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说来也古怪，他们两人据说是在包厢之中确认过了自己的拍品，到了这里，临出楼的时候又打开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瞧出了问题。


    三角眼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储物袋，面色大变，非抓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质问，收获了无数莫名其妙的目光后，他将目光落在了小厮身上。


    这小厮送完三角眼二人后原是绕着边走去找管事的述职的，此刻站在管事的身边，神色惊恐，双手摆动着：“管事冤枉啊，我一点儿没碰着这位客人！不是我做的事啊！”


    这位管事比方才周不周看见的那位更孔武有力一点，兴许是体修，暴露在外的皮肤看着就坚硬。


    他横眉竖眼，撸起袖子靠近三角眼：“这位客人，你在质疑金玉楼吗？”


    三角眼眼皮子抽了抽，袖角被身后的矮胖男子扯了扯：“咱要不别吵了，和金玉楼起冲突不好吧……反正我们拍的东西也不是说很珍贵……”


    “蠢货！”三角眼恨不得一巴掌扇在矮胖男脸上，只是他目光向后转的时候，无意却瞥见了人群之中的周不周。


    周不周：“……？”


    看她干什么？


    三角眼大步上前拨开人群，伸手就要去抓周不周，被许净凇拦了下来。隔着个人，他手指着周不周破口大骂：“是不是你！”


    周不周摊手：“我都不认识你，我偷你东西干什么？”


    三角眼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自己的理由完全不能对外说道，于是只能偏头看向管事：“我要搜身！我要她搜身！就是她，一定是她偷了我的拍品！”


    许净凇看了他一会儿，冷下脸来：“这位……若是不想暴露身份，我劝你适可而止。”


    管事也冷笑，一身肌肉鼓鼓囊囊地挡在他们面前：“客人，在金玉楼闹事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金玉楼都会知道。”他威胁着，“若是您不怕什么机密被泄漏，您大可以继续。”


    机密。三角眼藏着的机密可太多了，他赌不起。


    此刻他郁结于心，火气不能继续发，只能打碎牙往肚子咽去。


    周不周探出头来，十分惊奇：“这管事的肌肉看着比咱们体修夫子的还要硬，感觉锤上去就能给自己震死了。”


    管事：“……”感谢夸奖，他听得见。


    随即，她话锋一转，同许净凇传音说道：“他不会就是潘尹乐吧？”


    “他就是那个拍走长生剑的？”


    “嗯。”许净凇点头。


    无论是前一个问题，还是后一个问题，周不周说的都不错。


    拍走长生剑的的确就是潘尹乐，而三角眼拍下的是另一样拍品。潘尹乐死前灵魂将长生剑捆绑，于是长生剑也会跟着他到三角眼的身体里。


    只是三角眼不可能透露潘家这个“借尸还魂”的秘密，也就不能解释为什么他会拉着个完全不认识他的人说是这人偷走了自己的东西。


    三角眼越想越憋屈。


    他看了眼面前这三人，咬牙：“我记住你们了，给我等着！”


    没事的。


    他留了后手。


    总不能真让自己的灵石打水漂。


    长生剑……他势在必得！


    最后瞪了一眼周不周，三角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周不周惊叹：“这就不追究了？”


    “他在这里讨不到好。”许净凇看了眼他的背影，低头无奈地叹气，“也许今日的安排都要被破坏了。他们不敢在金玉楼中对我们下手，必定是准备等我们出去了再埋伏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动手，想来人是不会少的。


    潘家肯拿出将近六万上品灵石来拍下长生剑，必然是抱着要把长生剑全须全尾带回去的心思的。


    但是……


    “长生剑究竟在哪？”


    这是她现在最奇怪的问题。


    长生剑到底是怎么丢的，不是说潘尹乐已经用灵魂将它锁定了吗？


    许净凇正要摇头，身旁的连修安就插了嘴，他俯身前倾，骤然靠近周不周，浅色的双眸与她对视，在周不周即将要伸手将他推开之际，又后退了些许，他似笑非笑道：


    “长生剑只求有缘之人，无缘之人无缘求见……这可都是禁书里明说出来的。”


    “不过，我以为……你会知道呢。”


    周不周蹙眉：“你也怀疑我？”


    她嗤笑一声：“若我真是那个偷剑之人，只能说明你们金玉楼的防护做的太差了，这都能让我得逞。”


    她还没偷呢！她的不周剑到底去哪里了啊！


    如今灵力外扩，也无法感应到它……真是诡异了。


    连修安脸上分辨不出情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将储物袋丢给了周不周：“想来你们今日是没有时间了，东西且先拿走吧。”


    周不周将那袋子接过，打开看了一眼，鎏火也凑近去瞧了瞧：【没错，是天地要的东西。】


    她将袋子合拢，冲着连修安点头致谢。


    她对着许净凇传音问道：“你什么把柄在他手上了？”


    “不是把柄。”默了默，许净凇解释道，“日后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告诉你的。”


    现在，暂时不行。


    周不周表示理解。


    就像她允许许净凇跟着自己去探查黑蛇的秘密，却不会告诉许净凇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一样。


    人都是有秘密的。


    连修安侧身让开，任由两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他顺势跟着转过身，眯着眼盯着周不周的背影。


    良久，久到周不周都察觉了这道目光，扭过头看向他，只觉得莫名其妙。


    连修安轻笑一声，收回了视线。


    *


    他们仍然牵着手。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走到河边了。


    周不周骤然将二人牵着的手分开了，尬笑着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


    掌心留有余温，许净凇将手收拢进袖中。


    浮玉城乃方正院直辖管理的城池，所以并未设立城主的职位，只有轮流下来协理院长管理浮玉城的长老。


    城中百姓生活富裕，设立了夜市，此刻尚且还是灯火通明的时候。


    河边摊贩左右卖着花灯首饰，少男少女们并肩散着步，


    “……”许净凇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主动开口，“我以为你会带着我去找间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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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贪吃的人吗？”


    许净凇不说话了。


    他欲言又止，想说你不是的，但想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不……是吧？”


    周不周：“……”


    “好吧其实是因为我怕他们一会儿会趁着我沉浸在美食中的时候冲出来毁了一桌饭菜。”周不周似乎是身临其境了，十分心疼地捂住心口，“一想到他们可能会掀翻桌子，打翻香喷喷的菜，我就心痛啊，心痛啊！”


    所以干脆不吃了，坐等潘尹乐上门。


    许净凇点点头：“你的确很爱护，你的美食。”


    周不周无语，抬头看了他一眼。


    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的男人，此刻弯着眼睛正在偷笑。


    周不周弯起手，手肘顶了下他的腹部，“哼”了一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许净凇被顶地龇起牙：“真是不留情面。”


    他们走到摊位前，见来了客人，看摊子的大娘立马站了起来，笑眯眯地背着模板夸人：“二位真是郎才女貌，般配无比。来选购花灯吗？我这儿的花灯好看又实惠啊！”


    至于为什么周不周会知道这是模板呢？


    前不久，周不周就清楚地听见她用同样的话对着另一对男女说过了。


    完全，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曾变动。


    许净凇没解释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转而拿起摊位上的并蒂莲河灯，对周不周说：“我喜欢这个，且作我的生辰礼就好了。”


    “那不够的。”周不周转头问大娘，“这河灯什么价？”


    “二位是修士吧？修士两块下品灵石就好了。”大娘双手在身前擦了擦，和善地笑着。


    周不周利落地付了钱，在大娘的乐呵呵的祝福声里拉着许净凇走向河边。


    最近没什么节日，放河灯的人少，只是过生辰的夜里放一盏河灯是向来的习俗。周不周指尖生火点燃了河灯的烛芯，再放到许净凇的掌心里：“喏，把它放出去，在许个愿吧！”


    想到什么，她有些担忧：“你知道流程吗？”


    “就蹲下来，轻轻放进河里，再闭上眼睛默念自己的愿望就好了。”


    许净凇抱着河灯，手指摩挲着其上精美的纹路，他说：“我想把它留下来。”


    “什么？”周不周疑惑。


    “我很喜欢，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我的生辰礼物……我想把它留下来，摆在床边看着。”许净凇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不周，询问道，“可以吗？”


    “啊？”周不周挠了挠头，“可以是可以，那你不许愿了吗？”


    “我带你来放河灯，主要是想让你来许愿的来着……”


    许净凇两指一捏就将燃着的灯芯掐灭了，他仍旧笑着，眼里倒映着灯火：“不用的，以往我对着月亮许的愿，如今早已实现了。”


    他念着一个千年前的人，于是只能仰头看月亮，幻想千年前的同一天，某人会不会也同样抬起头看向天上这轮明月。


    他的愿望是——


    见到周不周。


    如今人就在身边，他已经不再需要许什么愿望了。


    最多……最多就是贪心一点，想要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