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德从军营回回到府里，萧琮抬眼看着长子，见他仪表郎朗，文武俱佳，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哪里都好，只是未免儿女情长了些。


    “回来得这么晚？”萧琮问道，“在外头用过饭了？”


    萧明德点点头：“在军营里用过了。”他靠在红木圈椅上，珍馐佳肴能用，粗粮淡饭也能将就。


    萧琮递过一盏茶。父子二人相对无言。


    半晌，萧琮终于开口：“陛下大量服用丹药与罂粟膏已经有些时日，皇后万事不管，只照顾小皇子。汪太后与向皇后纵容族人贪赃枉法、威福自专。如今内忧外患，朝纲混乱得不像样子，说说吧，你是怎么看的？”


    萧惇疯癫、朝政混乱、国家危局，没有哪一样是能轻易解决的！


    “兵源还算充足，粮草也能撑上两年。”萧明德饮了一口茶，缓缓道，“河南、潭州的民变，我已经派兵去平定了。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这些不足为惧。根本的问题，”他伸手向上指了指，“不在下面，在上面！”


    萧琮闭了闭眼，是对儿子直言的默认。


    萧明德嗤笑一声：“父王，这两年的光景您也看在眼里，夏天亢旱，地里的粮食颗粒无收。冬天暴冷，大量的牲畜冻死，老百姓过得水深火热。他若是再不行仁政，只怕天下永无宁日。”


    “父王，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今摆在面前的路，也无非两条。”


    “要么扶持皇后幼子登基，您居摄政王，总揽朝政，扶大厦于将倾！”


    “要么……”萧明德直视父王的眼睛，“您登临大宝！”


    萧琮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只怕萧明德早就下定了决心，否则不会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萧琮腰背佝偻，眼中有泪。


    萧明德胸有惊雷万钧，面色上却没有一点波澜。


    临走，他突然在门边停下脚步，回身说道：“我日间去了一趟大相国寺，净源老和尚不情不愿地捐了一万两银子出来。京郊各处大寺院，我也会遣人知会一声，让他们也拿出香火银子。这笔银钱，将会送到河南、山东的重灾区。”


    萧琮颓丧地挥挥手：“你自己想好了，就看着办吧。只怕到头来，会惹得圣上对你更加不满。”


    “他满意不满意，与我何干？”萧明德淡淡说道，“何必在这个蠢货手下，再委曲求全？”


    承华院里早已经点上了烛火。


    灯笼高挂在飞檐之下，竹影摇曳，厢房里有人影晃动。


    萧明德笑笑，他一身疲累，转身进了正屋洗漱更衣。


    厢房内。


    今日萧明德不在府中，棠妙卿想趁此机会，回禀一声庆王妃，也就告辞家去了。哪想到庆王妃竟推脱起来。


    庆王妃很想让棠妙卿离开的，王爷为了萧明德他二人的亲事闹心，还未成婚就住在一个屋檐下，难免要惹人闲话。


    但萧明德一门心思就在棠妙卿身上，她也不想惹得儿子不快。王爷都管不住萧明德，王妃哪敢硬生生让人走了？


    周嬷嬷劝棠妙卿：“姑娘，咱们在这住了两日，也该回府了。”她帮着紫苏收拾衣裳，“再住下去，只怕惹人说三道四。再说了，桃柯也想着回家里养伤。”


    棠妙卿掀了一页书，也是叹气：“王妃娘娘说，要等小王爷回府来再说。”


    王妃等人俱是一推二六五，半点不沾身。棠妙卿气闷，王府众人热情且客气，只离府归家这件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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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打在了棉花上。


    棠妙卿抬头看向周嬷嬷，苦笑道：“您去歇着吧，这事儿哪里轮到我说了算的。”


    周嬷嬷心里难受，先夫人将姑娘托付给她，让她好好照料呢！上嫁如吞针，这还没嫁进门呢，事事不能做主的。


    正说着话，听得门外头持弓笑道：“姑娘还没有歇着呢？小王爷过来了。”


    棠妙卿揉揉眉心，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放下手中的书，起身上前两步，笑道：“正打算歇着呢。”


    持弓打起了竹帘，萧明德走了进来，径直坐在椅子上：“这是看什么书呢？”


    “白日里无事，让持弓姐姐去您的书房里，找来一本《山海经》，”棠妙卿道：“闲来翻翻，消遣时光罢了。”


    萧明德就着烛光，仔细打量她的脸：“脸上的肿消下去许多，青青黄黄还是淤伤一片，且得几日才能好呢。”


    棠妙卿穿着秋香色窄袖衣衫，底下是藕色罗裙，发间斜插着一只玉簪。听他这么说，便侧过身子，有伤的半边脸隐于阴影中：“不过是皮外伤，养两日就好了。”


    天气有些热了，萧明德对持弓道：“明日，你带着周嬷嬷去库房走一趟。库房里轻薄的湖绉、丝缎、香罗都给姑娘挑出来，裁了给姑娘做几身夏日里穿的衣裳。还有，再找些素色的轻纱罗，给姑娘做几床帐子。夏日里蚊虫多，早日将帐子挂上。”


    棠妙卿听到这里，忙摆手道：“可别了。我这两日就想着回家去了，哪里还能给你们添这许多麻烦？”


    萧明德方才还是含笑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在这里要是无聊了，让丫头们陪你玩便是，府里的什么消遣都有。你家里一摊子琐碎事，乱糟糟的，何必回去跟他们掺合？”