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恋期过于欢愉，如是熬走漫长的夏天、再一起度过掉满落叶的秋天。


    北里悠花每天重复学习、复习、工作，而乌野也再次打入春高，月岛萤将在明年一月前往东京体育馆。


    只是从恋爱到现在，北里悠花还是没去现场应援过。


    对于没有兴趣了解的事物，即便场上的人是自己的男朋友、她也懒得多费神一分钟。


    北里悠花总这样和月岛萤狡辩：“因为我是真的不太擅长排球嘛～萤君，你不会在意的吧。”


    月岛萤不置可否。


    他似乎从未指望自己能够改变北里悠花，也早就接受了她会一直这样烂下去。他对于北里悠花的喜欢并没有限制条件，不会因为她不来看比赛而改变什么。


    所以别说吵架了、两人连矛盾和拌嘴都很少有。


    北里悠花爱耍一些小脾气，月岛萤总能照单全收。仗着月岛萤的喜欢，北里悠花性格中的恶劣之处日渐显现。


    比如某天北里悠花不小心弄坏了月岛萤最喜欢的银色耳机，他没怪她，只是默默买好一副新的，顺便又买了情侣款的粉色送给她。


    修学旅行北里悠花突发奇想，要脱离大部队跑到山上看流星，即便觉得再无语月岛萤也依旧陪着去了，虽然最后没等到流星而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浇成了落汤鸡。


    日常相处时，北里悠花总会小心避开和月岛萤讨论未来，月岛萤早就看出她打定了注意要离开宫城、而他也不在她的计划里，但依旧选择性进行无视。


    他们总会在午间跑到乌野的天台，眺望很远的地方。北里悠花的目光总是停留在东京的朝向，说起大都市的繁华时眉飞色舞。


    月岛萤更多时候会当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有时候实在觉得北里悠花话太多，他就戴起耳机闭上眼，靠在墙角休息。


    具体放的是什么音乐也记不大清了，因为每次看月岛萤这副样子，北里悠花就会去软绵绵地亲吻他的嘴唇。


    她终将会离他而去。


    却又想让他的目光永远追随自己。


    谁都没有戳破这个肥皂泡。


    当日月更迭到恋爱五个月纪念日时，宫城难得下了场莹白的大雪。


    恰巧在圣诞节前夕，整个城市都被赞歌洗礼、沐浴在一片平静祥和的氛围中。矗立在百货大楼广场前的圣诞树被装点完毕，片片雪花飘落在树梢上又融化。


    北里悠花围着宽大的羊绒围巾，站在书店前。


    呼吸时能团出白气，指尖都是冰冷的触觉。


    今天的《每日新闻》刊登了醒目的头版，一时间驻足停留的人不止她一个。


    是来自某议员办公室内部人员的爆料，称多个政.府要员的资金报告书中存在巨额空白，也就是所谓的收受个人回扣。但该指控尚且只是一段录音、还没有实质性证据，并未在主流媒体上掀起什么波浪。


    北里悠花听见周围有人在议论，大多是些年长的人。


    穿着西装的中年大叔看着报道，也不管这里不是吸烟点、就点燃一根香烟吐出烟圈。


    男人们总爱对政.治高谈阔论，他不屑地在大街上发表自己的看法：“果然无论选谁当首相都一样，日本的政.治家、烂透了！。”


    身旁又有人附和点头：“没想到又是这样，这些人还是赶紧下台吧。”


    “财务大臣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每年都要爆出丑闻。”


    “……”


    成年人们早就习惯了阳光之下隐藏着肮脏的阴影，对于腐败新闻司空见惯。


    只是一起谈论了几句，就又四散开来。


    赶向电车、写字楼、去拜访客户。普通人只是上层统治者的棋子，连抱怨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就被迫投入碌碌的现实生活中去。


    而与之相对的，是高中生们又到了放学时间。


    他们的生活多姿多彩，谈论的话题都是恋爱烦恼和圣诞节怎么过。还未真正品尝到社会的险恶，也认为这些政.治家如何都与自己无关。


    而北里悠花理解这些人为何愤怒，因为她自己现在也并不平静。


    她的目光在花花绿绿的杂志区域停留许久，除了和黄濑凉太的双人刊之外、竟然再也没有第二本属于她的封面。那些夏川西奈的笑着的面孔有些碍眼，北里悠花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不正常地抽搐。


    即便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过自己了——大小姐只是把模特当作消遣，只要忍耐就行了，忍到大小姐厌恶了、没兴趣了，那些原本属于她的资源又会再回来的。


    可好像不是这样。


    她能明显感受到事务所的冷淡。尽管她的各大平台还在正常更新，数据也不错，但她就是在被人们所遗忘。


    这种遗忘并不是一瞬间的。


    是每天慢慢模糊她的声音、样貌、名字，最后再完完全全被另一个人所替代。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为什么要抢走她的东西？


    就因为她只是个普通人？


    北里悠花的长指甲无意间狠狠掐入掌心，疼痛感让她从混沌的思绪中清醒不少。她看向窗玻璃里的自己，少女戴着酒红色的贝雷帽、圣诞气息十足，可脸上的表情又是那样无措。


    烦死了。


    她远没有表面上装得那样云淡风轻，她其实嫉妒夏川西奈、嫉妒得不得了。


    就算和大小姐成为所谓的好朋友，但本质上还是对方的垫脚石。


    北里悠花自知这段关系没有多少真心，某些恶毒的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又被她强压下去。


    她往前走去。


    月岛萤今天没有训练，他们约在一家洋食店见面。


    既是共度纪念日、也算一起过圣诞了。


    *


    北里悠花推开店门时，月岛萤已经坐在位置上。


    他今天穿着私服，驼色长款大衣被他挂在座位后、身上是一件看着就很温暖的白毛衣。


    见到她出现，就放下了手机。


    “这里。”


    “抱歉，刚刚路上有点事情耽搁了。”北里悠花脱下皮衣外套，对着手掌呼了口热气。


    她每一次约会的装扮都精心挑选过，今天搭配贝雷帽的是一条针织连衣裙，即便面对严寒也能勇当光腿战士。


    月岛萤见她过于轻薄的穿搭皱了皱眉：“不冷？”


    “我可不像萤君一样怕冷。”北里悠花深知月岛萤怕冷的弱点，最近每次出门月岛萤都全副武装、把头埋在围巾里。


    但她偏偏喜欢恶作剧，在手冷时就故意往他脸上放。月岛萤只能把她的手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一起走，当然嘴上还会加一句“别闹了笨蛋”。


    “想吃什么？”


    接过菜单，北里悠花小小纠结了下：“唔，我要一份蘑菇奶油意面就好。”


    两人都是少食派，吃饭都只是为了保证生命体征平稳。


    北里悠花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将卡路里全部留到了现在。


    等待上菜的间隙的话题基本都由她开启。


    “过几天元旦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神社新年参拜吗？”


    “好，到时候我去接你。”


    “嘿嘿，还以为你要和排球部的大家去呢。”


    “他们都知道我要陪你。”


    月岛萤最擅长用淡淡的语气说情话，他的头发微微长了些、卷曲的弧度有些盖住额头。


    “待会儿去我家陪我打游戏吧~”


    “只要你不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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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行。”


    “哪有耍赖！明明是萤君每次都不让我！”


    “也不知道每次开始前和我说，‘月岛萤你千万不能放水的人’是谁。”


    他绘声绘色模仿起北里悠花的语气，气得北里悠花鼓起一张包子脸、喝了一大口冰水。


    呵呵，臭直男！


    她刚想要张嘴埋怨月岛萤，却被对方抢先一步。


    月岛萤太了解她的行为模式，完美预判了她要说的话。


    他看着她，用一张拽脸将北里悠花原本的台词说了出来：


    “我讨厌你，我不想理你了，绝交！”


    一字一句、一字不差。


    “……”


    北里悠花哭笑不得。


    这个人还真是把她想说的全说了，简直有病。


    “绝交！”


    奶油意面刚好上桌，她愤愤留下一句话。


    而心情好了许多。


    *


    晚餐过后，碳水给全身带来热量、她将羊绒围巾随意搭在手臂上。


    广场上的巨型圣诞树亮起了灯、铃儿响叮当的背景音乐不断循环。街道两旁的树上都缠绕着如海洋般的蓝色灯带，怔怔注视着灯光时北里悠花的内心也十分平静。


    忽然颈后的长发被月岛萤拂开，金属的微凉的触感贴上皮肤。


    他的指尖滑过她的后颈，带起细微的战栗。


    “好了。”


    她有些奇怪、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条项链。


    小巧的弧度闪耀着银色光泽，这款经典的微笑项链对于高中生来说着实有些贵重，她惊讶地抬头望向月岛萤。


    而月岛萤只是站在圣诞树前，在她的侧脸落下一个冰凉的吻。


    “圣诞快乐，悠花。”


    曾经幼时北里悠花熟读少女漫，能记住所有的经典桥段。


    她期待有人能像男主角一样从天而降，手捧玫瑰花给她带来盛大的表白。恋爱的每天都该是轰轰烈烈、至死方休的，可好像跟月岛萤在一起后她再也没想过这些烂俗戏码。


    她能感到他温暖的呼吸，她忍不住想要伸手抱住他。


    好奇怪，明明是如此平凡的一个晚上，她却有点想哭。


    月岛萤对她太好了。


    而她好像真的对月岛萤不太好。


    恋爱的开始也是结束的开始。


    北里悠花鼻子发酸，难得良心发现。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她鼻音有些重，说出的话叫人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明明我每天都在对你耍小脾气、提出那么多无理的请求，还从来没有来看你比赛过。


    明明你都知道我以后也没有打算留在你身边啊……


    北里悠花并不觉得有人可以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连家人都不能许诺永远，更何况是恋人呢？


    “没有为什么。”


    但对月岛萤来说，对她好只是一件再当然不过的事情。


    他没有权衡过利弊，只是顺应了自己当下的心情。


    他越是这样对她好，北里悠花越想哭、于是眼眶里不知何时就盈满了泪花。


    “哭什么。”看着北里悠花莫名其妙掉下的眼泪，月岛萤只能伸手去抹掉她的泪珠。


    这是北里悠花第二次在他面前哭。


    月岛萤一看到北里悠花哭，就有些烦躁。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他叹了口气。


    “除了喜欢，还能是因为什么。”


    月岛萤很少将“喜欢”直接宣之于口，他别扭于直接表达感情。


    但今晚他还是说了。


    他总是拿北里悠花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