！”


    “啥太好了？” 东方慧被他吓了一跳，不解地问道。


    商亚军转过头，脸上满是兴奋：“就是你爸说的兽医专业啊！我觉得特别好！”


    “好在哪儿啊？” 东方慧追问，他没想到商亚军会这么认同。


    商亚军坐直身子，一本正经地分析：“你想啊，兽医是给动物看病，比给人看病风险小多了，不用担那么大责任。而且这行真挣钱，咱们大陆里乡的‘李家兽医门诊’，你知道吧？人家现在都盖起三层小楼了，比镇上的干部住得还好！”


    东方慧愣住了，忍不住问道：“你也觉得学兽医可行？”


    “当然可行！” 商亚军用力点头，眼神里满是笃定，“我现在有主意了，我也报兽医专业！”


    听着商亚军的话，东方慧心里的犹豫渐渐消散了。他反复琢磨着父亲的担忧、大哥的打算，还有商亚军的分析 —— 或许，学兽医真的是个稳妥的选择。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不再纠结，心里暗暗决定：就报兽医专业。


    时光飞逝，高考在紧张的氛围中结束了。几天后，学校通知领取录取通知书。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东方慧怀着既紧张又期待的心情走进学校。在教学楼的走廊里，他碰到了商亚军 —— 商亚军手里攥着通知书，一脸闷闷不乐地从老师办公室走出来。


    东方慧走上前，调侃道：“看你这垂头丧气的样子，都领到通知书了还不高兴？”


    商亚军摇了摇头，把通知书递给他：“你自己看就知道了，不太理想，没考上本科。”


    东方慧接过通知书，只见上面写着 “河南科技大学专科”。他把通知书还给商亚军，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学上总比没学上好，至少你有机会读大学了，以后还能专升本嘛。”


    商亚军勉强笑了笑，说道：“也是，好歹有个选择。对了，我刚才在老师办公室看见有你的通知书，你快去领吧！”


    东方慧心里一紧，快步走向老师办公室。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封通知书，递给东方慧，语气带着几分惋惜：“东方慧，你第一志愿的本科差了 5 分，有点可惜了。要不你再复习一年？以你的底子，明年肯定能考上重点大学。”


    东方慧接过通知书，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谢谢老师，我回去考虑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通知书，上面同样印着 “河南科技大学专科”—— 和商亚军一样，他也没考上本科。


    一股悲凉的情绪像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想起自己曾经憧憬的文学专业，想起高考前的日夜苦读，心里满是失落。但他很快调整了心态，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有学上就好，虽然不是理想的专业，不是理想的学历，但至少能去读大学，至少有机会学一门技术。他攥紧通知书，转身走出办公室，阳光洒在他身上，虽然带着几分遗憾，却也有了对未来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