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作品:《和嫡妹换亲三年后》 熙园前后两进,库房设在二进院的东厢房,其中小小一间。
素心拿钥匙打开库房门,便见里面整整齐齐堆着十几个箱笼。
当年出嫁时,时乔只要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夏家想要给她添些嫁妆装饰脸面,她一概拒绝。这些箱笼,大多是罗家给的聘礼,其中真正属于时乔的,只有三个箱笼。她此行,也只打算带走这三个箱笼。
素心和小荷很仔细,拿着嫁妆单子一样一样地核对。
罗珣本想让时乔移步外院议事厅,可时乔只漠然一句,“大人既知内宅不便,便该请妇人作见证人,没有让我迁就他们的道理。”
罗珣沉沉看了她一眼,也不与她争辩,去外院请两位叔公过来。
阎夫人目送罗珣出厢房。
她冷眼瞧着,他看时乔的目光不似无情,两人为何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夏如蔷见院里都是些洒扫的丫鬟婆子,无人奉茶待客,便低声吩咐菡萏,“你回一趟锦园,送些茶水点心过来。”
菡萏应是,退了出去。
阎夫人讥讽道:“正主儿还在这里呢,怎轮到你来吩咐茶水了?夏二姑娘就这么迫不及待?”
现下罗珣不在,夏如蔷不再忍耐,冷声道:“我敬夫人是长辈,一再忍耐,你又何必不依不饶?”
阎夫人笑,“这才是真正的夏二姑娘嘛!你既当我是长辈,我便奉劝你一句:有些事,你瞒的了一时,却瞒不了一辈子。毕竟罗大人也不傻,不是么?”
夏如蔷面色微变,她虽并不确定对方指的换亲,还是别的,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阎夫人定然知道一些她的秘密。毕竟阎寺卿在京中遍布暗线爪牙,知道不少各府阴私。
她不敢与对方再硬碰硬下去,语气也和缓了许多,说了句“听不懂夫人说什么”,便不再多言。
阎夫人抿唇一笑,“你听不懂最好。”
时乔在一旁听着,心中猜测阎夫人所指应是当年换亲,她原当那是夏明举夫妻所为,夏如蔷是被蒙在鼓里的。现在再回想,夏如蔷在待嫁时颇为欣喜,丝毫没有不能嫁心上人的伤心,倒像是知情的。
若当真如此,罗珣的痴情便有些可笑了。
时乔无心深究真假,含笑请阎夫人去前一进的会客厅落座。
她请阎夫人上座,阎夫人却笑着扶她坐到主位,“你是主我是客,今儿咱不论这个。你若真论了,一会儿罗家那两位老太爷该往哪里坐?”
时乔明白阎夫人是想抬高她的地位,给她立威,也不再推辞,稳稳当当坐下,阎夫人则挨着她坐在下首。
倒是夏如蔷脸色难看了不少。
时乔坐在主位,一会儿罗珣势必要坐另一边主位,那么她不管坐哪儿,都是似是罗珣的妾室。
这几日老夫人一口一个“二夫人”地喊她,她已经够窝火了,临了了,还要在族老面前受这等屈辱。
好在,今日是她屈辱的最后一日。过了几日,她便是唯一的罗夫人。而时乔,则会从云端跌入泥土里,便让她再嚣张一日吧。
两位老太爷到了,果真,在看到阎夫人坐在时乔下首后,谁也不敢自恃长辈去坐那主位了。他们从前虽有官身,品级却比阎寺卿低不少。
三人按主宾落座。
菡萏领着两个丫鬟进来上茶水点心。
时乔并不介意这茶水是谁备的,低敛着眸子喝茶,也不与来人打招呼。倒是夏如蔷礼数周全,上前给两位长辈行礼,又亲手帮他们斟茶。
两位老太爷喝了口茶,对夏如蔷赞不绝口,“是个懂事的,礼数周全,珣儿这回眼光不错。”
言下之意,对时乔的无礼颇为不满。
时乔等的就是这句话,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清脆一声响。
她目光冷峭,看着他们道:“二位都曾读过圣贤书,该知‘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却不知这‘德’字,是写在书上,还是行在身上?我守城时,二位在何处安享太平?如今倒来教我礼数,岂不可笑?”
四老太爷果然被激怒了,他面色一变,拍案怒斥:“放肆!这里是罗府,岂容你这般无德妇人撒泼!且那庆原府是靖国公守住的,跟你有何干系?”
时乔冷笑,反唇相讥:“皇上赞我一声‘内助有德’,怎到你口中成了无德妇人了?靖国公赞我守城之功,怎到你口中,那城便不是我守的了?”
四老太爷脾气暴躁,浑然不知已掉入时乔的语言陷阱,还在与她硬碰硬,“好一张利嘴!圣上和靖国公不过是看在罗家的面上,与你几分客气,你竟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旁边的三老太爷原本也对时乔心生不满,任由四弟给她下马威,也好给被置于火上烤的罗珣出口恶气,此时闻言面色剧变,想出言制止却已来不及了。
便听时乔嗤笑一声,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在场众人,“原来罗家已然尊贵至此,连皇上和国公的金口玉言,都是为了恭维罗家?”
此言一出,字字诛心。
一旦这话随风传入宫墙,便是为罗氏一族埋下了祸根。
当日在朝上,皇上刻意忽略时乔的功劳和罗珣的过失,一则罗珣有筹粮之功,彼时若是问罪,难免有过河拆桥之嫌。二则,户部那个烂摊子需要罗珣这等实干又有魄力的官员接手。又兼可这等心思,大家你知我知也就罢了,偏被四老太爷这么明晃晃地点出来了。
皇上最忌惮的,便是臣子恃功而骄、言行失敬。昔日军功赫赫的镇西王府,如今枷锁加身的威远侯府,哪个不是前车之鉴?任你功高盖世,一旦帝王心中种下猜疑的种子,倾覆不过是顷刻之间。
罗珣功劳再大,能大得过镇西王的靖国之功?能大得过威远侯固守边关二十载?眼下朝廷用人之际,陛下或可容忍一二,待他日难关度过,鸟尽弓藏之时,今日这番“狂妄之言”,便是罗家催命的符咒!
更何况,罗珣的祖父当年被镇西王通敌案牵连,最终病死狱中。皇上念及旧情,未再深究罗府株连之罪。若到那时,谁能保证,天威震怒之下,不会新账旧账一并清算?
三老太爷忙起身,试图转圜:“时氏,四弟绝非此意,你对罗家的恩德,我们……”
“唷,当我没长耳朵呢?”
阎夫人笑吟吟打断他,“今日这趟真是来对了!罗家自诩清流世家,素来规行矩步,以礼法传家,私下里竟狂妄如斯!”
四老太爷此时才后知后觉感到恐慌——这位阎夫人的夫君,可是执掌大理寺、扳倒过无数高官的人物!
他面色涨红,急声辩解:“老夫……老夫绝非那个意思!”
阎夫人微笑,“只要圣上肯信就好。”
言罢,她不再理会,优雅品茶。
罗珣自始至终沉默着,一双凤眸黑沉沉的,直直看着时乔。
她从一开始,就在给四老太爷下套,将话题往“德”上引。
原来,她随时都有能耐,轻而易举便将整个罗氏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只是从前,她从未对他使用过。
他不愿,也不能出言求情。他在她那里,早已债台高筑,情分荡然。
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就这样吧,让她亲手推他下去。什么仕途经济,什么家族门楣,他都不想顾及了,本身那些虚无的东西,也不是由他一人挣来的,不如就此陪葬。
这全然不符合他素日的性情,可此刻,他只想看着一切崩塌。
时乔自是不知罗珣平静外表下几近坍塌的内心,只淡淡瞥他一眼,便从碟中捻了一块点心,就着茶水细嚼慢咽。
她本有心放罗氏一马,奈何有人自寻死路。
一时间,厅内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会客厅里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罗老夫人耳中,她顾不得长辈身份,匆匆赶到熙园。
她身后跟着数位仆妇,抬进来六个箱笼,箱笼依次打开,里面琳琅满目,堆满了珠宝首饰,金银器皿,古玩字画,绫罗绸缎。
罗老夫人看向时乔,“这是老身的全部身家,可否换你放过罗氏一马?”
时乔面无表情,轻轻吐出两个字:“不够。”
两位族老满脸羞愧,没想到一时逞口舌之快,竟致这般无可挽回的局面,他们站起身齐声道:“那就再加上老夫的身家!”
时乔不为所动,依然道:“不够。”
夏如蔷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如今这个厅里,只有她还没表态了。昨晚她还曾贤良地拿出六万两压箱银救急,现在若不表态,昨晚之举便成了做戏。
更重要的是,罗家不能出事,罗珣是她做人上人的倚仗,也是夏家屹立不倒的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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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经纠结,她咬咬牙,“我这里还有六万两压箱银,姐姐,求你高抬贵手,放罗氏一条生路。”
时乔侧目看了夏如蔷片刻。
夏家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三年前断亲时,她已经从夏家拿走了十万两,他们该囊中羞涩了才对。
众人见她没说话,似有松动,正要松口气,却听她道:
“不够。”
众人都变了脸色,就连阎夫人都觉得过分了,她推推时乔的手臂,“差不多够了吧?”
时乔环视一圈,不疾不徐道:“我原本之意是,我三年前是八抬大轿从罗氏中门进的,今日便要八抬大轿堂堂正正从中门出。我时乔的救命之恩,旁人可以不认,但你罗氏一族,必须认。”
她看着众人色彩纷呈的脸色,莞尔一笑,“不成想,众位竟如此慷慨,给我这么多谢礼,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阎夫人闻言,猛地倒抽一口冷气,一双美目瞬间瞪得溜圆。她下意识地用手掩住嘴,才将喉间的叫好声压回去。
目光在罗家众人青红交错的脸色间来回扫过,再看向时乔时,眼中充满了赞叹。
小丫头,还是你狠啊!杀人诛心嘛这不是!
会客厅里又是一片死寂。
大家都在懊悔,懊悔话说早了!
可谁也不敢反悔,生怕时乔和阎夫人再出什么幺蛾子。
其中若说数谁最懊悔,脸色最难看,非夏如蔷莫属了。
罗老夫人拿出来的东西看着唬人,满打满算也就两三万两银子。两位族老老奸巨猾,虽应了“全部身家”却没说具体数额,有很大回旋余地。唯独她,是实打实把六万两压箱银给掏空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她算是真真体会到了。
厅门打开,素心与小荷进来,见到满地箱笼皆是一怔。
素心递上嫁妆单子:“姑娘,单子上的物件都在,只差嫁妆银子了。”
时乔望向缄默不语的罗珣。
罗珣从玉河手中接过一个黑漆匣子,默默递来。素心打开,时乔指尖翻飞,不用算盘,片刻便清点完毕——十三万七千两。
她精准地抽出多出来的银票,又从素心那里要来几块碎银,推回罗珣手边:“一共是十三万六千三百二十六两,多出来的还给大人。我说过,属于我的,一分不能少,不属于我的,我一分也不要。”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些箱笼,“至于这些,是各位的谢礼,另当别论。”
阎夫人掩唇轻笑:“罗大人就收下吧,罗府上下往后可还指望着这银子过日子呢!”
罗珣指尖触到那微凉的碎银,心头竟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畅快。
很好,本该如此。
他与她之间,总算有一笔账,是两清的了。这清账的代价,是剥去罗氏那执着百年的华而不实的脸面,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堕落的轻松。
日上中天时,两位族老家中送来了银两,像是商量好似的,各送了一千两银子,且还零零碎碎,作出东拼西凑的样子。
时乔没有多言,利落收下银子,拿上和离书,转身便走。
垂花门外,一乘八抬大红轿辇早已候着,在日光下红得灼眼。她那清点齐整的嫁妆,连同罗家“慷慨”相赠的箱笼银箱,皆系上了硕大的红绸花,浩浩荡荡地排开,竟比三年前她嫁入罗府时,更添几分荒唐的喜气。
时乔目不斜视,径直上前,弯腰入了轿。大红轿帘垂落,隔绝了外面一道道敢怒不敢言的目光。
“起轿——”
何七一声高唱,轿子被稳稳抬起。罗珣几乎同时翻身上马,默然护在轿侧。这是他对时乔最后的责任,亦是在世人面前,必须还给她的公道。
轿行平稳,唯有锦帘随着节奏轻轻晃动。透过晃动的缝隙,时乔望见马背上那抹清隽的身影——罗珣身姿挺拔如松,风姿清绝,依旧是那副她穷尽三年,也未能走近分毫的疏离模样。
视线掠过他,她看见罗府那扇象征无上荣耀的中门被沉沉推开。轿身轻晃,不疾不徐地穿过了那她以命相护,才得以保全的巍峨门楣。
冬日薄凉的日光透过缝隙,在她眼前流转明灭。三年光阴,爱怨纠葛、甘苦沉浮,仿佛都随着这一步的跨出,被彻底留在了那道门槛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