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火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维护者成长为维护者，其中会有个过程。


    父母亲人的死去，可以激发人的奋斗意识。


    天地在检测到周不周极其逆天的天赋后，就决定选择她来当维护者，于是任凭那群人将她的师门上下屠杀。


    为的，就是让周不周孤身一人踏上修行之道，踏上修行之巅，维护天下的和平。


    她是天地的第一个试验品。


    只可惜这个试验品越长越歪，逐渐吐露出杀戮的性子，天地就暂时将挑选维护者的事搁置了下来。


    反思了前一个失败后，天地没再让维护者的亲族死去，而是选择亲人将维护者抛弃，在维护者仇恨的成长人生中，让善者抚育维护者。


    让维护者看破红尘，化小恨为大爱，爱之天下，爱之子民。


    但是出现了周不周这个变故。


    她意外打破了天地的计划，出现在维护者濒死之前，捡走了维护者。


    把维护者养成了她的利剑，为她所用。


    于是，第二位维护者被彻底宣告了失败，天地给他打上了“失败品”的标签。


    接下来的第三位，天地慎之又慎，选中了天生慈悲玲珑心的老院长。


    所幸这次没再出错，天地手下终于算是诞生了一个成功的例子。


    它们松了口气，把下一位维护者的目光，落在了许净凇身上。


    天生的佛骨，天生的七窍玲珑心，简直是完美的维护者人选。


    只是，有个目光狭隘的父母，只顾念着孩子能够养在身边，护在羽翼之下。


    那怎么行——


    天地嗤笑。


    它不会允许它钦定的人选有半点瑕疵。


    于是许净凇的父母出了“意外”，潦草死去。


    只是它满心期待着的新任维护者，早已想象到届时天下太平的景象。


    却没想到许净凇不知何处得来的机缘，在梦中见了周不周……维护者再一次“违背”了天地，佛骨中生出心魔。


    而心魔的形状，正是周不周。


    这个失败的第一任维护者，毁了第二任维护者的美好前途，如今又毁了第四任维护者的佛骨玲珑心。


    它冷眼瞥向仍旧贮存在瓷瓶中的周不周的灵魂，决心把这个碍事的家伙丢向人间，接替维护者的任务。


    “哈……”周不周冷笑了一声，盯着瑟瑟发抖的鎏火，那笑中含着森森的冷意，“你们可真是好笑，一句天下太平，一个天下子民，就足够你们旁观着维护者亲族的死去，毫无怜悯心，毫无愧疚心。”


    “你们将维护者视作工具，不允许他们背叛，不允许他们生出二心……那你们呢！”


    她怒声呵斥：“你们爱的子民，就不包括着维护者和他的亲眷吗？！”


    话落不过一瞬，她就脚下一空，仿若跌入了虚无之中，四周的一切都扭曲、消散，只剩下白光，抬眼望不见尽头。


    “周不周。”那道飘渺的声音从天边传来，“为了天下，牺牲小我……是你的殊荣，你无需过多置喙，听从安排即可。”


    周不周仍在下跌，她仰视着闪着白光的天空，那里没什么东西，甚至连云层也没有。她知道自己在幻觉之中，被天地拉入了独属于她的幻觉。


    她默了默，只问道：“我努力了许久也无法踏足我的师门，更无法将其复原……也是你做的手脚吗？”


    天地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你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却没想到被养出了这样的性子……”天地说，“只是略惩小戒罢了。”


    略惩小戒……


    周不周捂住脸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愈演愈烈，最后变成了放声大笑。


    下巴划过可疑的晶莹，笑声也变成了呜咽声。


    人间那群道貌岸然的老东西恨她，集所有人之力将她的师门围困了起来。


    她进不去，她受人桎梏。


    彼时的她尚且不能以一敌众。


    只是后来她砍下那群人的脑袋时，师门外的法阵却更加凝固。


    她无法进入其中，她无法替师门上下所有人收尸。


    原来这一切都是天地做的手脚。


    它就这样坐在遥远的天上旁观着，对她的恶意它推波助澜，对她的好它统统斩断。


    若非这个狗屁的维护者身份，她也不会沦落到如今地步。


    若非天地非要磋磨着维护者成长，她师门怎么会满门被灭。


    周不周仇恨地瞪着那道虚无缥缈的身影。


    天地一声叹息，无形的风化作一只大手，抚摸过周不周的头顶：“好孩子，只要你改邪归正，我会永远地庇护着你。”


    “你若愿与我同行，我也会在天地间给你个职务，任你天地与人间相互来回的。”


    滚。


    ****的。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谁稀罕了！


    谁在稀罕？！


    周不周啐它一口：“滚，有本事你让老头活过来。”


    “换一个条件。”天地十分无情地收回了手，不满意她这个要求。


    周不周快气笑了。


    这人......不对，这天地也真是太自以为是了，语气里满是施舍的意味。


    她需要这个施舍吗？！


    死的人都死了，又不能时间回溯，失去的已经彻底失去了。


    呵呵呵。


    周不周在不断下跌的途中正过身来，脚向下，仰起头，掌心蓄力凝聚起了灵力，对着头顶重重地劈了过去。


    她如今元婴中期，在人间是佼佼者，天之骄子，对上天地却不过蜉蝣撼树般，稚嫩又可笑。


    天地并没有生气，只是轻“啧”了声，像是在面对自己不听话的孩子般，它只留下一句：


    “回去吧，切莫再惹恼了我，我自会护你无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接着它挥袖，周不周双脚才算是落到了实地。


    侧目对上鎏火担忧，她冷哼一声，不愿看它。


    就算鎏火表现得无辜，但她如今心有芥蒂，鎏火也算是天地间的火，她也一并讨厌了。


    早知道不把不周剑还回去了。


    如今也不会手头没个趁手武器。


    至于鎏火。


    周不周按了按眉心，有些头疼，她尽量不带情绪地说着：“走吧，带路去把任务做了。”


    鎏火一愣：“你，你还愿意做任务吗？”


    “不然呢？”周不周反问，“这不就是你们想看到的吗？任由你们摆布，做你们听话的尸傀。”


    “我没有……”鎏火哭卿卿，想拉拉她的衣袖，去不敢靠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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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不重要了。”


    她一推鎏火：“带路吧。”


    不管怎么说，天下人还是无辜的。他们几个纠缠不清相互指责，最后遭难的还不过是一些无辜百姓。


    ……


    在前往寻找黑蛇新据点的路上，周不周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把心头血送出去了。


    她完全没印象啊？


    什么时候的事！


    她将记忆搜刮了个彻底，也没找到有这件事的印象。


    太诡异了。


    难道又是天地做的？意义是什么？


    引起天下大乱吗？


    不怪周不周会这么想。


    她瞥了眼在前面乖乖顺顺领路的鎏火，只觉得天地能做出来什么举动她都不会奇怪了。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确很符合人设。


    不过她就算是去质问天地，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毕竟天地对鎏火都守口如瓶的，怎么可能对她吐露一星半点的消息。


    真烦人。


    周不周烦躁地揪了揪头发，跟着鎏火七拐八绕地上了阁楼。


    阁楼昏暗无比，鎏火点燃自己，才照亮了这里的全貌。


    这里布局空荡荡的，也没几样东西，不过几个木箱子堆放着。


    木箱子之中摆放着几个瓷罐，周不周警惕地打开看一眼，发现不过掩人耳目之用，里头装着不知道何时放入的水，都生了霉。


    鎏火伸出来手脚，将木箱推开，露出其下不足一臂宽的入口。


    周不周：“……”


    这她咋进去啊。


    鎏火显然也一愣，才想起来这个入口以周不周的身躯完全无法进入，更别提在其中自由穿行了。


    看来只能……


    周不周久违的踏足了自己的丹田。


    她蒙着眼睛进去的，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看向自己的元婴。


    火焰脑袋、金丹色的躯体、健硕的肌肉，和依旧小巧如婴孩的身高。


    周不周：“……”


    略微辣眼睛。


    她还是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元婴这么丑。


    这么丑。


    这么丑。


    她记得自己前世元婴期也不是这样的啊？


    明明就是普通的，白白胖胖的小娃子，如今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难道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她见多了鎏火，元婴也就变成鎏火模样，如出一辙。


    周不周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


    看来下次进阶之前，要把鎏火关起来了，绝不能再看一眼。


    抓着许净凇多看看，说不定能变成个漂亮的小孩呢。


    她叹口气，一把抓住元婴，让意识转移到元婴身上，跳出了丹田。


    元婴即她灵魂的分身，元婴越强，她对上同等阶修士赢下的可能性也越大。


    此刻她用着元婴的视角，这个阁楼如同庞然大物一般。


    鎏火不忍直视地别开眼，化作一把适配婴孩大小的剑，托在周不周的脚底下，载着她朝着下降落着。


    虽然鎏火此刻没现出原形无法替周不周照明，但是周不周此刻脑袋发着光……


    好吧。


    暂时也不太需要鎏火替她照明了。


    她抬眼看去，看见眼前一幕，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