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眼前出现一片连绵的青山时，张天作瞪足双目也是难信，这片绿野成画的山林怎会是焦山？


    稍打听才知，这个地方原先的名字，是狮虎丘。


    当年五虎被剿时，官兵直接放了把火，将狮虎丘里的五虎旧部，飞禽走兽，一矩燎去，那场火后，这一带也只留下了一座座焦黑的山头，才因此改的名。


    陈雅安命大家先歇息安当，待午后再进沙漠。


    张天作道，“只五个盗寇，就可令官府如此忌惮，不惜烧山灭寨，无论孰是孰非，可见这五虎已到了让人不得不除的地步。”


    雪妖跟声道，“他们不仅是五个盗寇，还是五个不受教化的，不然张大哥绝不会这么出手的。”


    风啸唏嘘一声。


    雪妖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还想着那姓韩的或是姓易的寨子里拜个山头，继续做你的祖师爷去？”


    风啸露着一排雪龈，合手拜向她，“怎么会？你是我的祖宗，我只拜你。”


    雪妖嗔了一眼，看范别尘渐渐走来，身后跟着一赶着骆驼的老者。


    范别尘道，“陈大人，我问了这附近所有买路的人，他们都没见过邱怡，是不是她不是要往飞沙镇去的？”


    陈雅安忖了忖，“能在沙漠认得北向也不是难事。”


    一进沙漠，朔风凄凄，天空中更是一片浮云也不见，陈雅安牢牢紧盯着火辣刺眼的日头，生怕一个弄丢似的。


    行进了三十余里，黄沙茫茫，层层沙丘似浪涌，浩浩滚滚，无边无际。


    沙浸马蹄，欲行难速，回目四顾，空空渺渺，除了黄沙，还是黄沙，如不是有人带路，有人同行，稍一转向，不仅会迷了路，恐怕不多会儿就将进入一种已被世间遗忘的孤独境地。


    “我们是在往北走吗？”陈雅安突问了句。


    领路徐老头回道，“是，是。这就是去飞沙镇的方向。”


    陈雅安驱马追上徐老头，掏出随身的匕首，顶向徐老头大腿根，“我再给你次机会。”说着，视向天边落日，“西落的太阳在那边，老实告诉我，北边是哪边？”


    徐老头仍旧指着他带队前行的方向，企图蒙混，“就是这边。”


    陈雅安靠贴马背，一刀划过骆驼的后腿，骆驼负痛惨叫，徐老头跟着滚了下来，摔进沙里。“你真以为等太阳落山后，我们就可任你摆布了吗？”


    徐老头倒地不起，边揉着腰边告饶。


    陈雅安向大家喝令道，“跟我走。”


    徐老头呼嚎声逐逝，徐行数里，天渐渐黑了下来，整片沙丘似乎要陷入一片沉睡，陈雅安一时不敢大意，叫停前进。


    一股难忍的倦意袭来，眼皮子也开始沉了下来。


    张天作还是不禁道，“雅安，你为何定要找个领路的？”


    陈雅安回道，“百里城多半想借这伙马匪的手对你不利，韩彪纵是风啸故交，也有十几年未见。他若识出你是君侯之子，焉知他会不会因君侯剿杀五匪一事对你存有报复之心。以防万一，只得找个领路人试他所言是否为真。”


    张天作嗖地抖了一下，剑仙剿匪一事不是秘密，百里城又大肆吹捧此事。幸好张天作未逢人便说自己是谁谁的公子，不然以那伙马匪对五虎的盲崇态势，可还了得？


    风啸道，“不止韩彪，他手底下那群人从关里跑到这样的地方来，都有说不出口的过往。就像我，也没有告诉他，归隐后是去到了墨白城，他还当我是带着家人出门游玩来的。”


    雪妖向张天作安慰道，“公子，那群马匪的话，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江湖本就泾渭难分，他们说是金盆洗手，实则不还在此过那刀口舔血的日子吗？”


    张天作试问道，“我虽听不得风啸大哥口中的江湖事，但大抵也是看出来了，风大哥原是位大盗，雪妖姐姐是名门之后，这样的结合是难为世俗所容，可父亲，却偏偏容下了。”


    雪妖默默点了点头，“爹最终虽许了我与风啸，但也担心有辱薛家清誉，在我们俩最难的时候，是张大哥收留的我们，让我们能风平浪静地生活。这样也好，有张大哥的庇护，爹又可知我去处，算是两全了。”


    张天作叹笑一声，“我倒想起吾妹说过的一句话来，父亲手下的一些人，是旁边堆来再多真金白银，也不会背叛的。”


    雪妖沉吟不语。


    风啸一把将她搂入怀内，“世间再无风一啸和薛娘子了，只有逍遥双侠。”雪妖娇视一眼，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张天作忽道，“风啸大哥，你是怎么化不可能为可能的？”


    风啸不好意思笑了笑。


    “实不相瞒，这次去凤临，我也遇见一位姑娘，可惜，已是人妇了。”


    风啸徐徐笑了一阵，视着范别尘道，“你去请教范大哥该怎么做，别问我来。”


    陈雅安打趣道，“你快算了吧，一个花枝还不知足，再收个夏璃来，你当墨白城是什么地方了？”


    范别尘依是摆了摆手，“不可，不可，若是张大哥知道是我教了你这些，我怕此生再无宁日了。”


    陈雅安道，“言归正传，今晚出了沙漠，就到飞沙镇了，到镇上一旦发现邱怡，当即拿下。”


    风啸问道，“我们何时启程？”


    陈雅安视了视蓝墨的天空，依稀辨见几粒新星，“再等等。”


    雪妖道，“等？陈大人还带了谁来？”


    张天作轻轻柔柔道，“他在等吾妹。”


    风啸与雪妖同惊，“少主？”


    连范别尘亦是追声道，“少主出关了吗？”


    张天作仰面朝天，视着疏疏眨眨的星幕，月亮嵌在其中，清辉尘落，“北有七星，是为斗状，前四为身，后三作柄。六曰开阳，亦曰武曲，七曰瑶光，又名破军。六七之向，是为北极，亦乃吾妹心之所向。”


    雪妖疑视天空，“这，没瞧见呀。”


    陈雅安道，“等天彻底黑下，它们就出来了。到时，我们就以星辨向，出了这片沙漠。”


    下弦残月，星辰点点，勾勒着浩渺的帷幕，星湾流涌，宛若银绸，像是天上精灵的舞蹈。


    夜渐深，星也逐渐变得明亮，星夜踏马扬沙，黄尘滚滚。


    一队快马身迎天光，背披朝霞，一片笼罩着晕黄光圈的小镇，映入眼前，散散落落的土屋，几处岌岌坍塌的石舍，孤零零地长在一片沙黄的裂土上。


    这个镇子，一目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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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尽头，镇口叫卖的街夫，街上的流人，只镇子最央处的一口老井边，聚着些提桶取水的人，这才隐约见出这里有人定居的模样。


    六个人几乎问遍了镇上所有的人，问了一遍，两遍，三遍，所有人的回答都是没有见过邱怡。


    她就像是水一样，消失在了水里。


    陈雅安百般不解，脑子烧热，往溯路上所见所闻，试图再寻些蛛丝来拼凑。


    “朋友，恩人，授业之人，百花谷，武功高强的婆娘，女徒。”陈雅安迟疑说出这一串词汇。


    风啸认可道，“看来，我们要去百花谷走一遭了。”


    陈雅安道，“如果到了那里，仍是一无所获呢。”


    张天作难得听陈雅安用着这般沮丧的语气，一时也失了语。


    “我们回去吧。”林兮说道，“邱怡，她可能不希望被人注意，才会这么躲着的。”


    张天作难信道，“回去？”


    林兮再下决心，点了点头，“我在镇口石头上留行字给她，她若真在这里，应是能看到的。”


    沉默良久，陈雅安也开口道，“也许，我生来就没有找人的运气。林兮，让你失望了。我们休整一日，傍晚你留过字后，我们就回去。”


    林兮虽不舍，但看张天作素来润如玉泽的脸，憔悴尽显，他知这是张天作在陪自己硬撑着。常人行进约要二十日的路程，被陈雅安酷压至七日，张天作一路靠着药茶止咳，实则他的身子，这般连轴运转，都未得过好歇。


    最后还是抛下一句，“若她心里有我，知我来过这里，一定也会到白陵找我来的。”


    风啸道，“其实邱怡还可能会去一个地方，焦山五虎之墓。”


    陈雅安疑向风啸。


    风啸道，“邱世超，邱怡，如果这两个人有关联，也许邱怡真正要去的地方，是那里。”


    张天作恍然大悟，“邱姑娘是邱世超的后人！那我等速去五虎墓。”


    陈雅安当即阻拦道，“天作，你不可去！垦岭五虎后人，对你的报复心只怕比扶义寨那群马匪还要重。在弄清邱怡对你的态度前，绝不可大意！”


    风啸拍着后脑自责道，“怪我，都未及问当年陈阳典的碎骨是埋于何处。我现在就去车池问问韩彪。”


    陈雅安道，“也不必问韩彪，焦山扶义寨的马匪定也是清楚的。”


    风啸道，“好，我们先回焦山。安全起见，我和雪妖先去五虎墓，查探邱怡下落，再从长计议。”


    陈雅安点了点头，几人找了家客店安当歇脚。


    趁着这几分空档，张天作与陈雅安陪林兮去镇子上给邱怡留字，林兮本择了镇口一片壁石上，陈雅安却提议，此处干旱至极，镇中的老井是此镇唯一水源，如果邱怡真在此地生活，必会去那处取水。林兮听后，到石井外壁，留下刻字。


    「西荒北沙，无益君养。白陵海棠，愿共君赏。


    林兮」


    张天作视着壁字，道，“邱姑娘一路都未曾留下姓名，你写上自己的名字，她看过定知道是写给她的。”


    陈雅安也是难得开玩笑，“这边多是流人，怕是这个镇子上的人凑到一处，都未必识得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