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萧明德拿着先帝的遗诏，单说芸绣轩里的生意。


    自打换了瑞泰丰上好的绣线与底料，又得到董娘子与刘玉二人倾囊相授，芸绣轩里，几个绣娘学到的乱针铺色、散套针渐变，虚实针叠晕晕染，手艺是大有长进，绣品更是栩栩如生。


    墙上新裱出的事事如意图、双燕衔丝图、杏花春雨图……


    一个个红柿高悬，竟似有光照耀；杏花娇嫩，雨雾竟也绣出了烟雨朦胧的氛围，绣工精湛，让人如身临其境，慕名而来的新老主顾很是赞叹。


    若是问起京城哪家的绣品近来最是风头无两，芸绣轩定然是要占得一席之地。


    林掌柜精明，见铺子里的成品供不应求，便让买主交下一成的定银：“小店绣品着实紧俏得很，您若是中意我们的手艺，也可以留下心仪的花样，咱们给您量身定制。咱们家的绣娘必是不会偷工减料的，等绣好了，再有伙计专程送到府上。”


    主顾预定的虽多，也无人怪罪埋怨等待的时日过长，反倒觉得能有自己定制的花样，越发显得独一无二，预定的竟一日多过一日。


    林掌柜又请客人去后院的绣坊里，瞧瞧预定绣品的进度，有意改动的，也能让绣娘及时改样儿。


    这可好，前堂后院俱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如今的芸绣轩，成衣倒还罢了，绣品着实是一件难求。


    有伙计们招呼客人，好不容易能歇口气儿，林掌柜陪着棠妙卿、董娘子与刘玉在茶台前喝茶。


    棠妙卿笑盈盈道：“如今芸绣轩名声打响了，总算是闯出些名堂，全仗着诸位的本事。”


    几个人连忙客气几句。


    棠妙卿笑道：“客气话就免了，您几位也不必自谦。只是眼下有件事，我倒要与你们商议。”她有点发愁，“咱们的绣品，工艺越是精细，越是费时费力。若只靠现有的几个绣娘，一来绣品供应不上来，二来接不得大宗买卖。”


    董娘子点点头：“绣品的品质能稳住名声，量大呢，能赚到真金白银。眼下京城里大绣坊还瞧不上咱们这点生意，倒是些小铺子开始盯上咱们了，咱们若是出货慢了，日后只怕要落了下风。”


    林掌柜犹犹豫豫，还是说了：“如今忙不开，姑娘，不如让几个绣娘多绣两个时辰。日头还高着呢，她们几个就下工了，委实早了点儿。”


    棠妙卿却是摇摇头：“这不行。她们拼死拼活，就为了眼前这几两碎银子，年纪轻轻的，就开始眼花腰疼，绣娘们都是一身的病痛，咱们芸绣轩不能这么作践人。这么着，林掌柜，你再招几个绣娘来，要有几分底子的，再招两个学徒慢慢教导。”


    刘玉笑着附和道：“姑娘心善。若是姑娘有招募绣娘的想法，依我看，可往京郊寻些有点手艺的绣娘，教他们做些寻常款式，咱们批量出货。手艺精湛的，便专接精品活计，这样分了工，倒也两全其美。”


    林掌柜还是担心银子周转不过来：“眼下咱们规模小，银子还没有赚到多少，姑娘，招人可是要增加开销的。”


    棠妙卿想了想，道：“若是往日，咱们自然是不敢轻易扩张。原本只想着维持现有的规模，让铺子里每个人都有口饭吃。既然咱们有这个本事做大，倒不如趁着机会放开手脚。如今咱们也不怕货多积压，只怕是来不及交货呢。”


    林掌柜想了想，点点头，笑着应道：“就听姑娘的。”


    董娘子想得更仔细：“新招的绣娘分工明晰些，有专门绘底样的，有专门绣面的，也有专门查补的，这样一来，接着大买卖也不怕手忙脚乱。精品绣活倒是要仔细些，定要一个人从头做到尾。若是几个人合绣，走针不一样，让人瞧出破绽来，精品也就不精了。”


    林掌柜一拍手：“寻常的花样呢，咱们从底稿到成品，都要立个统一的规矩。咱们前头铺子主打绣品陈列与高端定制，与后院的绣作坊分开管理，如此既不耽误现货买卖，出的绣品也能供得上。”


    刘玉也道：“是这个理儿。每个花样的用线、底布、针脚大小，配色，凡是成品都要做到一模一样。每个绣娘负责一样儿，自然省时省力，出货也快。”


    棠妙卿笑：“若是有愿意来学手艺的，不拘男女，也可少给些月例银子。只是不能再管吃住了，咱们后院住不下再多的人了。”


    董娘子笑着提醒道：“别家都是要交银子才能学一门手艺，姑娘，您这可好，还倒给月钱，怕是京城里的头一份儿，只别挡了别家的财路才好。”


    “刺绣本就是苦差事，咱们芸绣轩既然周转得开，何必在这点子花销上苛待人？”棠妙卿想了想，“还是每日做工四个时辰，若是有赶工的，林掌柜你看着，赶工也要有赶工的银子，不能让人白出力。”


    四个人商议的热火朝天，精神俱是振奋。


    正说得热闹，听得外头一个朗朗的女声道：“听说妹妹今儿来铺子里了？”问门口的伙计，“你家姑娘呢，可在里头？”


    伴着话音，一道身影已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瑞泰丰的东家杜承蕙。


    棠妙卿赶忙起身，迎上前去，笑道：“杜姐姐来了？我倒是不曾远迎。”


    杜承蕙紧走两步，一把拉住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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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入手温软如玉。细细打量棠妙卿，见她脸上施了厚粉，皱眉道：“京城的风向改了么？怎么妆容这么厚重？”她笑道，“说是你这几日都在府里待着，也不来铺子里瞧瞧。今儿个难得遇上你。”


    林掌柜忙让出座位来：“杜老板，快请上座。”又对着棠妙卿笑道，“杜老板顺路的话，便来咱们芸绣轩转转，只可惜姑娘总不在。”


    董娘子等人也都笑着见了礼，各自忙手里的事去。


    棠妙卿重新换了茶杯，亲手为杜承蕙斟茶。


    杜承蕙见到她，心里欢喜：“你这好几日大门不出，在府里不闷得慌？”


    递给棠妙卿一张洒金帖子，“七夕前，我们瑞泰丰要与江南陈家合办一场刺绣大赛，南北绣匠云集，我特意给你留了一张帖子，你们芸绣轩若是有意，也可以报名参赛。”


    棠妙卿心头大喜，双手接过来：“多谢姐姐！这件事若是成了，对我们芸绣轩可是大有助益。”


    杜承蕙哈哈笑道：“头名可是能得到皇后娘娘的亲笔题词，二三名的奖赏便是我们与陈家备下的赏银和锦旗。”


    棠妙卿有些诧异：“不是寻常的民间赛事么？怎的还惊动了皇后娘娘？”


    杜承蕙喝了口茶：“我父亲本想着请了绫锦院的大人来做监场与评判，谁知道消息传到宫里，朝廷让文绣院也派了人来，这声势便闹大了。”她笑了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只管来瑞泰丰寻我。我若是不在，你留个话便是。”


    棠妙卿仔细听着，心中盘算，刘玉眼睛不好，又是绫锦院出来的老人儿，定是不会参加的，只能看董娘子与素英的手艺能不能入选了。


    杜承蕙还在喋喋不休地指点她，棠妙卿听得频频点头：“多谢姐姐相助了，过两日我必定摆上一桌盛宴，专邀姐姐赏光小聚，咱们姐妹两个痛饮两杯。”


    杜承蕙听得失笑，道：“你这总谢来谢去，倒显得生分了。对了，各家听说有皇后娘娘的赏赐，很多官宦人家的小娘子也要报名，吕家、蒋家还花了大价钱请文绣院的教习。”


    若是能在这场比赛中夺魁，那小姐的德容女红自然是声名在外，婚事也就水涨船高，不愁高嫁了。


    棠妙卿笑着道：“夺魁我们是不敢想的！我们董娘子一针一线很是灵动，只是素英的绣品总有些匠气，少了股子巧劲儿。且再看看吧，离着七夕还有两个多月呢。”


    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然一阵动静。


    只见一群人径直进了铺子，为首之人掀开帷帽，竟是荣康公主！


    她对着棠妙卿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