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中午，月岛宅。


    母亲一早上就开始忙活，收拾家里、梳妆打扮，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父亲连胡子都刮了两遍，心不在焉地看着报纸、却五分钟没翻一页。这下月岛萤成了整个家里最闲的人。


    门铃响了。


    “来了。”


    月岛萤打开门，与正拿着手帕擦汗的月岛明光对视。他很少见到月岛明光紧张成这样，于是挑了挑眉感到有趣。对方不仅在大周末穿着夸张的正装、表情十分不自然，连叫他名字时都有些结巴：“哟，萤。”


    他身边的白石绘里倒是一切如常，她化着淡妆，笑眯眯地和月岛萤打了个招呼。浅粉色的洋装得体大方，手上提着一个礼品袋：“好久不见呀，小萤。”


    月岛萤朝她点了点头：“好久不见，快进来吧。”


    一进门，母亲和父亲就拉着白石绘里开始寒暄。一群人互相鞠躬，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好一会儿才终于坐到了沙发上。


    “伯父伯母，今天不好意思打扰了。听明光说大家都喜欢吃甜食，所以我擅作主张买了一点甜品、不知道合不合各位的口味，还请收下。”白石绘里双手递上礼物、礼节到位，一番贴心话惹得母亲笑弯了眼。


    “诶呀，绘里真是太有心了，我现在可以打开吗？”母亲乐呵呵地接过礼物。


    “当然可以，请千万不要客气。”白石绘里保持微笑。


    母亲刚打开袋子，就发出惊呼：“天呐，这是我最喜欢那家店的限定和果子。”


    知名百货店的限定点心十分精致，礼盒上打着装饰缎带，每一枚和果子都被做成了樱花瓣的形状。


    月岛明光适时补充：“绘里排了一个半小时才买到的。”


    “没有那么久啦，明光说得太夸张了。”白石绘里笑着摇头，又不轻不重地给了月岛明光一记眼刀，于是月岛明光在收到信号后立马被拿捏、咽下了声音。


    月岛萤将一切收入眼底，他之前以为白石绘里是更加柔软些的性子，现在看来也并不全是。


    总之月岛一家其乐融融，不多久便到了吃饭的时间。饭桌上，月岛明光坚定地牵着白石绘里的手，郑重宣布：


    “绘里是我决定共度一生的伴侣。”


    “我希望今天能够得到大家的祝福。”


    月岛明光低下了自己的头，第一次在家人面前露出这般谦卑的态度。他将爱意与珍惜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只为让白石绘里获得家人的尊重与认可。


    白石绘里也跟着低头，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闪闪发光：“明光是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我会一直在他身边支持他，给他幸福。”


    母亲和父亲自然没有意见，他们巴不得兄弟俩早早结婚。


    一本正经的父亲清了清嗓子：“那我们家不省心的儿子，以后就拜托你了。”


    多愁善感的母亲快要掉眼泪：“是呀，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绘里你千万不要拘束，明光还要多麻烦你照顾了。真好，看着你们能幸福也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而月岛萤作为旁观者、再一次见证了他人的爱情：“恭喜。”


    一群人又讨论起了婚礼与蜜月计划，月岛萤拿着杯子发呆。作为附带的他只有旁听的份，却被母亲注意到，开始数落起了他的“罪行”。


    “萤你也是，你哥哥都要结婚了，而你到现在连女朋友的影子都没让我们看见。”


    月岛萤：“……”


    白石绘里替他解围：“毕竟缘分这件事强求不来，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联谊上遇到明光。”


    月岛明光同意：“没错，有时候真正的爱情来时是没有预兆的，就像我和绘里。”


    月岛萤莫名其妙又被喂了一嘴狗粮。作为唯一的单身人士他明智地选择闭麦，不再引起纷争。可话题还是逐渐偏离到了他身上，四个人开始研究“萤没有女朋友到底是因为什么”，一时间笑声不断。


    母亲叹气：“明明工作稳定长得也还不差，为什么遇不到合适的缘分呢？”


    月岛明光：“萤挺受欢迎的吧？可在恋爱这件事上就毫无主动性了。”


    白石绘里：“嘛嘛～单身也挺好的不是吗？”


    母亲摇头：“果然还是因为说话太难听了吧，面对女生要多体贴点才行，可不能像和男生一样相处。”


    月岛萤黑线：“……我知道。”


    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原始人吗？


    月岛明光和白石绘里相视一笑。


    *


    午餐后，母亲和白石绘里坐在沙发上讲话。月岛萤和月岛明光收拾完厨房的碗筷，走到院子里吹风。外面阳光很好，照在月岛明光意气风发的侧脸上。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拿着排球朝篮板上抛去练习手感，只是眉眼之间多了几分从容和坚定。


    排球划出弧线，又稳稳落回月岛明光的手中。过了五分钟、球敲击篮板的声音停止，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月岛萤。


    “萤，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月岛明光了解自家弟弟，月岛萤只有在抱有疑问或是欲言又止时才这样，用最拽的方式问出最别扭的话。不过成年后的月岛萤已经变得坦率了许多，至少和小时候相比。


    月岛萤被点破心事后也并不心虚，习惯性地双手交叉站立：“快结婚了有什么感觉？”


    “怎么？羡慕了？”


    月岛萤用鄙视的目光看了月岛明光一眼：“……只是好奇。”


    “一定要说的话……”月岛明光温柔看向落地窗里、正坐在沙发上眯眼笑着的白石绘里。他脸上是得偿所愿的圆满，敛去了曾经少年时的傲气。


    “是我看到她，就会感到幸福。她笑的时候我会跟着开心，她哭的时候我会跟着难过。即便只是一些无聊的小事，也因为是和她一起做的而变得有趣。”


    “在绘里身边，我感受到了生活。”


    “抱歉，有些肉麻了吧。”月岛明光说完才觉得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继续补充。


    “不过我相信，萤你有一天也会遇到这样的人。就像我刚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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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爱情降临时不会有预兆，所以你一定要牢牢把握住才行啊。”


    月岛萤没想到月岛明光会说得那么真诚，他也微微正经了神色：“可怎么能确定、就是这个人？”


    月岛明光却将排球抛给他，神秘道：“你会知道的。”


    看着手中的排球，月岛萤沉思了一会儿。


    工作、练习、比赛，这些已经将他的生活填满。恋爱对现在的他来说不是必需品，甚至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去面对亲密的情侣关系。


    大学时月岛萤帮关系好的同学撑场面，也被撺掇着去过一次联谊会。他记得那好像是个家庭餐厅，所有人坐在长桌的两端、羞涩地进行自我介绍，就他显得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对面女生问他问题，月岛萤只能一板一眼地进行回答、全身不自在。于是硬熬到了最后，直到叫他来的同学牵手成功、准备开第二趴和女生单独约会了，这才得以脱身。


    麻烦。


    他当时再次感觉到了麻烦。


    月岛萤只是感到不解，恋爱有什么意义呢？


    付出时间与全部真心，再被践踏在地上。就算能走到结婚又如何？结婚了也能离婚，遇到真爱的机率太低了，毕竟地球上有82亿人。一群人坐在餐厅里，以求偶为目的吃着无聊的饭，像推销一样吹嘘自己，简直无聊透顶。


    可回到现在。


    月岛明光和白石绘里又是在他嗤之以鼻的联谊上遇到的彼此，他能看出他们彼此相爱，不是所谓的快餐爱情。


    他们是如此幸福。


    *


    月岛明光和白石绘里在下午离开，他们开了车来，还贴心地问月岛萤要不要载他一程。


    月岛明光：“真的不坐我车回去？”


    月岛萤：“不用了，我等下直接去训练。”


    他可不想当电灯泡。


    和父母告别后，月岛萤就动身前往体育馆。


    天气不错，他准备先绕路去仙台站边的体育用品商店购买用完的手指绷带。人潮攒动，街道上的药妆店打起促销广告。伴随着广告曲洗脑的旋律，在嘈杂的环境中，月岛萤却清楚听见了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


    咔哒、咔哒、咔哒。


    每经过一道砖缝，就重复叩响一次。


    月岛萤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


    视野中出现一个女生清瘦的背影。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宽松的连衣裙，长卷发被松松扎成一个低丸子、还有几缕散了出来垂在耳边。她正费力地拖着那只巨大的行李箱走远，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的视线。


    世界变成了文艺片里的慢镜头。


    背影轮廓在逆光中晕开，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直到她越走越远，月岛萤才回过神。


    没有任何理由的，他知道那个人是北里悠花。


    “真正的爱情降临时没有预兆。”


    脑海里出现了月岛明光和他说的这句话，可月岛萤还是固执地站在原地，不愿承认时隔六年、自己还是会因为对方而产生愚蠢的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