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玥从里面出来,到了走廊时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她忽然停住脚步,差点撞上他的后肩,她说:“周寂。”


    公主殿下并不是蠢人,有些时候看着懵里懵懂,只是她懒得去认真的琢磨。许多事,她心里也通透的很。


    周寂应当早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


    哪有换了个芯子,朝夕相处下还全然毫无察觉的呢?


    姜玥喜欢他,便信任他。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对他的这份喜欢里,是不是掺杂了当年对那个在兖州里遇到的冷面少年,初见一眼惊艳的私心。


    “我在。”


    姜玥伸手抱住了他,靠着他坚硬的胸膛,她闭了闭眼睛:“我是被人害死的。”


    周寂喉咙发紧,又干又涩。


    男人抬手,轻轻抚着她薄薄的后背。


    姜玥先前一直封闭着自己的内心,对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保持警惕,她对他放开了一点点的柔软缝隙,对他打开了紧锁的心门,她需要一个倾诉的、发泄的口子。


    闷在心里,时间长了也会闷出病了。


    有时还会恍惚,到底从前是真的,还是现在才是真的。


    精神错乱,分不清虚实。


    姜玥继续说:“是我自作自受。”


    她的眼尾起了红:“可我还是恨他的。”


    周寂心头一凛,寒霜化作的冰刀准确无误的插进他的心脏,凿出血淋淋的大洞。


    这个春天,可真冷啊。


    周寂心里只有一个卑劣的念头,有些秘密,一辈子都不能让她知道。


    恨意太沉,周寂从未在她眼中见过刻骨的恨,她虽有些娇气,左不过是吃穿用度上讲究精细些,不大受气,有仇必报。


    却不是会轻易记恨谁的人。


    倒也没什么值得让她去恨,哪怕是对孙成凤也仅仅只有厌恶罢了。


    周寂圈紧了她的腰,紧紧贴着她细软腰肢的指骨,忍不住收了几分力道。


    姜玥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也不用他开口回答自己。


    她的眼泪慢慢砸下来,滚烫湿咸的泪落在男人的脖颈,她哭起来也没声,到底是个要自尊的人,从小到大也没这样哭过几次。


    流了血,受了伤,痛的受不住了也不肯落一滴泪。


    这会儿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咬紧了齿关,克制着不发出声来,哪怕哭了眼泪也是往上抹的。


    她的声音还有些哽咽,从喉咙深处里挤出来似的,“我恨死他了。”


    周寂的指骨因为过于用力掐得已经发白,凝住了呼吸,迟迟都默然不语。


    过了会儿,缓过痛来。


    他哑着声:“恨吧。”


    声音低低的,淡的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没关系的。”


    姜玥宣泄完压在心头许久的情绪,心里确实舒服了许多,起码没有先前那么窒闷。


    她的眼皮肿肿的,眼睛红的像兔子,蓄着汪汪的水。


    周寂耐着性子用手帕一点点帮她擦干净了泪,望着她湿红的眼睛,低头轻轻的亲了一下她的眼皮。


    哭过之后人就容易犯困。


    姜玥感觉她的眼皮肿得都睁不开了,她又生气又难过,生气自己居然可能连陵墓都没有!尸骨最后都不知被谁拿了去。


    若是真被那周扶危给藏了去,姜玥光是这样想都觉着头皮发麻。


    她对周扶危这个人的底线不抱期待。


    这人后来疯疯的,也不是做不出奸尸这种骇人听闻的事儿。


    姜玥也不想自己吓自己,找不到她的陵墓也好,免得被发现最后是和周扶危同生共死,实在是要容易接受的多。


    离开了研究院。


    姜玥后知后觉发现周寂的情绪有些淡,可能是刚才被她哽咽着咬牙说出来的话吓住了?


    她偏过脸,反手抓住周寂,她这会儿眼睛倒是不红了,鼻尖还是红红的。


    她说:“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周寂否认:“没有。”


    第224章如神坠渊


    “你别担心。”姜玥垫着脚,伸手捧住了他的脸,乌黑的眼瞳好像刚刚被水清洗过那么干净,见了底般的澄澈,她看着周寂,碰了碰他的唇角,她接着说:“我喜欢你的。”


    她又不恨他。


    她现在还很喜欢他呢。


    就是其他人口中所说的热恋期。


    周寂表面不显山露水的,什么情绪都瞧不出来,他低头,无意间蹭到了她的鼻尖,气息相近,浓烈的交缠在一起,他平静无声的咽下喉咙里的晦涩,他问:“可以喜欢的久一点吗?”


    姜玥还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她对周寂目前还没有厌烦的情绪,似乎这个热恋期好像真的可以存在很久很久。


    “我尽量吧。”


    周寂徐徐图之织起来的网,原本只想要她的爱,渐渐变得贪婪,而现在又不敢再贪心,只想不择手段的把人留住。


    周寂没问她会不会离开,他能从她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人生态度里看穿她骨子里的坚韧。


    底线就是底线。


    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所以,他不能给她选择,不然会被毫不犹豫的抛弃。


    姜玥没想太多,和他说完就打起了哈欠,昨晚凌晨三点睡早上七点起,紧绷的那根线松懈之后,精神也跟着懈怠了。


    加上刚才又哭过,眼皮有点肿,更是有点睁不开眼睛。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要补个觉,到家了再叫我。”


    周寂拿了条毛毯,搭在她身上:“睡吧。”


    姜玥睡得很香,没心没肺的看不出刚才的难过,好像已经忘记了方才埋在他怀里痛哭流涕的一场。


    伤心的事情忘得快,也是件好事。


    周寂安安静静望着她,眼底是看破一切的那种幽深,晦暗的眸色丁点多余的悲喜都看不出来,他抬手,轻轻抚过她的眉眼,指尖停留在她的唇瓣。


    她已经睡熟,胸腔微微起伏,气息平缓绵长。


    大抵是做了什么好梦,眉眼舒展了许多。


    司机把车开回了周家,他也没把人叫醒,直接将下了车,即便是这样,也没吵醒她。


    看来是真的困狠了。


    周寂把人打横抱在怀中,臂弯线条紧实,看起来就十分有力。


    家里来了客人。


    客厅有几位他母亲在学校里的同僚,很少上门做客,谁知难得来一次,还能见到这种场面。


    周夫人看见儿子怀里抱着个女人,起初还没认出来这是姜玥,定睛一看,才看清楚她的脸。


    离婚都是前两个月的事儿了。


    她还以为她这心高气傲的儿子是不会走回头路,更不可能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周寂面色不改,被几双探究的目光盯着看也从容不迫。反而是周夫人替他尴尬起来。


    “你这是…”


    “妈,小点声。”周寂提醒道:“她刚睡着,上午忙了点事情,有点累了,我先抱她上楼休息。”


    周夫人想问的压根不是这个。


    而是他和姜玥现在算什么关系?


    哪家前期前夫还会这样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要断就彻底断了,要么就复合。


    藕断丝连是最要不得的。


    周寂走到楼梯口,回头看向他的母亲:“午饭不用让人叫我们,我陪她多睡一会儿。”


    周夫人胸口憋着股气,都不知道从哪儿出。


    眼睁睁看着他抱着人上了楼,好在她的同僚都是有分寸的人,哪怕看见了也不会多问。


    “年轻人分分合合很正常。”


    周夫人管不了他的事情,现在也不想管了。


    周寂永远都只会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既不会被她道德绑架,也没什么为孝心牺牲自我的精神。


    骨头硬。


    心也硬的很。


    周夫人扭过头,看向窝在沙发里打游戏的周郁安,把人盯得后背发毛。


    “二伯母,怎么了?”


    “你老实告诉我,你堂哥和姜玥的离婚证到底拿没拿?”


    周郁安在强压之下不得已放下手里的游戏手柄,“应该拿了吧,我也不知道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